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在希衡快離開前,玉昭霽到底還是不忍,他太了解希衡,知道希衡此時心中慌亂,便道:“你先休息,之后我們一起去說�!�
希衡拒絕:“不必,我先去說,說完才好休息,你先安置吧。”
若此事不解決,她心里難以安定。
希衡拒絕玉昭霽后,走出門外。
外邊,守山人探了一個頭過來,敬佩地看著希衡:“劍君,你現(xiàn)在就要去?”
希衡雖不知它在敬佩什么,仍然點頭。
守山人心內(nèi)一嘆,雖然它平時和玉昭霽總有這樣那樣的小摩擦,但其實守山人是不討厭玉昭霽的,而且,其實對他也很佩服。
能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統(tǒng)一魔族九界、能反殺兇神的,除了他也不作他想。
守山人沒想到希衡這么快就要將正魔相戀的事告知白水希家,這么有擔當,不愧是它欣賞的劍君。
守山人悄咪咪探出一只腳,道:“劍君,若貴家主誤聽傳言,真認為玉昭霽是不分青紅皂白、亂開殺戒的魔,劍君可喚我,我去替他作證。”
石頭的話,總能更令人信服一些。
希衡目光一柔,并不拒絕守山人的好意:“好,若有需要,我一定叫你幫忙�!�
她整了整著裝,往白水希家暫居的住所而去。
第241章
劍君有什么心事嗎
三族會晤成功后,三族都離開葬靈地,就近選了一座城鎮(zhèn)安定下來。
這座城池名喚垚城,不只城墻堅固,而且還毗鄰青山,有豐富的山珍物產(chǎn),可以自給自足,而且,在五行上來說,巫妖被困在平江堰的江水中萬年,也生出了和水相關(guān)的本事。
譬如巫妖的病原,就是在水中蔓延、生長。
而垚城,五行屬土,土能克水。
垚城中有一方宗門,更有護宗大陣,讓垚城更加堅不可摧。
所以三族臨時決定以垚城為根據(jù)之所。
希衡走向白水希家下榻之處,這里說是在剛才那個房間的隔壁,但……隔得有一段距離。
三族雖然合作,其實互相不信任,所以各個住所之間都隔了一段距離,還隔了整整三層結(jié)界。
為何是三層?就拿白水希家和魔族來說,雙方防備對方,白水希家會在自己屋子旁邊設(shè)下一層結(jié)界,魔族也會在自己房間旁設(shè)下結(jié)界。
最后,則是垚城的云天宗作為東道主,也要設(shè)下一層結(jié)界。
整整三層結(jié)界,連一只蒼蠅腿兒都飛不過去。
所以,哪怕是希衡,也會刻意繞開這三層結(jié)界,不去驚動它們。
她飛往白水希家,衣袂飄飄,眉宇間有股堅定和……心里沒底。
活了這么大,頭一次往家里說自己的情史,對方還是魔族,哪怕是希衡,這也超出了她的處理范疇。
希衡在心中想玉昭霽的聲名如何?
……不太好。
但聲名這種東西,從來都是以偏概全,對喜愛者就造以圣人的形象,對不喜者就恨不得將全天下最惡毒的事都加諸在對方身上,充斥著狹隘和偏見。
無論是希衡還是希家家主,都從來不信聲名這種東西。
那么,希衡想了想玉昭霽的所作所為?就魔界而來,他定然是不世出的英主,但對修真界來說,玉昭霽先后做過——
試圖炸毀十萬大山,掀起戰(zhàn)爭。
同妖族訂立盟約,破壞妖族和修真界的貿(mào)易往來。
以魔族軍事作為威脅,強行逼迫道盟和魔族建立生意往來。
如果說上述種種,都只是他作為魔族太子的基本操作,三族之間也都是這樣相互插刀的話,那后面的就純屬是玉昭霽個人扭曲、狂放的愛好。
他愛比試。
也因著這一點,玉昭霽和修真界不少宗門宗主都有嫌隙,畢竟誰也不喜歡一個來打敗自己的魔。
希衡想想玉昭霽的種種過往,再想著如何朝希家家主說此事,頗為頭大,在心中不斷構(gòu)思。
她有些恍惚,其余路過這里的弟子驚訝地望著似乎在走神、飛行的華湛劍君,劍君也會走神嗎?
這些弟子雖然有些想提醒希衡,這里結(jié)界眾多,如果在飛行石走神的話,撞到結(jié)界就不好了。
但他們又不太敢,能令劍君走神的會是什么事?所以,這些弟子們也沒一個提醒希衡前面有暗結(jié)界。
于是,這些路過的弟子們眼睜睜看著戰(zhàn)無不勝、修為奇高、成神大劫核心的華湛劍君砰的一聲撞上不起眼的暗結(jié)界。
而后,裝作無事地換了個方向飛走。
弟子們:……
悄悄偷窺的守山人:……
他們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希衡注意到他們。
等希衡飛遠,一名女弟子才小聲且不無擔憂道:“華湛劍君……是有什么心事嗎?”
另一名弟子想了想:“恐怕是為巫妖的事情煩憂,也可能是因為王……的事情�!�
王楓這個名字,已經(jīng)成為了禁忌,如無必要,沒有人想要提起。
弟子們瞬間噤若寒蟬,趕緊走了,這些男女弟子們也不知道此事該怎么辦,王楓絕對忠義且絕對無辜,她不該死,可她的血脈卻有可能給天下帶來災禍,這種情況下,也許選什么都是對的,也或許選什么都是錯的。
要怪,就怪這天意弄人。
幸好天塌了,有個高的頂著,他們一溜煙兒跑了。
希衡已經(jīng)到白水希家門外,她微微頓了頓,抬手欲要敲門,卻聽得一句“衡姐姐”
希云耳聰,飛快從里走來,打開門,她著了身煙青色的裙,是非常溫柔的顏色,在青色之中夾雜了一絲煙塵般的顏色,更顯得耐看。
畫修希云,一雙丹青妙手畫盡過去未來。
希云這次跟著希家家主出來,就是為了見希衡,希衡一見到她,那點慌亂也被希云甜美的笑容沖散,她道:“云妹,你修為進益了不少�!�
希云笑得更加高興,兩頰微紅,泛起了紅暈:“我……這些年從未懈怠過修煉,啊,衡姐姐快進來,我一直在等你呢�!�
希云把希衡讓進屋去,同時問:“我本來還以為衡姐姐明日才會來,今日衡姐姐和魔族太子一道來,想必是魔族又出了什么事?幸好,現(xiàn)在三族合作,有什么事都可以先擱置下來�!�
希云喋喋不休,在希家諸人中,她最喜歡的就是希衡,和希衡的淵源也最深。
希家講究的是一切情都要平淡,要收斂,如君子之交淡如水,希云本來也是如此做的,可希衡實在很少回希家,再來君子之交淡如水那套,估計加起來她都不能和她說上五句話。
希云明明看見了希衡和玉昭霽一起出沒,都認為希衡是去處理魔族的事情。
希衡沉默。
她在反思,自己和玉昭霽的關(guān)系有那么隱蔽嗎?他們根本都沒藏啊。
在成神大劫這樣的事前,誰還會費心思掩藏這些事?
希衡一會兒要和希家家主開誠布公,那么,先問問希云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想了想,希衡道:“云妹,剛才我從玉昭霽屋內(nèi)出來時,看見了空中有許多暗結(jié)界,你小心些�!�
剛才希衡待在玉昭霽房內(nèi),因為魔族的輿圖是最精細的軍用級別。
希衡說這話的重點顯然是,她從玉昭霽屋內(nèi)出來,想要看看希云會不會借此猜到她和玉昭霽的關(guān)系。
希云果然很驚訝:“暗結(jié)界!各族之間已經(jīng)防備至此了嗎?啊,我知道了,這里不只是種族不同,各宗門首腦間也相互有隔閡,所以有這么多明暗結(jié)界�!�
希云說了一大堆,就是沒在意希衡從玉昭霽屋內(nèi)出來的事情,更是一點兒都沒問希衡為什么去玉昭霽屋里。
希衡頓了頓:“你不問我為什么和玉昭霽在一起?”
“��?”希云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衡姐姐為什么去他那兒?他又做了什么事嗎?”
言語之間很是緊張。
希衡通過她的反應,知道沒救了。
她撫額:“我去他屋內(nèi)看輿圖,魔族的輿圖是三族最佳。”
“原來如此�!毕T七@才理解,又立即夸贊希衡,“衡姐姐總是這么細心�!�
希衡徹底被打敗,和希云比起來,她可能確實比較細心,如果她是希云的話,至少會問一句:玉昭霽為什么會準許衡姐姐看魔族的輿圖?
那可是軍用的輿圖,就這么被她看去,希云這都不懷疑的嗎?
希衡現(xiàn)在徹底不報希家能平淡接受她和玉昭霽事情的希望。
因為一個事情越是眾人都絲毫沒有這方面的想法,當揭穿時,就越讓人難以接受。
希衡現(xiàn)在不想說那些彎彎繞繞的事情,她想直接和希家家主開誠布公,便問:“家主呢?”
希云看了看左右,湊到希衡耳邊:“家主在里間,希修也在里邊。”
希云看出了希衡找希家家主有事情,更加小聲說:“家主心情不好,衡姐姐一會兒進去小心些�!�
有希修在,希家家主的心情怎么可能好呢?
希修是如今希家家主的親兒子啊,卻成了妖族太傅。
希修更是被希家家主逐出希家,有這樣的關(guān)系在,他們每次見面,關(guān)系都愈發(fā)惡化。
第242章
沒想到以這樣的方式公開關(guān)系
希衡和希云先等在外間,并不輕易進去觸霉頭。
里間,希修和希家家主對坐著,長久沒有說話,空氣中凝滯著死寂。
許是沉默太久,希家家主終于開口:“進來�!�
這話自然說的是希衡和希云,二人并未刻意收斂氣息,聞言推門而入,繞過山屏,才算看見屋內(nèi)的景象。
桌上擺著棋盤,似乎是這二人手談過。
但是棋盤上棋子散亂,邊兒上的茶盞被推翻,茶水遍灑棋盤,棋子摔得毫不成勢。
很明顯,手談失敗,動了大氣。
希修冷著臉,他慣愛掛著微笑,是個典型的笑面虎,如今連笑容也掛不住,見希衡和希云進來,他直接起身:“話不投機半句多,告辭�!�
希家家主卻冷聲:“爾敢!”
這樣的雷霆之音,以希修的修為自然難以抵擋,希家家主的音攻在希衡和希云耳朵里炸開,她們也很驚訝。
希家家主很擅長養(yǎng)氣,頗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智,無論是希衡還是希云,都從未見過他動這么大的氣。
幾乎是瞬間,希修便倒退一步,他知道自己打不過希家家主,直接不作抵抗:“我自是勝不過你的修為,但若我死,陛下定會為我報仇,三族聯(lián)盟也將提前結(jié)束�!�
希修冷笑,他眼底的恨意透出絲絲寒氣,故意道:“你以為現(xiàn)在的我,還是當初任你逐出家門的我?父親,醒醒吧。”
一句“父親”成功使得希家家主臉色一黯,也成功讓希衡希云恨不得立即消失在這里。
希家家主的失態(tài)只有瞬間,須臾后,他便恢復了冰冷的模樣,如同一座冰雕,任何攻詰都不會使得他動容分毫,哪怕那是他的親子。
希家家主沉穩(wěn)開口:“你心中藏鋒,自有怨氣,你我剛才談論這么久,也不能冰釋前嫌,便只能揭開此事不提,我只問你,你何時肯歸還春秋筆?”
春秋筆是儒道中僅次于文天書的寶物。
文天書可推演未來,可洞察世事弱點,知曉一切,而春秋筆的作用在于,可以給文天書添上一個字,或者劃去一個字。
也就是說,春秋筆可以改變未來。
但春秋筆不能輕易使用,萬年也只能用一次,還要耗費至少十名可以登臨神門的修士全身靈力。
希衡聽要使用春秋筆,抬起眸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讓家主需要用到春秋筆?
希修現(xiàn)在卻全沒有希衡的冷靜。
他已經(jīng)是光腳不怕穿鞋的,一點也不擔心觸怒希家家主:“歸還春秋筆?春秋筆是我母親之物,何時輪得到你過問?”
他臉上漫起一個挑釁的笑:“我母親臨終前,你不愿意搭上你半身修為去救她,你說是因為那時白水地陷,你必須要去封印那只地魔獸,舍了半身修為,就要置整個白水于不顧,會使得生靈涂炭�!�
“所以,你眼睜睜看著我母親死了,你多偉大,你是圣人,哪怕你親手放棄了我母親的命,我也不能指責你,因為一指責,就是不顧大局,就是置白水千萬人命于不顧�!�
希家家主就這么靜靜聽著希修叩問他。
希修眼里有狠戾的恨意:“母親的事是一樁,我再問你另一樁,我母親臨終前,讓你好生照顧我,你又可曾做到?你將我逐出希家,讓我飄零在外,你知道我為了做這個妖族太傅,吃了多少苦嗎?”
“身為人夫,你不能保護妻子,身為人父,你不能保護孩子,這樣的你,憑什么朝我拿母親的春秋筆?”
希衡和希云并不知曉希修母親是這樣去世的,如今聽到這樁事,也覺十分不好過。
橫亙著這樣的仇和心結(jié),難怪希修走上這條路。
難怪他和希家家主一談就生氣,換誰,誰也忍不了這件事。
希家家主沒有推卸自己的責任,他也不知該如何說。
是命運和抉擇,將他們推上了這樣兩難的境地,他無論選什么都是錯。
希家家主想到這里時,不由隱晦地望向希衡,她今日力保她的徒弟,如果來日因為她徒弟的血脈真使得天下傾覆,她又會否后悔今日的決定?
希家家主說:“你不懂你母親�!�
他的亡妻同樣是儒修大能,同樣將天下安�?吹帽茸约褐�,如果希家家主真救她,她只怕會比死難受百倍。
希修慘然一笑:“你想說我母親甘愿赴死?你總有這么多理由,儒修,口中從來不缺道理�!�
“就像你逐我出希家,也總有大道理,但我年幼喪母,我心性哪怕奇左,你忙于家族內(nèi)外事務,又可曾細心教養(yǎng)過我?你沒有,而是直接將我逐出希家,別人還以為你什么都對,大義滅親,聽起來多么高尚�!�
希修想想失去母親的那些年,在物質(zhì)上,他過得很好,可他永遠都那么孤獨,那么懼怕。
他當時所能依靠的只有父親,而他清晰知道,父親,會為了太多東西拋棄他。
父親能拋棄母親,就也能拋棄他。
所以希修想要修為,修為還不夠,他還想要權(quán)勢,他要弄權(quán)。
他迷戀玩弄權(quán)勢時自己的滿足感,他喜歡自己操控一切而不是被別人操控。
因為弄權(quán)插手凡間改朝換代,希修被逐出希家。
因為他憎恨希家家主,想要希家家主認錯,所以當初設(shè)計陷害希衡,就是想要逼迫希家家主認錯,想要這個儒修世家的家主名譽掃地。
希修收了那比哭還難看的笑,又帶了一身銳利,像是長滿了刺:“想要春秋筆,除非我死。”
一句除非我死,便將事情推到了不可轉(zhuǎn)圜的地步。
此事不是希衡和希云能插手的,她們袖手在側(cè),并不說話,就像兩尊木頭。
她們從前不知希修母親是那樣的死法,不知希修和希家家主間的隔閡,希修雖然面容上年輕,看著和她們一樣大,但其實希修是希衡的叔父。
那是幾十年前的恩怨。
所以希衡那一輩根本不知道。
希家家主見希修心意如鐵,只得和盤托出:“文天書已作出預測,此次大劫,世間靈脈將盡數(shù)被毀,靈脈一旦被毀,等我們這群修士身隕后,世間將不再存在修士,不再存在魔、妖�!�
會存在神,可是,那些神會不會寂寥地坐在夕陽下,想著曾經(jīng)的風物人文,黯然神傷?
“希修,這個未來是能被改變的,只要你交出春秋筆�!�
希家家主一定要改變這個未來,他已經(jīng)不懼因果。
希修和希衡聽見成神大劫會毀掉世間所有靈脈,都皺眉。
成神大劫是一場用來清除巫妖的劫,這是所有高修大能的共識,可文天書卻表明,這次大劫之后,世間靈脈被毀,不會存在修士,不會存在人魔妖。
那就意味著,這次劫……是天道對巫妖和修士雙方的大清洗?
不確定,這太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