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那我陪你聊會天�！绷致牨鞠胛苟诬皩幒韧晁帲x開段家去書齋找今安在聊聊生意上的事，聽了這話，決定留下來多陪陪她。
房間藥味濃郁，段馨寧讓芷蘭去開窗透透風(fēng)，又讓其他丫鬟去點(diǎn)燃香爐，怕會熏到林聽。
林聽吃她吃藥剩的蜜餞。
段馨寧用帕子擦去她唇角沾上的糖屑，忽然想起黃鶴樓起火的事，心有余悸：“昨晚，你和我二哥是如何離開黃鶴樓的？”
林聽簡單概括了下昨晚發(fā)生的事：“我們就是這樣離開黃鶴樓的�！彼唤痔崞鹆私z綢的事，“黃鶴樓用的絲綢是真的好�！�
“竟是如此，那絲綢確實(shí)救了你們一命�！倍诬皩幍蛧@道。
“不過我有一事不明�！�
段馨寧倚著軟枕坐，手牽住林聽：“什么事？”
林聽好奇問：“你二哥是錦衣衛(wèi)，我也在南山閣見識過他的身手，不像會輕易暈倒的人。但他昨晚暈了，你可知道原因？”
“這……”段馨寧看了一眼兩側(cè)的仆從，“你們先退下。”
仆從很快便退下了。等她們關(guān)上門，段馨寧才跟林聽說段翎身處火場會感到暈眩的原因。
林聽起初還有點(diǎn)懷疑段翎昨晚是裝暈，聽到這個答案，斷定自己是多想了。林聽沒跟段馨寧提刺客的事，不想她擔(dān)驚受怕。
過了片刻，段馨寧從床榻上起來，說想和她一起看書。
從前她們也這樣看過幾次書，段馨寧還特別喜歡邊看書邊跟她討論的感覺：“好不好？”
“可以�！绷致牬饝�(yīng)了，“你房里有什么書？”
“房里的書，我都看過了，沒趣�！倍诬皩帋搅硪粋�院子，推開其中一間房的門，“你想看什么書？這里的書很齊全的�！�
林聽往里看。
這間書房比她住的房間要大上兩倍，入門正中間有書桌椅凳，后方有一扇面向小院的窗，看書寫字累了可轉(zhuǎn)頭看院中花草。
窗臺也有幾盆小小的綠植，簡約又雅致。林聽走過去，垂眸看被照顧得很好的蝴蝶蘭，偶然發(fā)現(xiàn)窗外的院中拴了條白色的小狗。
林聽轉(zhuǎn)身看段馨寧：“這是你家里人給你弄的書房？”
段馨寧眼神躲閃：“嗯，這是我家里人給我弄的書房�！逼鋵�(shí)這是段翎的書房，但他不�；貋�，所以她偷偷地進(jìn)來看過幾次書。
段翎的藏書豐富，有很多書齋都買不到的孤本。
不跟林聽說實(shí)話，是怕她拘著，不敢亂碰，轉(zhuǎn)身就出去了。思及此，段馨寧拉著她走向書架：“你隨便翻看，不必拘著。”
林聽：“好。”
她沒覺醒之前很少來段家，不想直面段馨寧擁有的好家世，一般只約段馨寧出外面，所以對段家的房屋布局都挺陌生的。
書房的東側(cè)、南側(cè)各有幾架書籍，西側(cè)卻只有一架，林聽不自覺地走到西側(cè)這架書前面。
段馨寧忽然想起有事要交代丫鬟，但她沒帶丫鬟過來。
“樂允，你在這里等等我，我去找芷蘭辦點(diǎn)事，你看中哪本書就拿出來，我很快回來�！�
林聽點(diǎn)頭：“你去吧。”
她從上到下挑了幾本，看了幾頁又放回去了，不太感興趣。
挑到后面，林聽彎下腰，再挑挑揀揀一番，拿出一本放在最底層角落的書。奇怪的是，她一拿開這本書就聽到木板移動的聲音。
林聽輕怔幾秒，驚奇抬起頭，面前的書架就自動緩緩地向兩側(cè)拉開，露出后面裝著眼球的一排又一排琉璃透明小罐。
突然，她身后響起了一道聲音：“林七姑娘�！�
林聽手里的書掉落在地。
段翎不知何時來到了書房里，就在她身后，林聽身子一僵，轉(zhuǎn)頭看。他穿著大紅飛魚服，過艷的臉隱于沒被陽光照到的陰影中。
與此同時，“砰”一聲，房門關(guān)上了，書房陷入陰暗。
第27章
腿不爭氣地軟了
門是被風(fēng)吹關(guān)上的，
也有輕風(fēng)沿著面向后院的半開木窗吹進(jìn)，拂動林聽垂在臉頰的幾縷碎發(fā)，書落在她腳旁，
安安靜靜地躺著。
盡管房里偏暗，
書架上的琉璃透明小罐還是分外引人注目，漂浮在藥水里的眼球似有似無浮動著，
盤繞在周圍的血絲暗沉森然。
她看見了，
琉璃透明小罐里裝的是眼球，成雙成對的眼球。
林聽呼吸不由得放輕，仿佛怕驚擾了這滿屋子的眼球，即使只看了幾眼就因?yàn)槎昔岬穆曇艮D(zhuǎn)過身來，
卻還是看得很清楚。
一排又一排的眼球給人的視覺沖突很強(qiáng)，
此刻還在林聽腦海里回放，揮之不去，
深刻至極。
哪怕現(xiàn)在背對著這些眼球，
也有它們在盯著她看的錯覺。
林聽愣在原地，
想像平常那樣喊段翎段大人，
又感覺喉嚨被一團(tuán)棉花塞住了，吐不出一個字，
許是還沒從震驚中徹底回過神。
空氣凝滯了片刻，
林聽眼睜睜地看著段翎走到自己面前，再眼睜睜地看著他彎下腰，
伸手到她腳旁，拾起那本掉在地上的書。
段翎的手修長勻稱，
拿著封面為獸皮的書，
甚是賞心悅目。
但林聽的關(guān)注點(diǎn)并不在段翎的手上，也不在這本書上，
而是在她身后的琉璃透明小罐上。
段馨寧說這是她的書房，那她可知書架后面藏著滿滿一墻的眼球？以林聽對段馨寧的了解，她不像有收藏眼球的癖好的人。
林聽凌亂了。
縱然很想撒腿就跑，遠(yuǎn)離這個地方，無奈腿不爭氣地軟了。
段翎將書放回原位，剛往兩側(cè)拉開的書架重新向中間靠攏，逐漸合并到一起，恢復(fù)原樣，擋住了嵌進(jìn)墻體那排有眼球的書架。
她再次聽到木板移動的聲音，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當(dāng)目光觸及星羅棋布的琉璃透明小罐，與其中某一對眼球?qū)σ暽蠒r，立刻彈開了。
而他僅是平靜地看著她：“林七姑娘，你為何在此？”
林聽咬了下唇，讓輕微疼意拉回意識，有些語無倫次道：“她、我，是令韞帶我來的，她說這是她的書房，讓我進(jìn)來看書。”
段翎的平靜到達(dá)了詭異的地步，放好書后直起身子。由于所站位置角度問題，他的身影覆蓋著林聽，如一個黑漩渦，吞噬掉她。
他輕聲道：“她騙了你，這是我的書房，不是她的書房�！�
“��？”林聽頓時想把段馨寧抓來胖揍一頓，居然騙她，好死不死的，還被段翎這廝逮住。
這都不重要了，她更想知道滿書架的眼球是什么情況。
他喜歡收藏人的眼球？哪來的這么多眼球？難道……林聽一時沒掩飾住情緒，面部表情比書房里的藏書還要豐富多彩幾分。
段翎將林聽的表情盡納眼底，卻沒說什么，不急不慢繞地著書架走了一步，等她主動開口。
誰知她開口第一句話是：“抱歉，誤闖了你的書房�！�
他挑書的手頓了頓，徑直越過《道德經(jīng)》，落到《羅織經(jīng)》：“林七姑娘道哪門子的歉，又不是你的錯，是令韞帶你進(jìn)來的。”
林聽不動聲色邁出左腿，可惜腿還軟著，差點(diǎn)撲到段翎身上，幸好核心夠強(qiáng)，靠自己站穩(wěn)了。
段翎似沒看到林聽的小動作，取下《羅織經(jīng)》。
她捏了把大腿，讓這死腿不要發(fā)軟，之后悄然往門口方向走一小步：“無論如何，我都該跟你道歉，無意間侵犯了你的隱私�！�
段翎回眸：“隱私？”
林聽立刻不動了，佯裝給書架掃灰塵，哪怕一點(diǎn)灰塵都沒：“就是你不想讓別人發(fā)現(xiàn)的事。你放心，我定對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他朝她走了幾步，二人距離縮短，低聲道：“你覺得我喜歡收藏人的眼睛是見不得光的事？”
林聽否認(rèn)：“這倒不是，我只是覺得不能隨便議論旁人�！�
話音剛落，段翎彎唇輕笑，天生微粉的眼尾也跟著彎了彎：“沒想到啊，有朝一日會從林七姑娘口中聽到這樣的一句話�！�
等她反應(yīng)過來他是什么意思，窘迫到頭頂冒煙。
最沒資格說不能隨便議論旁人的人莫過于“林聽”，她曾經(jīng)對段翎進(jìn)行過無數(shù)次的議論點(diǎn)評，將他從頭到尾批得體無完膚。
林聽腦瓜又疼了。
昔日“林聽”搬起來的石頭統(tǒng)統(tǒng)砸她腳上，林聽企圖揭過這個話題：“長大后讀了些書，懂得了些道理，果然多讀書準(zhǔn)沒錯�！�
段翎倒也順著她道：“的確，多看書有時還能救命。上次你不就是因?yàn)榭戳藦堉倬暗摹督饏T要略》，才知道渡氣救人的法子。”
提到渡氣救人，林聽下意識地瞟了一眼他的唇。
段翎翻看幾頁武周時期來俊臣所寫的《羅織經(jīng)》，對里面描寫的殘酷刑法沒太大反應(yīng)，放回書架，抬手拿起另一排書架上的書。
不知是有意無意，段翎拿到的是《金匱要略》，翻開的那一頁恰好是記載渡氣救人的內(nèi)容。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
林聽沒留意他拿的是什么書，想開門，主要是沒什么安全感，可段翎擋在她身前，通道又那么窄，越過他去開門，有點(diǎn)太明顯。
不是林聽不想跟段翎單獨(dú)相處，爭取早日完成任務(wù)，這詭異的氣氛不對，這時間也不對。
她忍住想開門的沖動，盡量適應(yīng)略缺光的環(huán)境。
“段大人，我能不能問一下，你是從哪里得到這么多……人的眼睛�！眴栠@話的時候，林聽眼皮猛跳了下，眼睛幻疼了。
“林七姑娘忘了？我是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待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北鎮(zhèn)撫司的詔獄。而那里多的是尸體，想要人的眼睛，易如反掌�！�
進(jìn)北鎮(zhèn)撫司詔獄的刑犯通常是些高官顯貴、皇親國戚。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這種人一旦倒臺，背后的家族也將分崩離析，一旦他們身死，尸體可能都沒人領(lǐng)回去，經(jīng)由錦衣衛(wèi)處理。
因此，錦衣衛(wèi)有權(quán)處理他們的尸體，是拿去火化，還是扔到亂葬崗，亦或是喂給狼狗吃。
林聽明白了。
雖說她依然感覺裝滿墻的眼球瘆得慌，但也尊重段翎將人的眼球做成標(biāo)本來欣賞的癖好。跟喜歡收藏草木標(biāo)本的人像，又不像。
穿書至今，林聽始終牢記著現(xiàn)代的一句話，尊重物種的多樣性，故作哈哈笑道：“段大人，你這癖好……愛好還挺別致。”
段翎指腹摩挲著紙，被鋒利紙角刮過：“你不覺得惡心？”
送命題。她忙回：“咳咳咳，段大人你的愛好確實(shí)挺罕見的，可也、也不能說惡心�！爆F(xiàn)代還有人體標(biāo)本呢，不濫殺無辜就行。
他任由紙角刮破指腹，冒出深紅血珠印在紙上，似笑非笑問：“林七姑娘當(dāng)真這么想？”
“對�！绷致犞币曋c(diǎn)頭如搗蒜，她說的是實(shí)話。
不惡心，但有些恐怖。
對視片刻，段翎掃了眼她微微發(fā)抖的雙腿，合上《金匱要略》，隨手放到一旁，很好心地問：“你的腿在抖，是身體不舒服？”
“興許是站太久，站到腿累了，得找個地方坐，不然我先……”林聽想找借口離開書房。
他拉出放在書桌下面的椅子：“累了便坐吧，不必拘著�！�
林聽：“……”
我謝謝你哦。林聽僵著屁股坐下了，心想段馨寧怎么還不回來，是不是忘記還有她在這里。
快回來快回來快回來，她默念三遍，無聲作法。
段翎平易近人道：“客氣了。你是令韞的手帕交，我身為她二哥，理應(yīng)替她招待好你。你進(jìn)來不是為了看書？隨意即可�！�
林聽不想周圍安靜下來，否則涼颼颼的，開始沒話找話：“段大人剛從北鎮(zhèn)撫司回來？”
“算是�！�
她坐了沒一會，佯裝要選書看，起來行至靠門那一排書架：“你在調(diào)查昨晚那些刺客？”
段翎眼也不抬：“對。正如林七姑娘之前說的，刺客會在七天內(nèi)動手，昨晚黃鶴樓起火便是他們策劃的，目的為了殺我�！�
林聽純屬誤打誤撞：“盡管如此，我還是沒能幫上什么。”
“林七姑娘指的是聽聲音找出刺客安插在錦衣衛(wèi)里的探子？我已經(jīng)找出來了�！彼崎_半開的窗，露出后院完整的景色。
無拘無束的鳥駐足在樹枝上，沒多久就飛走了，只有被繩索拴住的小狗還在，乖乖地刨著土。
“你找出來了？”林聽心思完全不在書上，趁段翎面朝窗，背對著她，踮起腳尖往門口走。
段翎輕敲窗臺，小狗想跑來，卻被拴住它的繩索攔住。
“今天找出來的。多虧你提早告知我錦衣衛(wèi)里有刺客的探子，我方能使計讓對方露出馬腳�！�
說罷，他驀然回首。林聽反應(yīng)更迅速，飛快地收回邁向房門的腿，摸著下巴看書架上成排的書，看起來在很認(rèn)真地挑書。
段翎看著她。
“林七姑娘想看什么書？不妨跟我說說，我給你找�！�
林聽胡亂地拿了一本書：“我想看話本，這本好像還不錯，我自己挑就行，你忙你的。”
段翎看一眼，提醒道：“那一架子都是史書，不是話本。我這里也有些靈異神怪的話本，不過是在東側(cè)的第二個書架里�！�
她發(fā)現(xiàn)自己拿的是《秦漢史論集》，塞回去：“看錯了�！�
他笑而不語。
林聽頂著段翎的視線離開靠近房門的書架，走到東側(cè)的書架，畢竟她說想看話本：“段大人，我在這里會不會打擾你？”
段翎坐到書桌前，沒喚下人進(jìn)來，自行研墨寫字：“不會，你當(dāng)這里是普通的藏書閣就好�！�
她訕笑：“好�！�
好個屁。林聽頻頻看房門，段馨寧撒謊說這是自己的書房也就算了，還扔下她一人面對段翎。
換作往日，林聽為了完成親他的任務(wù)，自是求之不得。但此刻就算了吧，她需要點(diǎn)時間消化今天見到的滿墻眼球。
又過了一刻鐘。
房門沒一絲動靜，林聽見段馨寧還不回來，怨氣足以復(fù)活十個邪劍仙，面對段翎時語氣還是好的：“段大人，我想去找令韞。”
段翎批注好一份公文，將筆擱置筆架：“不看書了？”
林聽一套說辭滴水不漏：“我和她說好一起看書討論的，她不在，我也沒心思看書了�！�
他還沒回答，后窗涌進(jìn)一陣風(fēng)，吹落桌上沒被壓著的一張信紙。只見信紙在空中翻滾幾圈，飄到了她腳下，寫著字的那面朝上。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都會順手幫忙撿起，林聽也不例外。
林聽彎下腰，伸手過去撿，在看清紙上內(nèi)容的那一刻，手微不可見停滯了下，這不是她為了完成表白任務(wù)寫的信��？
我喜歡你。這四個大字措不及防沖進(jìn)了她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