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夏子默沒說出今安在是前朝皇子的事：“我不知道，不過謝五絕對不會傷害林七姑娘的�！�
他繡春刀上的血越來越多：“好一個謝清鶴絕對不會傷害她，他不會傷害她便能抓她走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夏子默垂眸看那些血，感受著脖頸傳來的疼痛，心道自己真是倒霉透了，這件事明明不是他做的，但面臨死亡威脅的是他。
那喜歡自作主張、越過謝清鶴行事的罪魁禍?zhǔn)讱w叔卻沒事。
他簡直想罵爹了。
好事輪不到他，壞事倒是全落到他身上了。思及此，夏子默腦海里浮現(xiàn)段馨寧的臉，心口泛疼，他因為父親參與謀反一事，不敢上門提親，失去了她。
段翎打斷他的傷春悲秋：“我今晚要見到林樂允，若見不到，可能就要委屈一下夏世子了�！�
夏子默：“……”
“今晚？明天不行？你放心，林七姑娘定會平安無事的。”
歸叔今天一整天都會在軍營，明天才會外出半個時辰，是送林聽離開的好時機，如果提前到今晚，難保不會被歸叔發(fā)現(xiàn)，依他倔強的性子，必定不會放手。
段翎彎了彎眼，重復(fù)一遍：“我今晚要見到林樂允。”
夏子默想死的心都有了：“好，我這就寫信給謝清鶴，讓他今晚送林七姑娘回來�！�
段翎這才收回繡春刀，殘留的鮮血劃過刀尖。他視而不見，仿佛忘記差點殺了夏子默，還很有禮貌地道謝：“勞煩夏世子了�！�
夏子默怕耽擱時間，顧不上包扎脖子的傷，先寫信送出去。
在夏子默寫信期間，段翎擦去繡春刀的血漬，安靜坐在房中喝茶，瞧著跟平日里并無不同，可握杯子的那只手很用力，修長指尖微微泛白，手背青筋明顯。
夏子默不想驚動父親，沒有喚人進來為他包扎，自己對著鏡子包扎，疼得呲牙咧嘴：“今晚我陪你出城接林七姑娘回來�！�
他們一個是世子，一個是錦衣衛(wèi)，想出城門還是可以的。
段翎放下茶杯：“好�！�
夏子默無意地掃了一眼茶杯，目光忽地定住，它裂了。
裂縫爬滿杯身。
*
晚上，烏云蓋頂，蒼穹無星無月，夜霧籠罩著城內(nèi)城外。
林聽見過今安在后從他的營帳里出來，一直守在外面的謝清鶴朝她走去。他手里拿著封剛看過的信，忽然說要在今晚送她離開。
她沒偷看他的信，怕是什么機密，看了不能走：“不是說明天，怎么改變主意了？”不過為了避免夜長夢多，能早點離開也好。
謝清鶴欲言又止，將信遞給她：“你看信就明白了�！�
林聽飛快看完信上內(nèi)容。
段翎竟然知道夏子默和謝清鶴在私底下有來往，但現(xiàn)在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謝清鶴今晚打算如何送她離開軍營，林聽昨晚被歸叔打暈過，知道他的實力。
所以她有點擔(dān)心。
謝清鶴略一思忖：“我試著找人拖住歸叔，再送你離開軍營。”
一刻鐘后，謝清鶴找去的人成功拖住歸叔，林聽在他的掩護下離開了軍營，可能老天都在保佑他們，離開的過程還算順利。
謝清鶴沒帶手下，因為他還沒自己的心腹，平時保護他的那些人都是歸叔派來的，他們一知道他要送林聽走的事，歸叔也會知道，所以他是一個人送她走。
他沒送林聽到城門附近，只送到離城門還有幾里遠(yuǎn)的地方，
而段翎與夏子默早就在那里等著了，他們一人牽著一匹馬，站在還算空曠的草地之上。
謝清鶴的目光先落到段翎身上，他面如冠玉，長身鶴立，緋衣被夜風(fēng)吹得輕晃，發(fā)間玉簪的鈴鐺也輕晃，但鈴鐺聲音并不大，離得很近了才能聽到一點點。
段翎的腰間不僅掛著繡春刀，還掛著兩個一模一樣的香囊。
謝清鶴看見香囊的那一刻，想到了林聽白天問他有沒有見過她香囊的話。他止住腳步，沒再往前走，再三跟林聽道歉：“林七姑娘，我替歸叔跟你說聲抱歉�！�
林聽聽謝清鶴提起這個人，又摸了下后頸，如果想她原諒他，得讓她劈暈他一次才行。
所以林聽沒有吭聲。
夏子默被段翎的“溫柔”折磨了半天，生不如死，此刻見到林聽如見到救星：“林七姑娘！”
段翎偏頭看他。
夏子默又閉上嘴了。
他總算深刻地體會到什么叫笑里藏刀了，今天他就被段翎笑里藏著的那把刀割了好幾下。
林聽始終記得夏子默傷了段馨寧的心，仍然對他沒好臉色，徑直越過他，走到段翎身邊，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好，之前她還騙段翎說自己跟謝清鶴沒關(guān)系。
該怎么向段翎解釋呢？
林聽頭都大了，都怪那個將軍，好死不死的，動歪心思抓她走。也罷，看段翎到時候怎么問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夏子默沒打擾他們，牽著馬朝謝清鶴走去，想送他回去。謝清鶴沒帶手下出來，又不會武功，一個人回軍營不太安全。
“走吧，我送你回去�！�
謝清鶴收回看林聽和段翎的目光，看夏子默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脖子：“你脖子怎么了？”
“別提了�！�
夏子默的脖子至今還疼著，上了藥也沒好到哪兒去。
林聽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遲疑小片刻，抬手扯了扯段翎的護腕：“我們也回去吧�！�
段翎點了下頭。
下一刻，他拔.出腰間繡春刀，擲了出去，刀破開晚風(fēng)，裹著殺意，直刺還沒走遠(yuǎn)的謝清鶴。
第84章
睚眥必報
繡春刀破開晚風(fēng)的一剎那，
也產(chǎn)生了屬于自己的刀風(fēng)，刀尖異常鋒利，在黑夜中泛起寒光。
這一刀過于突然，
站在段翎身邊的林聽都沒反應(yīng)過來。
周圍寂靜，
繡春刀被擲出去時會有一點聲響，夏子默和謝清鶴下意識地回頭看。一眨眼的功夫，
刀離謝清鶴很近了，
對準(zhǔn)的是心臟，只要他被刺中，難逃一死。
可謝清鶴本就是個文弱公子，即使看到刀也沒能及時躲開。
夏子默倒是反應(yīng)過來了，
卻也只來得及將繡春刀打歪了些，
刀尖還是沒入了謝清鶴的身體。值得慶幸的是，位置從心臟偏移到手臂，
沒傷到要害之處。
繡春刀的沖擊力大，
謝清鶴踉蹌了幾步，
夏子默忙扶住他。
鮮血從謝清鶴傷口涌出來，
滲濕衣衫，一片紅色觸目驚心，
他疼得臉發(fā)白，
卻忍住沒喊。
謝家被抄家時，謝清鶴在牢獄里受過刑，
早已領(lǐng)教過各種各樣的疼痛了，所以還能忍得住。
夏子默抬起頭，
看不遠(yuǎn)處的段翎：“段大人，
你……”
不等他說完，謝清鶴忍痛將繡春刀拔了出來，
任由傷口流出更多的血，然后一步步走向段翎。
夏子默牢記段翎的心狠手辣，唯恐他會再次出手，想攔住要走過去的謝清鶴：“謝五。”
謝清鶴推開了夏子默，雙手奉還刀：“段大人，你的刀。”
他不怪段翎對自己起了殺心，也沒資格怪，受傷后反而輕松了點，畢竟林聽會被歸叔抓到軍營，他也有錯——無能的錯。
夜色下，繡春刀散落著星星點點的血漬，染紅了刀上雕花。
林聽的心情大起大落，見謝清鶴沒死在段翎刀下，緊繃的身子稍稍放松。雖說有些事可能是謝清鶴間接導(dǎo)致的，但他罪不至死。
最重要的是謝清鶴若死在這里，還在軍營的今安在怎么辦？
段翎會對謝清鶴動手在林聽意料之外，剛剛見面時，他神情分明平和，不像是要動手的人。
但仔細(xì)想來，段翎會動手也很符合他睚眥必報的行事作風(fēng)。
原著里他就是這樣的人。
說起來，看過原著的她才是這世上最清楚段翎真面目的人，不過當(dāng)林聽看到他動手的時候，只有擔(dān)憂謝清鶴會死的情緒，依然沒有因此害怕、想遠(yuǎn)離他的情緒。
一想到段翎昨夜辦差一晚上，今早回宅子發(fā)現(xiàn)她不見，找了一天，林聽就忍不住望向他。
她站在段翎旁邊，這樣看過去只能看到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
林聽看了段翎幾眼，又看他們面前的謝清鶴，稍加思索，想上前去接過他舉在半空的繡春刀。
段翎余光掃過想上前的林聽，一手握住她，一手接下繡春刀，沒再當(dāng)著林聽的面對謝清鶴動手，也沒讓她碰到謝清鶴的血，他淡淡道：“抱歉，手滑了�！�
說是手滑，但在場的人都能看得出他是真想殺了謝清鶴的。
謝清鶴艱難地抬起受傷了的那只手，雙手給林聽與段翎行了一禮，卻也道了一聲：“抱歉�！�
他離林聽不遠(yuǎn)，她能聞到從謝清鶴身上傳來的血腥味。
林聽心情復(fù)雜。
謝清鶴身形瘦削，立在風(fēng)中，站得不太穩(wěn)，搖搖欲墜，行完禮后感到暈眩，往一側(cè)倒去。林聽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倒下就本能伸手過去扶，無關(guān)乎是誰，卻被段翎攔住了。
而謝清鶴靠自己站穩(wěn)了。
林聽朝夏子默使了個眼色，想讓他快點把謝清鶴帶走。
停在幾步之外的夏子默立刻沖上來，忙不迭地拉走謝清鶴，把人扔到馬上，牽過韁繩就走，他走晚一步都怕謝清鶴沒命。
段翎沒攔，放他們走了，他不疾不徐擦去刀身的血，這把繡春刀在今日之內(nèi)染過兩個人的血，一個是夏子默，一個是謝清鶴。
片刻后，繡春刀回到刀鞘，段翎對她道：“我扶你上馬。”
林聽本想說我自己可以的，但見他伸手過來，又把這句話咽回肚子里了，被他扶著上馬。
段翎牽起韁繩往城門方向走，目視前方：“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和謝清鶴沒什么交情�！�
該來的還是來了，她清了清嗓子：“對不起，我騙了你。”
段翎笑著道：“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沒錯，是謝清鶴害得你要撒謊騙我，錯在他身上。”
“……嗯？”他這個腦回路是林聽暫時沒法跟上去的。
段翎拉了下韁繩：“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何對他這般好，僅僅是因為你們曾經(jīng)差點相看過？”
她困惑：“我對他好？”
他低笑了聲，回眸看她：“你一而再再而三幫他遮掩身份，還不是對他好？如果這都不叫好，那你告訴我，什么才叫好？”
如此說來，的確易引起誤會，林聽抿唇：“我一開始會幫他隱瞞身份，是因為……”是因為今安在，擁有前朝皇子身份的今安在。
說到此處，她頓住了。
盡管段翎沒將夏子默和謝清鶴在私底下有來往的事告知皇帝，對皇帝不是那么忠心，但她也不太能未經(jīng)今安在同意，隨隨便便說出他是前朝皇子的事。
段翎雖回眸看她，但前行的腳步?jīng)]停下，走的路也沒偏斜：“怎么不說了，是因為什么？”
林聽糾結(jié)再三，撇開今安在的身份道：“不是因為我們曾經(jīng)差點相看過，是因為今安在，他和謝五公子有交情，所以我當(dāng)初會讓謝五公子暫住在書齋里�！�
他視線不離她：“也就是說你為了今公子才會幫謝清鶴？”
“對！”
說出來，林聽舒暢了。
之前瞞了段翎那么多事，她也不好受，總感覺憋著一口氣，很辛苦，如今這口氣出來了。
段翎慢條斯理道：“一開始你幫謝清鶴隱瞞身份，是因為今公子。后來呢，花樓那次，你也幫他隱瞞身份了，還是因為今公子？”
林聽沉默了幾秒，將被風(fēng)吹到身前的絲絳撥回身后：“花樓那次，不是因為今安在�！�
“你自己想幫他？”
她眼神飄過段翎發(fā)間玉簪，鈴鐺擊白羽的聲響勾人心弦：“京城爆發(fā)瘟疫時，他給我和今安在寫過信，想幫我們。我見他有這份情義，在花樓又幫了他一次，我也沒做別的，就只當(dāng)沒看到他�！�
段翎笑淡了些：“原來如此，不過你們之間還寫過信啊。”
“其實就那一封，沒了。我不知道謝五公子要造反的事，也從未參與過。”后半句話，林聽咬得極重，生怕他聽不見似的。
段翎轉(zhuǎn)頭回去，沒再看她：“謝清鶴為什么要抓你走？我問過夏世子，他說不知，你可知？”
她覺得有必要解釋清楚。
“你誤會了，不是謝清鶴抓我走的，是謝清鶴手底下一位將軍自作主張抓我走�！绷致犝遄玫溃敖癜苍谑掷镉兴胍臇|西，他想用我來逼今安在說出來。”
段翎再次回眸看她，似笑非笑道：“今公子也來安城了？”
“嗯�！彼ブ攸c很有一手，林聽忐忑地想，段翎會不會又提起太子遇刺一事？他之前就懷疑過是今安在做的，現(xiàn)在知道今安在也來了安城，興許更加懷疑了。
林聽頭大加頭疼了。
可段翎沒有提起太子遇刺一事，也不知是忘了此事，還是故意忽略不提，只問：“今公子手里到底有什么東西？他們這么大費周章想得到�！�
林聽心說，前朝皇子的身份和能拿去招兵買馬的金庫。
“我不能說�！�
段翎也沒再追問，話鋒一轉(zhuǎn)：“抓你走的將軍是誰？”
林聽摸著馬鬃：“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沒見過他，但聽謝五公子喚他歸叔�！彼蛲肀凰驎灂r，是背對著他的，沒看到臉。
歸叔，段翎記得此人是謝家軍里頗有實力的一位將軍。
林聽攏過馬鬃，給它扎辮子：“你是何時發(fā)現(xiàn)夏世子和謝五公子有來往的？”段翎問了她那么多，她也要問一些自己想知道的。
段翎：“在你之前�！�
她是在花樓時發(fā)現(xiàn)的，他說在她之前，那很早就發(fā)現(xiàn)了：“你為什么不將此事告知陛下？”
“不想說便不說了�！�
林聽松開馬鬃，猜測道：“是因為令韞喜歡夏世子？”
“不是�！倍昔釋τH情沒太大感覺，以前是，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所以段馨寧喜不喜歡夏子默，他們會不會在一起，都與他無關(guān)。他沒將此事告知嘉德帝，純粹是不想罷了，不是因為他們。
“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