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鬼墟幻市就捏著這個不可能兌現(xiàn)的輪回，來挾制希衡。
希衡手起、劍落，天湛劍經(jīng)過劍神墓中傳承的洗練，已經(jīng)恢復(fù)三四成。
除開天湛劍外，劍神墓中的太鈞劍也飛來，自愿進入希衡手中。
太鈞劍，劍神……就是當(dāng)初被鬼墟幻市蠱惑的修士之一，昔日劍神心愛的師尊死去，劍神進入鬼墟幻市賭博，想要復(fù)活她。
沒想到越輸越多，直至死在這里，留下了劍神墓。
太鈞劍如今進入希衡手中，就是為了替昔日劍主復(fù)仇，也是為了替天下除了這孽障。
萬鬼慟哭，沒留手的希衡，殺鬼墟幻市萬年積攢的靈魂，也用不了片刻。
頭頂?shù)慕僭迫缙诙�，粗雷劈在希衡身上�?br />
玉昭霽腳步一動，完全化作異獸形態(tài)，隨時要從天罰下?lián)屓恕?br />
鬼墟幻市則沾沾自喜，恨不得希衡立刻去死，然而，三、六、九……
整整九道驚雷劈下后，希衡仍然完好如初。
她修為深厚、自小修的全是正兒八經(jīng)的正道功法，底蘊深厚，一點兒捷徑?jīng)]走，扛得下九道驚雷倒也不算出格。
可是，令鬼墟幻市駭然的是，九道驚雷之后，劫云中劈下的不再是天罰之雷，而是證道的劫雷。
鬼墟幻市萬年來操縱人心，見了數(shù)不清的事，但沒一個有今日的事這么離奇
一個正道劍君，斷靈魂的輪回之路，只挨了九道天罰就立刻轉(zhuǎn)成證道劫雷？
天道瘋了嗎？
縱然最近正道凋敝，天下邪多正少，天道恐怕的確對一個真正的正道劍君盼星星盼月亮，但是，天道應(yīng)該無私。
那些賭徒靈魂，縱然有錯，可他們的錯不至于到被斷絕輪回的地步。
為什么她沒被因果壓垮？
此時，空中的希衡證道時鬧出的響動格外大，道蘊萬千，磅礴灑向天地，一時間，天下無論正邪，全都心生寒涼。
一股懼意從心底升起。
這是什么道？
妖界、魔界、修真界不出世的老怪們?nèi)刻匠錾褡R，要探查這里的動靜。
唯有玉昭霽就在不遠(yuǎn)處，始終眉眼平靜。
他知道希衡為什么能斷絕這么多靈魂的輪回之路，還能證道了。
她修的是劍，劍為兇兵，此次直接證的是殺道。
正道劍君，以殺證道，傳出去多么聞所未聞。
何為以殺證道？
以殺證道說得簡單，但若真正這么好成，那豈不是天底下所有好殺者都能以殺證道？
真正的以殺證道是：世間邪欲萬重，沒有殺，何來生？
世間的靈力、土地就這么一點，沒有殺生，沒有死亡，那么世間早就過載。
天道獎勵生存，也獎勵死亡。
以殺證道者為心中正道而殺、也可以是為心中邪道而殺……只要她心甘情愿為道而背負(fù)因果。
而希衡呢？她一直除魔衛(wèi)道，救了無數(shù)人、殺了無數(shù)邪，她本來身上就纏繞無數(shù)因果。
如今再誅絕賭徒靈魂，以殺證道，天罰降下整整九道驚雷，她也道心通明，百死未悔。
她的以殺證道，是以殺證正道。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正道若不殺，用什么來維護正？
這在整個修真界都是頭一遭，以往哪怕是魔道，也有一個又一個妄想以殺證道的魔死于非命。
劫雷為希衡身上渡上清輝，明明是以殺證道，天道卻降下甘霖、鸞鳳、瑞獸。
這樣的天地異象，更讓此時窺探的老怪們坐立不安。
一只鸞鳳忽然清鳴，飛向玉昭霽的方向，在他周身環(huán)繞幾圈。
這是……證得大道的修士潛力無窮時，天道會降下的預(yù)示，昭示著玉昭霽和希衡的未來息息相關(guān)。
只是不知，這次預(yù)示的是吉還是兇？
第95章
佛魔陣
鸞鳳落在玉昭霽肩上，和他身上的血影融成一道。
長空中的希衡也看向玉昭霽，天道泄露的未來天機會是什么？
鸞鳳清鳴、祥云環(huán)繞間，希衡和玉昭霽同時見到：
魔族華麗但昏暗的寢宮內(nèi)，玉盞碎裂，鮫紗被揉成一團，灑上血墨委頓在地。
一截清清冷冷的衣袖從雕花的案桌上垂下，緊接著，殿內(nèi)清香徐徐，希衡白衣墨發(fā)，衣著完整躺在魔族的寢殿內(nèi)。
她如同閉目淺寐，臉色如雪般蒼白。
一雙大手覆在希衡額頭上，玄衣拂過、金飾垂落。
希衡哪怕被這樣對待也沒醒，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緊接著，那雙手的主人身子前傾，額頭貼在希衡的額頭上，赫然是玉昭霽的臉。
玉昭霽微不可見地皺眉，什么天機警示？
說得不明不白，無頭無尾，憑空污人清白，難道他還會把希衡帶去寢宮對她下迷藥嗎？
這也太瞧不起他了。
玉昭霽不想讓希衡看見這種東西。
玉昭霽周身盛開混沌火蓮，鸞鳳迫于混沌火蓮的威力，不得不離開，原本昭示的天機也隨之終止。
希衡：……
她在空中投來疑惑的目光。
他在心虛什么？
玉昭霽鎮(zhèn)定自若回望：“希衡，孤來日會朝你解釋清楚，現(xiàn)在，先顧好眼前。”
言之有理，先解決鬼墟幻市才是最要緊之事。
鬼墟幻市的真身此刻已經(jīng)求告無門，只能眼睜睜見著長劍朝自己而來，追魂索命，讓人聞風(fēng)喪膽。
他也算是運氣太差。
證道的修士，根據(jù)自身所證道的不同，都會攜帶不同的道意威逼。
希衡是劍修，以殺證道后她每次出劍，都會讓對手打從心底里恐懼她身后的殺道深淵。
正道劍君，卻以殺證道，攜帶殺道深淵一般的道意，這實在令天下妖魔膽寒。
鬼墟幻市退無可退，在窮途末路之際，被希衡一劍截殺。
空中的眼球登時碎裂，化作無數(shù)碎片，想要灑下山河。
玉昭霽立刻催動空天印，擋在天地和魔族的交界處——鬼墟幻市收取欲望已長達萬年，他哪怕死去，那些碎片一旦墮入魔界、山河，都會是極大的污染。
能夠促使接觸到他的修士、魔更加瘋狂，心中種下墮落的種子。
空天印如同湛藍(lán)色的天空，鏡屏一般，鬼墟幻市的碎片落至空天印上，便自動化為玉昭霽的養(yǎng)料。
玉昭霽是魔族太子，他以一己之力可以催動魔族至寶，替魔界擋下污染。
但希衡手上可沒有空天印這樣的至寶。
天湛劍是兇兵殺器，太鈞劍同樣是，都只能殺卻難以護，眼下，希衡該如何解決鬼墟幻市死后的污染碎片？
希衡一劍刺出，純正劍意刺開一個空間通道。
空間通道內(nèi)，劍意隔絕了通道閉合，使得這個空間通道能夠長存。
通道那頭傳來佛音，如菩提樹下靈明低語，眾僧的誦佛聲洗滌心靈，木魚敲動，佛珠滾動，佛光透過空間通道傳到此間。
“阿彌陀佛。”
一名和藹、眉須皆白的和尚出現(xiàn)在空間通道的那一端，他氣定神閑，面對這邊的無上殺孽也沒有一點變了臉色。
心不動、衣不動，只有合十行禮的手在動，他道：“劍君安，恭賀劍君證得殺道�！�
“一念為魔，一念為佛，一念是生，一念是死。劍君之殺道，正是我佛門精要所在�！�
希衡手合十回禮，不再浪費時間敘舊，而是單刀直入：“請禪師相助�！�
虛珈禪師只用一眼，就知道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佛有過去佛、現(xiàn)在佛、未來佛，分別可觀過去、現(xiàn)在、未來。
虛珈禪師已修至能觀過去、未來的境界，但獨獨，他看不清現(xiàn)在。
多少人以為能觀望未來，就是最大的神通，只有虛珈禪師這樣的高僧大德知曉，現(xiàn)在才是最難的。
虛珈禪師道：“孽債已死，但是此處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已浸潤邪欲，孽債的具現(xiàn)身易死，可承載他邪念的邪欲卻難滅，一旦逃出，遺禍無窮。”
“所以，要請禪師相助。”希衡回答。
萬道之中，刀劍擅殺，佛道卻最擅清凈洗欲。
希衡曾在佛門待過百日，同虛珈禪師是故交，自然知道佛道最擅長做這些。
“阿彌陀佛，只是不知劍君打算如何做？”虛珈禪師道，“此處有的邪欲頑固，有的邪欲寬泛……”
希衡同虛珈禪師認(rèn)識時，他就一直這樣，難以做決定。
他的法門天眼能觀無數(shù)未來和過去，偏偏看不透現(xiàn)在，也正因此，他對下任何決定都格外猶豫。
這也是虛珈禪師境界上的一個瓶頸。
希衡助他做決定：“頑固不化者，殺。寬泛者，鎮(zhèn)�！�
虛珈禪師口念佛號：“地藏王菩薩曾發(fā)宏圖大愿，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看來小僧今日得再蹉跎地藏王菩薩幾輪光陰了。小僧將啟佛魔陣，還望劍君、殿下襄助。”
希衡和玉昭霽都同意。
緊接著，虛珈禪師雙眼一閉，口誦佛音，啟動佛魔陣。
他的佛音隨空間通道傳入此間，大多數(shù)邪欲都隨之煙消云散，但仍然有些邪欲惡念不堪被佛音度化。
它們化作猙獰的煙，要撲出去為禍?zhǔn)篱g。
可是，在佛魔大陣之下，天地間所有的出口都成了幾界。
鬼墟幻市留下的邪欲朝左逃遁，左邊代表的是魔界，玉昭霽在魔界入口等著邪欲惡念，混沌火蓮如要隨時燒灼它。
邪欲惡念一驚，朝右邊逃去。
可右邊是虛珈禪師拈花微笑，佛音如清弦，這樣的慈悲清凈音最令邪欲惡念討厭。
它們當(dāng)即再度逃走，往中間的那條路而去……
中間那條路卻是希衡的所在地。
希衡手持天湛劍，容色絕俗，她在長風(fēng)之下一身清正劍意如仙。可劍意之后，又含著以殺證道的、讓妖魔惶惶不可終日的殺氣。
……
說實話，這三條路，邪欲們一條都不想走。
但是如果逼它們選一條路，它們一定選希衡所在那條。
玉昭霽那邊的魔界，一看就是殺欲深重，等著誅殺它們。虛珈禪師那邊的佛界，一看是想凈化它們，只有希衡所在這條路，有清正有殺念，看著最像人間。
邪欲們做夢都要去人間逞兇，登時，它們歡呼地擠過去。
希衡冷冷抬眸，劍意無聲彌漫。
邪欲們驚恐發(fā)現(xiàn)，她身上的殺意變重了，如同觀音怒目，一半是清正的慈悲、一半是殘酷的肅殺。
虛珈禪師微嘆一口氣。
這就是佛魔陣啊。
如果邪欲們有悔過之心，前往佛界，那么它們就能活，如它們心有一善，前往玉昭霽代表魔的魔界，那么，魔將變佛，為了它們心中的一善，它們也會活下來。
唯有它們選擇華湛劍君希衡所在的那條路，說明它們毫無善念、死不足惜。
那么，哪怕是觀音也會化為修羅，誅殺它們。
一時間，整個佛魔陣的力量都朝希衡身上涌去，她明明以殺證道，卻能承載佛門的慈悲法力。
再將慈悲法力化為殺招，誅殺鬼墟幻市留下的邪欲。
所有窺探此處的老怪們?nèi)级笸髧@然，心知這修真界又要再出一個真正風(fēng)華絕代的人物。
她也許，能夠摘到真正的大道桂冠。
因為連天道都表示了對她格外的鐘愛。
邪欲死，天邊重現(xiàn)清朗、光明。
隨著鬼墟幻市徹底被解決，它的界散開，希衡、玉昭霽以及虛珈禪師等人的所作所為，外界的玄清宗弟子都能看個一清二楚。
朝陽初生，洗去陰霾。
剛才那些被鬼墟幻市控制的修士已經(jīng)沉沉睡去，黎民百姓的生活重新恢復(fù)平靜。
除開玄清宗弟子等人，無人能看見希衡、玉昭霽、虛珈禪師為除妖邪的所作所為。
除一個鬼墟幻市并不容易，殺了它的真身，還得除它留下的邪欲。
希衡劍尖的血到現(xiàn)在都未化開。
但也許，這才是修習(xí)的意義，劍護天下，若只為長生，何不歸縮在洞府，千年王八萬年龜那般活下去呢？
劍神墓。
劍神墓內(nèi)，顧語正在瘋狂給一名男子重塑身軀。
他失敗了無數(shù)次，雙手流血、指甲縫里全是血，仍然不知疲倦想要塑出一個人。
少主……醒來啊……
第96章
一眼蕩魂
劍神墓。
鬼墟幻市已經(jīng)身死道消，劍神墓內(nèi)的一切也要慢慢消弭。
顧語跪在一棵樹面前，高大的樹冠上樹枝縱橫交錯，每根樹枝上都掛著一個水泡。
原本，水泡里關(guān)押的是一個個魚人，但現(xiàn)在，水泡的膜被扯破，一個個水泡如同蔫兒了的茄子、掛在樹枝上。
隨著鬼墟幻市徹底死去，這些水泡越漸透明……
顧語垂著頭，指甲縫里鮮血汩汩流出，一滴、兩滴……
他痛苦看著眼前的魚尾以及蕭瑜風(fēng)的鮮血，眼里全是血淚：“少主，您快醒醒，金陽谷不能沒有您。”
只有身具五靈業(yè)火、天資卓絕的蕭瑜風(fēng)才有可能替金陽谷報仇。
修真界就是這么殘酷，若說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般一視同仁，可是，有的人天賦異稟，有的人修煉千年也不如別人修煉十年。
蕭瑜風(fēng)是顧語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