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他來參加太子回歸之禮,住在魔宮東邊。
驚春魔君雖然個性和善,但是愛好風(fēng)流,他只要一想想在他尋花問柳時,聲音有可能傳到名門正道華湛劍君的耳朵中。
他就……有難言的壓力,一點風(fēng)流之心都生不起來。
這么說吧,在魔族,正道華湛劍君之名,如雷貫耳,夜能止啼。
第197章
魔界三:唯余愛意
鸞鳳已至,清音漫天。
希衡端坐在鸞鳳之駕上,隔著飄揚的紗帳,她能從云端之上,俯瞰越來越近的、魔族城池風(fēng)光。
魔族的風(fēng)土人情和人族有很大不同。
魔族民風(fēng)極為開放,無論是從人倫角度還是從安全角度來說,魔族都崇尚直來直去。
魔族街道上,有熱情直接的魔女和男魔旁若無人地交頸啃吻,魔女大膽拉下男魔的衣衫,露出結(jié)實的背肌,陽光一照,蜜色的汗珠閃著光,魔女如美人蛇般攀在他的身上。
周遭還發(fā)出贊嘆聲、拍著掌起哄。
希衡只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
在他們旁邊,有男魔袒露著上身,上身滿是傷疤,正和一名同樣赤著上身的男魔約架,不時發(fā)出怒吼。
還有正在叫賣東西的魔族,連殺人魔器都能直接扛在身上,走街串巷;也有些賣吃食的魔,推一個小攤,上面或冰或熱的吃食卻都很眼熟,全是人族的吃食。
玉昭霽收服、統(tǒng)御魔族九界,并非一味用武。
武力鎮(zhèn)壓只是手段之一,還有些相對軟、卻足夠致命的經(jīng)濟手段。
魔族以前魔礦雖多,資源豐沛,但是民風(fēng)彪悍,各魔界魔君全都無法真正管束一界,所以,混亂的魔界沒有完整的商業(yè)。
玉昭霽大力整頓了這一點,把那些強魔該殺的殺,該收管的收管,他開了商岸,鼓勵來往商戶,再將魔礦的一切所有權(quán)收歸到自己名下,再劃分了魔族土地。
于是,魔族主界以及玉冥魔界越漸繁榮,玉昭霽后來每收服一界,也都大力發(fā)展魔族商業(yè)。
他所統(tǒng)治之界繁榮無比,其余魔界拿什么和他打?
拼武力,拼不過,拼大軍,玉昭霽的魔族大軍軍費比他們多多了,何況還有玉昭霽作為主帥,所向披靡。
拼民心?魔也喜歡繁榮的生活,大量魔遷徙至玉昭霽統(tǒng)治之界。
漸漸,玉昭霽成功收服了魔族九界,甚至有一界魔君不用打,就自動獻上城池,愿意歸順。
玉昭霽雖發(fā)動戰(zhàn)爭,卻并未打得民不聊生,所以,九界叛臣雖然有,但也成不了氣候。
在內(nèi)政上,玉昭霽使得魔族子民豐裕安樂,在軍事上,他作風(fēng)強硬,所帶之軍百戰(zhàn)百勝,在修為上,魔皇都被他囚禁。
種種原由導(dǎo)致,如今魔界所有魔都信服太子殿下,不敢攝其鋒芒,至于那位被玉昭霽囚禁的魔皇,無魔在意。
他名為魔族太子,儲君殿下,實際早就是魔族真正的掌權(quán)者。
希衡俯瞰遍魔族的風(fēng)光,見到魔族這樣的情景后,立即懂了玉昭霽當(dāng)初為什么要炸毀十萬大山,對修真界存著東進之志——
他想要錢,想要人。
他想要轉(zhuǎn)移魔界內(nèi)部的矛盾。
玉昭霽當(dāng)初首先想要的就是人族的手藝人,魔族想要發(fā)展商業(yè),但是魔族歷來重武輕其他,玉昭霽想要發(fā)展起來各行各業(yè)都難,缺乏基礎(chǔ)。
他要人和技術(shù)。
他就想炸毀十萬大山,把魔族的煞氣引到修真界,占據(jù)天時地利人和,直接發(fā)動戰(zhàn)爭,用魔族強大的武力吞掉修真界部分版圖。
而后,那些版圖上的修士也就自然會被魔族歸化,玉昭霽便能輕而易舉擁有這么多人才,這么多財富,一下彌補魔族的不足。
其二,新的戰(zhàn)爭可以得到新的利益。
這些利益,可以拿來賞賜給魔族臣下,也可以拿來收買那些魔君治下的魔。甚至于,當(dāng)修真界對魔界開戰(zhàn)之時,玉昭霽的探子只需略施巧計,就能讓修真界和那些不愿歸順他的魔界打起來——那些魔不愿歸順他,但是名義上,他就是魔族太子,那些魔也只是魔族皇族的魔君。
屆時,那些魔君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在修真界和玉昭霽中選一方站隊。
他們當(dāng)然會選玉昭霽,因為那些魔君以前就不是善男信女,怎么可能和修真界相融?
如此,玉昭霽就能通過一場戰(zhàn)爭,同時達成擴大版圖、掠奪財富人才、統(tǒng)一魔族九界的目的,可謂一箭三雕。
他的算盤打得又快又好,只是后來被希衡破壞了。
玉昭霽便選了另外的、穩(wěn)扎穩(wěn)打的方式。
因為希衡破壞了他這么重大的事,不用玉昭霽吩咐,玉昭霽的幕僚團們都會把希衡的信息作為最高的檔案,呈到玉昭霽面前。
華湛劍君之名,令玉昭霽的幕僚團們聞之喪膽。
那時玉昭霽雖然被希衡阻止了發(fā)動戰(zhàn)爭,但沒有全然放棄,他一邊想著,戰(zhàn)爭他要發(fā)動,那個清正的正道劍君,他也要。
發(fā)動戰(zhàn)爭,得到一切,再搶回來一個正道劍君,不是很有趣嗎?
那時的玉昭霽和幕僚團研究了這場戰(zhàn)爭的可能性,最后還是把目光落在希衡身上,這個人是很大的變數(shù)。
修真界不缺文才,缺的是將才和帥才,而這位出身儒修世家的劍君,卻足以擔(dān)任儒將之責(zé)。
她可以匹敵玉昭霽,也有錦繡之才、智珠在握。
玉昭霽和幕僚團研究了她幾個月,收集了一切能收集到的信息,最終根據(jù)希衡以前做過的事,得出結(jié)論:
以她的性格,她一定會親上戰(zhàn)場。
她以前誅魔除邪時,使用過離間計,她極有可能會從本就不和的魔族九界入手,施行離間計。
最可怕的是,她品性端正,素有名望,是真正的君子,只要希衡作保、出面,選擇合適的利益,那些魔君很有可能會朝她倒戈,借這個契機徹底獨立于魔族皇族。
屆時,玉昭霽就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終上種種,玉昭霽這才徹底歇了發(fā)動戰(zhàn)爭的心。
現(xiàn)在,玉昭霽坐在太子御輦上,希衡坐在鸞鳳之駕上,他雖看不見,卻朝希衡的方向望了又望。
很奇妙的感覺。
那個讓他一眼入骨的正道劍君,那個讓他想發(fā)動戰(zhàn)爭搶回來,最后又因她之故徹底終止計劃的華湛劍君,今日作為他的太子妃,來到了魔界。
從今往后,他不用再對月牽動心念,不用想著和她敵對的立場咬牙切齒,也不用想著和她默契的共同點對月常長思。
他可以光明正大對著她訴說情念,傾訴衷腸。
玉昭霽想到過去種種,忍不住朝希衡傳音:“希衡�!�
希衡很快聽到玉昭霽的傳音:“我在�!�
玉昭霽想說些什么,一句我在,他心里的情都要炸開了,但又不想隔著御輦說。
他便不訴衷腸,免得勾起自己的情念,又看不到她。
玉昭霽便傳音:“如若之前我仍然炸毀十萬大山,引魔煞之氣入修真界,發(fā)動戰(zhàn)亂,你會如何抵御我?”
希衡回音:“你后方不穩(wěn),發(fā)動戰(zhàn)爭對你來說是兵行險著,勝算雖大、但也足夠險,只要在當(dāng)初離間你和那些尚未歸順你的魔君,修真界的勝算就可和你對半�!�
只要是對半,再拉長作戰(zhàn)時間,玉昭霽見無利可圖,就不會再打下去了。
果然。
希衡的反應(yīng)和玉昭霽當(dāng)初推測的一模一樣。
他傳音:“希衡,你知道嗎?以前,你真讓我又愛又恨�!�
當(dāng)然,那是以前,以前他愛希衡本身的一切,卻又因她過于遙遠,“恨”她的過于清正,“恨”她的立場不同,“恨”她的油鹽不進。
那是恨嗎?不是,是說不出口的愛,換了種叫做恨的說法,就以為能堂而皇之說出口了。
現(xiàn)在,玉昭霽正視本心,他唯余愛意。
玉昭霽說了這么一句直白的話,就也不再傳音了,剩下希衡默默消化這種大膽直白的熱烈情話。
外面,一對彩鳳清鳴,這一對彩鳳在飛舞時,拍動翅膀,掀動柔帳。
希衡忽然聽到了彩鳳們在窸窸窣窣傳音,希衡和玉昭霽修為足夠高,所以,其余人、魔乃至其余種族在他們周圍傳音,都會被聽到。
希衡聽見一只彩鳳說:“這位太子妃好熟悉啊,我怎么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另一只彩鳳沉穩(wěn)許多:“別節(jié)外生枝,趕緊干完這活兒,領(lǐng)了錢回去修煉�!�
……
彩鳳也需要工錢,彩鳳雖作為天地祥瑞之象,但無論血統(tǒng)純正與否,也一樣需要修煉。
但凡修煉,就難免要用到靈銖或者魔族、妖族的貨幣來換取東西修煉。
彩鳳們最快最好的辦法就是——賣身自己。
它們好看、寓意好,遇見不差錢的愿意用彩鳳來造景,高傲的彩鳳在甄別過對方,認為對方配得起彩鳳的排場后,就會愿意去造景。
甚至于,天道對進階的修士降下祥瑞,彩鳳甄別這修士配得上自己之后,才會在收取天道支付的報酬后去造景。
彩鳳們造景多年,它們最難以忘懷的還是修真界那位華湛劍君。
每次華湛劍君進階,彩鳳們都爭先恐后想去看她。
鳳非梧桐不棲,非醴泉不飲,高傲的彩鳳們明顯喜歡希衡這樣品性高潔、心性堅定、風(fēng)華絕代的人。
魔族尚武,魔族內(nèi)有許多戰(zhàn)龍,但是卻并不養(yǎng)戰(zhàn)斗力不太高的彩鳳,所以,這次要用到這么多彩鳳,魔族內(nèi)廷大臣們便去了彩鳳族地,花大價錢請了一些彩鳳回來。
這些彩鳳恰好也參加了希衡之前進階時的天地異象。
那只活潑些的彩鳳戀戀不舍打量帳內(nèi),傳音:“可是,真的不是華湛劍君嗎?她身上的氣息好清涼�!�
另一只彩鳳也不知道,但它沉穩(wěn)許多:“怎可能是華湛劍君?這是魔族太子妃,你專心些,你翅膀本就有傷,一會兒若是遇見亂流掉下去,可怎么辦?”
這彩鳳剛一說完,它們便遇上了魔族上空的亂流。
那只翅膀有傷的彩鳳剛好擦到亂流邊,它翅膀一痛,眼見著就要掉下去。
鸞鳳輦上的太子妃忽然伸出一只手,潔白如有柔光,雪衣獵獵,輕柔地扶了一下彩鳳翅膀,傳過去一些靈力。
彩鳳這才在亂流中穩(wěn)住身形。
它鳥臉一紅,抬頭去望時,那人已經(jīng)收回手,放下帳子,只剩它的翅膀上還留有余香。
彩鳳愣愣盯著鸞鳳輦,可里面那人頭戴幕籬,無論怎么看也看不到她長什么模樣。
它悵然若失,盯著那里久久不愿移開視線。
這感覺,是華湛劍君嗎?
華湛劍君聽到它們在背后說她,也會一言不發(fā),平靜地聽完,再平靜地救它?
彩鳳羽毛下的皮膚慢慢通紅。
同樣察覺到此事的玉昭霽:……
他撫額,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喜歡希衡的永遠有這么多。
真是讓他為難。
第198章
魔界四:驚天之誤
魔界已至。
下方便是巍峨的魔宮,魔宮伏在黑天之下,幽樹深深,清淵咽咽,廣袤的魔宮被幽樹和清淵籠罩。
整個魔宮修建在一整條完整的魔脈之上,充斥著魔煞氣,此時,魔族的魔君們垂首侍立在魔宮面前,等待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歸來。
叱咤一方的大魔們本來最不規(guī)矩,可是在魔宮之內(nèi),他們也最規(guī)矩。
玉昭霽先下了太子御輦,卻并未立即降下,他折返回去,剛碰到希衡下了鸞鳳輦。
玉昭霽聽聲辨位,走上前去,和希衡并立,他輕聲:“我離開四年,這次回歸禮為了穩(wěn)定魔族上下之心,極繁瑣,你恐怕會嫌煩,希衡,和我一路,一會兒到了合適時候,我才好見機讓你脫身�!�
最好是先寸步不離。
希衡的確不喜歡繁瑣,而且,她雖沒來過魔族主界,但也和一些魔打過交道。
她打過交道的大多是一方魔君,那些還活著的魔君都在這里,所以,為了減少被看穿身份,希衡的確要減少參與繁瑣的流程。
她頷首:“好,我們一路�!�
玉昭霽微微勾唇,又說:“一會兒,我不能叫你希衡,就只能叫你太子妃了。”
“……也好。”希衡同樣答應(yīng)。
她和玉昭霽走下云端,剛才那只彩鳳認出了希衡,它拍動翅膀,鳳尾翩翩,繞著希衡清音飛行。
這只彩鳳活潑靈動,又是祥瑞之鳥,它以前只是喜歡希衡,今日被希衡所幫助,知道了希衡冷色下的溫柔,膽子便大起來。
它一邊繞著希衡飛舞,一邊悄悄用翅膀去挨希衡。
希衡感受到光滑柔軟的鳳羽從自己袖間來回擦過去,同樣沒說什么,任彩鳳調(diào)皮回轉(zhuǎn)。
倒是玉昭霽深深“望”了那彩鳳一眼,本快活的彩鳳接觸到可怕的魔族太子的視線,鳥頭上的呆毛都多豎了好幾根。
……它忘了,華湛劍君這次是以什么身份來的魔界?
好像是、未來太子妃?
彩鳳以為自己要吃瓜落了時,玉昭霽卻冷冷移開視線,并未找它麻煩。
玉昭霽的確對希衡有濃重的愛意和占有欲,但他也深知,他所愛之人,如日之昌如月之恒,被人傾慕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區(qū)區(qū)一只彩鳳的孺慕,玉昭霽還不至于如臨大敵。
只是……他心底的警戒線到底又多豎起來幾根,彩鳳尚且如此,何況他人?
他暗中朝希衡挨得更近,愛慕、貪婪之意毫不掩飾。
玉昭霽和希衡并肩而立,衣袂翩翩,彼此的衣角都因風(fēng)吹而纏在一起,不可分開,他們相攜著離開云端。
守山人也跟在后面蹦蹦跳跳下去。
魔宮之外,如今還活著的幾位魔君、魔族文武大臣全部朝希衡、玉昭霽行禮,離魔宮近的街道上也站滿魔族子民,全部山呼行禮。
“諸卿請起。”玉昭霽嗓音寒涼,那些魔君和文武大臣應(yīng)聲而起。
他們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連起來時的衣料摩挲都整齊一致。
魔族是尚武之族,在大多數(shù)方面,禮儀沒有修真界繁瑣,但是在這方面,他們卻遵循得更為嚴苛,因為魔族的大多數(shù)殺戮并不被看作是罪孽,所以,低位的魔對高位的魔禮儀會更為周到。
尤其是那些魔君。
如今玉昭霽大權(quán)在握,他殺了許多魔君,剩下的魔君雖未死,但也如履薄冰。
這些魔君們眼觀鼻、鼻觀心,哪怕有太子殿下眼盲的消息傳來,他們也不敢抬頭去看,更不會抬頭去看太子殿下心儀的人族太子妃。
唯有驚春魔君和玉昭霽關(guān)系極好,作為一開始就交出大權(quán),是玉昭霽御用魔醫(yī)的魔君,他蠢蠢欲動,想看一眼這位太子妃,到底是不是修真界的華湛劍君?
要說看吧,危險系數(shù)太高了。
要說不看吧,他更是提心吊膽,連睡覺都睡不好。
驚春魔君一咬牙、一狠心,趁玉昭霽和那些魔君、魔臣們簡單敘說幾句的空隙,稍微一抬頭,往玉昭霽旁邊望去。
玉昭霽身旁站著一名頭戴幕籬、一身素雪的女子,她腰間并未懸劍,周身也沒有一點劍意,但是,驚春魔君看人從不看這些容易被改變的東西。
他在看姿態(tài)。
太子殿下在和太子妃說什么,他臉上的神色,眼中暗含的情意,和當(dāng)初面對華湛劍君時一模一樣。
太子妃側(cè)耳傾聽殿下說話時的姿態(tài)也安靜清雅,既彬彬有禮,讓人感覺她在認真傾聽,又不會靠得太近。
當(dāng)初這個場景給驚春魔君太大的震撼,所以眼下他一眼就確定,這是真的。
真的是華湛劍君。
殿下這么多年來不好女色、潔身自好,素得像是佛修,原來是因為他戀慕他的死敵華湛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