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那時他們已至絕境,如果不是華湛劍君希衡,她從湛藍(lán)的天空落下,直面裂血蟲王,長劍染血,救下他們,他們只能帶著仇恨死去。
可是,因為仇恨,他們在背地里陷害她……離間她和少主的關(guān)系。
顧語比誰都清楚,華湛劍君希衡,從沒做下任何一點對不住蕭瑜風(fēng)的事。
冤枉她的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哪里冤枉。
剛才見到希衡在玉昭霽那里“受辱”
顧語同樣認(rèn)為自己是個畜生。
可是顧語沒有辦法,他告訴自己,好人自古不長命,這就是這個世界亙古不變的道理。
華湛劍君選擇了善,就選擇了死。
顧語提醒蕭瑜風(fēng):“少主,萬莫忘記仇恨。”
蕭瑜風(fēng)麻木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我一刻也沒忘記過仇恨,只是我偶爾會想,我現(xiàn)在是人,還是復(fù)仇的劍?”
顧語低下頭:“人……是沒法朝整個妖族王庭復(fù)仇的。”
他只能做復(fù)仇的劍。
蕭瑜風(fēng)猛地閉上眼,腦海中只有木已成舟幾個字,他只能靠不斷回想希衡的壞、種種利用他的行徑,來瘋狂摒棄自己一切作為人的情感,將自己視作復(fù)仇的劍。
“好,接下來的計劃,照常進(jìn)行�!�
帳內(nèi)。
希衡和玉昭霽故意弄出很大的動靜,掩人耳目。
玉昭霽在教希衡鬼墟幻市里的“師徒之道”時,驀然想起了什么。
他問:“希衡,孤很好奇,你現(xiàn)在對你那幾個徒弟到底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
那幾個徒弟,不會真以為他們做得很隱蔽吧?
希衡頓了一下,她仍然不熟悉說這里的話,但是稍稍反應(yīng)一下,就緩慢、認(rèn)真道:“世間有緣起、也有緣滅,花有開時,也有謝時,緣分也是如此�!�
“到了合適的時機,他們會全部出師。”
希衡是個稱得上善良的劍君不假,但是,心有大愛者,往往更為絕情。
她穿梭走過無數(shù)妖魔作孽之處,救過無數(shù)人,看過她們臉上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愛、尊崇,這種情況下,希衡的塵緣仍然為零。
她救人,卻基本不會和那些人產(chǎn)生任何情緣的瓜葛。
就像那個送希衡玩偶的小女孩,希衡收下她的玩偶,回贈她法寶,從未想過要牽扯什么。
玉昭霽聽完,微微勾起唇角。
很好,這才是希衡,作為對手的玉昭霽,才能和她永世瓜葛。
蕭瑜風(fēng)這樣一行人,只能自作孽不可活。
第63章
玉昭霽,你需要我的血,不是嗎?
天光破曉。
林子里朝露懸于葉片底兒,行軍隊伍駐扎在林子邊緣。
這片林子不大,不便藏人,也有足夠的柴火,四周地勢平坦開闊,是一處絕佳的駐扎之地。
營帳的簾門被撩開,里邊走出一個腳踏軍靴、身材格外挺拔的人,玄色的里衣嚴(yán)絲合縫似地貼著身材,軍人的嚴(yán)武中透著一絲優(yōu)雅的貴氣。
玉昭霽臉上戴了一半鐵面具,遮住臉上的鱗片。
一名士兵在他面前稟報著什么,越說越彎下腰去,從腰間囊中取出一截藥草給他看。
“……不知何時多了這些藥草,我們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被行軍伙夫煮得稀爛,我從中挑出一截來……就是煮這草才引得林內(nèi)毒蛇前來埋伏殺人,將軍,如今怎么辦?”
玉昭霽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百蠱真君的手段。
初時是所有修士最弱的時候,百蠱真君想要抓住這個時機,爭取殺死更多修士。
玉昭霽捻了捻那截斷草:“去看看再說。”
那士兵連忙在前領(lǐng)路,玉昭霽抬步而前,走了一步又回頭,挑了幾個信得過的、并非修士的士兵:“圍住營帳,不許任何人進(jìn)出�!�
那些士兵立刻圍攏在營帳門口,面色不變,忽略里邊傳來的濃郁血腥氣。
想也知道,玉將軍深恨魚人公主,魚人公主必定沒有好果子吃。
可這又和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們只用服從命令。
玉昭霽隨著那士兵步步消失在晨霧之中,營帳外的士兵手執(zhí)武器,肅穆執(zhí)行命令。
晨霧乍濃,一團白霧從林間飄來,猶如里面攜著一個山鬼。士兵們將武器尖端對準(zhǔn)濃霧,眼里有細(xì)微的恐懼,還沒等他們朝一團無形的霧發(fā)難,腳上便纏繞漆黑的蛇……
士兵們在濃霧中和黑蛇較勁時,一個面色黝黑的“士兵”大搖大擺,進(jìn)入營帳之中。
百蠱真君入得營帳里,先小心翼翼打量了周圍可能有的埋伏,確認(rèn)安全無虞之后,才將目光放在營帳中間的虎皮上。
虎皮之后,有整整七八道粗黑的鎖鏈。
鎖鏈縱橫交錯,最頂端用扣子深深嵌入地里,除非被綁住的人有掙脫整片大地只能,否則就掙不開這些粗黑鐵鏈。
百蠱真君斂神屏息,走上前去。
見七八道粗黑鐵鏈最中心,鎖著一個渾身是血、幾乎看不清衣衫本色的女人。
她體態(tài)修長,但是,雙腳也被牢牢綁住,扎在地面……脖子、手腳全部被粗黑鐵鏈鎖住。
這不是對付一個女人的手段,倒像是對付什么十惡不赦、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之徒。
可若是這女人是華湛劍君,那就一切都說得通了。
哪怕是魔族太子,也會懼怕華湛劍君恢復(fù)修為實力,將她鎖在這里,慢慢虐殺用以恢復(fù)修為。
百蠱真君懷中鉆出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指引著毒蛇慢慢靠近希衡……希衡殺了亡林真君,如果他殺了希衡,那就能拿到兩份獎勵,修為恢復(fù)許多。
這樣一個空子,百蠱真君不會錯過。
那條斑斕的毒蛇自希衡腳邊爬上去,沿著肌膚、爬過血污,百蠱真君隔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斷希望毒蛇早點下嘴咬死希衡。
然而,那條毒蛇偏偏就是不下嘴,急得百蠱真君以骨哨命令幾次都沒動靜。
怎么會這么奇怪?
百蠱真君不得不謹(jǐn)慎地靠近希衡,這一靠近,他便聞到希衡身上的鮮血中有一股異香混合著雄黃的味道。
她全身是血,難怪自己的蛇不敢下嘴。
搞清楚原由后,百蠱真君笑了笑,不愧是魔族太子。他知道在前期,自己是最強的,就在希衡身上下了這些東西,免得被他捷足先登。
但百蠱真君都調(diào)開了玉昭霽,入得這里,怎會輕易放棄?
他從袖子里摸出刀具,就要抹上希衡的脖子——
華湛劍君,任你是修真界的風(fēng)流人物一代天驕,到了這里,也只能死。
百蠱真君的刀具割上希衡纖弱的脖子,然后……沒割動。
希衡身上那微小的靈力全部聚于周身薄弱之處,與此同時,她睜開眼眸,清冷明亮的雙眸沒有一絲晦暗之色,里面好似盈滿劍氣。
緊接著,希衡瞬間卸下所有防御,將靈力騰空外放。
萬物如劍!
那些微小的靈力在空中匯聚成劍,這樣細(xì)小如針的劍頃刻間突破百蠱真君的屏障,在他眼中不亞于幽冥閻羅。
生命其實很脆弱,人的經(jīng)脈、血管只消割破一個口子,就能要了對方的命。
希衡殺過太多這樣的人以及邪物,以致于長劍沒入百蠱真君體內(nèi)時,她連一絲心緒波動都沒有,看著百蠱真君的面色變得灰敗,頹然倒在地上。
靈力回攏于希衡的身體。
她再低眸看向掛在自己身上的斑斕毒蛇,靈力一蕩,
那條毒蛇湮滅成粉。
外間的聲音也平息下來,軍靴踏地,玉昭霽走入營帳中。
他滿意地望著希衡殺人,如同看世間奇景那般:“希衡,動手真快�!�
他瞥向地上的百蠱真君,冷冷微笑:“孤原本還以為要多吊他一會兒,沒成想他這么快就來自投羅網(wǎng),或許是殺死你我二人之一對他的誘惑力太大了些�!�
剛才,就是玉昭霽和希衡聯(lián)手演的一出戲。
擺在他們面前最重要的就是修為恢復(fù)問題,其余二人是否反目成仇,都只是煙霧彈而已。
玉昭霽特意被百蠱真君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調(diào)走,留下希衡在這里誅殺百蠱真君。
他走過去,將希衡身上的鎖鏈解開,沉重的鎖鏈扔到地上,鎖鏈上血跡斑斑。玉昭霽神色如常地以方巾覆手,替希衡揉了揉發(fā)紅帶血絲的手腕。
他看著那些血,一向冷心冷肺、只注重攻伐的魔族太子忽然一頓。
他帶著些不確定:“希衡,你是否會怪孤讓你涉險?”
一直沉默、養(yǎng)精蓄銳的希衡聞言抬眸,用蹩腳的人族語言道:“什么?”
玉昭霽指了指地上的鎖鏈:“孤以地縛鏈鎖住你,在剛才你和百蠱真君的博弈中,你有可能會死,你連這也不怪孤?”
玉昭霽仔細(xì)看著希衡,不想錯過她臉上每一個表情。
事實上,玉昭霽當(dāng)然不會讓希衡有死的可能性,但他偏偏這么說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讓希衡怪他。
似乎,希衡如果連這樣的事都不怪他,他會不高興,但希衡怪他,他也會手足無措。
希衡則全然沒有玉昭霽這樣復(fù)雜的心緒,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信任你�!�
“何況,如若你不將戲做得這么真,不降低百蠱真君的防備,我更難殺他,于我來說更加危險。”希衡攤開掌心,絲絲淡色靈力回攏于她的手中。
玉昭霽心領(lǐng)神會,以自己的刀意在百蠱真君的脖子上補了一下,偽造成他殺了百蠱真君的模樣。
玉昭霽殺人殺魔無數(shù),這還是第一次主動替人背黑鍋。
他卻做得一副理所當(dāng)然之色。
玉昭霽看著希衡那副清心寡欲的樣子,不由在心底哂笑,希衡真是一個奇怪的人,能讓別人也變得奇怪起來。
希衡坐下,調(diào)理了會兒這副孱弱的身體,接連殺死亡林真君、百蠱真君,如今希衡的實力大致恢復(fù)在筑基巔峰。
她以一些靈力包裹住過于脆弱的雙足,然后抽出玉昭霽腰間懸挎著的匕首。
鋒利的匕首一出鞘,希衡面色無波,卻立即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刀。
鮮血長流,順著白皙的手腕滴下。
玉昭霽皺眉,步伐動得比思緒甚至更快,一把拉住希衡的手腕:“你做什么?”
他將方巾覆在希衡手腕上,鮮血頓時染濕整個方巾。
希衡冷靜抬眸:“你現(xiàn)在這具身體需要我的血,不是嗎?”
第64章
希衡,你用這種態(tài)度對孤,怎能不出事?
玉昭霽現(xiàn)下的確受了傷。
這具玉將軍的身體,之前曾經(jīng)被魚人豢養(yǎng)為家奴,想要把他改造成低等魚人卻失敗了。
但是,這種失敗的改造卻給玉將軍的身體流下難以磨滅的傷害,比如他臉上的鱗片,也比如他背上偶爾長出的魚鱗,撕扯開他的皮肉,每一次都是鮮血淋漓、皮開肉綻。
而昨夜,希衡親眼看見自己的血滴到玉昭霽身上,玉昭霽身上的血腥味反而沒再繼續(xù)加重。
但昨夜希衡的身體太過脆弱,她不能舍血給玉昭霽。
現(xiàn)在殺了百蠱真君,希衡恢復(fù)至筑基巔峰實力,便能夠用一些血恢復(fù)玉昭霽的身體。
希衡抽開手腕上的方巾,隨著修為的恢復(fù),她也更能忍疼,這樣猙獰的傷口橫亙在她如玉般的手腕上,她的神色也沒有過多變化。
希衡道:“玉昭霽,用我的血�!�
“如今你我二人是同隊,如果你的實力一直沒有恢復(fù),那么,你假作出來的折磨我、虐殺我,都會被人看穿�!毕:獠活櫴滞笊蠙M流的鮮血,“何況,玉昭霽,你在萬花詭樓同樣幫過我,如今我對你好,也在情理之中�!�
玉昭霽身上那股輕松隨意的態(tài)度倏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暗涌烈火般的鋒銳,表面如明月,實際暗藏熔巖。
玉昭霽不知怎么面對希衡,他以手輕點額頭。
希衡,她一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臉幼樱涓铋_手腕,要以血飼他。
她知道這樣的好,會讓一個男人如何多想嗎?她以鮮血、真情澆灌、剖開別人的真心,又想像對其余她救過的人一樣,當(dāng)做完全沒發(fā)生過這種事。
這可能嗎?
玉昭霽眼中光華流轉(zhuǎn),他彎下腰去,兩眼專注地攥緊希衡的目光:“希衡,你這樣待孤,孤可不像修真界其余那些人�!�
任她想離開就離開,想甩就甩。
玉昭霽在這邊進(jìn)行復(fù)雜的心理斗爭,思緒亂得比魔界亂葬崗還復(fù)雜,一時心中雀躍,一時又滿是殺意。
希衡則忍不住了。
感情流的不是玉昭霽的血,有時間在這兒說這些奇怪的話,早點用了她的血不好嗎?
希衡冷聲詢問:“你在想什么?與其想這么多,不如直接用了血,一會兒白流了�!�
玉昭霽:……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玉昭霽只能想,這是希衡自找的。
她用這種態(tài)度來對他,怎么可能不出事?
玉昭霽不再猶豫,他本就盯著希衡,如今低下頭顱,墨發(fā)傾灑在希衡身上,啟開唇舌覆在希衡手腕上。
咸咸的鮮血進(jìn)入玉昭霽口中,喉結(jié)涌動,一滴不剩全部進(jìn)入他肚內(nèi)。
這下輪到希衡震驚。
她糾結(jié)片刻,還是沒抽回手。
希衡原本以為是用魚人公主的血擦在玉昭霽身上,沒想到他直接內(nèi)服,這樣……也行。
見希衡眉頭微蹙,玉昭霽抬起頭,他唇上沾著鮮血,一滴鮮血順著唇角流下,他以指擦去,在孤冷如仙的面上殘余出一抹血色。
玉昭霽這副模樣,如同謫仙墮為魅妖。
他輕輕拉著希衡的手:“希衡,孤弄疼你了?”
“不�!毕:馊套∈а念^暈,“我只是在想,你能不能拿個碗來?”
原來是這樣……
玉昭霽微微側(cè)頭:“不能,一來一回,你的血會浪費,這樣就好,孤有分寸,不會讓你疼�!�
說完,他再度俯下身子,吸食希衡的血液。
……
接下來的幾天,是希衡和玉昭霽的狩獵時刻。
一刀一劍,共同誅殺心懷不軌的修士,將兩人的實力都提升至金丹中期。
提升至金丹中期后,二人沒有再獵殺異隊修士——他們眼光都沒那么短淺,對成為鬼墟幻市殺人的工具不感興趣。
鬼墟幻市的賭局還不夠明朗,如果修士全都死亡,那么,如果最后是要對抗整個鬼墟幻市,那些修士活著的價值遠(yuǎn)遠(yuǎn)大于死去的價值。
何況,經(jīng)過這么多天的獵殺,那些愚蠢的、沉不住氣的修士都死了,剩下的可勉強一用。
經(jīng)過幾天的學(xué)習(xí),希衡已經(jīng)學(xué)會了看地圖。
“我們要去皇都�!�
玉昭霽在刻找尋魔臣的陣法,聞言從繁復(fù)華麗的陣法中抬起頭,看著燭光搖曳中的希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