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希衡話音剛落,柳蕓兒身體便一顫。
她再睜開眼時,雙眼已染上陰狠。“柳蕓兒”懼怕、憎恨看了眼希衡,繼而長嘯一聲,身子如貓般趴在地上跳走。
南樓里出現(xiàn)許多尸體,全都朝此地而來。
希衡剛要去救柳蕓兒,身后本在打坐的蕭瑜風(fēng)卻悠悠醒轉(zhuǎn)。
他眼前其實不太清晰,朦朦朧朧,剛才被希衡模樣的心魔挑起的欲望還未散去。
他殺了剛才那個心魔,卻又好像沒徹底勘破那魔障。
蕭瑜風(fēng)痛苦地掐著手掌,忽而就看見了希衡。
第17章
他想將希衡的身影從腦海驅(qū)逐出去
蕭瑜風(fēng)額間青筋跳動。
受魔障影響,剎那間,他把眼前女子看成是自己的師尊希衡。
蕭瑜風(fēng)立馬咬破舌尖,稍微清醒了些,眼前女子身著粉衣,修為看起來也低,絕不可能是希衡。
那她是誰?
蕭瑜風(fēng)看不真切她的臉,可是受魔障影響,他自動把希衡的臉代入到眼前女子的臉上。
他仿佛看見清冷絕俗的師尊希衡,此刻著一身嫩苞似的粉衣。
她周身肌膚無瑕,在南樓的星光里如染上一層輝光。柔和的粉紗讓她顯得多了些嫵媚,眉眼似云嵐胭霞,也減少了不可褻瀆的神圣感。
蕭瑜風(fēng)把掌心掐破,他還在被心魔影響,這人不是希衡。
是……蕓兒,對,蕓兒今日穿的正是一身嫩粉。
蕭瑜風(fēng)被心魔折磨得很痛苦,他立刻想著,他和蕓兒青梅竹馬,本有婚約,如若他因為希衡的折磨生就這等心魔,那么,目前解開心魔最快的方式就是和蕓兒在一起。
只要他失去元陽,希衡對他這么多年的掌控也就打了折扣。
蕭瑜風(fēng)迫切想要報復(fù)希衡,他恨希衡讓他見過光明又將他踹回地獄,這些年,對希衡的恨一直折磨著他。
“蕓兒。”蕭瑜風(fēng)開口。
希衡微微凝眉,一眼看出蕭瑜風(fēng)被心魔困擾。
她在殺了蕭瑜風(fēng)報仇和將蕭瑜風(fēng)逐出師門之間抉擇,選擇了后者。
蕭瑜風(fēng)滿門被滅,希衡感念金陽谷慘案,曾暗中護(hù)蕭瑜風(fēng)一路,加上希衡曾和他的師徒緣分,如今保了蕭瑜風(fēng)一命。
但,希衡眼里已無半點師徒情誼,所謂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便是如此。
蕭瑜風(fēng)在希衡眼里已是陌生人。
希衡以靈力注入聲音,冷聲道:“蕭瑜風(fēng),凝心、靜氣,劍斬心魔。”
此刻蕭瑜風(fēng)入魔,就會加大上古八魔的力量。
蕭瑜風(fēng)一頓,看來心魔對他影響很大,還能幻化出師尊希衡的聲音。
“蕓兒,你是蕓兒�!笔鞘|兒,不是師尊,蕭瑜風(fēng)出聲,不知是不是想騙過自己。
“蕓兒、蕓兒、蕓兒、蕓兒。”他起碼念了幾十遍蕓兒,才勉強(qiáng)將腦海中希衡的身影驅(qū)逐出去。
緊接著,蕭瑜風(fēng)便閉上眼,想要一把抱住來人。
希衡:……
蕭瑜風(fēng)凝成金丹后修壞了腦子?曾經(jīng)和蕓兒洞房花燭的時候,叫著師尊�,F(xiàn)在對著希衡,又叫著蕓兒。
他在搞什么行為藝術(shù)?
希衡對此感到厭煩,她見蕭瑜風(fēng)自己除不盡心魔,便來幫他一把。
希衡抬腳踹上蕭瑜風(fēng)的胸口,一腳將他踹出幾米遠(yuǎn)。
噗通一聲!蕭瑜風(fēng)撞到南樓墻壁,極致的疼痛讓他終于清醒過來,再抬眼望去,面前站著一個他不認(rèn)識的粉衣女子,容色只是清秀,身量也不算高。
但是,從她清冷的神情、高華的氣質(zhì)可以看出,她是師尊希衡。
蕭瑜風(fēng)猛然瞳孔一縮,剛才他叫幾十聲蕓兒的時候,希衡聽見了?
蕭瑜風(fēng)憎恨希衡不假,可這一刻,他心里卻無端生起一股慌亂,似乎不想讓希衡聽見那些話,他不顧體內(nèi)翻騰的氣血,就想開口解釋。
“師尊,剛才……弟子受心魔所控,并非本意�!�
希衡則面無表情,并未將這事放在心里。
“敢問師尊來此尋弟子有何意?”蕭瑜風(fēng)低下頭,緊緊掐著自己的手心。
希衡要和他同修《天地陰陽訣》,他都躲到這里來了,她也要如此咄咄逼人嗎?
哪知,希衡卻道:“本君來此尋異火榜典籍,并非尋你”
蕭瑜風(fēng)皺眉,師尊不是因為這幾日他都沒有出現(xiàn)在凌劍峰,特意來尋他?
蕭瑜風(fēng)一直都認(rèn)為,希衡一直在假裝對他好、對他照顧有加,只為了拿他做爐鼎。他一邊在痛苦中享受著希衡的好,一邊又提防著她的算計。
這是頭一次,希衡對他如此冷漠。
蕭瑜風(fēng)再問:“師尊尋異火榜是為何事?可是有邪魔作祟?”
他下意識覺得希衡是要處理邪魔作亂。
卻聽希衡坦然道:“解毒�!�
解毒?
解什么毒?
蕭瑜風(fēng)在心底咀嚼這兩字,猛地意識到希衡所說的解毒是解上古情魔毒。
她……要尋異火榜典籍上的其余男子共修《天地陰陽訣》
用來解毒?
她不是打算用自己解毒,然后一步步,引得他成為她的爐鼎嗎?
這一刻,蕭瑜風(fēng)說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不知道希衡為什么忽然變卦,更不知道希衡為什么忽然要找別人。
她要用別人解毒,和別人功法相融?
這一刻,蕭瑜風(fēng)心底的魔意似乎更重,他把這種情緒歸結(jié)于他不知希衡有什么古怪的后招,反而更煩。
蕭瑜風(fēng)聲音嘶啞地詢問:“師尊打算讓哪位男修幫忙?”
“與你無關(guān)�!毕:庖贿呎f,一邊探出強(qiáng)大的靈識,在南樓中搜尋上古八魔的蹤跡。
蕭瑜風(fēng)保持跪下的姿勢,一張臉埋在陰影里,與他無關(guān)?
是啊,與他無關(guān),她原本是要騙他,拿他做爐鼎而已,區(qū)區(qū)爐鼎,怎么有資格過問這些事?
蕭瑜風(fēng)不信希衡真會放棄這次機(jī)會,她苦心籌謀多年,終于等到這個機(jī)會,怎么可能放棄?
如今她口口聲聲要去尋找別的男修,恐怕只是托辭。
她可能只是想激一激他,讓他說出甘愿為她解毒的事。
蕭瑜風(fēng)偏偏不遂她的意,叩首道:“是,師尊。若師尊尋人時需弟子襄助,弟子愿效犬馬之勞�!�
“不必。”希衡道。
希衡本要現(xiàn)在就對蕭瑜風(fēng)說讓他出師,可她擔(dān)心柳蕓兒等人的性命,沒時間耽擱。
希衡的神念終于在偌大的南樓中尋找到上古八魔所在位置,希衡立刻就要趕過去,吩咐蕭瑜風(fēng):“柳蕓兒等人被邪魔帶走,本君現(xiàn)在就要立即去處理,你立刻去叫守閣人封住煙海閣,以免邪魔逃竄�!�
說完此話,她便掐了一個訣,身影淡去,消失在蕭瑜風(fēng)面前。
蕭瑜風(fēng)本想跟上去,可希衡一點也沒等他,斯人已去,空留余香,周圍只回蕩著希衡果斷冷漠的聲音。
蕭瑜風(fēng)下意識皺起眉。
蕓兒被邪魔帶走了?師尊趕過去了,蕓兒應(yīng)該不會有事。
蕭瑜風(fēng)的思緒只在蕓兒身上停留不到片刻,便立即落到別處。
師尊希衡,在他看來是一個很注重聲名的人,那么,她真的會為了讓他放松警惕、自投羅網(wǎng),而去尋找別的男修和她共修《天地陰陽訣》?
蕭瑜風(fēng)了解過《天地陰陽訣》
男女修士共修此法,只需手掌隔空相抵,彼此功法相融。
但是,前提是功法足夠相似。
如果是蕭瑜風(fēng)和希衡,他是希衡的徒弟,功法出于一系,自然十分簡單。
可如果功法完全不同,就得以其他方式輔助。
蕭瑜風(fēng)眼前倏忽出現(xiàn)希衡被別的男修抱在懷里的場景,希衡從來都強(qiáng)大清冷,蕭瑜風(fēng)無法想象她被別人抱住的場景。
他猛地皺緊眉頭,緊接著又立即告訴自己:希衡修為奇高,若她真要和別人共修《天地陰陽訣》
那就去吧。
他們功法不同,必要磨合,希衡一定會有一段時間的虛弱期。
到那時,就是蕭瑜風(fēng)擺脫她控制的時候。
蕭瑜風(fēng)這樣一想,奇差的面色才漸漸恢復(fù)正常,他張大嘴,大口呼吸,好像要排遣開心里憋悶的窒息感。
蕭瑜風(fēng)離開南樓。
那邊,希衡的神念在被污染的南樓中,如夜色里透明的絲線,指引著她前往上古八魔所在之處。
上古八魔不只有八個,只是其中赫赫有名的是八個,希衡上次斬殺的上古情魔就是其中之一,這次來的不知是哪位魔。
希衡在南樓中穿行,不斷有蛛絲來觸碰她,又被希衡周身盈蕩的劍意催逼碎裂。
忽然,希衡看見南樓一間暗室里,滿地殘肢斷體。
里邊兒則站了一名身量頎長、氣質(zhì)如謫仙的男人,他握著刀,輕巧地將刀尖從一具尸體肚腹中剖開。
第18章
玉昭霽愈發(fā)興奮起來了
地上的鮮血滲透到地板縫隙,噠噠地落下去。
玉昭霽如常地忽視一地斷肢,他神色雅然,跨過一截斷裂的手臂,將插入尸體的焚寂魔刀抽出來。
刀身鮮血蜿蜒,玉昭霽回眸,墨玉發(fā)冠束著三千發(fā)絲,彬彬有禮看向希衡:“你來了。”
希衡是來了,但絕不是來加入他。
她走進(jìn)這間暗室,粉色裙擺在刀風(fēng)中微揚(yáng):“你不是回魔界去了?為何在這里?”
玉昭霽指腹摩挲著焚寂魔刀:“孤還以為,你第一句話會是責(zé)問孤為何要?dú)⑦@些人�!�
回過頭又一愣:“你今天的打扮不錯�!�
嫩嫩粉色的紗衣,粉霞紅綬藕絲裙,雪膚含光嬌艷欲滴。
雖說用的不是希衡自己的臉,但玉昭霽心里自動將希衡的臉替換上去。
希衡穿清冷淺淡的衣服最合適,她是高華冷然的正道劍君,可這樣嬌艷如霞光般的衣服,讓她平添了一絲人間煙火氣和嫵媚嫣然的情致。
就像另一面的希衡……
這樣清冷端方的劍君,在某些時候,難道也會露出嫵媚嫣然的神色?
玉昭霽莫名生出一絲逗弄的興致,他站在尸骸之中,華貴清冷:“沙華魔界的規(guī)矩便是男女訂婚著粉,取含苞待放之意,待婚典當(dāng)天再用丹朱赤紅,希衡,你今日穿這一身來見孤,要和孤訂立婚約么?”
希衡心平氣和回答:“魔界有在一地殘肢中訂婚的習(xí)俗?”
玉昭霽也不為希衡的不解風(fēng)情生惱,他手中焚寂魔刀蜿蜒滴血,卻刻意說得繾綣溫和,好似真是謫仙似的太子殿下:“孤的新娘喜歡,孤破例又如何?”
“你要是嫌少,孤再加點?”
希衡眼皮一跳,她無法做到像玉昭霽那樣拿人命玩笑:“殿下真風(fēng)趣,不過其余人的尸骸又怎抵得過殿下萬金之軀,殿下真要用尸體,不如用自己的。”
玉昭霽一側(cè)頭,便露出優(yōu)雅的脖頸、性感的喉結(jié),他模樣似天上月,卻無時無刻不縈繞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他雙眸中有流光一閃而過,快得人捕捉不到:“孤的新娘喜歡又何妨?我們魔族,本就有兩強(qiáng)相爭,勝者得到另一方的習(xí)俗。希衡,孤如果想真的勝過你,一定是生死之戰(zhàn),孤會斷手還是斷腿?還是說,孤會被你砍到血肉翻飛,只剩骨架?”
“屆時,孤就用只剩骨架的手,也要深深摟著你,在孤的一地殘肢之中,共赴婚典。”
……這會不會太超前了?
希衡緊鎖眉頭,玉昭霽好似越說越興奮起來了。
這讓希衡不可避免地想到當(dāng)初她骨頭都被玉昭霽挖了洗的事情,陷入沉默。
早知道今天不幻化出粉色的裙子,爛地里算了。
最終,希衡道:“別開玩笑,玉昭霽。”
玉昭霽則不言,玩笑么?其實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否是玩笑。
她彎下身,仔細(xì)翻找、檢查這些殘肢碎體,同時將話題接入正軌,回答玉昭霽之前的問題:“你我分別不過半日,這點時間,我不至于眼盲�!�
“這些尸體身上不是你的刀傷�!毕:庾屑�(xì)檢查尸體,他們身上的傷口很碎、也很鈍。
像是一個人不熟稔地殺人、砍人,在下手時找不到最佳下手點,連力氣也不太夠,只能胡砍、亂砍。
當(dāng)然,也更像是一個“人”不熟悉自己剛到手的身體,帶著些凝滯、生澀地殺人碎尸。
玉昭霽誅殺叛臣、同胞和修真界敵人無數(shù),他就算喝醉了也不可能造成這么拙劣的傷口。
玉昭霽今天莫名心情不錯:“你倒很了解孤�!�
他也不再用焚寂魔刀去割剩下的尸體,反而饒有興致,將焚寂魔刀一旋,割下希衡裙角一點衣料。
拿到手中,那截衣料變成雪色,果然是幻術(shù)。
玉昭霽盯著那截衣料,這次死的都是修真界之人,玉昭霽冷酷心腸、半點不慌。
希衡則發(fā)現(xiàn):“這些死去的人身上都被挖走了一部分�!�
她拿起一截軟趴趴卻死僵的斷手:“這只手的主人生前應(yīng)該是個劍修,從他指腹上的繭可以看出。他的手筋被整根挑走�!�
希衡再從地上找到一些碎塊,拼湊在一起成為半具尸體,她干凈清冽的手就這么從血水中淌過,絲毫不在意臟污。
玉昭霽不由望去。
希衡再指著這半具尸體上凹陷的面中:“她的指甲中有許多草藥屑,是一名丹修,她則被挖走最珍貴的鼻子。”
劍修被挑走手筋、丹修被挖走能分辨草藥的鼻子。
“這個魔,也許是上古八魔中的貪魔�!毕:夥治�,“但信息太少,不足以斷定,要再看一看�!�
地上的死尸太碎,樣本太少。
可這個過程必不可少,上古八魔并不好對付,如果提前弄清它到底是什么,有助于希衡降服它、救人。
希衡又拼湊出一具尸體,是一個樂修,樂修最重要的是耳內(nèi)修煉出的樂靈。
面前的這具女尸耳朵完整,看不出是否缺少樂靈。
一直冷眼旁觀此處的玉昭霽忽然瞥向半彎下腰的希衡,他將焚寂魔刀收回刀鞘,謫仙般的面孔露出一個微笑:“希衡,你可要剖開她的尸體?孤記得,你們正道之中,有不得侮同道尸體的不成文的規(guī)定。”
“現(xiàn)在你剖她的尸體,則有辱正道之風(fēng),偏向孤的魔道。你不剖她的尸體,則會錯過上古八魔的信息,阻礙你營救別人�!�
“你,剖還是不剖?”玉昭霽輕啟薄唇。
他很想看到希衡臉上露出糾結(jié)為難的色彩,正道,一群偽君子而已。
剛才玄清宗不就有個叫宜云的女修說希衡虛偽?連希衡那群沒用的白眼狼徒弟也被此言迷惑。
正道總是如此,如果希衡在這里剖尸,來日被別人知曉,就會成為對她口誅筆伐的理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