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段翎換了另一只手,也給左手腕來了兩刀,兩只手皆鮮血淋漓,蒼白的皮膚上開滿血花,恍若雪中艷梅,在極寒時綻放到極致。
血越流越多,他的臉卻沒失去血色,反倒有異常緋紅。
因疼痛而生的汗滑過段翎的美人尖,淌過好看的眉眼,順著窄挺的鼻梁往下,最終墜落,越過頓在半空的雙手,砸中腿間。
兩道熾熱的溫度隔著幾層布料相碰,發(fā)出啪嗒一聲,產(chǎn)生一抹極輕的沖擊力,異樣仿佛被人輕輕碰了一下,疼中帶扭曲的愉悅。
段翎不自覺低吟,長睫一顫,上面的一滴汗水抖落,像淚。
緊接著,他下意識揚起白皙的脖頸,汗流淌過上下滾動著的喉結,沒入微敞的衣領,汗珠掃過如玉的皮膚,落入鎖骨上的小窩。
沾滿血的雙手很是滑膩,一不留神沒握穩(wěn)匕首,它“啷”掉到床沿,撞了下再甩到地面上。
匕首靜靜地躺在地上,濺出去的血珠弄臟地毯。
段翎抿直唇,十指深深地嵌進被褥,捏緊,擦出血色的指痕,翻出仿佛在輕顫的褶皺,抵抗著一波又一波強烈的欲癮。
兩刻鐘后,他整個人像剛從水里出來,渾身濕漉漉的,眼尾、鼻尖、薄唇泛著一抹帶紅的潮色,長發(fā)凌亂,幾縷碎發(fā)黏在臉頰。
還是不行。
段翎雙眼被汗朦朧著視線,望虛空,呼吸很亂。終于,他妥協(xié)了,握住了自己,給予舒緩。
在它出來的那一刻,滅頂?shù)挠鋹偢蟹鋼矶痢2恢獮楹�,段翎腦海里忽然閃過一道逆光跑來、很模糊很模糊的纖瘦身影,他無意識地動了下紅白交加的手指。
第33章
一夜無眠
段翎不知在榻上躺了多久,
白色的水液混著散發(fā)出鐵銹味的血液滴落,最后凝固在空氣中。
一個時辰后,他起身清理,
將傷痕累累的兩只手腕浸入清水,
洗去斑駁血漬,水仿佛能沿著傷口滲進體內(nèi),
再次泛起疼。
他盯著雙手看了半晌,
目之所及是丑陋的疤痕。
因為黏在手腕上的血漬被水沖開了,所以藏在底下的疤痕完全暴露出來,而幾道新傷口的皮肉外翻,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色。
段翎慢慢抬手,
撫過手腕,
有凹凸不平的觸感,哪怕不看,
摸也能感受到這些傷疤的猙獰。
在最后一刻時,
他為何會想起她朝自己跑來的畫面……
房間門窗緊閉,
不知不覺間,
濃郁的血腥味遍布每個角落,將段翎的思緒拉回來,
他用帕子擦干手腕的水,
去推開窗,然后點燃了放了沉香的香爐。
待沉香味道散開,
他又喚仆從去準備熱水,重新沐浴了一遍,
暫時沒管那一盆被血和精弄得十分渾濁的清水,
也沒包扎傷口。
沐浴完,段翎去了書房,
一待便是一整晚,直至黎明破曉。
一夜無眠。
*
林聽一夜好眠,意識清醒后又賴了會床再起來。
昨晚李氏拉著她問了一串問題,說三坊街失火,不知段翎去三坊街辦差的時候有沒有受傷,又問她回府時是否經(jīng)過三坊街。
林聽不想李氏會誤會自己對段翎情根深種,因此沒跟李氏坦白去三坊街的事,只說自己不知道,李氏便叫下人去打聽了。
哎,她母親還真把段翎當未來女婿對待了,那么關心他……
洗漱過后,林聽懶洋洋地趴在窗臺前曬太陽,邊曬邊想能親段翎三十息的辦法,但想到一個排除一個,都不是什么好辦法。
想到一半,林聽被院中傳來的八卦聲吸引過去。
聽鈴院沒那么多條條框框,仆從在院中打掃時喜歡聊八卦:“你們聽說了沒,前幾天有人闖進梁王府劫走了梁王的女人,真有膽子�!�
拔草的丫鬟:“我也聽說了,梁王大發(fā)雷霆,發(fā)誓一定要找出幕后之人,將其千刀萬剮�!�
林聽挑眉,只要段翎不告發(fā),梁王是不可能找出她的。
澆花的小廝嘖嘖道:“不僅如此,那人還偷偷地往梁王的被褥里放癢癢粉,梁王當晚就中招了,三更半夜喚宮中御醫(yī)去診治�!�
“你們猜怎么著,這種癢癢粉跟普通的癢癢粉不一樣,是經(jīng)過改良的,御醫(yī)當時也束手無策,第二天才研究出治療之法�!�
他的語氣聽著有點幸災樂禍:“梁王撓了一晚上,臉都快要撓爛了,最后叫人綁起來。”
“這么惡毒,劫走了梁王的女人,還給他下癢癢粉?”
正偷聽的林聽:“……”
我哪里惡毒了,下癢癢粉惡毒?這已經(jīng)算很善良了好不好。她撇嘴,端過一碟瓜子來嗑。
小廝:“這哪里叫惡毒,分明是替天行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梁王是什么品性,一個欺男霸女的惡棍,只給他下癢癢粉算輕了�!�
林聽同意地點了點頭。
監(jiān)督他們干活的陶朱也是一臉八卦,忍不住插了幾句話:“真的?那人真的闖進梁王府把人劫走,還給梁王下了癢癢粉�!�
小廝殷勤笑道:“陶朱姐姐,我騙你作甚,此事如今在京城里傳得沸沸揚揚呢,我也是昨天去買菜的時候聽賣魚的大嬸說的�!�
陶朱沉吟道:“如此說來,此人確實有幾分真本事。”
不到須臾,她又道:“但還是不夠咱們七姑娘厲害,要是換成七姑娘,肯定會毒死他的。七姑娘最厲害了,還特別聰明�!�
林聽震驚:陶朱,原來我在你心里面這么殺伐果斷的?
掃地的婆子比他們要謹慎,壓低聲音:“小聲點,說梁王是欺男霸女的惡棍,你們不要命了,他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天子之子�!�
小廝:“怕什么,我只在院子里說說,又不會出去亂說。”
婆子掃干凈落葉,指了下周圍的墻:“隔墻有耳,當心連累七姑娘,抓緊時間干活吧�!�
不能議論梁王,他們說起別的:“八姑娘的婚事黃了,沈姨娘被氣到生病,這幾天臥床不起�!�
說到后宅之事,婆子來了興趣,沒繼續(xù)叫他們干活:“前陣子沈姨娘還到三夫人面前耀武揚威呢,瞧把她給春風得意的�!�
有的丫鬟還不清楚細節(jié):“婚事是怎么黃的?”
“戶部侍郎之子心高氣傲,八姑娘卻在一場詩會上,當眾下了他的面子,令他難堪。戶部侍郎之子認定她不是良配,堅持讓父親上門解除了婚約�!�
一個剛滿十一歲的小丫鬟困惑:“就這么一件小事?”
婆子摸了下她:“你還小,不知大戶人家在意什么。況且這樁婚事本就是沈姨娘高攀得來,大事小事都要捧著人家戶部侍郎一家子的,豈容八姑娘隨意對待。”
小丫鬟似懂非懂。
“不過八姑娘有機會挽回這樁婚約的,那便是當眾跟戶部侍郎之子道歉�?伤辉福蛞棠镅褐斯媚锶�,她也死活不開口,任憑沈姨娘打罵,也是個可憐的�!�
小廝咂舌:“八姑娘居然敢忤逆沈姨娘,真是聞所未聞。”
“我也覺得這不像是八姑娘能做出來的事,以前八姑娘就是個沒主見的,凡事讓沈姨娘牽著鼻子走,是不是有人教她這樣做?”
聽到此處,林聽沒再聽下去,放好瓜子,想出門去段家找段馨寧,她們有幾天沒見面了。
可剛到段家,她還沒有見到段馨寧就被馮葉的婆子帶走了。
馮葉拉著林聽聊了足足半個時辰才肯放人,話里話外都在打聽她的喜好,也會提到段翎。
林聽左耳進,右耳出,雖說會回應一兩句,不讓長輩失面子,但也不會太殷勤,叫人誤會。
當能離開馮葉的院子時,林聽如釋負重。
段馨寧至今尚未知道林聽和段翎二人被雙方母親安排過相看,聽下人說她去了馮葉的院子,只以為母親是喜歡自己的這個朋友。
所以段馨寧沒去打擾她們,在房間里等著林聽來,見到她便道:“看來我母親很喜歡你,以往她很少會主動見外人的�!�
林聽心中清楚真正原因,尷尬道:“馮夫人是對我挺好的�!�
段馨寧也是隨口一提,很快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后了,與林聽坐在羅漢榻上:“其實你今天不來找我,我也打算去找你的。”
“那我們算心有靈犀。”
誰知段馨寧忽露出憂愁神色:“樂允,我做了一件錯事�!�
林聽揉太陽穴的手頓住,表情變得微妙,想到原著里限制級別的情節(jié):“做了什么錯事,你不會是和夏世子他偷嘗禁果了吧?”
段馨寧羞紅了臉,捂住林聽的嘴,生怕她再吐出大膽的話。
盡管里間只有她們,就連貼身丫鬟也在外間候著,但段馨寧還是聽不得這些,面紅耳赤的。
“你說什么呢!我、夏世子,我們現(xiàn)在清清白白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倍诬皩幷Z無倫次地解釋,“是我借了二哥的書,但……”
林聽拉下段馨寧的手:“弄壞你二哥的書了?”
段馨寧揪著帕子,臉紅欲滴血,不太好意思:“不是弄壞了我二哥的書,二哥人好,就算弄壞了他的書,他也不會說什么的�!�
“那你究竟做了什么�!绷致犗氩怀鏊龝鍪裁村e事。
“我還書的時候,不小心把春宮圖夾里面了,回來才發(fā)現(xiàn)的,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事?”段馨寧鼓起勇氣才說出這番話。
葡萄從林聽指間掉落,砸回綴著花的小竹籃里:“春、宮、圖?你說你把春宮圖夾進你二哥的書里了?段令韞,你行啊�!�
段馨寧羞到不敢看她,用帕子捂住臉:“我不是有意的�!�
林聽一愣一愣地撿起那顆葡萄:“慢著,你看春宮圖?你以前不是連有房事內(nèi)容的話本都不看?只看談感情的,現(xiàn)在怎么看上春宮圖了?”
段馨寧回憶起春宮圖的內(nèi)容,頭越埋越低,聲如蚊吶:“我就是好奇,沒看過多少次的�!�
“你太不講義氣了,看春宮圖這好東西,居然不叫上我�!�
段馨寧快羞死過去了:“好樂允,你莫要打趣我了,我知道錯了,以后絕不會瞞著你�!�
林聽吃下葡萄,不再逗段馨寧:“這還不容易,趁你二哥還沒發(fā)現(xiàn),溜進他書房里拿回來,你又不是沒溜進過他書房�!�
“不行�!�
她不解:“為何不行?你二哥給書房上鎖了?”
“不是,我二哥把那本書帶去北鎮(zhèn)撫司了。”段馨寧不久前失眠,找段翎拿了本晦澀難懂的書,看一會就困了,很管用。
帶去北鎮(zhèn)撫司了?林聽“咦”了一聲,愛莫能助道:“北鎮(zhèn)撫司……你還是想想如何跟你二哥解釋你往他的書里放春宮圖的事吧。”
段馨寧眼神閃躲:“我今天早上找二哥說了。”
林聽:“怎么說的?”
“說書里面夾著別的東西,讓二哥帶回來。”段馨寧內(nèi)疚著,“可我怕二哥會直接翻開書拿出春宮圖,于是脫口而出說里面的東西是你的,讓他不要亂看。”
林聽嘴里的葡萄都不甜了,這不是她在現(xiàn)代上學的時候玩過的花招,看被父母逮住,說是同學的,他們就不會收走。
可段馨寧藏在書里的并不是話本,而是春宮圖。
兩者的程度完全不一樣。
林聽氣笑了:“段令韞,你真夠意思的,有春宮圖不跟我分享也就罷了,還讓我給你背鍋�!�
段馨寧忙不迭抱住她:“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氣,我怕二哥知道了,會告訴母親,所以才不敢向他坦白的�!�
段翎脾氣再好,也是她二哥,段馨寧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林聽哭笑不得:“可你不一定要用這個借口啊,說你還想看那本書,讓他從北鎮(zhèn)撫司里帶回來,相信他也不會拒絕的。”
段馨寧抿唇:“二哥書房里還有一本一模一樣的書�!�
林聽想了幾秒:“那就說你在上面做了批注,要原來那一本。以他的性格,不會拒絕的�!�
“二哥知道我不喜歡看這類書,也知道我拿那本書是因為睡不著覺,怎么會在上面做批注�!�
段馨寧垂頭喪氣:“他可是錦衣衛(wèi),習慣從人的言語中找破綻,肯定會懷疑的。聽我說做了批注,說不定要翻開來看�!�
“行吧。”林聽沒話了。
段馨寧觀察著林聽神色,細聲道:“我二哥說,他到時候會親自送還給你,讓你放心。”
林聽算是怕了她:“別了。我待會去北鎮(zhèn)撫司找他拿,放在他那里夜長夢多�?蓱z我壓根沒看過那春宮圖,卻要擔下這個私下愛看春宮圖的名頭�!�
“別擔心,我二哥這不是還不知道書里夾的是春宮圖嘛。”
林聽離開羅漢榻,準備去找段翎:“非也。萬一他好奇打開來看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這應該不會吧。”聽她這么說,段馨寧也有些擔心了,“你現(xiàn)在要去北鎮(zhèn)撫司找我二哥?”
“嗯,走了。”
段馨寧送林聽出門,很愧疚道:“抱歉,連累你了�!�
“準備好銀子�!绷致牽戳硕诬皩幰谎�,撓她的腰窩,直到她忍不住笑了才收回手,“我改天要到南山閣狠狠宰你一頓。”
段馨寧應得快:“好。”
林聽沒再耽擱,帶著陶朱乘馬車前往北鎮(zhèn)撫司。
陶朱還沒有來過北鎮(zhèn)撫司,落地的瞬間,看到那森嚴冰冷的建筑便軟了手腳,想勸林聽回去:“七姑娘,您找段大人有急事?”
“有關我清譽的事�!�
“有關您清譽的事,那的確是急事�!碧罩炝⒖讨匾暺饋砹�,“可您還沒告訴奴是何事呢�!�
下馬車后,林聽大步流星朝北鎮(zhèn)撫司走去:“保密,此事跟令韞也有關系,所以不能外傳�!�
陶朱一頭霧水。
有關七姑娘清譽的事,又跟段三姑娘有關系的?那是什么。
在陶朱愣神時,林聽已經(jīng)走到北鎮(zhèn)撫司的大門前。而守門錦衣衛(wèi)換過一批了,將她攔下:“此為北鎮(zhèn)撫司,閑雜人等不可進�!�
林聽掃了眼他們的繡春刀,往后退一步,留足安全距離:“我是林家七姑娘,想找段指揮僉事,麻煩兩位官爺轉告一聲�!�
錦衣衛(wèi):“段指揮僉事也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我認識他�!�
他們無動于衷,質(zhì)疑道:“你說認識便認識?”
林聽保持微笑,壓下想揍人的沖動,因為自知打不過訓練有素的錦衣衛(wèi):“你們轉告一聲,不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你既認識段指揮僉事,為何不等散值再去他府中找他?”
她耐著性子:“兩位官爺,事情分輕重緩急,我現(xiàn)在來找段大人,當然是有急事才來�!�
錦衣衛(wèi)有點猶豫。
陶朱心心念念著林聽說的清譽二字,急了:“你們知不知道我家七姑娘是誰?你們家段大人的心上人,還不趕快去通報?”
反正以她家七姑娘的聰明才智,肯定能成功實施計劃——成為段大人心上人,再甩了他的。就是時間問題而已,她提前借用一下這個名號應該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