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還好,大明逐漸往一條更溫和的路上走,工商業(yè)的興旺,極大程度上吸引了富紳目光,土地兼并得到了極大緩解,富紳們還不至于控制百姓生存命脈……
“唐伯虎!”
李雪兒一聲驚詫,再次將李青拉回現(xiàn)實。
抬頭望去,只見酒樓門匾上兩側(cè),赫然懸著兩條類似宣傳語的掛聯(lián),一條是恭賀江南大才子高中解元,另一條則是在打廣告,稱大才子就在本酒樓,想一睹唐解元風(fēng)采,來就對了。
偌大的酒樓人滿為患,連門口都圍得水泄不通。
“唐解元……”
李青喃喃念叨了聲,不禁想起當(dāng)初蘇..州之行時,那個春風(fēng)得意的少年。
同時,也想起了故人。
默了良久,李青低語:“你贏了�!�
“李爺爺,咱要不也湊個熱鬧?”李雪兒興致勃勃。
“呃…,小雪兒啊,唐伯虎他成家了�!崩钋酂o奈道,“他成親的時候,我就在場,你沒機(jī)會了。”
堂堂永青侯嫡女,豈能與人做妾?
唐伯虎也不行!
李青可不愿讓小雪兒做個妾室,看人臉色。
嫁人可以接受,做妾……就是平妻都不成。
李雪兒驚詫道:“李爺爺你和唐伯虎相熟?”
“相熟倒不至于,也就有一面之緣吧。”李青笑了笑,打趣:“你該不會對唐伯虎傾慕已久吧?”
“嘁!”李雪兒撇撇嘴,“見面不如聞名,江南四大才子之首也就那樣,我對他好感都沒有,更別說傾慕了。”
“啪!”李青抬手在她腦門上拍了下,罵道,“江南四大才子之首你都嫌棄?你夠格嘛,真把自己當(dāng)公主了�。�
就是公主……”
“我滴爺,您可長點心吧,這是直隸,這要讓人聽了去……”李雪兒小臉凝重,“慎言,慎言!”
頓了下,嘆道:“其實他也挺命苦的,能再次振作起來,屬實不易呢�!�
“他命還苦�。俊崩钋嗍�,“家境殷實,錦衣玉食,父慈母愛,嬌妻名門,哪里就苦了呢?”
“李爺爺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呃…,也對,你整日忙著大事,哪里顧得上一面之緣的人啊�!崩钛﹥航忉專八挠H人都去世了;
父親死了,母親緊接著也死了,妻子難產(chǎn)死了,妹妹也死了……”
李雪兒復(fù)述之前在酒肆,聽唐伯虎的自述。
李青聽完,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你怎么知道這些?”
李雪兒道:“當(dāng)初我離家出走,去蘇..州游玩時,想一睹大才子風(fēng)采,經(jīng)人打聽去了那家酒肆,跟他聊了聊�!�
“這樣啊……”李青緩緩點頭,仍是不免驚詫,喃喃道:“不想他竟遭遇如此變故,真是……命運弄人啊�!�
“誰說不是呢,當(dāng)時他整個人都如行尸走肉一般,整日酗酒,生意都快黃了�!崩钛﹥簱u頭輕嘆,“你是沒見他當(dāng)時那模樣,怪可憐的�!�
李青深吸一口氣,道:“走,進(jìn)去看看�!�
…
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加上解元的名頭,著實光芒萬丈,說是頂流巨星也不為過,爺孫一進(jìn)去,就被收了二十兩銀子的入場費。
酒樓人山人海,比廟會都熱鬧,到處是人,都擠不動……
這種情況女孩子難免吃虧,李雪兒便抱住李爺爺一條胳膊,護(hù)著自己。
好在,在李爺爺神奇的手段下,所有人好似無意識地給他們讓道,沒多大一會兒,兩人就上了樓。
李青真氣稍稍外放,如入無人之境,不多時,就擠到了二樓最豪華的雅間前。
門口兩個小廝攔下他們,訕笑道:“兩位客官,想一睹唐解元風(fēng)采,須一人繳納一百兩�!�
李青:“……”
第136章
才子經(jīng)濟(jì)
天王演唱會也不用這么多啊!
李青很想吐槽,細(xì)想想,天王可比不上唐伯虎,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
在這信息相對閉塞的時代,能名震江南數(shù)省,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同樣,如此還能冒出頭來,絕對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或許是受后世影響,對唐伯虎,李青始終有著一層濾鏡。
罕見的,他做了一次冤大頭,抽出兩張百兩銀票交給小廝。
~
雅間很大。
酒樓老板把幾個雅間打通,合并成一個大雅間,自然寬敞。
人不少,卻不擁擠了,畢竟……為一睹唐解元風(fēng)采,肯拿出一百兩的人并不算太多。
不過,林林總總也有近五十人,擺了十桌,唐伯虎坐中央那桌。
有男有女,還有未出閣的小姐。
唐伯虎左擁右抱,飲酒調(diào)情。花魁穿著清涼,一邊斟酒,一邊使勁兒往他身上貼,香肩裸..露,衣帶滑落,饒是眾目睽睽之下,也有上演活春宮的勢頭。
然,就是這樣的唐伯虎,依舊遭人待見。
拉攏的不介意,嫁女的不介意,想嫁的亦不介意。
男人嘛,風(fēng)流并不算污點。
尤其是有本事的男人。
此時的唐伯虎,逢場作戲,風(fēng)流快意,并未注意到李青、李雪兒,滿滿的放蕩不羈。
周圍人奉承不斷,二人倒顯得格格不入。
拼了個桌,李青小酌,一邊觀察小雪兒的神情。
小丫頭很淡然,既不生氣,也無恨鐵不成鋼,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平靜,只是看到那主動過分的花魁之時,小臉暈紅的同時,不禁閃過一絲鄙夷。
看樣子,小丫頭是真的對這唐伯虎無感了……李青稍稍放心,同時,又有些頭疼。
連唐伯虎都入不了她的眼……好吧,這樣的唐伯虎確實不討喜,可這也證明,小丫頭真的很挑。
多半真要做老姑娘了啊……李青苦笑。
“哈哈哈哈……”
驀然的大笑,吸引了李青目光。
只見唐伯虎靠在椅背上,仰著臉,笑個不停,笑容有種發(fā)癲的意味。
花魁送上酒杯,他才停下笑,就唇飲下,再抬頭,臉上卻不見絲毫笑意,給人一種剛才大笑之人不是他的感覺。
唐伯虎道:“諸位太過抬舉,唐寅只是徒有虛名罷了,各位小姐的美意唐某可受不得,實不相瞞,唐寅已然娶妻�!�
聞言,富紳、小姐們閃過一絲遺憾。
然,這并未打擊到他們。
“才子風(fēng)流嘛,小女仰慕唐公子已久,女大不中留,不知唐公子……”說話之人笑容滿面,他那待出閣的小女也是小臉暈紅,眼眸透著期待。
“我的那位妻子是青樓出身!”唐伯虎說的認(rèn)真,且不以為恥;當(dāng)初他聽了李雪兒的勸,奮力讀書的同時,還娶了瞧著中意的醉香樓清倌人,本欲回歸正常生活,奈何……婚后生活并不很美好。
這一下,
所有人不淡定了。
青樓妓女做正妻,自己閨女當(dāng)小妾?
雖說在這大戶千金多被當(dāng)籌碼的時代,女子個人意愿并不重要,卻也鮮有人那般絕情。
再說,他們還要臉呢。
讓自己閨女做妾都很掉價了,若伺候的正妻是妓女……簡直奇恥大辱。
“唐大才子是要走仕途的,豈能娶妓為妻?”有人好言相勸,“大明律法可有明文,官員不得娶妓為妻,否則,罷官免職!”
都是‘大人物’,對這方面豈能沒有研究?
他們雖不是官,卻對官場不陌生,對其中的規(guī)章制度什么的,亦是相當(dāng)了解。
唐伯虎卻是笑著搖頭道:“可我還不是官呢。”
“如此終究不妥,容易遭人詬病,還請?zhí)乒尤级�,早日止損�!庇腥藙裾f。
唐伯虎好笑搖頭,隨著視線轉(zhuǎn)移,他終于看到了李青。
笑容頓時凝固,他滿臉的吃驚,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驚詫出口:
“是你?”
唐伯虎吃驚。
一是沒想到會在此處此刻見到昔年故人,二是足足十年不見,這數(shù)面之緣的故人卻沒有丁點變化。
吃驚的同時,也有一絲遇故知的欣喜。
亦或說,他是為遇見昔日美好時所見之人感到親切。
李青見證過他的美好,那時,他心高氣傲;那時,他春風(fēng)得意;那時……一切都是那般美好。
唐伯虎起身,來到李青這桌坐下,試探道:“李……李兄?”
好家伙,上來就長我兩輩……李雪兒看向唐伯虎的眼神不善。
唐伯虎察覺,目光移向她,又是一凝。
好漂亮的女子,好熟悉……唐伯虎訥訥道:“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
“誰見過你呀!”李雪兒翻了個漂亮的大白眼。
唐伯虎悻悻摸了摸鼻子,尷尬笑笑,繼而看向李青,“是你嗎先生,弘治元年在蘇..州吳縣酒肆……”
“是我�!崩钋帱c點頭,笑道,“恭喜�!�
唐伯虎神色黯淡下來,落寞道:“又有什么好恭喜的呢,他們都看不到了�!�
李青聽了小雪兒的講述,再見他如此,也不禁一嘆:
“往前看�!�
“是啊,我也這般告訴自己,可……怎能釋懷?”唐伯虎苦澀,他不再笑,更無高中解元的喜悅,亦或許,他本就沒那般開心。
“對了,那位跟你一起的朱老爺呢?”唐伯虎道,“若你們有閑,小生請你們飲一杯可好?”
“他,過世了�!崩钋嗾f。
“那真是太遺憾了。”唐伯虎遺憾,“抱歉�!�
“過去的終究過去了,人啊,還是要向前看�!崩钋嗟�,“你是個有才的人,莫辱沒了這一身才學(xué),想來,令尊令堂也希望著你光宗耀祖呢�!�
“嗯…�!碧撇⑤p輕點頭,問:“先生可有空閑?”
李青看著擠過來的人群,道:“改天吧,你且先忙你的。”
說著,站起身,“小雪兒,唐大才子你也看了,熱鬧也湊了,我們回去吧�!�
“好嘞�!崩钛﹥旱闪搜厶撇�,這才隨李青往外走。
“這位姑娘……”
“干什么?”李雪兒回頭。
“咱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唐伯虎問,他真的感覺見過李雪兒,可他又想不起來具體什么時候。
“沒見過!”李雪兒硬邦邦的撂下一句,轉(zhuǎn)過身,快速跟上李青。
隨著二人離去,唐伯虎再次被人包圍,不過,他再也沒有了逢場作戲的心情。
…
金陵城熱鬧非凡,不只是唐伯虎下榻的酒樓,其他酒樓亦是如此,只是沒有唐伯虎所在的那家火爆。
富紳想籠絡(luò)才子,進(jìn)行政治投資,商家看到了其中商機(jī),自然會抓住機(jī)會賺錢。
只要是榜上有名的人,都是他們爭搶的對象,不僅提供免費的頂級服務(wù),且還會送上不菲的錢財。
這種情況存在已久,儼然成了才子經(jīng)濟(jì)。
如此一來,才子自然成了香餑餑,因為這對商家來說,比任何節(jié)日都要賺!
當(dāng)然,才子也賺,不僅能白吃白住,還能揚名,拉投資。
對一般家庭來說,科舉花費并不小,這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時間成本。
長達(dá)數(shù)年,十?dāng)?shù)年,甚至數(shù)十年的沒收入,活下去都是個問題,甚至,不少人都欠了一屁股債。
從這方面來說,富紳投資才子,倒也并非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當(dāng)然了,富紳也不是人傻錢多,想獲得他們的投資,首先你得有點名氣,展現(xiàn)出自己的潛力。
說白了,這跟后世公司融資,上市,打廣告,造噱頭……本質(zhì)上是一碼事。
…
一路走,一路看,李青感慨良多。
也稍稍看開了些。
有些事是存在隱患,然,卻有它存在的合理性。
太過理想并不可取,極致的理想化,往往跟現(xiàn)實背道而馳。
讓人無力,卻也不得不接受。
~
李青前腳回到侯府,后腳李宏就回來了。
“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李青問。
“差不多了,還有一批茶葉正在加緊炒制,預(yù)計再有個十來日就能出發(fā)了�!崩詈甑溃奥肪已然定下,精通各國語言的能人也已備齊�!�
“終于要出海遠(yuǎn)洋了!”李青欣然,繼而追問道,“火器呢?可別為了做買賣,少帶了家伙事兒。”
遙想當(dāng)初去日本國攪動風(fēng)云,那叫一個寒酸,每次都是徒手攻城,李青想想都跌份兒。
火力不足的事件,他可不想再出現(xiàn)了。
尤其這還是水戰(zhàn),李青的實力在水上肯定大打折扣。
不碰上還好,真要打起來,沒有火器加持,如何能摧枯拉朽?
如何能震懾人心?
“干爹你就放心吧!”李宏嘿嘿笑著,“帶的足足的,富裕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