第213章
玉昭霽再回:“你們本就自墳墓中出生,繼承了墳墓的一切仇恨怨念,現(xiàn)在,你以為你離開了墳墓?它一直和你如影隨形�!�
烏月聽出玉昭霽的言外之意,驀然轉身,指著水中的黑日:“但現(xiàn)在,離死亡更近的是你�!�
烏月離開了。
他不只沒有成功剝了玉昭霽的皮,還被迫受了一肚子的氣。
離開玉昭霽的可視范圍后,烏月幾乎是手軟腿軟地爬上水岸。
是,玉昭霽沒有說錯,巫妖一直就躺在墳墓之中。
巫妖,繼承的是巫族的仇恨和怨念,可這世界上一切可以持續(xù)發(fā)展的種族都不只有仇恨和怨念,仇恨和怨念會讓巫妖吃掉一切,然后自取滅亡。
這世上,構成所有能持續(xù)延續(xù)的種族的、最基本的驅動力是:食欲和性欲。
他們想吃東西,他們才會動起來。
他們有性欲,他們才會交往繁衍。
可是,其余人魔妖族會克制,會用一些形而上的理念去偽裝、克制這一切,他們有食欲,但他們會圈養(yǎng),會分門別類出許多東西,他們有性欲,但他們發(fā)明了愛情。
他們還有許多的感情、許多復雜的關系,這一切構成了復雜的關系網(wǎng),而巫妖的關系,不過是點和線。
這些都是巫妖所欠缺的。
巫妖有驅動力,但是只有蠻橫掠奪的方式。
巫妖被關在水底的日子,缺席了太多太多。他們就像是一群野獸,被關在墳墓之中,他們從來沒有真正打破過墳墓。
烏月冷汗淋漓,他一定要改變這一切。
夜月無聲,星子垂掛在空中。
四周沒有蟲子鳴叫,起初烏月以為是自己使得蟲子不敢鳴叫,但片刻后他反應過來了,他現(xiàn)在只有真識在這個血人之中,不該有這么大的威懾力。
那么,是有比的強大的修士過來了?
烏月即刻將自己四散開,化作無數(shù)血色巫妖病原,躲下水中。
山谷之中,逐步走來一個人,雪衣墨發(fā),腰間懸劍,是希衡!
烏月起初以為希衡是要過來救玉昭霽,但很快反應過來,現(xiàn)在沒有集齊再度溫和破陣的材料,她是不會來破陣的。
那么她現(xiàn)在過來,是防止巫妖出現(xiàn),去殺玉昭霽?她想在這里攔截巫妖?
可是她又不可能一天無時無刻都守在這里。
烏月一肚子疑惑,但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希衡只是靜靜地凝望水域,她沒有任何要破陣的行動,但偏偏就是不離開。
如一道堅定的虹,永遠都佇立在水面上。
烏月知道了,她是舍不得他,想在這里陪著他。
隨著他知道希衡的意思,烏月的心陣陣發(fā)冷。
他知道修士的習性,修士一閉關,動輒三五年是常事,時間的流逝對于修士的作用無限降到最低。
希衡和玉昭霽更是擁有這么長的壽命,如果他們成神,這樣的壽命會達到永恒。
那么,現(xiàn)在不過是分開半天,她有這么難舍嗎?
烏月的心既冷又痛,陣陣發(fā)緊,心中自然而然浮起那句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三秋、三秋……原來她是這么想念著他嗎?
好,很好。
烏月更堅定了殺玉昭霽的心,自從巫妖和天道合作后,巫妖知道了許多秘寶的所在,他相信,總有能克制玉昭霽變幻形態(tài)的秘寶。
同時,烏月還似有所感,他本來可以剝了玉昭霽的皮,可是,在某些用處上,其實他不用剝玉昭霽的皮也能達到一樣的效果。
烏月身為巫妖之王,能力中的一部分就是:不用剝皮,也能變幻成對方的模樣,在短時間內不被對方發(fā)現(xiàn)。
他開始使用自己的能力,這些血色巫妖病原再度凝結起來,成為他的血液。
而后,那張充滿血色的面皮發(fā)生變化,他有了五官、有了臉、有了一頭墨色的長發(fā)。
烏月完全變成玉昭霽的模樣,水中泛起陣陣漣漪,希衡警惕之時,卻見月色粼粼的水面,“玉昭霽”自水中飛出,他周身魔力隔絕了水,身上沒有一點濕氣,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似乎受了傷,身上有很濃郁的血氣。
“希衡——”
烏月開口,輕喚一聲,他努力讓自己的行為做派貼近玉昭霽。
盡管,烏月做夢都想殺了他。
月色被四周清冽的水面映射,給周圍的夜景都鍍上一層銀。
烏月落到希衡面前,朝希衡伸出手,出乎烏月的意料,希衡并未接他的手。
烏月倒也不氣餒,玉昭霽被陣法所囚,還中了地木玉的毒,現(xiàn)在忽然沖出陣法離開,本就是一件值得懷疑的事情。
他又說一句:“衡兒,我回來了。”
希衡站在一棵樹下,并未伸手:“你是怎么掙脫陣法的?”
烏月輕咳兩聲:“我雖中了地木玉之毒,但是,我的真身為太陽燭照,我的體內無時無刻都燃燒著混沌火焰,沒有毒能夠抵擋它。所以,我自己破了陣法,走了出來�!�
說完,烏月又擔心希衡親自下水去檢查陣法,然后就能戳破他的謊言。
烏月不著痕跡在自己故意扯出來的傷口上一按,然后輕微嘶一聲,希衡果然問:“怎么了?”
烏月“假裝堅強”,畢竟他看玉昭霽雖然渾身上下都是缺點,但也不得不承認,玉昭霽除了想找希衡陪他的時候會故意示弱外,其余時候,還算有個男人的擔當。
烏月道:“沒事�!�
越是這樣,越貼合玉昭霽,希衡也會越關心他。
果然,希衡走近烏月,看見他腰部有血淋淋的傷口痕跡。
希衡問:“怎么傷的?”同時手中靈光綻放,在烏月身上施展了一個止血止痛的術法。
烏月斂眸,說:“地木玉的毒雖然被我的混沌火化解,但是,仍然有殘留,我擔心繼續(xù)拖下去巫妖會派人手增援,所以我決定放血清理余毒,才能恢復修為,早點出來�!�
希衡像是被說服了的樣子。
而后,她拿出一瓶丹藥以及一包藥粉,說:“上藥�!�
“地木玉的毒不可小覷,你雖能用混沌火解開毒,但是也盡量少用,混沌火在你體內游走太多,也會傷害你的根本。”
烏月假裝被說服,然后等著希衡溫柔細致地給他上藥。
他近乎貪婪迷戀地看著希衡專注的模樣,烏月本來想靠在希衡的身上,同樣的動作,他見過玉昭霽做過一次,他們如膠似漆,感情甚篤。
這一切,烏月都想占有。
烏月忽然說:“我的衣上有混沌火的蹤跡,若不然,我先脫下衣服?”
希衡:…………
第347章
遭受重創(chuàng)
烏月轉身,背對著希衡。
按照玉昭霽的性格,估計當著希衡的面,他不會輕而易舉做出脫衣的舉動,但若是半遮半掩,這位魔族的殿下可就不要臉多了。
哪怕只是背過身,也可以。
而且,烏月也并不想在這時讓希衡見到“自己”的臉。
他現(xiàn)在的模樣是玉昭霽,不是他烏月,就像以前他和希衡相處用的是王楓的臉一樣,似乎他從來沒有用真身出現(xiàn)在希衡眼前過。
烏月的心中既有詭秘的期待又有吞噬自己的妒恨。
他一時期待著和希衡更近距離的接觸,一時又期待希衡推開“玉昭霽”
讓“玉昭霽”自重。
最終,前者污濁的欲望壓過了后者。
烏月背過身去,他脫下外袍,再將手繞到身后,慢慢卷起中衣,露出幻化出來的、屬于玉昭霽的腰背。
此時,腰背上滿是鮮血,血肉模糊,烏月低聲:“看起來很難看,對嗎?”
希衡沒有說話,而是拿出藥粉,做出上藥的模樣。
當藥粉按在烏月的腰背上時,烏月身子一顫,而后,他眼中濃郁的占有欲幾乎化為實質。
好,就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忍不了了。
烏月現(xiàn)在要的當然不是只是讓希衡給他上藥,他想要的是直接以小博大,偽裝成玉昭霽,直接給希衡重創(chuàng),然后,將她帶去青影城,徹底囚禁。
成,他心愿得償,不只得到了他情感上的目的,也讓三族聯(lián)盟同時失去希衡和玉昭霽。
敗,他現(xiàn)在不過是一線真識而已,哪怕真敗了也沒什么。
而且,烏月現(xiàn)在可不認為自己會敗。
此時,希衡給烏月上藥,指尖上不可避免沾上了烏月的血。
這些鮮血在頃刻之間全部變?yōu)檠籽≡�,血色巫妖病原以前無法傷害希衡,是因為突破不了她周身的無生劍意。
但現(xiàn)在,希衡沒有立即生出無生劍意,哪怕是被一點點血色巫妖病原沾到,這些血色巫妖病原也會以驚人的速度繁衍,瞬間淹沒希衡。
烏月感受到血色巫妖病原已經(jīng)完全覆蓋他所心心念的這位劍君,嘴角笑意越來越大,他帶著志得意滿、和看自己所有物的心態(tài)轉過身來,想要看見希衡入自己囊中時的模樣。
他要永遠銘記這一刻。
然而,夜色如魅影,一片清涼的月華下,烏月親眼看著,他的血色巫妖病原覆蓋的那個人身后,出現(xiàn)了一道虛影。
虛影如清月之華,看不太真切,但越來越凝實。
終于,這個虛影完全凝實,卻是雪袖飄飄、白衣墨發(fā)的希衡,她冷淡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自己的假象被血色巫妖病原覆蓋,也沒有太多表情。
烏月悚然,從這樣清醒的眼神中,才終于明悟,希衡從來沒信過他是真正的玉昭霽。
她就像貓戲老鼠,等著給他致命一擊。
在他全心將希衡視作獵物,想以自己的血色巫妖病原覆蓋她、淹沒她的時候,她以自己的幻象讓他放心,然后,在一旁冷眼旁觀,等著他露出弱點之后被殺。
烏月的心越來越冷,隨后,天湛劍的劍光劃來,幾乎刺瞎烏月的眼睛。
這時的天湛劍可完全不是以前教烏月學劍時那樣的小打小鬧、點到即止。
以前,烏月在希衡那兒學劍時,他只覺得她的劍就像是另一個自己,只是比自己要強一些,他只要努努力,就能夠到她。
現(xiàn)在才知道,不是的,那只是希衡給徒弟的溫情時刻,為了讓徒弟不斷超越自己而作的幻象。
真正的她,劍里什么溫情也沒有,只有密不透風的殺機,烏月竭力抵擋,起承轉合,腳步都騰挪出虛影,也逃不脫這些殺機。
甚至他有種感覺,自己的每一步都被希衡算在心里,無論他怎么逃,都在她的計算之內。
烏月知道自己今日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了,干脆說話:“華湛劍君!良禽擇佳木而棲……”
他一分心說話,一條臂膀就隨即被希衡的劍削斷。
無生劍意纏繞在烏月身上,自臂膀為中心,血色巫妖病原全部死去,沒有一點留下。
同時,他自己的生機也在不斷被剝奪。
希衡只刺了這么一劍便停住,她殺他只需要一劍而已,根本不需要多的功夫。
希衡居高臨下:“是你替換了地木玉?”
地木玉,地木玉,她現(xiàn)在問的問題都關于玉昭霽。
烏月這縷真識反正也要消亡了,他道:“是又如何?劍君,你能同魔在一起,為何又不看看巫妖?巫妖,是上古巫族之后,上古巫族曾經(jīng)比肩神明和天道,哪里不強于魔?”
“劍君,我在青影城等你……”
說完,烏月的這一縷真識徹底被無生劍意抹殺。
這里的血色巫妖病原也跟著一并消亡。
烏月的這縷真識被擊散后,核舟內,烏月的本體五臟六腑處一陣翻涌激蕩,身為巫妖之王,烏月無限接近于上古巫族,可是,此時卻清晰感受到,他的命隨時會消散。
要不是“人族不滅,巫妖永存”的這道咒言,恐怕他此刻已經(jīng)消亡。
烏月的五臟仍然難受,一股鮮血涌到喉嚨,被烏月活活咽下去。
他不能吐血,一旦吐血,外面的那些大妖就會聞到血腥味,屆時就難以解釋了。
烏月即刻打坐,平息自己體內的傷勢。
希衡……她第一次見他,是在平江堰,她廢了他的一張皮,將他玩弄在股掌之間。
第二次見他,就是在剛才,她以為他是玉昭霽時溫和如風,知道他的身份后便只想殺他。
好。
烏月更確認他和希衡的關系走勢了,按照全盛時期的她,恐怕永遠不會為他動容,她待他這么差,那他也……
烏月知道,這世界唯有一種人,永遠無法反對另外一種人的所有訴求。
那就是弱者。
弱者只能聽從強者的一切,烏月想,他要做這個強者。
烏月繼續(xù)調息,他要盡快將自己的傷勢完全恢復,然后,再將希衡等人牽制在這里。
大約一炷香之后,烏月的傷勢暫時被壓下去,與此同時,他也聽見外面大妖們的聲音。
“劍君!我們務必會小心。”
“看來那個襲擊劍君的巫妖,只是山里眾多巫妖中的一位罷了,他們知道硬碰硬沒法對我們做什么,便想從暗中偷襲,殺了我們�!�
“我們會小心,巫妖既然能變成我們之中的模樣,那我們就對一個暗號……”
幾位大妖在那里商量,誰都知道巫妖剝皮后可以變?yōu)槟侨说哪樱�,沒想到現(xiàn)在不剝皮也可以變了。
但是,巫妖不剝皮,頂多做到在容貌上別無二致,卻做不到像是剝皮那樣謀奪記憶。
所以,大妖們才開始想要用暗號來分辨彼此的身份。
希衡則越過討論的大妖們,她的腳步聲走近,朝烏月的房間走去。
烏月此時已經(jīng)調息完畢,烏月躺在床上,聽到聲音后假裝剛醒,然后坐起來:“師尊!”
希衡坐到烏月的旁邊:“今夜你可有出去?”
烏月的心又涼了。
他發(fā)現(xiàn)自從他對這位劍君有了別的期待之后,他就總是心涼。
因為她拿他當敵人。
烏月道:“弟子沒有�!�
他搖頭:“師尊若還是不信,可以問問外面的大妖前輩,弟子修為低微,若是弟子出去了,一定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他這一番話說得官方又生疏,希衡只能像一個還沒發(fā)現(xiàn)她的身份的師尊那樣說:“為師并無此意�!�
烏月提聲:“你明明就有那個意思,弟子知道,弟子從巫妖巢穴被師尊所救,本就疑點重重,玉冥魔君他仔細謹慎,在師尊面前說了弟子許多不好之處。如今,強如玉冥魔君都被巫妖所囚,弟子卻還是好好的,師尊就更加懷疑弟子了�!�
“可是師尊,如果可以的話,弟子甘愿被囚的是我!這樣的話,你才會信任我,才會像以前一樣對我。”
希衡見她唱念做打俱佳,希衡本來不是很想和妖魔演戲,但也只能道:“為師說了,為師永遠相信自己的弟子�!�
她永遠相信自己的弟子。
但是,這個巫妖不是她的弟子。
烏月故意道:“可是,師尊這次進來,難道不是懷疑我是巫妖嗎?”
希衡回答:“為師只是來提醒你有這一件事發(fā)生,讓你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