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2章
朱厚熜也沒如以往那般往心里去，說道：“不得不說，與你相處的這些時日，我的心境發(fā)生了很好的轉(zhuǎn)變，至于拿身份欺你……呵呵，不會了�！�
朱厚熜淡然一笑，說道：“你我之人生天差地別，金陵一別之后，注定再無交集，犯不上與你炫耀什么�！�
“呦，不錯不錯，有長進(jìn)�！敝旌裾者B連點(diǎn)頭。
朱厚熜只是笑笑，率先往雅間走，背對著朱厚照說道，“我在這里待不了太久，給你個賺錢的機(jī)會，以后我來吃飯，你陪我嘮嘮嗑，解解悶，少不了你的賞錢。”
朱厚照笑了，哈哈道：“有錢不賺是傻子！”
~
酒菜上齊。
朱厚照比朱厚熜胃口還好，逮著硬菜可勁兒炫，若非黃錦，朱厚熜都無從下筷。
黃錦咕噥：“這吃相都快能跟李青相媲美了�！�
朱厚照佯裝沒聽到，且不以為恥，甚至還想再多點(diǎn)兩道菜。
朱厚熜什么山珍海味沒吃過，酒樓飯菜的確可口，卻也不至于為口吃的，跟朱厚照拌嘴。
待朱厚照告一段落，朱厚熜狀似無意的問：“永青侯家的蒸汽船你可聽說過？”
“你這不廢話嘛，這又不是什么秘密，且永青侯可是我這里的常客。”朱厚照放下筷子，給自己斟了杯酒飲了，咂咂嘴，“之前聽永青侯提過一嘴，說是要上交朝廷，嘖嘖，大度啊！”
頓了下，“不過，他是大度了，就是不知朝廷會不會大度�！�
朱厚熜眸光閃爍，“這么說，你有看法了？”
“我一小小商賈能有什么看法？”朱厚照無語道，“就算有也不敢說啊！”
“這有何不能說的……”朱厚熜輕笑道，“文人士子，市井小民，閑暇之余，私下議論些國之政令乃常有的事，甚至連話本，都有含蓄的借用故事映射，這點(diǎn)上面人并非不知。只要不是大庭廣眾之下抹黑朝廷，便不會被問責(zé)。這一來呢，悠悠眾口需要一個發(fā)泄點(diǎn)，二來呢，大明百姓何止萬萬？朝廷便是有心，也管不過來啊�！�
朱厚熜笑著說：“正如你之前所說，你自以為不得了的事，其實(shí)根本不叫事，因?yàn)闆]人會在意你�！�
朱厚照把玩著酒杯，挑眉道：“這么說，你也是上面人了？”
“嗯……算是吧！”朱厚熜沒有否認(rèn)，“你在金陵當(dāng)有些年頭了，我也想借你了解一下民情民意，當(dāng)然，我不白嫖�！�
朱厚照沉吟了下，道：“法不傳六耳�！�
朱厚熜哭笑不得，輕輕揮了揮手。
一行錦衣侍衛(wèi)略一遲疑，齊齊一抱拳，走出雅間。
“我也要出去？”黃錦問。
“算了，你這人笨是笨了點(diǎn)，不過對你家少爺還是忠心的，倒不會亂說�！敝旌裾帐u頭，旋即，清了清嗓子，嘿嘿道，“那我就放肆一回，指點(diǎn)一下江山嘍？”
朱厚熜微笑道：“出的你口，入的我耳�！�
一聽就是跟李青學(xué)的……朱厚照腹誹了句，道：“永青侯將蒸汽專利上交朝廷，自然是一心為公，可若朝廷就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終是不妥�！�
“你是想說，這會沖擊朝廷頒布的《專利法案》，導(dǎo)致別人沒了動力，對吧？”朱厚熜說。
朱厚照翻了個白眼：“你這只是看到了問題，我要說的是如何解決問題�！�
“哦？”朱厚熜不自禁身子前傾，隨后又覺這般太掉價(jià)，重又靠回椅背，說道，“我知道些內(nèi)情，皇上此次下江南就是為了這個，補(bǔ)償李家�！�
朱厚照聳了聳肩：“可若補(bǔ)償不當(dāng)，便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朱厚熜皺了下眉，緩緩道：“愿聞其詳！”
第185章
不忘本的朱佑材
“想聽？一千兩！”朱厚照說。
黃錦氣結(jié)：“你咋不去搶？”
朱厚照莞爾一樂，道：“你可有聽過一句話？”
“什么？”
“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
你可知這話一語中的？朱厚熜好笑想著，朝黃錦道：“給他�！�
“……少爺，沒帶這么多�！秉S錦苦兮兮道。
朱厚熜一滯，尷尬道，“那什么，能不能……”
“賒賬？”朱厚照表情玩味。
朱厚熜臉上一熱，有心硬氣一回，卻又怕錯過了什么，畢竟，明日早朝李家就要上交專利，自己也要當(dāng)場做出補(bǔ)償。
臨近傍晚，再讓人回去取，也不趕趟了。
“可行？”朱厚熜悶悶說。
“嗯…”朱厚照糾結(jié)好一會兒，道，“明日結(jié)賬的話，再加五百兩�！�
黃錦極度不爽，這和打劫有什么區(qū)別？
可思及那句‘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黃錦便也不再搶在主子前面表達(dá)情緒。
“可以！”朱厚熜反問，“可你若是凈說些沒營養(yǎng)的廢話，又當(dāng)如何？”
“只要你認(rèn)為是廢話，我一文不取�！敝旌裾照f。
朱厚熜訝然，疑惑道：“你就不怕我故意……？”
“若你只有這點(diǎn)肚量，那只當(dāng)我眼瞎�！敝旌裾招Φ�，“做生意嘛，有賺有賠才是常態(tài)�！�
“……說吧！”
“君王賜不可辭，反之亦然，既然是李家主動提出的，朝廷當(dāng)然要接受，可吃相也不能太難看不是？”朱厚照道，“如若皇上給的只是名……你以為李家缺名嗎？當(dāng)然了，皇上也可以給錢，可給多少合適？一百萬，兩百萬……又能覆蓋李家的投入嗎？況且，這一錘子的買賣，又會不會讓人失去進(jìn)取心？”
朱厚照笑道：“就拿我來說，你若痛快給了一千兩，我只會告訴你結(jié)果，而不會這般深入淺出的講解不是？”
朱厚熜愕然少頃，苦笑道：“是這個理兒。”
“朝廷吃肉也得讓人喝湯，皇帝拿大頭，也得給人留小頭，如此才能長久，亦能更好的安撫人心，也不至于打擊到其他人的進(jìn)取心�！敝旌裾盏�，“大明幾乎所有的富紳都在看李家，李家已然成了風(fēng)向標(biāo)，他們會自動代入李家的角色，如若朝廷對李家都不大方，又怎會對他們大方？”
“吃力不討好的事，可沒人會做�！敝旌裾照f道，“商賈若不逐利，工商業(yè)如何興隆？”
朱厚熜輕輕點(diǎn)頭：“這個道理我自然明白，說結(jié)果吧�！�
“蒸汽船的專利技術(shù)照單全收，蒸汽挖機(jī)亦可以收歸朝廷，不過，蒸汽火車可以留給李家，還按《專利法案》，給其二十年的盈利期。”朱厚照道，“蒸汽火車還不成熟，在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內(nèi)，絕無法像蒸汽船那般應(yīng)用。如此，既顯得朝廷、皇上大方，又給了李家一定實(shí)惠，不至于對后續(xù)研發(fā)喪失斗志。此外，還能安撫人心�！�
朱厚照微笑道：“好教人知道，哪怕上交朝廷，也是名利雙收�！�
“呵呵……”朱厚熜突然笑了，低頭抿酒，嘖嘖道，“我咋覺著這一千五百兩花的很不值呢。”
朱厚照也笑了：“你覺得不值，無外乎是認(rèn)為，這是永青侯借我之口迂回諫言，是吧？”
朱厚熜豁然抬頭，瞇著眼道：“這么說……你猜到我的身份了？”
“哈哈……這有何難？”朱厚照失笑道，“你是外地人，又有官家背景，手下之人都能跟永青侯說上話，顯然……”
不待朱厚熜自曝，朱厚照補(bǔ)充道：“顯然你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至少能跟皇上說的上話，又想借我之口了解民情，嗯…，我猜你是錦衣衛(wèi)頭子吧？”
朱厚熜愣怔少頃，忽的一笑，“不得不說，你真的很聰明�！�
可惜還是錯了……朱厚熜自覺扳回一城，心情舒爽。
朱厚照笑笑道：“想來皇上也不想你大張旗鼓，我便也佯裝不知了，所以你我還是以之前的方式相處如何？”
“自無不可！”朱厚熜頷首。
頓了下，“當(dāng)真不是永青侯借你之口，迂回諫言？”
朱厚照呵呵笑道：“永青侯直接說，皇上會拒絕？”
朱厚熜一滯，試想了一下，確實(shí)如此。且不說李家足夠大方了，單就是看在李青的面子上，也不能拒絕��！
李浩能千里迢迢去京師連家屯兒，顯然備受李青重視，當(dāng)也知道自己與他之間的相處模式……朱厚熜心下了然，緩緩道：“的確是我多心了�！�
朱厚照含笑問道：“現(xiàn)在，值嗎？”
“錢我會付的！”朱厚熜說。
“敞亮�！敝旌裾战o自己斟了一杯，舉起酒杯。
黃錦忙為主子也斟上酒。
朱厚熜舉杯與他一碰，一口飲了，道，“只可惜啊，你不是土生土長的漢人，且年齡也不小了，再走科舉路子怕也是浪費(fèi)光陰，不然，我倒可以幫扶你一二。”
“呵呵，做官也沒什么好的，我很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敝旌裾蛰p松愜意的說道，“各人的追求不同，莫以己度人�！�
朱厚熜不置可否，起身離席。
朱厚照不動如山，自斟自飲……
‘難怪李青要離開中樞一段時間緩緩，整日對著這東西是挺糟糕……唉，這會兒，估計(jì)他正與唐伯虎、朱佑材他們把酒言歡，好不快哉的吧？嘖嘖，真讓人羨慕呦……真的是，帶上我咋了，我也想再學(xué)兩門外語呢……’
~
交趾。
漢王府。
涼亭下，李青、朱佑材相對而坐，李雪兒打橫作陪，一邊聊著兼并事宜……
朱佑材倒是繼承了他爺爺?shù)钠焚|(zhì)，快人快語：“既然先生來了，別的就都好說了，如今的交趾在大明不干涉的情況下，稍稍欺負(fù)一下那幾個小國，他們也不敢如何。心平氣和的兼并是不可能了，只能來些硬的。不知先生是否介意？”
李青思忖少頃，道：“前提是不能挑起戰(zhàn)爭，這是底線！”
“不至于，不至于……”朱佑材哈哈笑道，“打仗燒錢，做買賣賺錢，這個理兒我還是知道的，當(dāng)然，對方也知道�！�
李青微微點(diǎn)頭。
李雪兒問：“不知漢王想分幾成？”
“李家出資，我出人，按理說……要個三成不為過吧？”
李雪兒點(diǎn)頭道：“不為過，這很公道�！�
“哈哈……這是公價(jià)，李先生的面子再怎么也值上一成，我要兩成即可！”朱佑材道，“先生意下如何？”
“自無不可！”
李雪兒訕訕道：“還請漢王先行墊資，李家會支付利息�！�
朱佑材搖頭道：“漢王又不靠高利貸賺錢，大多余錢都在庫房吃灰，利息什么的就算了，就當(dāng)是先生辛苦跑一趟的回禮吧。”
李青失笑道：“我都不好意思了。”
朱佑材卻道：“做人不能忘本，聽爺爺說過，當(dāng)初高祖能在交趾稱王，多賴先生，不然，漢王這一脈都要絕嗣了，這又算得了什么？”
“嗯…�！崩钋嗖辉俪C情，坦然受了，“你這邊還需多久準(zhǔn)備？”
“估摸著再有半個月就能出發(fā)了�！敝煊硬牡�。
李青笑道：“你大方，我也不能小氣了，這樣吧，這些時日的調(diào)養(yǎng)不算數(shù)，回來之后，我會再重新為你調(diào)養(yǎng)一番，直到趨于最佳為止�！�
“那就有勞先生了。”朱佑材欣然點(diǎn)頭，“敬先生�！�
李青舉杯。
一杯之后，朱佑材遲疑了下，問：“漢王到了我這一代，已不算漢人了，再之后……早晚會徹底本土化，不知那時先生還會不會……如今日這般？”
李青失笑搖頭：“大明也不盡是漢人，退一步說，哪怕遙遠(yuǎn)的未來，交趾不再向大明稱臣，不再是大明的藩屬國，可只要不與大明為惡。雙方互惠互利，我自不會翻臉無情�！�
朱佑材感慨：“可惜先生不是朱家人，不然，大明的氣象……不可想象�！�
李青一笑置之。
其實(shí)，大明的皇帝也不是很差勁，至少大方向上都在按照李青的規(guī)劃走，便是讓李青站在那個位子……
可能會更好一些，可也不會好太多。
因?yàn)槁纷硬]有出錯！
……
二人回到別院兒，卻沒見唐伯虎身影。
李雪兒無奈道：“你真不該給他開藥方，這人風(fēng)流成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青默了下，嘆道：“早年的遭遇，對他的折損太大了，如今他的時間已然不多，就……遂了他的意吧�！�
李雪兒抿了抿嘴唇，不再說這個話題，轉(zhuǎn)而道：
“能不能與我說一說……她們��？”
“什么？”李青愣了愣，隨即恍然，苦笑道，“你想聽這個？”
“想，”李雪兒點(diǎn)頭，“不過你若不想……那便不說了�！�
李青吁了口氣，道：“沒什么不能說的，你想聽說與你聽便是，這次帶你出來，本就是……去沏壺茶來�！�
“好！”李雪兒喜滋滋點(diǎn)頭，走了兩步，回頭道，“我不白聽，以后你就明白了。”
李青啞然失笑。
根本沒當(dāng)一回事兒。
李青卻不知，當(dāng)李雪兒這句話在遙遠(yuǎn)的未來兌現(xiàn)之時，他是何等的觸動、動容、失態(tài)……
第186章
大格局
交趾的初夏比之大明盛夏更有甚之。
太陽毒辣，樹葉蜷縮，唯有蟬鳴歡。
樹蔭下，李青手持蒲扇，時不時扇動一下，講述著關(guān)于她們的美好……
李雪兒手肘撐著石桌，手掌托著下巴，聚精會神。
相識，相處，相知，相愛……日常種種，嬉笑歡樂，溢出來的美好。
李雪兒一邊聆聽，一邊用心記下……
講故事的‘年輕人’猶如老掉牙的耄耋老人，聽故事的‘大姑婆’卻如少女聽愛情故事一般，心懷憧憬，滿眼星星……
故事很長，直到兩人的影子越拉越長，最終模糊不可見，才告一段落……
夜幕降臨，瀟灑一整日的唐伯虎終于回來了。
“我回來啦！”唐伯虎帶著七八分醉意，干嚎了一嗓子。
李雪兒斜睨了他一眼，揶揄道：“怎么，這是要耍酒瘋了？”
唐伯虎呆呆一笑，朝李青道：“先生啊，晚上要出去逛逛不？我，嗝兒，我有資源……”
“……你更應(yīng)該睡一覺�！崩钋嗪脷庥趾眯Α�
“哎？”唐伯虎抬手扒拉了下空氣，“死后注定長眠，生前當(dāng)極盡享樂才是，你啊，就是……嗝兒，就是跟自己過不去，明明可以風(fēng)流瀟灑，卻，卻……過得稀碎……你得跟我學(xué)……”
說話間，踉踉蹌蹌的走到李青邊上。
李青一起身，他便見縫插針?biāo)频脑缘乖谔梢紊�，哼哼唧唧道，“我，我瞇一會兒，待會兒帶你玩點(diǎn)刺激的……刺激……”
話還沒說完，呼嚕聲便響了起來。
李雪兒撇嘴，“下流！”
李青莞爾，對此不做評價(jià)。
這時代，風(fēng)流狎妓是可以拿到臺面上說的，甚至是文人士子用來炫耀的談資。
百余年下來，李青被大幅度同化，自不會介意這些。
為唐伯虎渡了股真氣，以抵消醉酒給他帶來的強(qiáng)烈不適，讓他睡的更踏實(shí)些，李青伸了個懶腰，道：“暫時不管他了，說了半天我也餓了，想吃什么？我下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