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6章

    好半晌，才撫平了楊廷和的怒意。

    楊廷和被兒子扶著坐下，也不禁開始思考李青的建議。

    自己年紀大了，多干幾年少干幾年沒什么關(guān)系，可兒子還年輕，到時自己拍拍屁股致仕還鄉(xiāng)了，兒子咋辦？

    那個李長青真有本事保下兒子？

    若他有那個本事，便是答應(yīng)了也無甚打緊……

    楊廷和心思電轉(zhuǎn)。

    還是有些不甘心，可想到霍光死后的下場，他就心中發(fā)寒。

    哪怕他權(quán)柄比不得霍光，極大概率不會淪落到那般田地，可卻難保兒子不會被皇帝整治……

    楊廷和到底發(fā)憷，可也不太相信李青。

    他能行嗎？

    第16章

    搞定楊廷和

    李青現(xiàn)在不能入朝，也無法入朝，一是因為干兒子，二是因為嘉靖。

    ‘嘉靖修仙’四個字始終縈繞在李青心頭，揮之不去，李青怕自己會成為那個導(dǎo)火索。

    誠然，哪怕嘉靖真就是修仙，李青也有自信穩(wěn)住大局，可那是建立在他必須坐鎮(zhèn)京師，心無旁騖的全方位監(jiān)測、部署、調(diào)控……才能做到。

    可眼下……他無法集中全部精力！

    不僅是干兒子的緣故，還有大侄女朱婉清，交趾的朱祁錦，朱厚照的后續(xù)安排……

    李青分身乏術(shù)。

    基于此，楊廷和的作用就顯現(xiàn)出來了。

    這人有私心，卻也有政治抱負！

    楊廷和有句話沒說錯，走了一個他，立時就會有第二個他頂上，根本問題并不會得到解決。

    全殺了？

    當然可以！

    可前提是他得負責(zé)兜底。

    這么多年都熬過來了，李青不怕操心，更不懼苦勞，然，他現(xiàn)在沒辦法接盤。

    “唉，看老楊頭如何選擇吧……”

    李青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望著屋頂，雙目無神……

    明明時間很富裕，可大多時候卻都捉襟見肘，這讓他很是無奈。

    ……

    眨眼，三日之期已到，李青再去楊家。

    今日楊廷和早早就回了家，并讓人準備了酒菜，李青到時，他都等好一會兒了。

    “坐吧。”楊廷和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青在他對面坐了，“考慮得如何了？”

    “我憑什么相信你？”楊廷和直入主題，“你又憑什么證明你有保下我兒子的能力？”

    面對楊廷和的盛氣凌人，李青不怒反喜，“這么說，你是答應(yīng)了？”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楊廷和淡淡道。

    李青頷首。

    條件是他提出的，需要自證的當然是他。

    李青是流氓，卻也不是純粹的蠻不講理，想了想，道：“你覺得……保下你兒子需要什么條件？”

    “權(quán)力！”

    “那么……權(quán)力的本質(zhì)是什么？”

    “權(quán)力的本質(zhì)……”楊廷和重復(fù)了一遍，陷入思考，繼而怒道，“現(xiàn)在是我問你。”

    “你看，又急……”李青無奈，提壺斟酒，“來，先喝杯酒壓壓驚。”

    “……”楊廷和舉杯悶了口酒，道，“直說吧，別搞什么彎彎繞。本官沒閑工夫跟你扯皮。”

    李青沉吟了下，道：“我如果說權(quán)力的本質(zhì)是暴力，楊首輔可認同？”

    “這……”楊廷和對這個說法頗感驚奇，可細思量之下卻不為錯，悶聲道，“你是說你有極致的暴力？”

    “不錯！”

    楊廷和笑了。

    鄙夷的笑了。

    “你是有軍隊啊，還是堪比神明啊，極致的暴力是在朝廷手中掌握，就憑你？”

    李青笑笑，道：“第一，我保下你兒子不代表我要跟大明軍隊開戰(zhàn)，第二，極致的暴力本就使人心向往之，我可以借此暗中運作，第三，我不止有極致的暴力�！�

    “呵呵……說了一大堆，沒一句能讓人信服的，本官要的是證據(jù)，要的事實。”楊廷和譏諷道，“而不是你在這兒口若懸河�！�

    “你要證據(jù)……可以！”李青點頭，“去把門關(guān)上，我這就展示�！�

    “？”楊廷和微微皺眉，“什么意思？”

    “怎么，你還怕我在你家弄死你？”李青好笑，道，“知道什么叫秘密嗎？”

    楊廷和噎了下，悶悶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搞出什么名堂……”

    說著，他走到門外，吩咐幾句，又將門關(guān)上，回頭道：

    “現(xiàn)在可以展示你的秘密了吧？”

    李青含笑點頭：“過來坐�！�

    楊廷和上前坐下，靜待李青表演……

    只見李青開始一點點從臉上取下不易察覺的裝飾。

    楊廷和一臉莫名其妙，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兒，剛要驚訝出聲，卻是身子倏地一麻，丁點聲音也發(fā)不出了，甚至就連動彈都做不到。

    “放心，我不會對你如何的，真要動手，也不用這般麻煩�！崩钋嗾f著，手上動作繼續(xù)，沒一會兒，就完全卸下了偽裝……

    連綸巾也取了下來！

    及冠的面容，烏黑濃密的長發(fā)，五官俊朗，豐神如玉，皮膚緊致白皙……除了唇上、頜下胡須有些違和，其他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是過了知命之年的人……

    楊廷和瞳孔地震！

    不可能，他不可能這般年輕，他不應(yīng)該這么年輕……

    楊廷和不是才認識李青，早在憲宗皇帝時期，他就認識了李青，這都多少年過去了？

    那時的正德皇帝還是幼童呢，如今……面前這人竟比逝去的正德還年輕，這怎么可能？

    楊廷和世界觀崩塌了。

    “這就是我的秘密�！崩钋辔⑿Φ�，“李長青去掉中間的‘長’，念什么？”

    ‘李青�！瘲钔⒑蜔o聲吐出這兩個字，旋即，雙目瞪得溜圓，‘你你你……’

    李青沒有解釋，只是笑吟吟的望著他。

    許久許久，楊廷和逐漸從極度驚駭中緩緩清醒，雖還是一副不可置信模樣，卻也恢復(fù)了一絲理智。

    李青抬手恢復(fù)了他的自由，道：“現(xiàn)在你信了嗎？”

    楊廷和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能說話、能動彈了，“你，你真的是永青侯李青？”

    頓了下，失驚道：“正統(tǒng)朝的李青也是你？”

    李青點頭。

    “一直都是你？”楊廷和又問。

    “不錯！”

    楊廷和胸腹劇烈起伏，頜下胡須亦是一撅一撅，呼吸粗重……

    好半晌，他才又開口道：“難不成……你真的是仙人？”

    “你這樣理解……不為錯！”李青微微點頭，“信否？”

    “這……”楊廷和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道，“楊某可有幸見識一番你的神仙手段？”

    李青隨意一指，

    “啪！”

    遠處一件精美瓷器轟然破碎。

    我的極品青花瓷……楊廷和肉疼了下，旋即震驚的情緒充盈胸腔……

    “呼~”

    楊廷和舒了口氣，拱手道：“敢問永青侯有何指示？”

    既稱永青侯，也就是承認了李青有插手朝政的資格。

    “指示談不上，還是之前的約定，你照我說的做，我保你兒子無憂�！崩钋嗟�，“其實，有一點你比霍光要強，你沒有作死的家人，他日退養(yǎng)，也大概率不會遭到清算，我亦相信以你的政治頭腦，不會走到那一步，可你兒子……未必不會受到牽連，楊首輔以為如何？”

    楊廷和悶聲道：“還有一個問題！”

    “你說。”

    “永青侯府……可有人知曉？”

    “有！”

    聞言，楊廷和徹底放心。

    他知道，李青不會將秘密公之于眾，可若不公之于眾，那他的最大優(yōu)勢便發(fā)揮不出，保下兒子就變得困難重重，可若李青能動用永青侯府的力量，那就不是問題了。

    眼下，永青侯一脈的能量有多大，楊廷和最是清楚不過，除藩王外，妥妥的大明第一家族，國公也得靠邊站。

    而若是拋開皇室宗親的光環(huán)，藩王亦不及永青侯。

    隨著《專利法案》的推出，未來永青侯一脈的能量，將會更加恐怖。

    楊廷和不再懷疑李青的本事，可也產(chǎn)生了極大忌憚。

    “這么多年了，你在圖謀什么？”

    李青反問：“這么多年了，我做的那些事皆有所載，楊首輔覺得我圖謀什么？”

    “我……”楊廷和無言以對。

    作為頂級政治家，楊廷和太清楚若李青想圖謀什么，這百余年中有著太多太多的機會，他完全可以做凌駕于皇帝之上的‘神’！

    萬民敬仰的神！

    于李青而言這并不難。

    可他沒有，甚至他反而一直隱藏自己，只在暗中撥亂反正，從不表露自己最大的優(yōu)勢。

    回想大明立國至今的走勢，竟是完全脫離了歷史……楊廷和細思極恐。

    半晌，楊廷和微微嘆息，道：“以先生的能力、手段，為何不一直坐鎮(zhèn)中樞？”

    “有時候……在朝不如在野！”李青說，“再者，歷來皇帝求長生者不勝凡舉，可但凡求長生，總會昏聵，我不想因為我的緣故，大明平白多出許多求仙問道的皇帝！”

    楊廷和怔了怔，輕輕點頭：“法不傳六耳，今日之事，先生大可放心！”

    李青輕笑頷首，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兒。

    “我不管你以前如何，即日起，請做到你三天前的慷慨陳詞，你履行約定，我自不會食言，如若不然……我私下殺的官員之中不乏尚書、侍郎，不介意多一個內(nèi)閣首輔大學(xué)士�！�

    頓了頓，“你盡善盡美，我再保證你一個優(yōu)待，未來，青史必有你濃墨重彩的一筆�！�

    李青額外做出了個承諾。

    “嗯……成交！”楊廷和答應(yīng)。

    他不得不答應(yīng)，因為李青壓根沒給他選擇。

    同樣的，李青也不得不如此，眼下的大明朝廷，楊廷和不可替代。

    失去了楊廷和，局勢不會變好，只會更糟，而他現(xiàn)在沒辦法入局，只能以這種方式來過渡……

    楊廷和本就是神童，又浸淫廟堂數(shù)十載，已經(jīng)進化到究極體，想用常規(guī)手段忽悠他？幾乎不可能！

    想要高效、徹底、讓他升不起丁點反抗，唯有自曝秘密……

    幸賴，結(jié)果是好的！

    ……

    第17章

    新帝品性

    楊廷和的心情是復(fù)雜的，極其復(fù)雜。

    本以為天子之下我無敵，天子亦要敬三分，卻不想，一個早應(yīng)該湮滅于歷史長河中的人物突然冒出來，一腳將他從頂峰踹了下來。

    這種心理落差是巨大的，也很難接受，哪怕宦海浮沉數(shù)十年，早已波瀾不驚的楊廷和，亦有種無法言喻的重大失落。

    可也不全是失落，還有慶幸，還有丁點喜悅……

    權(quán)力這把雙刃劍太過鋒銳，太過鋒芒畢露，讓他無法駕馭，亦影響到了他的心境。

    在極大權(quán)力的加持下，楊廷和不可避免的有了些私心。

    當然，這個私心不是禍國殃民，更不是造反，可終是背棄了他最初的信念。

    如今雖迫于無奈，可到底重拾了初心，未嘗不是件好事。

    毫無疑問，李青的出現(xiàn)對楊廷和的打擊是巨大的，這座高峰橫亙在前，不可逾越，只能仰視。

    不過這座高峰的出現(xiàn)，也讓被權(quán)力浸染的楊廷和頭腦清醒，細想想，今他已是名利雙收，更是達到了文臣能達到的頂點，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哪怕退養(yǎng)，也是過富家翁的逍遙生活，兒子也避免了受波及，百年之后更是能青史留名……

    呼~

    這一刻，楊廷和的心氣兒突然散了。

    不是破罐破摔的心態(tài)，而是沒動力了，因為他明白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超過那人，從始至終，那人都矗立絕巔，獨立又超然。

    非人力能及……

    “呵呵……就這樣吧�！睏钔⒑涂嘈ψ哉Z，“再干幾年，找個合適的機會致仕還鄉(xiāng)，體面下野便是。”

    ~

    小院兒。

    李青滿心輕松。

    楊廷和是有能力穩(wěn)住大局的，前提是心態(tài)得擺正，如今如此，自不需要他再操心。

    至于嘉靖修仙……

    這還是一個困擾李青的問題。

    主要是他不想被拴在京師，他更希望朱厚熜能做一個英明神武的皇帝，做一個不需要他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