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難怪段翎被帶到木屋后，又被他手下刺穿手背也不反抗，原來是要等他出來。梁王終于求饒了：“求你，求你饒我一命，我當(dāng)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
段翎慢條斯理地割下梁王的肉，如行凌遲之刑。
梁王的痛吟聲此起彼伏，過了一會，他語無倫次道：“段翎，你不得好死，求你饒我一命，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都給你�！�
段翎的手如玉，此時卻用來割肉、剔骨，沾滿了鮮血，還趁梁王清醒著，挖出了他的眼球。
梁王臉上頓時多了兩個血淋淋的血洞，疼得想死：“�。 �
沾滿血的眼球滑膩，瞳孔似還殘存著主人的恐懼。而段翎神情柔和，仿佛在做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熟練地用東西包好一雙眼球，這才抹了梁王脖子。
痛吟聲消失了，山間重回安靜，段翎突然想起些什么，起身看還愣在原地的林聽，朝她走去，溫柔一笑：“林七姑娘。”
第41章
難忍
山風(fēng)呼呼地吹，
帶來更濃的血腥味，林聽不舒服地動了動鼻子，正欲往后退一步，
卻忽然想起段翎方才徒手握住射向她的箭，
微微抬起的腳又放回原地。
他不會殺她的。
盡管林聽還不清楚段翎不殺她的理由，但從他握住了射向她的箭這件事來看，
他不會殺她。
段翎沒錯過林聽這個小動作，
目光緩慢地落到她放回原地的腳，看了半晌，像一條吐著紅信子的毒蛇纏繞上去，又望向她的臉。
林聽的臉只有些跑出來的汗，
一點血也沒，
干干凈凈的。
明明林聽身邊倒了不少被他所殺的黑衣人，卻并未沾到一絲血漬，
不知是過于幸運，
還是運刀人控刀精湛，
沒讓血沾到她。
不遠(yuǎn)處，
濺到鮮血的葉子垂下來，一顆血珠順著葉面掉落。
血落地面，
“滴答”響，
傳入林聽耳畔，她不是第一次見段翎殺人了。見他奪過黑衣人的刀，
就已經(jīng)做好他要大開殺戒的準(zhǔn)備。
可段翎如此殘暴的殺人手法還是震撼到林聽了，能當(dāng)上錦衣衛(wèi)的果然絕非凡人，
單純是折磨人、殺人的法子，
便有千百種。
林聽看著附近的尸體殘肢，再一次情不自禁地干嘔了幾聲。
看正常尸體是沒太大問題的，
但看被切割成一片片的尸體就很有問題了。因為她肚子空空，所以吐不出東西，只是干嘔。
段翎是怎么習(xí)慣的，難道這是當(dāng)錦衣衛(wèi)的必修課？錦衣衛(wèi)當(dāng)久了，覺得這些是家常便飯？
在山上這個足夠寂靜的環(huán)境中，林聽的干嘔聲很明顯。
朝林聽走去的段翎站住了，低頭看滿是血的雙手，鬼使神差拿出自己的帕子擦去上面的血，再走過去。他面容姣好和善，如端方雅正君子：“林七姑娘。”
林聽扶著旁邊的一棵樹，半蹲在地上，歪過頭看他，眼神微閃：“段大人�！彼浪仨毜脷⒌暨@些人，否則死的就是他們。
只是段翎的殺人手法能不能溫和一點點？別那么殘暴。
林聽盡量將他解剖人體的樣子想象成現(xiàn)代的法醫(yī)，自穿書到現(xiàn)在，她的接受能力逐漸增強了。
段翎伸手過去，好像是給她拉著站起來，卻半握著拳。
林聽反應(yīng)片刻才明白段翎的意思，不是拉手，而是拉手腕。她眨眨眼，遲疑幾秒，最終還是張開手，拉住了他勁瘦的手腕。
在林聽握住段翎手腕的剎那，他指尖幾不可見微動，與此同時，心底產(chǎn)生一股陌生的感覺，漸漸散開，在丑陋的血肉之下竄動。
這股感覺實在過于陌生，他分辨不出來是什么。
林聽站起來后就松開了段翎，事已至此，無路可退，她也算和他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綁在一起了。即使她今夜沒出手殺過一個人，也脫不去干系。
誰讓梁王在林聽眼皮子底下死去，死前又被她踹過一腳呢。
不過這梁王死有余辜，平日里仗著出生皇家，頗得皇帝寵愛，自詡身份尊貴，到處橫行霸道，作威作福，虐殺了不知多少百姓。
但又正因為死的是梁王，他們的麻煩才大。他出事，會驚動整個京城，皇帝也不會袖手旁觀，定會派人詳查謀害皇子之人。
林聽努力地冷靜下來：“段大人，梁王他……”
段翎垂著眼，壓了下被她握過的手腕，單手綁半松開的束袖護(hù)腕細(xì)帶，溫聲細(xì)語道：“死的只是山賊罷了，林七姑娘不必驚慌�！�
山賊？林聽沒反應(yīng)過來，懷疑自己聽錯了：“山賊？”
梁王質(zhì)問段翎是不是要殺大燕皇子時，他提過山賊二字，可她以為那是他故意說來讓梁王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沒成想他真要把梁王當(dāng)成山賊來處理。
段翎輕聲：“不是么？”
林聽立刻上道，兩眼一睜就說瞎話：“對，就是山賊。這群山賊太猖狂了，居然打段大人的主意，好在你將他們都?xì)⒘��！?br />
梁王不是山賊也只能是山賊了，今晚死的是“山賊”，他們能活，死的是梁王，他們不能活，因為這是一個以皇帝為尊的世界。
他們沒法推翻皇權(quán)。
她想了想道：“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來時做了記號，還派人去了北鎮(zhèn)撫司，讓錦衣衛(wèi)來尋你，萬一他們尋到上山看到梁……”
段翎淡聲道：“無礙，他們不會看到的�！彼鹧郏氨福俏疫B累林七姑娘了�！�
林聽：“是我自己要救你的，怎么能說是連累呢�！�
但他下次可否提早告訴她是在做局，不要讓她跑一整天，又見證血腥場面。早知道是段翎設(shè)的局，就回林家喝酸梅湯吃西瓜了。
段翎還在綁護(hù)腕，長睫垂在臉上，有兩道陰影。
以往能很快系好的護(hù)腕，今天卻不能了，細(xì)帶沿著指間掉落，還接連掉落三次。段翎忽略掉手腕上的麻意，想興許是被匕首刺穿的那只手傷到筋骨了。
林聽看了眼段翎傷痕累累的雙手，沒忘他掌心里有一道傷是因她而傷的：“我來幫你吧�！�
段翎看她：“有勞了。”
她拿起護(hù)腕兩側(cè)細(xì)帶，繞了幾圈，差不多是近距離地度量著段翎手腕的尺寸，打下一個蝴蝶結(jié)：“你看可不可以？如果太緊了，我再給你放松一點。”
林聽不是段翎，沒法切身感受松緊，只能用肉眼看個大概。
段翎收回手：“不用了�！彼贸鲆黄炕�，跟澆花草似的澆到死狀惡心的梁王尸體。
化尸水接觸到皮肉的瞬間，冒出一股難聞的刺激性味道，在頃刻間將一整具尸體腐蝕掉，梁王化為烏有，似從未在山上出現(xiàn)過。
段翎臉色如常，握瓷瓶的手一如既往的白皙好看。
林聽認(rèn)出段翎用的是化尸水，心道他果真是有備而來�；私�，能助人毀尸滅跡，千金難買，她對此物也略有耳聞。
怪不得段翎說錦衣衛(wèi)來也不會看到梁王。他到底是何時開始計劃殺梁王的，在梁王府遭受侮辱的那一天開始？她猜是的。
心機(jī)也太深沉了。
看來段翎不是一般的睚眥必報，他真的真的真的不再記恨她強親他那件事了？林聽現(xiàn)在很擔(dān)心段翎也在對她實施“溫水煮青蛙”。
似乎不太像。
若他也在對她實施“溫水煮青蛙”，他沒必要替她擋下箭，放任箭射中就行，來個借刀殺人。
當(dāng)然，林聽是能靠自己躲開那一支箭，可段翎又不是她，并不知道。上次他在城門聽梁王命令朝她射箭，也是射偏了的。
段翎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難道是因為段馨寧，他才對她一再容忍？那為什么原著里沒容忍“林聽”？林聽仔細(xì)思考了下，應(yīng)該是她覺醒后沒再傷害他……強親此事暫且不提，還救過他。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段翎是有恩必報之人？林聽怎么感覺也不太像呢，但這個可能性最大。
無論如何，面對段翎時，行事謹(jǐn)慎點總沒錯的。
林聽眼觀鼻鼻觀心，此刻權(quán)當(dāng)自己是一個透明人，色.誘之事先緩一緩，她不可能這種情況下色.誘段翎，也沒那個心情。
段翎見化尸水化掉了尸體，跨過原本有尸體的那塊地，轉(zhuǎn)身離開：“走吧，林七姑娘�！�
她小跑跟上去。
京城外有不少山，這是其中一座大山，地形復(fù)雜，樹木繁茂，又是黑夜，容易迷路，哪怕林聽記憶力不錯，也要找來時的記號才能確定走哪個方向。
萬萬沒想到的是，她順著記號走，辛辛苦苦地走了半個時辰，最后回到第一個記號那里。
遇到鬼打墻了。
其實就是夜暗，山路崎嶇，且山上的霧氣太重，模糊了視線，就算有火照明也難走。再加上參照物全是長得相似的樹木，人走太長時間，方向感會變?nèi)醯摹?br />
林聽仰頭看天，想借星月來辨別方向，卻發(fā)現(xiàn)自己很難看到天，參天古木將天遮擋住了。
她換個位置，從樹木交錯的縫隙望上去，夜空沒月亮，也沒星星，烏云密布，光線很昏暗。
倒霉，連顆指路星都沒。
林聽隔著衣衫摸財神吊墜：您老趕緊顯靈，把我們弄走吧。
財神也是神，順手救人也是可以的吧。林聽真誠地向財神許完愿，想回頭問段翎有沒有辦法，卻見他正目不轉(zhuǎn)睛看著一個方向。
段翎看著的方向很靜，蟲鳴鳥叫皆無，被一團(tuán)灰色濃霧籠罩著，既潮濕又陰暗，像漆黑的龐大獸口，待人走進(jìn)去便吞噬。
林聽凝眸看了片刻：“那是……瘴氣，有毒，不能靠近。”
也是這時，林聽突然發(fā)現(xiàn)有個記號指向這個方向，證明她白天走過這條路，當(dāng)時還沒瘴氣，現(xiàn)在卻有了。所以此處的瘴氣會在晚上出現(xiàn)，白天消失。
眼下最穩(wěn)妥的辦法就是找個地方待到天亮，等霧氣散去，再找出山的路，不然恐怕會迷失在山間迷霧，還有可能誤入瘴氣。
常人誤入瘴氣一般只有一個下場，那就被毒死。
無奈之下，林聽只好建議道：“段大人，我們要不先找個安全點的地方休息休息，等天亮再離開？白天這里是沒瘴氣的�！�
段翎看見瘴氣也毫不慌亂，沒反對：“那就依林七姑娘所言，找個地方休息，天亮再離開。”
林聽找到了一個山洞。
洞內(nèi)幽靜森冷，四周石壁潮潤，偶爾滴下幾滴水，砸中生長在角落的青苔，發(fā)出清脆聲響。
山上夜晚的溫度更低，外面冷，洞內(nèi)也冷，林聽檢查一遍山洞，確定里面沒什么野獸之類的東西，再撿些樹枝進(jìn)去生火。
而段翎不知從何找到了水，用幾片寬大的葉子裝回來。
段翎的臉和手都洗過了，殘留的水珠滑過幾乎沒瑕疵的皮膚墜落，愈發(fā)顯得五官精致。他置身于這洞里，猶如一只專門用美貌勾引過路人的山間艷鬼。
坐著一塊石頭的林聽多看了幾眼，目光不自覺隨著段翎臉上另一顆水珠移動，它先是滑過他眼簾下方，再滑過顏色偏淡的唇角。
她目光稍微偏移了點，看到段翎看起來很好親的薄唇。
昔日在南山閣強親段翎時沒怎么留意，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的唇似含絲縷沉香，觸感很軟，不是看起來好親，是確實挺好親。
強烈饑餓感將林聽的思緒拉了回來，好餓，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一整天沒吃過東西了。
她過去拿段翎接回來的水，想充充饑：“這水能不能喝？”
段翎回了個“能”后出洞片刻，拎了只已處理干凈的野雞進(jìn)來。林聽兩眼發(fā)光，當(dāng)即放下水，走到他身邊：“你抓到野雞了�！�
他“嗯”了聲，將野雞放火上烤，洞內(nèi)很快彌漫起肉香味。她兩手托腮，蹲在旁邊看，不停咽口水，暫時忘記段翎是個殘忍的人。
林聽專注看烤雞的眼神像在看什么喜愛的東西。
段翎看了她一眼。
不知過了多久，林聽總算吃到烤雞，心滿意足：“你烤雞的手藝真好，以后要是不當(dāng)錦衣衛(wèi)了，開個烤雞鋪子穩(wěn)賺不賠�！�
不等他回答，她咽下雞腿肉，又道：“瞧我糊涂了，你即便不當(dāng)錦衣衛(wèi)了，也不差錢�！�
段翎笑而不語。
燒雞很香，林聽吃得停不下嘴，段翎吃得并不多，兩只雞腿盡數(shù)進(jìn)了她肚子里，徹底飽了。
林聽吃完烤雞，余光掃到段翎的手。她剛才在外面沒看清，現(xiàn)在借著火光能看清他兩只手都有傷，一只手被梁王手下用匕首釘穿，另一只手握箭傷了。
被匕首釘穿的手最嚴(yán)重，隱約可見皮肉之下的森森白骨。只不過白骨黏著血，染成了紅骨。
放任不管，段翎當(dāng)真不會疼死？錦衣衛(wèi)也不是什么鐵人吧。
林聽看著這些猙獰的傷口，幻疼了，倒吸一口涼氣，摸出腰間的傷藥：“我給你包扎傷口�！�
段翎沒拒絕。
一般來說，藥粉灑到傷口是最疼的那一刻，段翎卻眉眼也不動，好像受傷的人不是他一樣。
林聽?wèi)岩啥昔崽鄣铰槟玖�，不然不會沒反應(yīng)的，又拿出帕子包住他的傷口，沒敢綁太緊，怕弄出血，更怕自己一用力就弄廢了他的手，變成好心辦壞事。
包扎的時候，林聽動一下就問段翎疼不疼：“疼不？”
段翎：“不疼�！�
“不疼？”她表示懷疑。
他反問：“無論疼不疼，你都要接著包扎不是？”
林聽：“話雖如此，你要是感到疼，就跟我說，我可以輕點包扎，那你就不用那么疼了。”
他沒再說話。
給段翎包扎好傷口，林聽輕輕將他的手挪回去。
段翎道了聲謝，望著眼前的火堆，沒看她：“林七姑娘是如何發(fā)現(xiàn)我被梁王的人抓走的�！�
林聽往火堆里添了一些干木：“路過看到的�！�
“路過？”
林聽不可能讓段翎知道她經(jīng)常打聽他的行蹤：“今天天氣不錯，我便想出城踏青。好巧不巧，半路竟看到你被人劫走�！�
她編造了一番說辭：“于是我就讓陶朱和車夫回城報官，自己跟上來，給他們留記號�！�
段翎似笑非笑道：“你倒是膽子大，敢孤身一人跟上來。”
冷風(fēng)沿著洞口進(jìn)來，林聽湊近火堆取暖：“你是令韞的二哥，你出事，我不能坐視不管。”
正在燃燒的樹木時不時“啪啪啪”響，段翎垂眸看竄起來的火苗：“可你不是已經(jīng)派人回城報官了？何必再冒險跟上來�！�
“北鎮(zhèn)撫司行動再快也需要時間，難保你不會在此期間被殺，跟上去還能隨機(jī)應(yīng)變，況且我心中有數(shù)，凡事以自己性命為先。”
林聽的話半真半假。
段翎也往火堆里添了些木頭：“林七姑娘思慮周全�！�
她挑了根比較直的樹枝出來在地上亂寫亂畫，裝作隨口一問：“段大人，你今天是以錦衣衛(wèi)外出辦差的名義引梁王出城？”
“你猜對了�！痹缟献筘┫鄤倧椲肋^梁王私開鐵礦，段翎出宮后不久就出城了，讓人很難不懷疑他是要把證據(jù)找來交到皇帝手中。
林聽旁敲側(cè)擊道：“也就是說，你并不用離京辦差？”
火越燒越旺了，段翎不再往火堆里添樹枝或干木頭，眼底倒映著火光：“不用。怎么了？”
她扔掉手里那根樹枝，去喝了點水：“沒事，我就是覺得你傷勢過重，不適合再離京辦差，最好在京城里休養(yǎng)一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