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守山人更為驚駭,玉昭霽果然因為希衡被帶走而瘋了!
它道:“你,你既然是你,你為何困住我?你不是要去追希衡,救她嗎?”
玉昭霽轉(zhuǎn)動手上的玉扳指,笑意全無,他現(xiàn)在連敷衍的笑意都扯不出來:“是,孤要救她,但你可有看周圍,希衡被帶走,這周圍沒有一點打斗痕跡,說明,半神天亓的實力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她,半神……他現(xiàn)在還是半神嗎?還是說,摒棄了肉身,成為真正的神?”
守山人心中的寒意一點點升上來。
真正的神?
它閉上眼,守山人作為守護(hù)神軀的守護(hù)靈,論這世間誰和神的聯(lián)系最密切,一定是它。
它的確感覺到世間飄浮的神力變多了,邪瘟神徹底消散、病難神連法寶都沒保住。
照理,世間僅存的神力該減少才是,現(xiàn)在多出來的神力只能說明,世間誕生了新神。
守山人唇齒發(fā)冷,它終于想起來了:“……我之所以感應(yīng)天地而生,保護(hù)神軀,就是因為神軀中的神力,對世間影響極大。”
“比如邪瘟神,邪瘟神可以散布瘟疫,但也可以控制瘟疫,有邪瘟神在,世間其余妖魔便沒有力量布瘟,但當(dāng)邪瘟神徹底消散時,天下便再沒有克制瘟疫的神力了�!�
“病難神也是同理,現(xiàn)在,天下一定會大亂,所以,天道需要新神降世,這個新神一定和醫(yī)、藥有關(guān)�!�
守山人已經(jīng)徹底沒了主意,天亓成了新神,那他們還有多少成勝算?
或者說,它,還要再殺天亓嗎?
守山人緊緊握拳,天亓成了神,不會再偷十萬大山內(nèi)的神軀,它要就此算了嗎?
守山人低著頭,緊咬牙關(guān),緊緊握住拳頭,咯吱咯吱地響。
在它沒注意到的地方,玉昭霽的焚寂魔刀隨時能斬碎它。
現(xiàn)在的玉昭霽,已臻刀皇之境,一刀可斬守山人,更何況他還修煉出了混沌滅神火。
他不會讓任何人阻止他救希衡。
誰也不行,哪怕大開殺戒。
守山人猛地抬起頭:“不行,我還是討厭他,想殺他!”
玉昭霽面無表情,假意問:“哦?你這么正直,現(xiàn)在他是唯一可以對抗以后邪瘟的神明,你不為了大局考慮,而要以卵擊石,想殺掉他?這是你的真實想法?”
守山人自然聽不出玉昭霽的言外之意。
它實誠且憤怒道:“是天亓偷走了邪瘟神、病難神的神軀,才招致了后面一系列的禍害,他才是罪魁禍?zhǔn)�。�?br />
“天道無情,天道不管他是不是罪魁禍?zhǔn)祝恢朗篱g需要新神,但是我守山人,雖然是石頭,卻也明辨是非,讓這等人高居神位,神位成了什么了?他連最基本的責(zé)任心都沒有�!�
守山人慷慨激昂,細(xì)數(shù)天亓的不是。
它唾沫橫飛:“成神最重要的就是明辨責(zé)任,比如劍君那樣的,為天下計,神位之上的神如果沒有責(zé)任心,認(rèn)不清身上的責(zé)任,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還有你,玉昭霽,雖然我一直看不順眼你,但是你對魔族也富有責(zé)任心。”
“天亓從不承擔(dān)責(zé)任,他只顧自己,哪管別人洪水滔天……”
守山人罵了半天,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還被玉昭霽的混沌火包圍著。
而且它剛才還罵了玉昭霽。
守山人一噎,石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守山人:“我剛才那句話也不是那個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以不用死了。”玉昭霽收了殺心,仍然沒有收了混沌火蓮。
守山人不解:“你現(xiàn)在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玉昭霽心里對于天亓的殺心從來沒有收過,希衡,希衡。
他想希衡平安。
他沒有想過希衡還要遭受這樣的險劫,玉昭霽好似又看到了白杏紛紛,青草墳冢,希衡死在凌劍峰上的場景。
他以為他再也不會看到這樣的場景,他以為希衡再也不會涉險。
玉昭霽的心,接近凍成冰塊、再片片崩裂,他手中的焚寂魔刀刀身上沁潤出血意,他俊美白皙、恍如謫仙的臉上也有些血意。
玉昭霽拿刀指著守山人:“孤要成神�!�
他就算萬里奔襲,找到天亓和希衡,面對成神的天亓,只有他根本無法救回希衡
舉魔族之力,也不是天亓之?dāng)场?br />
關(guān)切不是魯莽,救援也不是一味追逐,他只有在艱難的時刻做出正確的決定,才能得償所愿。
玉昭霽放下刀,手心飄出一朵混沌火蓮,他已痛徹心扉、肝膽俱裂,但手卻極穩(wěn),如能托舉天地。
混沌火蓮飄去,照耀著守山人的臉。
玉昭霽:“你知道,孤是兇神后裔,你也早知道,兇神的神軀中藏著兇神傳承,以前你處處防著孤,也有擔(dān)心孤去尋兇神神軀的緣故�!�
是。
守山人的確擔(dān)心。
這是它對玉昭霽嚴(yán)防死守的原因。
在世間沒有正道神明的情況下,它不希望先有魔道神明出現(xiàn),當(dāng)初的兇神太可怕了,它擔(dān)心玉昭霽和兇神一樣。
玉昭霽:“帶孤去十萬大山�!�
他說完便掠至守山人身旁,蓮臺閉合,成為一個火籠,把守山人關(guān)閉在籠子之中。
玉昭霽在天上,拉著這個火籠往十萬大山飛去。
空中只剩下守山人憤怒、驚惶的聲音:“玉昭霽,你別去,你想拿到兇神傳承?你現(xiàn)在連半神都算不上,赫然接受兇神傳承怎么得了?”
“玉昭霽,你停下!”
“玉昭霽!”
玉昭霽恍如未聞,現(xiàn)在不是合適的時間?什么時候才是合適的時間?
希衡還在等他,他從未失約過,他一定要找到她、救回她。
魔族也需要他撐起來,不被天亓所擾。
玉昭霽捏破空間,焚寂魔刀劃出半月形,斬出一個空間通道,帶著守山人去往十萬大山。
……
天之極,冰牢。
希衡坐在冰牢之中,冰牢上空是透明的屏障,不影響視物。
從冰牢仰望天空,能看見天好像變得很低很矮,世界都成了一個錐形。
天之極,是離天最近的地方,這里幾乎沒有純粹的黑夜,無論怎樣看,遠(yuǎn)處都透著白光。
時而有修士斗法的法光,有沖天而起的火光,照耀著天之極的白空。
希衡目望白空,她心臟中傳來鈍感,心臟在跳動,一下比一下更重,思念和牽掛,不在言語上,而在一下比一下更重的心跳聲中。
這種曠日持久的心跳、如擂鼓、如鼓舞,鼓點聲中傳來的情緒叫……
思念。
原來,她一直在思念著玉昭霽。
希衡站起身來,冰牢四周全是森森寒氣,她頭發(fā)上結(jié)著冰霜,如點點晶瑩。
希衡遠(yuǎn)眺遠(yuǎn)處的白空,她思緒繁雜,天亓追上玉昭霽了么?
玉昭霽會出事嗎?
玉昭霽并不沖動,他一定會發(fā)現(xiàn)不對,知道現(xiàn)在并不是硬碰硬的時候,他最好的辦法是蟄伏,等待新的機(jī)會,就像天亓的蟄伏一樣。
希衡了解玉昭霽,就如玉昭霽了解她一樣。
可是,希衡一閉上眼,就好似能看到玉昭霽壓抑著痛苦的雙眸。
好似能看到當(dāng)初在凌劍峰上,玉昭霽如何執(zhí)著地對她的墳冢說我要把你帶走,想到玉昭霽在魔族欲界,一次次熾熱堅持的表露心意。
她以前,從沒有堅定地接受他,若以后再無機(jī)會接受他,又該如何?
希衡生平第一次,因情愛嘗到了苦澀、遺憾、后悔滋味。
她以前一直想著,玉昭霽就在她身邊,他是魔功絕俗的太子,他們還有很長的未來來討論這個事情,他們有很多共同的時光。
現(xiàn)在一切被推上風(fēng)口巨浪,希衡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以前的事太多,她看不太清自己的心。
希衡掌心中出現(xiàn)一朵水蓮,她握住水蓮,沉入識海中修煉。
思念如果不帶來行動的改變,則毫無意義。
她要盡快出去,以往一直是他朝她走來,現(xiàn)在,她也想走到他的身邊……
天之極,山之皚,情牽兩顆心。
此時的十萬大山外,守山人罵了一路,罵得唇干舌燥,玉昭霽一分眼神也不給他,也絲毫不理會。
他甚至連讓守山人閉嘴都懶得說,此刻的玉昭霽,才讓守山人真正感受到了魔的可怕。
守山人聲音嘶啞,終于不再鬧了。
失去希衡,這個魔,就沒有制約他的刀鞘了。
玉昭霽利用守山人,穿過十萬大山外的陣法,守山人閉嘴不說話。
玉昭霽看見了十萬大山山壁上的劍意,那是希衡留下的,他看了眼這劍意,眸光柔和幾分。
這柔和好似讓玉昭霽的人性也回攏了。
他望著劍意,長風(fēng)鼓蕩,墨發(fā)飛揚(yáng):“守山人,這樣就好,別惹怒孤,這是現(xiàn)在唯一的解決之法,天道……是無情還是混賬,你自己心中有數(shù)。孤并不想殺你,讓希衡出來后,覺得孤變了�!�
“所以,你需要識趣。”
識趣些,別讓他惹希衡生氣。
第186章
兇神本尊
長風(fēng)浩蕩,玉昭霽往十萬大山中心而去。
兇神神軀是十萬大山內(nèi)最危險的存在,玉昭霽雖不知兇神神軀放在哪里,但他根據(jù)之前邪瘟神、病難神神軀的擺放規(guī)律,大致能推出兇神神軀所在的方位。
守山人在火籠之中,眼睜睜看著他朝正確方向走去。
倏忽之間,十萬大山之外,飄來一道金色的光。
神力蕩開,天亓幻化出身軀,出現(xiàn)在十萬大山外,他手拿一根青綠色長鞭,翠翹織金,含著火紅的綹子。
這是醫(yī)神的法寶,五明鞭。
醫(yī)神用此鞭去鞭打百草,就能辨別百草的平、毒、寒、溫之性,盡知藥性。
天亓不是醫(yī)修,但他應(yīng)運(yùn)證得醫(yī)神神位,天道特意將上任醫(yī)神的五明鞭給了他。
天亓站在十萬大山大陣之外,手持五明鞭,神力一注,鞭身一甩,朝守山大陣拍去。
頓時,一陣天搖地晃,玉昭霽自然知道天亓來了,但他沒有回頭,仿佛天崩裂在他眼前、大地就此塌陷,也不值得他回顧。
有什么好看的呢?天亓注定無法破開十萬大山的守山大陣。
他靠天道推了一把,成為醫(yī)神,就注定他要看天道的面子。
玉昭霽穩(wěn)穩(wěn)走向十萬大山最深處,連腰間焚寂魔刀都懶得拔出來。。
天亓臉色難看,玉昭霽竟敢如此狂悖,將他無視得徹底。
他正要再度甩出一鞭,云層中降下一道清光,清光籠罩到天亓身上。
天亓聆聽天道之意,天道的意思是,十萬大山內(nèi)部有這么多神軀,一旦出事,必定對世間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所以,天道不許天亓再出手。
天亓臉色冷寒,收了五明鞭,手心握住鞭身,勒出紅痕。
他喉嚨一動,天道……
天亓從未信任過天道,也從不打算真正服從它。
天道無情無私,它今日會為了世間幫助它,明日也會為了世間要壓制他,這種無情之物,做它的下屬不會被記住,更不會被厚待。
天亓現(xiàn)在無法和天道掰手腕,便遵從天道之意,從十萬大山外離開。
他再度飛身而起,往天之極而去。
十萬大山中心最深處,一座險峰直入云端,這座險峰坐落在十萬大山煞氣最重的方位,周遭寸草不生。
連其余山峰,都離這座險峰遠(yuǎn)遠(yuǎn)的。
玉昭霽站定在這座險峰外,耳邊如響起一個聲音:進(jìn)來……進(jìn)來……
他的瞳孔中再度出現(xiàn)一輪黑日,玄衣無風(fēng)自動。
守山人在火籠中,它不出聲,卻朝玉昭霽搖頭。
魔族皇族是不念親情的,父殺子、子殺父屢見不鮮,更何況是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兇神和玉昭霽?
兇神的力量太可怖,哪怕它已經(jīng)死亡,但哪怕當(dāng)初天亓偷的是兇神的神軀,他都走不出這座險峰,就會被兇神神軀誅殺。
玉昭霽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危險,可現(xiàn)在的玉昭霽,也不像人。
他眼中是黑日,白皙的面龐隱隱現(xiàn)出魔紋,眼中充斥對力量的渴求。
他要力量,護(hù)住心上人,護(hù)住廣袤的魔界。
玉昭霽抬步走去,守山人終于忍不�。骸坝裾鸯V……”
雖然它不喜歡他,覺得他很討厭,可到底一路同行了這么多日子,守山人不想看他自尋死路。
玉昭霽頓住腳步:“哦,孤還忘了你。”
他道:“若你眼睜睜看著孤進(jìn)去,卻無法阻止孤,定然又是嚴(yán)重天罰,你睡吧,一覺醒來,木已成舟,想必希衡會想看到你我和睦。”
說完,他袖中揮出一道迷霧,守山人眼皮一重,昏睡過去。
它周遭的火籠消失,避免它暈倒后被火灼燒。
玉昭霽將守山人移來靠近山壁,他則頭也不回,進(jìn)入險峰。
險峰之內(nèi),全是濃重煞氣,這里的煞氣已經(jīng)具體化,變?yōu)樯钭蠞忪F。
玉昭霽一走進(jìn)來,這些深紫濃霧就自動貼上來,腐蝕他的軀體,玉昭霽的身體則自動愈合,在腐蝕和愈合中循環(huán)往復(fù),他連眉頭也沒眨過。
穿過險峰外層,跨過險峰內(nèi)流淌的暗河,暗河上濃霧彌漫。
玉昭霽終于來到險峰最深處,這里,有一座冰涼的石床。
石床上,躺著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男人,他閉著雙眼也能看出眉目堅毅,上半身肌膚為古銅色,上面有著陳年傷口,肌肉發(fā)達(dá)。
下半身只穿了一條胡褲,看不出是什么材質(zhì)。
這就是兇神?
看起來,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男人。
玉昭霽倒不會以貌取人,他伸出手腕,在石床上空懸著,他另一只手指尖抵在手腕上,隨時要劃破手腕滴血。
兇神也是魔族,魔族和人族最大的區(qū)別就是,魔族有記憶傳承、功法傳承。
所以,魔族皇族其實是離神最近的種族,因為只要他們獲得完整的傳承,就也許能窺見成神的天機(jī)。
但,捷徑也意味著風(fēng)險。
世上從來沒有真正容易的事兒。
玉昭霽停頓一瞬,在血液中包裹了一滴混沌滅神火,然后劃破手腕、滴下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