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謝云不蠢,希衡也不蠢,有些事,作為暗流在水面涌動一瞬然后消失,是最好的結局。
人這一生會有許多情感,蓄意已久的情、見即心動的情、或者是短暫的被吸引之情,不是每一段情都會有結果。
過了會兒,謝云發(fā)現(xiàn)玉昭霽和謝璧那邊的動靜消停了,她到底心疼自己兄長,翹首望過去:“應該……打完了吧?”
那位玉昭霽剛殺了兇神殘念,而且他一直在練兇神傳承,以謝云的眼力看得出,他目前修為不及自己兄長,但是神通遠遠強過他。
也不知道兄長會不會被打斷幾根手腳……
謝云擔心待會兒去晚了,兄長的手腳都接不回來了。
希衡倒是并不擔心:“聽動靜是打完了,現(xiàn)在我們過去?”
“嗯!”謝云點頭。
等希衡和謝云再過去時,便見到風波平息,玉昭霽和謝璧平靜地站著,雖然仍不親近,但顯然已經沒了敵意。
謝云特意關注謝璧身上有沒有傷,發(fā)現(xiàn)不重后長松一口氣。
她和希衡都不問他們倆到底怎么了,而是轉而說起了結盟的事情。
結盟,是為了對抗已經來臨的成神大劫。
希衡和玉昭霽是離神位最近的人和魔,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一次成神大劫是由他們開啟的。
而謝璧和謝云,則活了太久,他們知道的信息,希衡和玉昭霽也不知道。
這一次,是互利合作,達成共贏。
在他們四位談論此事,規(guī)劃部署時,平江堰的風波已經到了弦斷之時。
平江堰的修士們沒有放棄平江堰,知道成神大劫是一回事,可是,讓這些人就這么走了,她們也做不到。
能拖延一時是一時,能盡量減低巫妖帶來的傷害就好。
平江堰的巫妖也特意弄出了許多動靜,把這些人搞得焦頭爛額,疲于奔命。
但這只是巫妖的聲東擊西之計罷了。
水下,那位巫妖的王——烏月,他的人身已經越來越完全,和人完全沒有任何區(qū)別,黑藻般的頭發(fā)散在水中,臉上、手上都是常年不見陽光的慘白。
慘白而陰翳,眼里沒有絲毫活氣。
烏月伸出手指,指著一個方向,發(fā)號施令:“那里,就是背叛過我們祖先的靈巫后人的所在,殺了她,補全本王的血脈,等巫妖成為真正的巫族,就是我們稱霸天地之時�!�
“天下,早晚屬于我們巫族�!�
第217章
王楓!快跑啊!
深夜,星河中流淌月影,巫妖們魚貫從江水中游出來。
鎮(zhèn)守平江堰的修士斂神屏息,親眼見到江水中擴開一圈圈漣漪。
他們手心出汗,已經拿出符篆,一邊盯著江面,一邊要捏碎符篆朝平江堰的孤夜真君等人傳信。
“你們想當著本王的面朝那些人通風報信?”
一道陰森的聲音響起,那人感覺自己肩上搭了一只冰冰涼涼的手,有什么東西像是軟體動物一般,趴到他身后,朝他脖子上吹氣。
他的瞳孔因為過于驚懼而顯得有些渙散,巫妖……
巫妖能說話了?
他們鎮(zhèn)守平江堰,從未聽過巫妖說話,巫妖在他們認知中就是江水里一大把頭發(fā)、被水泡得發(fā)白的生物,連完整人形都沒有。
這樣能說話的巫妖,是什么等級?
他咽了口唾沫,知道自己大概活不下去,想趁著自己咽氣前捏碎通信符篆。
然而,他的身體不受他控制了。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將符篆拿起來,捏在手里就是捏不下去,脖子往后扭轉,看見一個皮膚慘白、眉眼昳麗、卻籠罩著森森陰氣的年輕男人。
他全身都是水,頭發(fā)如同海藻,滴答著水披在腦后,還有一縷被他拿在手心翻來覆去把玩,唇角帶著邪氣的笑容,衣服松松垮垮,一路開到肚臍。
平江堰的修士被控制著,將手里的符篆遞給這個年輕男人。
男人伸手接過符篆,像是看稀奇似的、睜著眸子細細打量,然后露出一個天真邪惡的笑。
“這就是你們這么多年、通風報信、拿來折辱我們的符篆?”烏月眼里漾起細細碎碎的光,“不錯,以后本王會將這每一種手段,全部都加諸在你們人、魔、妖的身上�!�
他挾著符篆,挑起修士的下巴,和他對視。
烏月的眼里發(fā)出紅光,轉瞬間,他就明白了這個符篆的正確使用方式。
烏月的手指指紋也在這瞬間變成這修士的指紋,他用符篆傳出信息:“一切正常。”
那修士的臉色頓時如同死灰,完了,一切都完了。
其余被挾住的男女修士也知道大勢已去,喉嚨發(fā)堵,憎惡看著這群巫妖。
烏月笑了:“你們的眼神可真有趣,是你們囚禁我族,將我族人關押在寒窟般的江水中,日夜受江水浸泡,不見天日,如今我族反抗,你們有什么理由用這樣的眼神?”
烏月隨即打了個響指,他麾下的巫妖們得令,沖上前去,將那些修士、魔族、妖族的皮囊全部撕下,抖索開來,血淋淋披在自己身上。
這些巫妖不像烏月那么強大,他們需要披上別人的皮才能偽裝。
月下、風黑,一群水中爬出來的巫妖手舞足蹈地披上別人的皮,愜意享受這嶄新的空氣。
這樣的場景,論誰見了都會說一句可怖至極。
他們剝皮的速度很快,其中一個被挾持的女修已經被剝了手皮,一名巫妖細細卷著她手上的皮,要往上蛻去,完整地剝下來。
這樣極致的疼痛下,女修忽然掙脫了身上無形的束縛,可她也沒有力氣反抗這群巫妖。
她只能仇視地看著每一只巫妖,任身上鮮血淋漓:“你們是無緣無故被關入江水中的嗎?是你們肆虐在先,殘害萬族在先,像你們這樣的種族,活該被鎮(zhèn)壓在水里,別說一輩子、就是千秋萬代也該不見天日。”
烏月的臉色黑了。
他皺眉,清了清耳朵:“剝皮還這么慢?”
聞言,那巫妖手下加快去剝女修的皮。
女修額上暴露青筋,已經氣息奄奄,卻仍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們早晚……會死無……葬身之地!”
說完,她調動身上所有的靈力,轟然自爆,將自己的元神、皮肉、一切的一切都自毀了個干凈,連一丁點皮屑都沒留下。
烏月抹了抹身上并不存在的血腥味,吮吸了一下手指,很是迷戀這種死亡的氣息。
他攤手微笑,只是這笑容怎么看怎么帶有陰森的邪氣,鼓勵自己麾下的巫妖,歪了歪頭:“你們看,弱者連反抗都僅僅是自戕而已,這么廢物的種族,居然能馳騁多年,而我們,卻被囚禁于水下�!�
“如今,是時候拿回我們應得的一切了�!�
巫妖們聽完他的話,全都目露兇光,其中幾個難以控制暴虐情緒的巫妖,甚至撲到地上去啃那些被剝了皮的尸體。
烏月也沒阻止,甚至微微點頭,其余巫妖見他首肯,也撲上前去啃噬那些血肉尸體。
它們啃得一手、一嘴的血沫,烏月享受地看著這一切。
他的族人暢快地享受,他這個巫王也能從中得到快樂。
“好了。”烏月打了個響指,其余巫妖聽話地停下啃咬的動作。
烏月道:“就吃這么幾個修為低階的,能有什么樂趣?在黑暗中吃他們,無法看到他們的同族臉上的表情,空氣中也沒有恐懼的味道作為佐料。”
他聳了聳肩,指著一堆巫妖:“你們,用你們身上的皮去控制平江堰的出口,看守住它,本王要這一夜,平江堰成為一個只進不出的袋子�!�
“然后,你們至少得每位存夠至少五張皮。”
烏月?lián)芘约旱念^發(fā),等到存夠了皮……他也收取完平江堰的高階修士的皮,他們就可以隱藏身份,出去作亂了。
烏月拿手指抵在唇上,他很喜歡吃血,但又不喜歡吃那些過于腥的血,便只能聞聞血味解饞,道:“剩下的,隨本王去找我們的血脈至親�!�
血脈至親是王楓。
這一夜,注定不太平。
巫妖們無聲無息換上了平江堰修士們的皮,打了剩下修士一個措手不及。
鎮(zhèn)守出口的修士們只見到一群昔日的兄弟姐妹們過來,還以為是來換班。
他們:“還沒到換班的時候,你們來干嘛?”
一個等級高些的巫妖學著這些人說話的腔調:“來例行巡邏�!�
它頓了頓,又問:“有沒有吃的,墊墊肚子�!�
“有,在屋里,自己去拿�!辨�(zhèn)守出口的修士們繼續(xù)忠于職守,這群巫妖們走進屋里,走到他們的背后。
而后,巫妖們在修士背后,看著這些絲毫沒感覺危險來臨的修士,齊齊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
它們伸手,點點修士們的肩膀。
等修士們一回頭,便一口朝他們的脖子上撲咬而去……
另一邊,王楓的住處。
王楓在床上輾轉反側,今夜不該她當值,可是她就是心里有無端的恐慌、手心也開始出汗。
這到底怎么了?
王楓睡不著,干脆一掀被子,從枕下拿出青虹劍,燭光下,劍鞘便是一抹蒼翠,中心有著一線赤虹。
王楓拿帕子仔細擦拭著青虹劍,準備擦拭好便出去巡邏。
一直以來,王楓心煩時都愛擦拭青虹劍,這柄劍是師尊親自去為她尋來,是一柄最適合她的寶劍。
擦拭著青虹劍,王楓就好似能感受到師尊一直在自己旁邊,師尊給她關愛,教她功法,引領著她的道。
王楓對希衡,永遠有著雛鳥情結。
她一想到上次希衡來信,說她需要改改這個習慣,去尋找她自己的道,就忍不住傷心,現(xiàn)在一想起都悲從心來,抱著青虹劍掉了好幾滴眼淚。
她一輩子都做她的徒弟不好嗎?
人各有志,世上有像師尊那樣頂天立地、開山立派的人,也有她這樣選擇追隨的人。
如果人人都要頂天立地,那也太累了。
現(xiàn)在的王楓,還不知道風雨已經朝她露出了猙獰的神色。
她的師尊想要永遠庇佑她,可是,生活的風雨實在太多了,如果王楓不成長到足夠強大,那么,總有風雨會在希衡不注意的時候奪走她。
身為師尊,絕不是將自己的徒弟保護得心智依賴,而是托舉。
希衡會永遠在王楓身后,給她托底,但是,她必須要去直面真正的風雨。
王楓擦干青虹劍,準備提溜著劍出去巡邏。
只聽篤篤兩聲,她的房門被敲響。
門外隱約透出一個黑影的輪廓,王楓皺眉:“誰?”
“大半夜過來干什么?”她雖沒有自己獨立的道,但是,王楓已經是新一代弟子中最出色的。
她立即警惕起來,手指抵開青虹劍劍鞘,目光灼灼望著門外黑影,劍鋒寒亮。
烏月在門外,勾勒出一個邪笑:“申屠明,剛才外面有只青鸞盤旋,好像是你師尊給你送信來了,我本想給你接下,又怕你吃醋,這就來通知你了�!�
暗處,巫妖們挾持著真正的申屠明。
申屠明被按在地上,眼里含淚,拼命搖頭。
不要開門!
王楓!不要開門!快跑�。�
第218章
舉劍自戕
王楓聽見申屠明說師尊來信,本要立刻開門。
她的手觸到門上,門外的烏月笑容越來越大。
烏月瞥了眼王楓門上的劍氣,眼眸森冷,這劍氣應當就是申屠明記憶里那位華湛劍君留下的。
烏月本來靠巫妖的天賦神通,想要吸收這道劍氣,變成自己的能力。
但他發(fā)現(xiàn)吸收不了。
巫妖的天賦神通也不是什么都能吸收,比如說大道至簡,就無法被吸收復刻。
這道劍氣極簡單,之所以強,是因為希衡練劍無數(shù)次,劍意精純無比,烏月哪怕復刻來,也只會變成一道很普通的、一折就斷的劍氣。
還不如不要打草驚蛇。
烏月忌憚這道劍氣,所以才沒有直接破門而入,否則,他就像對申屠明那樣就好了。
王楓打算開門,卻不知為何,心底越來越不安定。
修士的直覺一向敏銳,現(xiàn)在又是多事之秋,王楓的手懸在空中,到底沒有打開門。
烏月屏住呼吸:“王楓!你干嘛呢,到底要不要看信,我大晚上的在這等你,你門也不開對吧,行,你自個兒好好睡,我才懶得摻和你這檔子事�!�
他說話的口吻,活脫脫一個申屠明。
要不是他神色陰森,過分蒼白又過分詭譎昳麗,申屠明都要恍然,以為這段話真是自己說的。
王楓更凌亂了。
開還是不開?
烏月:“煩死了,我走了,明天再來找我�!�
說著,他真的轉身離開,根據烏月看到的申屠明記憶,王楓絕對忍不了第二天再拿她師尊的信。
可惜,等烏月欲擒故縱走開幾十步遠后,他都沒有聽到王楓開門的聲音。
他身旁不遠處,申屠明劫后余生般放下心,還好,還好,至少王楓沒被騙。
他們這些鎮(zhèn)守平江堰的人、魔、妖,能活一個算一個。
烏月邪笑著看向申屠明,朝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邊,手指搖了搖,做了個不的姿勢。
以口型朝他道:“別高興,她還是得死。”
申屠明辨認出他的嘴型,神色一白,烏月也不再裝了,掌風一抓,將申屠明從空中抓過來,提在自己手上。
他也不再裝申屠明的聲音,用自己的本音道:“看來本王被發(fā)現(xiàn)了�!�
根據申屠明的記憶來看,正常情況下,王楓一定會出來看師尊的信,現(xiàn)在她不出來,連話也不說,可不是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嗎?
既然誘惑不成,那就威逼。
烏月的手用力,十根手指嵌入申屠明的脖子中,出現(xiàn)十個血洞。
申屠明痛得四肢顫抖,但是一言不發(fā),想也知道,烏月現(xiàn)在是折磨他來逼王楓出來,他偏偏不出聲,死也不出聲。
烏月的耐心逐漸告罄,一掌打向申屠明后背,申屠明被打飛出去,撞在門上。
他氣血上涌,實在控制不住,噗嗤一聲吐出一大口血。
烏月淡淡走過去,把申屠明提溜起來,再對著肚腹一拳拳打過去,一拳又一拳,每一拳都實心到肉,濺出血沫。
他就像貓抓老鼠,一手鮮血地戲耍著。
申屠明的鮮血灑了一身,烏月這才高興,懶懶道:“本王知道你怕連累她,一點也不出聲,畢竟在你的記憶里,你好像喜歡她,唔,這種感覺在你們人族嘴里,是叫喜歡吧?”
他說:“真可憐啊,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情感,我們對什么東西有興趣,那就要得到,怎么會有情感明明是想得到,卻還要不斷克制呢?”
烏月用帶血的手擴在嘴邊:“王楓,你該從剛才他的吐血聲聽出他的身份了吧,他叫申屠明,喜歡你�!�
王楓抵在門內,瞳孔緊縮,臉上布滿驚恐。
巫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