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們出事,扁無真君救他們是情分、生意,陰陽怪氣幾句,他們只能受著,不救他們那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可華湛劍君希衡不一樣。
她是真正的濟(jì)困扶危、匡扶天下。
曾經(jīng)的妖龍湖水災(zāi)、大荒天天塌、瘟魔作祟等等使人勞心費(fèi)力的事情,哪件沒有華湛劍君去解決的身影?
她若像那群真君一樣“識時(shí)務(wù)、避麻煩”
花更多的心思去奪寶、修煉,此刻恐怕早就突破化神。
這樣一個人,扁無真君能用“救你是情分、不救你是本分”幾字去搪塞?
哪怕希衡在紫毒峰多吐一口血,扁無真君都怕這口熱血濺到紫毒峰地上,涼了人心,毀了他這一生的醫(yī)道良心。
扁無真君冷哼一聲,他是瘦長臉型,雙眸一瞇就顯得格外不好惹,怒懟男道童:“你真是好大的忘性,本君記得你是龍首鎮(zhèn)人?當(dāng)初妖龍作祟,若非華湛劍君劍斬龍氣,別說一個龍首鎮(zhèn),就連整個流域都不會有一個活口�!�
男道童聽到這話,神色立刻變了。
他一家十三口、滿鎮(zhèn)兩千余人,原來都是華湛劍君所救?
當(dāng)初,他們不是沒求過其余真君,可他們?nèi)疾辉概c妖龍為敵。
來不及多想其他,男道童立刻朝希衡叩首:“弟子該死!弟子多謝華湛劍君救弟子全鎮(zhèn)之人�!�
他叩首時(shí),看見希衡雪白的衣角,忽然想到,以華湛劍君的修為,若非為救人殫精竭慮,又怎會來紫毒峰求藥。
男道童一咬牙,只恨不得抬手給自己一耳光,他真該死。
“救你是情分,不救你是本分,你弱就該死”這樣的話,放在誰的身上,也不能放在華湛劍君的身上。
希衡讓他起來,她并不覺得自己做了什么稀奇的事。
她的道如此,她只是在踐行自己的道而已。
希衡只道:“此乃本君分內(nèi)之職�!�
說完,她望向水鏡:“扁無真君,我想請真君煉制一味極難的丹藥,酬勞是一根靈影月桂樹樹根、一方天心水�!�
靈影月桂樹能讓周圍一切花草樹木更具靈韻,對于依賴靈草靈藥的丹修、毒修來說,這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寶。
天心水則能讓一切樹根成活。
扁無真君的氣息頓時(shí)不穩(wěn)起來,沒有丹修會拒絕這兩樣寶物。
這也側(cè)面說明,此次希衡讓他煉制的丹藥,一定極難。
扁無真君道:“老朽這就回紫毒峰。”
他又頓了頓,想起什么,皺緊眉頭:“可否請劍君稍待?”
“玄清宗每位峰主若不是常年在外出任務(wù),每年需朝玄清宗弟子傳道至少三日,馬上,就輪到老朽傳道了。”
希衡也記得這個規(guī)定,她以前常年在外誅魔除邪,連凌劍峰都少回。
一回來則是盡心教導(dǎo)溫雨勉、蕭瑜風(fēng)等人,希衡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哪怕如此,溫雨勉、江離厭這些徒弟也因?yàn)楹拖:庀嗵幪�,和宜云真君更親近。
希衡以前可以不傳道,可今年她不會再這么連軸轉(zhuǎn),她要治毒、養(yǎng)傷、修補(bǔ)天湛劍。
她今年也得去朝玄清宗弟子傳道講課。
扁無真君見希衡不說話,以為她必須要盡快煉制丹藥:“若劍君著急,老朽現(xiàn)在就趕回來?”
“不必,三個時(shí)辰而已,我等得�!毕:饣卮�。
扁無真君這才放下心。
希衡則趁此空隙,也往授課的萬道峰而去。
要授課就趁這個時(shí)間一起授,之后她得處理自己的其他事情。
萬道峰并非一座孤峰,而是無數(shù)小峰匯聚在一起,山峰嶙峋,云霧繚繞。
里側(cè)的幾座峰,給真?zhèn)鞯茏�、�?nèi)門弟子使用,里面設(shè)置了大型聚靈陣,靈氣充沛。
外邊的那些山峰,則是給外門弟子、記名弟子等使用,靈氣自然比不上里面幾座峰。
修真界的殘酷,由此可初見端倪。
希衡落至萬道峰主峰,一名胖胖的管事連忙跑出來,身上肥肉亂顫,深深彎下腰行禮:“晚輩見過華湛劍君。”
他諂媚地笑:“不知劍君來此,有何要事?”
希衡回:“傳道、授課。”
那胖管事一愣,華湛劍君今年要傳道授課?她不出去蕩魔誅邪了?
那、那些做亂的妖魔怎么處理?
這管事一位叔叔便是玄清宗一名真君,他可知道,今年這么多事,如果華湛劍君不再像以往一樣頂上,事情可就要落到別人頭上。
他叔叔今年本要沖擊具靈中期,如果因?yàn)槌УR了事兒,受了傷,修為可就不能進(jìn)益,家族也無法再進(jìn)一步。
一時(shí)間,這位管事恨不得搜腸刮肚,找出理由勸希衡別傳道授課,趕緊出去除邪。
不等他想出說辭來,希衡便冷然凝望他。
出竅期劍君的冰冷凝望,讓這名管事頓時(shí)嚇得魂飛天外,感覺被希衡的凝視看透了內(nèi)心一般。
管事立即什么鬼心思都忘了,連忙垂頭:“敢、敢問劍君何時(shí)傳道?晚輩立馬去安排�!�
希衡冷聲道:“現(xiàn)在。”
管事趕緊轉(zhuǎn)身,就在他抬步要離開的剎那,聽見希衡寒玉般徹骨的聲音:“收起你某些心思,否則,本君不介意替玄清宗清理門戶�!�
管事的后背衣衫瞬間全部濕透,低著頭離開。
等完全看不見他的身影,希衡才斂眸。
所以,她真是天選打工人、絕世大冤種?
玄清宗某些人真的認(rèn)為她就該理所當(dāng)然、一輩子去做他們不想做的事、吃他們不想吃的虧?
然后,再死在一個漫天飄杏的春日,他們繼續(xù)瓜分利益,包庇真兇。
玄清宗,徹底壞了嗎?
希衡誅魔除邪,是為了盡己之力,護(hù)天下太平。
而不是為了讓這群祿蠹、食尸蟲安心享樂。
她白凈如玉的臉龐上閃過一絲細(xì)微的冷笑,輕斂長睫,遮住眼中冷色華光。
那位管事經(jīng)過這一遭,則不敢再回來見希衡。
他頹唐地靠在墻上,額上冷汗如同下雨。
華湛劍君希衡,怎么變了?
以往她的目光只會落在在修真界作惡的邪魔外道身上,什么時(shí)候起,她開始關(guān)注宗門內(nèi)的事了?
如果他們之前做的事被華湛劍君發(fā)現(xiàn),等待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管事活生生打了個冷顫,不行,不能這樣下去。
必須得讓她變回以前那樣,管事想了無數(shù)主意,最終,將目光定在宜云真君身上。
這位宜云真君對華湛劍君似乎有種敵意,且經(jīng)常說華湛劍君沽名釣譽(yù)……
第25章
大忠似奸,大偽似真
希衡傳道之地被定在萬道峰鴻云宮。
萬道峰共有兩座宮殿最高,一座是東方的鴻云宮,每當(dāng)日出東方,朝陽千里,鴻云宮都會披上朝瑰般的色彩,光輝綿延萬里。
一座是西邊的青霄宮,當(dāng)雨水初霽、朝露未晞時(shí),青霄宮就能綻放青輝。
這兩座宮殿也是真君們傳道時(shí)最想用的宮殿。
在里面?zhèn)鞯乐v經(jīng),舌燦蓮花,光輝萬里,哪怕是玄清宗外的散修們都會被吸引。
一旦被吸引來想聽傳道,就得交一筆不菲的靈石,所謂法不賤傳。
玄清宗真君們,靠此賺得盆滿缽滿。
本來,想用這兩座宮殿的真君都得花靈石叫內(nèi)事堂打點(diǎn),可是華湛劍君希衡,總是不一樣的。
希衡和那群人有明顯區(qū)別,內(nèi)事堂也擔(dān)心被她察覺出貓膩,哪敢叫她給靈石?
他們不被希衡一鍋端了就好。
今日,華湛劍君希衡要在鴻云宮講道的事情傳出,得知此事的玄清宗弟子們當(dāng)即奔走相告。
希衡極少待在宗門內(nèi),這更是她第一次在玄清宗講道。
這些年來,大多數(shù)玄清宗弟子們都只聽過華湛劍君誅魔除邪的名聲,傳聞中她冷酷殘忍、不近人情。
再加上一個快人快語、“性格爽利”的宜云真君總是大喇喇說希衡如何沽名釣譽(yù)、虛偽做作,許多玄清宗弟子對希衡的觀感都不好。
他們崇敬華湛劍君的修為,卻也以為她是一個性格極差、人品有瑕的人。
萬道峰外,一群弟子湊在一起。
弟子甲聽著萬道峰傳來的鐘聲,臉上有明顯的訝異:“華湛劍君要來傳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他躍躍欲試:“聽說這么多年來,修真界就只出了這一個劍君,我今日定要去聽華湛劍君講道�!�
另一名弟子則嗤笑一聲:“華湛劍君?前些日子她門下弟子莫名出師,至今住在云渺峰。這位劍君,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樣好,否則她的弟子怎么會和她有嫌隙?”
他臉色陰下來:“這些真君們,道貌岸然,沽名釣譽(yù)……”
這話他不敢說得大聲,只敢小聲發(fā)泄。
這弟子以前得到過一本典籍,可是,典籍卻被一名真君以替他參悟的名義騙去。
這名弟子人微力薄,失去至寶后,更是礙于對方的修為和名聲不敢張揚(yáng)。
只能吃了這啞巴虧。
這也讓他對這些所謂聲名好的正道真君們厭惡到極點(diǎn)。
反倒是時(shí)常赤足、毫無架子,常�?烊丝煺Z、快意恩仇的宜云真君合了他的胃口。
這名弟子道:“整個玄清宗,在我看來,看似離經(jīng)叛道的宜云真君反倒是最爽利、俠義之人�!�
另一名弟子也點(diǎn)頭:“宜云真君的確不像華湛劍君那般,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
言談之間一股對宜云真君的喜愛贊賞之情。
起初說要去聽希衡講道的那名弟子聽著同伴的話,皺了皺眉頭,很是疑惑:
“諸位真君之間的比較,難道不是比較實(shí)力嗎?無論是哪位真君,對我們這些弟子來說,都如鏡中花、水中月,是我們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她們是什么性格,和我們有什么干系?”
“就修為來說,宜云真君的確不是華湛劍君一合之?dāng)�,今日華湛劍君講道,我自然要去聽她講道,怎么諸位的關(guān)注點(diǎn)如此奇特?”
其余人:……
他們也下意識皺眉,好像他說得不無道理。
什么時(shí)候起,玄清宗興起拿宜云真君和華湛劍君比較性格的風(fēng)?
為什么他們一聽到華湛劍君的名字,就下意識想到華湛劍君沽名釣譽(yù),想到宜云真君真實(shí)爽利不做作?
這樣可怕的思維定勢,是何時(shí)形成的?
似乎是因?yàn)橐嗽普婢偪烊丝煺Z、不分場合地說一些話……
一些弟子在反思,那名最欣賞宜云真君的男弟子面色則不怎么好:“哼!你要去聽華湛劍君講道?那你就去吧,看看你交不交得起束脩!”
束脩是弟子去聽真君講道時(shí)必須帶的東西,用來表示敬意。
以前,玄清宗的束脩并不貴,三五靈石足夠。
可后來,束脩越來越高,離真君近的前排更高達(dá)幾千上萬靈石。
再后來,一些真君甚至規(guī)定聽講道前,必須購買什么法器、丹藥才能去聽。
比如他們說今日會講到千機(jī)離花傘,要求弟子必須購買千機(jī)離花傘,可是一柄法器要價(jià)至少上千靈石。
這,哪兒是普通弟子承受得起的?
那名想去聽希衡講道的弟子眉眼頓時(shí)有些黯然,另一名男弟子則冷笑一聲:“華湛劍君修劍,劍類法器向來極貴,一柄……恐怕也就三五千靈石吧�!�
他越說越壓不住心里的火:“真君名頭越大,束脩越高。
堂堂華湛劍君,名氣這般大,以前從不來傳道授課,現(xiàn)在恐怕也是見其中有利可圖,想來分一杯羹吧�!�
“你!”之前那名弟子想反駁,卻無從下口。
最終,只艱澀道:“我也是劍修,華湛劍君是多年以來修真界唯一的劍君,無論束脩多貴,我也要去聽�!�
要不,咬咬牙賣掉一些法器?
就在幾人爭吵時(shí),許多修士流光一般朝萬道峰飛去,其中十之八九是劍修。
云上滿是飛劍,一個個劍修踩在飛劍之上,如朝圣一般朝萬道峰鴻云宮而去。
那名男弟子皺眉,眾所周知劍修向來貧窮,今日這些劍修是炸窩了嗎?
他攔住一名女劍修,詢問:“請問道友們這是要去做什么?”
那名女劍修踩在一柄巨劍上,英姿颯爽:“自是要去鴻云宮聽華湛劍君講道。”
男弟子猶豫了一下:“可是束脩……”
女劍修似是看出他的想法,哈哈大笑:“你們沒聽見嗎?鴻云宮之頂,華湛劍君敲響黃鐘,說今日的束脩是一道劍氣。”
“一道劍氣?”
“嗯。玄清宗三千米外有凡人村鎮(zhèn),今年雨水不豐,在修渠引河水灌溉莊稼。華湛劍君要的束脩就是一人一道劍氣,替凡人修渠�!�
當(dāng)時(shí)一襲白衣、玉簪束發(fā)的希衡站在鴻云宮黃鐘前,清冷的聲音響徹玄清宗。
她說:“水渠成,五谷豐,糧食足,便是最好的束脩。”
鐘響,禮成,天地共見。
說完,女劍修生怕去遲了占不到好位置,嗖一聲御劍飛遠(yuǎn)。
之前那些說希衡沽名釣譽(yù)、要價(jià)高昂的男弟子們?nèi)汲聊婷嫦嘤U。
她不要靈石?不要珍寶?只要一道劍氣,為凡人修渠?
他們抬起頭,看見四面八方全是御劍趕來的劍修,數(shù)量之多猶如繁星,他們有男有女,穿著陳舊的法衣,有的連劍穗都缺了一角。
趕來的劍修之多,幾乎遮蔽日月。
修真界太久沒出現(xiàn)過這種一人講道、萬人空巷的局面了,大多數(shù)修士付不起高昂的束脩、買不起珍貴的法器。
可是,誰還記得起初修真界傳道不是這樣的?
那幾名男弟子都低下頭,不是說華湛劍君為人虛偽做作、沽名釣譽(yù),不如宜云真君爽利嗎?
這時(shí),之前想去聽希衡講道的弟子道:“大忠似奸,大偽似真,若天下‘沽名釣譽(yù)’的人都如華湛劍君,我寧愿天下人人都這般沽名釣譽(yù)。”
反倒是被人稱贊的所謂爽利直接、快意恩仇的宜云真君,做了什么呢?
她傳道時(shí),明碼標(biāo)價(jià)每個座位的價(jià)格,賣價(jià)格高昂的法器,明確規(guī)定只能在云渺峰購買。
哪怕宗主都找過她,委婉叫她別這么直白,宜云真君也只是昂起頭,大喇喇道:“我這人說話直,從不繞圈子,我就是要賺靈石,既然要賺,就要賺個痛快,藏著掖著干什么。”
她的法器,遠(yuǎn)超出在外購買的價(jià),品質(zhì)十分低劣。
這般的黑心,可是因?yàn)樗翱烊丝煺Z、性格直接、不藏著掖著”
反而讓一些弟子覺得她比另外那些虛偽的真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