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這個人赫然是巫族少主的模樣。

    兇神好整以暇地看著玉昭霽，似乎想要看他看見自己的心愛之人身側(cè)還有別的男人，會是什么暴烈的表情。

    玉昭霽卻神色森冷：“幻象�！�

    希衡和希衡的結(jié)界都不是幻象，但是，巫族少主是幻象，亭亭玉立、枝繁葉茂的扶桑神樹是幻象。

    希衡的結(jié)界是世間本源的毀滅之力，連兇神都無法穿透那個結(jié)界，找到希衡的天湛劍，一個巫族少主，怎么可能做到穿過那個結(jié)界還毫發(fā)無傷？

    早都被毀滅成渣了。

    兇神見沒有騙到玉昭霽，倒一點也不氣餒，他道：“幻中有真，真中有幻。”

    “只有真真假假，才是真，比如，你看接下來的什么是真？”

    兇神再度釋放神力，一瞬間，扶桑神樹樹下出現(xiàn)二十多位神明。

    這些神明或腳踏祥云、或駕馭神器，飄在扶桑神樹半空。武神、灶神、青神等死去的神明赫然在目。

    這些神明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仍然做出那副正氣凜然、一心為公的模樣，但是眼中都藏著隱秘的貪婪和惡意。

    玉昭霽一眼認出，這些也是幻。

    死去的諸神不可能復活，更何況這些神明當初圍攻冰神銀姬，兇神恨他們?nèi)牍�，怎么可能復活他們�?br />
    這些神明的具象是幻。

    可下一步，武神大喝一聲：“她膽敢復活巫族少主，冒天下之大不韙，已為叛神！我等不可再留手！”

    武神拿出武神印，攻在扶桑神樹上。

    嘩啦啦一聲，扶桑神樹搖晃起來，樹葉凋落。

    武神的武神印攻在希衡周身的那個純色劍影結(jié)界上，武神印一觸到毀滅之力，便消散了。

    武神的武神印一經(jīng)消散，其余神也紛紛拿出看家本事，攻擊起希衡的結(jié)界來。

    其中有灶神的萬家灶火、青神的一念春來、明神的見凌空…………

    扶桑神樹不斷搖晃，金烏口吐烈焰，希衡的劍影結(jié)界也開始變淡。

    玉昭霽幾乎將手心掐出血來，兇神說，真真假假，真中有幻，幻中有真，此時此刻，那些神明是幻，可是攻擊希衡結(jié)界的神力卻是真。

    那些，都是兇神的神力。

    而且，希衡現(xiàn)在在昏迷，她的毀滅之力雖然強，能毀去所有接觸的東西，包括神力、包括一切有意義無意義的萬物。

    但是，毀滅之力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以希衡現(xiàn)在昏迷的狀態(tài)，她的結(jié)界還能撐最多——

    半個時辰！

    玉昭霽周身都是狂暴的殺意，他死死按捺住，沒有讓沖動干擾自己的判斷，左右自己的行為。

    兇神就是因為沖動、暴躁，才最終導致了那樣的局面，玉昭霽絕不會讓沖動成為自己的絆腳石。

    他仔細思考此時此刻應(yīng)當如何破局，半個時辰，他必須救下希衡來。

    兇神卻喟嘆著說：“你看，此情此景，是不是很熟悉？”

    此時，玉昭霽為了判斷兇神更多意圖，必須和他虛與委蛇，他問：“你想重現(xiàn)冰神銀姬隕落前的場景？”

    兇神說：“你再提一次她隕落的事，本尊就立刻結(jié)束這個游戲，送你們?nèi)ニ馈！?br />
    玉昭霽能屈能伸，立即不再刺激兇神。

    兇神長長呼出一口氣：“你看，這個場景多么令人心痛，本尊所愛的銀姬，曾經(jīng)遭遇眾神圍攻，現(xiàn)在，你所愛的女神，也會遭遇同樣的事情�！�

    “她比銀姬還不幸的地方在于，銀姬已經(jīng)是最強的神明，可她的天資那么高、她的未來明明那么璀璨，現(xiàn)在卻要在成神前，就夭折在這里�！�

    玉昭霽其實很厭惡兇神口口聲聲拿冰神銀姬和希衡比，在玉昭霽心中，希衡比冰神銀姬更聰慧、更有理想、信仰。

    她還沒成神，就能越過兇神的分身，攻擊他的本體。

    連天道都會贊嘆她，仰慕她。

    因為她，世間的神門才開啟，才又有了諸神。

    希衡若隕落，天地之間失去的東西，可比失去一個冰神銀姬多。

    玉昭霽眼中再度出現(xiàn)太陽燭照的真身，那輪黑日在眼里旋轉(zhuǎn)，兇神感受著他身上強烈的心疼、痛惜，笑意更加明顯。

    兇神道：“對，就是這個表情�！�

    當初，他也是這個表情，他也是這么絕望，可是，無人在意他的絕望。

    兇神道：“既然你在理智狀況下不會拔出你的刀，那么，你就像本尊一樣，親眼看見所愛之人隕落吧，屆時你瘋了，就不會有那么多堅持了�！�

    “本尊，拭目以待。”

    兇神現(xiàn)在就是想看到有情人分別、痛苦，他哈哈大笑著，天地間響徹著悲愴而又瘋狂的笑聲。

    兇神唰地消失在玉昭霽面前。

    玉昭霽再也顧不上什么，騰飛而起，他在轉(zhuǎn)瞬間就跨越過東海翻飛的白浪。

    玉昭霽飛行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連殘影都無法捕捉到。他此時心無旁騖，什么海中巨怪，什么兇神挑釁，統(tǒng)統(tǒng)被他拋諸腦后。

    一瞬間，他就來到扶桑神樹之下。

    目前，以兇神之力，根本不是玉昭霽能抗衡的，他如果繼續(xù)和兇神打斗，逼迫兇神放了希衡，不過是白白浪費半個時辰。

    玉昭霽從不是走死路的魔，一條路走不通，就要換一條路。

    現(xiàn)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想辦法放出希衡，和希衡合力對抗兇神，他們才有活命之機。

    玉昭霽飛到扶桑神樹下時，一位神明正朝樹中央的希衡全力打出一擊。

    第304章

    烈火熊熊，攻！

    那位神明眼帶貪婪，惡意充斥在他稱得上俊秀的臉龐上。

    神力充斥在他手上，他對準扶桑神樹中心的劍影結(jié)界，神力散發(fā)出數(shù)條青翠的枝條，枝條上盛開朵朵絢爛花朵。

    這位是樹神。

    身為樹神，如果操作得當，他的神力可以引動扶桑神樹的枝條，讓扶桑神樹幫助他攻擊樹中央的希衡。

    可是，他的神力剛散發(fā)出去，那些青翠的枝條還沒來得及伸到扶桑神樹上，就被混沌火蓮燒滅。

    玉昭霽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他身側(cè)，捏住他的脖子，往左邊大力一扭。

    聽得咔嚓一聲，這位樹神的脖子被折斷，幾乎和他的肩膀平行。

    隨即，混沌火升起，燒滅了樹神的身軀。

    玉昭機看向自己的手，他手上還殘留著剛才“樹神”的神力，并不溫和。

    樹神之力應(yīng)當是溫和、充滿生機，可剛才的神力充滿暴虐的殺意。

    兇神。

    玉昭霽環(huán)顧四周，明了這些不停圍攻扶桑神樹的神明都是兇神的神力所化。

    兇神已經(jīng)瘋了，他致力于讓玉昭霽和希衡也遭遇他所遭遇的一切，和他一樣陷入瘋狂。

    現(xiàn)在，兇神就是在重現(xiàn)當初的一切。

    扶桑神樹下微風徐徐，東海白浪生波，可謂是山奔海立、沙起云行、風鳴樹偃。

    東海海水奔騰如虹，頹風逆勢，倒行而上。海邊神明們風吹衣動，目現(xiàn)貪婪，無論是海還是神，都在奔走驚號。

    天地間唯一靜止的，或許只有扶桑神樹中央的劍影結(jié)界。

    希衡沉睡在里面，微風拂過，她的衣角隨之緩緩擺動。

    扶桑神樹的樹葉緩緩落下，落到劍影結(jié)界邊緣，立刻被那股毀滅之力消弭。

    靜，心靜。

    玉昭霽想，他一定要冷靜下來。

    兇神特意讓他看到這些，就是想讓他自亂道心，陣腳大亂，從而給兇神可趁之機。

    他現(xiàn)在必須冷靜。

    玉昭霽環(huán)顧四周，剛才被他的混沌火蓮所殺的那位樹神，又悄然凝聚身軀，再度加入圍攻扶桑神樹的神明隊伍中。

    玉昭霽倒也不意外。

    這些神明都是兇神的神力所化，只要兇神不死，無論玉昭霽殺他們多少次，他們都會再生。

    周而復始，循環(huán)往復。

    所以，現(xiàn)在除非必要，玉昭霽最好不要把力量浪費在誅殺這些兇神的幻象上。

    玉昭霽眺望扶桑神樹，希衡在劍影結(jié)界內(nèi)沉睡。

    玉昭霽問自己，是否有把握喚醒沉睡的希衡？

    如果希衡醒來，第一，她醒來后可以加固劍影結(jié)界上的毀滅之力，第二，她醒來就可以和玉昭霽匯合。

    希衡掌握的是清濁之力中的清，玉昭霽掌握的是濁，清濁之力交匯，才能離開這個空間，通往后世。

    可是，怎么喚醒希衡？

    玉昭霽看向那個美麗、夢幻的劍影結(jié)界，純色劍影飄飛，美麗只是表象而已。

    兇神都無法通過那道充斥毀滅之力的劍影結(jié)界，何況是玉昭霽？

    他并不能靠蠻力，只能智取。

    玉昭霽深思，什么力量能夠接近毀滅之力？

    也許，是創(chuàng)建秩序的力量？

    世間萬物相克也相生，有毀滅的地方就有創(chuàng)建。

    比如花落滅亡，這朵花在毀滅的同時，落花護春泥，也會化為營養(yǎng)滋生出無數(shù)新的生命，這個毀滅后再生的過程，就是構(gòu)建新秩序的過程。

    再比如戰(zhàn)爭。

    玉昭霽發(fā)動了許多戰(zhàn)爭，有在魔族九界內(nèi)的，也有奪別界一些戰(zhàn)略要塞之地，讓魔界的邊防更穩(wěn)固的。

    戰(zhàn)爭襲去時，毀滅了原來的秩序，同時，也將構(gòu)建新的秩序。

    玉昭霽思及此，也許，他所掌握的創(chuàng)建秩序的力量，是在所有力量中，最能接近希衡所掌握的毀滅之力的力量。

    玉昭霽調(diào)動此力，他此次調(diào)動的力量極為溫和，并不具備任何攻擊性。

    因為這一切都是玉昭霽的猜測。

    如果他猜測錯誤，還在錯誤的前提下用秩序之力去攻擊希衡的結(jié)界，那么，就是在幫助兇神盡快沖破希衡的結(jié)界。

    本來希衡這個結(jié)界能撐半個時辰，他一打，說不定就縮減半刻鐘了。

    所以，玉昭霽小心翼翼，以最溫和的秩序之力接近希衡的結(jié)界。

    風卷動他玄色的衣袍，墨色長發(fā)飛揚，他臉上滿是專注之色。

    玉昭霽這一生，都如風如火，哪怕是防御也是以進攻代替，他實在很少用這樣溫和的力量。

    現(xiàn)在小心翼翼保持著力量的溫和性，對玉昭霽來說，比讓他殺人難得多。

    那股溫和的秩序之力接近希衡，同時，玉昭霽心中自然而然也柔了下來。

    他這時對道的領(lǐng)悟更加深了——果然，正道知道毀滅的重要，魔道知曉創(chuàng)建秩序的重要，正道學會殺，魔道學會護，才是最好的世間。

    秩序之力和希衡的毀滅之力糾纏，一道流銀般的光芒和一道火紅的熾光流轉(zhuǎn)、糾纏。

    這道力量不能沖破希衡的結(jié)界，但是，因為力量的相近性和相生糾纏，影響到了希衡。

    她的睫毛輕輕顫動，長睫如扇，密密投在白皙的臉上，出現(xiàn)一道淡淡的扇影，仙姿玉骨，令人不敢直視。

    下一瞬，那雙眼睛緩緩睜開，明亮、清寒，如月亮高掛，也瀉了天河之水在她眼里。

    希衡眼中倒映著扶桑神樹繽紛的樹葉，也倒映著神樹下貪婪猙獰的諸神們，但她的目光沒有在繽紛絢爛的色彩上停留，也沒有被那些貪婪惡意絆住。

    她看向了海浪奔騰如虹的東海，看向了白云破碎、如破窟窿的天空。

    看向風中送來遠方的悲鳴，看向地里無法發(fā)芽的種子。

    她微微斂眸，這是末日？

    悲憫從希衡眼中一閃而逝，又迅速消失，像掩在流云中驚世的月亮。

    希衡從不認為，到了末世后，應(yīng)該展現(xiàn)出悲憫。

    悲憫，應(yīng)該是心中所知，但表現(xiàn)在外的，只有殺和劍，才能維護自己心中的悲憫，才能救世。

    如若內(nèi)外皆為悲憫，那么，難道要奢求別人的憐憫去達成自己的目的？

    她的眼盛滿清寒的冷酷，劍影隨著她的蘇醒而加速旋轉(zhuǎn)。

    玉昭霽見希衡蘇醒，先是喜悅，再慢慢發(fā)現(xiàn)，希衡看不到他？

    他想要出聲，可還沒等他出聲，就見希衡眼中有一瞬彌漫上迷茫的迷霧。

    下一瞬，等希衡再睜開眼時，她好像有了輕微的改變。

    這改變看似輕微，但落在玉昭霽眼中，卻這么明顯，這么迥異。

    希衡眼中不再有剛才的一切神采，變得無情無神，刻骨冰寒。

    隨后，她抬起手，將手抵在那位巫族少主后背，朝巫族少主輸送力量。

    玉昭霽瞬間認出來了，這不是希衡會做的舉動，這是冰神銀姬才會做的事！

    難道兇神想要讓希衡也像冰神銀姬那樣，在隕落前還護著巫族少主？

    兇神操控著希衡如此做，是為了讓他體會到兇神當時心中的妒忌、憎恨，從而更容易陷入瘋狂？

    不，玉昭霽旋即推翻這個猜測。

    兇神現(xiàn)在根本沒法穿過希衡的劍影結(jié)界，他如果有能力操控希衡的意識，那早就可以拿到希衡的天湛劍了。

    這不可能是兇神的手筆。

    難道是……

    隨即，玉昭霽身側(cè)出現(xiàn)一陣神力波動。

    這股神力帶著暴虐和瘋狂，還有不可控的墮落意味。

    下一瞬，兇神出現(xiàn)在玉昭霽身側(cè)，玉昭霽也沒有躲，現(xiàn)在兇神的目標轉(zhuǎn)移，他根本沒必要躲，只要注意別落入兇神手里就是了。

    兇神出現(xiàn)，果然也根本沒心思看向身側(cè)的玉昭霽。

    他所有心神全都放在扶桑神樹中央的希衡身上，猩紅色的眼眸顏色微淡，下意識朝扶桑神樹靠近。

    “銀姬……”

    兇神顯然一直關(guān)注這里的發(fā)展情況，見到希衡的動作后，他同樣認出這樣的動作神情屬于隕落在天地間的冰神銀姬。

    玉昭霽深深蹙眉，泛起一陣惡心感。

    他厭惡所有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希衡的人，更何況，兇神居然敢將希衡當做是冰神銀姬。

    在玉昭霽眼中，他所愛的希衡光風霽月，大愛世間，連天道尚且折服。

    而且，希衡也不會像冰神銀姬利用兇神那樣利用他。

    無論希衡要達成什么樣的目的，無論在前方誘惑她的是什么，她都自有底線。

    所以，此刻玉昭霽見兇神膽敢有將希衡當做冰神銀姬替代品的意思，瞬間壓不住心中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