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這一點,沈金自然知道,可他卻不敢這么做,怕太過冒尖兒,被朝廷盯上,準(zhǔn)確說,是怕被官員們盯上。
他沈家為什么舉家搬遷過來,他可是知之甚詳。
“沈老板聰明。”李青含笑點頭,“只要不強買強賣,不觸犯律法,不給人抓住把柄,又有何打緊?”
沈金心動,卻也擔(dān)憂,怕這是個圈套。
“沈家沒這么大野心,很滿足現(xiàn)狀�!鄙蚪疬x擇拒絕。
李青見他油鹽不進,索性道:“我來,不是跟沈老板商量合作的,是談合作的,這一點,還請沈老板理清。”
他淡淡道:“俗話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不是想不想,而是能不能,沈老板覺得……你能拒絕嗎?”
“你……!”沈金慍怒,卻不敢發(fā)火。
好一陣兒,頹然道:“我沈家愿破財消災(zāi)�!�
“呵呵,你當(dāng)我是來打劫的?還是覺得……李家背后的人意在打劫?”李青冷笑。
沈金驚懼。
他沒想到,自己如此低調(diào),還是被朝廷盯上了。
話到了這個份兒上,他哪里還不明白,真正跟他合作的并不是李家,而是……皇家。
拒絕?
找死!
沈金不得不認(rèn)命,哀嘆道:“公子直說吧。”
“這才對嘛�!崩钋嘈呛堑�,“其實很簡單,第一,不能觸犯律法,第二,不能苛待工人,第三,不得兼并土地;
除此之外,沈老板可盡管出手,沒人會找你麻煩�!�
“條件呢?”沈金問。
“把攤子鋪更大,三年之內(nèi),沈家產(chǎn)業(yè)規(guī)模要擴大一倍,以便提高朝廷賦稅收入�!�
沈金沉吟許久,問:“還有呢?”
“沒了�!�
“就這?”沈金震驚。
李青好笑道:“有些錢,李家也沒膽子賺,沈老板是聰明人,應(yīng)該知道背后之人究竟是誰。”
“……沈某了解�!鄙蚪鹂嘈Φ溃骸肮诱労献魇羌�,下命令是真啊!”
李青笑意一斂,神情嚴(yán)肅:“沈老板心里清楚即可,就別說出來了,傳出去,恐對沈家不利�!�
沈金一凜,忙道:“沈某失言,往后不會了�!�
“嗯。”李青重新露出笑意,道:“沈老板是生意人,應(yīng)該看得出來這樣做對你沈家,有百利而無一害�!�
皇家豈會這般好心?沈金憂心忡忡,強擠出一個笑。
李青起身拍拍他肩膀,笑道:“你放心,我會幫忙的,等一切有條不紊了,我再離開�!�
“��?”沈金傻眼:你還要監(jiān)督?
“不用這么感動�!�
“……”沈金笑容發(fā)苦,應(yīng)承道,“麻煩李公子了�!�
…
沈家開始花錢了……
起初,沈金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隨著時間推移,他逐漸也麻木了。
每天都是大把大把的撒錢,不是在花錢,就是在花錢的路上,不停的買買買。
吃掉小產(chǎn)業(yè),規(guī)整自給自足的產(chǎn)業(yè)鏈,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就這,還是李青幫忙的情況下,不然,他更焦頭爛額。
不過,可以預(yù)見的是,只要朝廷不給他來個釜底抽薪,現(xiàn)在花的錢,以后都能賺回來,且大賺特賺。
所有產(chǎn)業(yè)都是自己的,生產(chǎn)成本至少降低三成以上,雖說如今來了北方,但沈家并未落下海上貿(mào)易,只是增加了些運輸成本罷了,且此地距京師近,離天..津港也不遠(yuǎn),可以雙管齊下。
一百萬兩,兩百萬兩,三百萬兩……僅小半年的功夫,沈家狂撒五百萬兩,方圓百余里的所有產(chǎn)業(yè),盡數(shù)被沈家掌握。
手都快伸到了京師。
李青也沒閑著,他幫沈金整合產(chǎn)業(yè)鏈,一邊規(guī)劃發(fā)展路線,忙的不亦樂乎。
沈家大量釋放著財富,著實讓百姓得了實惠,因為錢并不會消失,它只會轉(zhuǎn)移。
且收購的產(chǎn)業(yè),在整合的過程中,也要額外增加開支,比如修繕、擴建作坊,增加工人、工具……
甚至,沈金還修了一條路、兩座橋,以方便更高效的運輸。
投資,投資,還是64的投資……
沈家家大業(yè)大,可也經(jīng)不住這么花�。�
這天,沈金聽了賬房報賬,得知現(xiàn)銀只剩百余萬兩了,他終于清醒過來,不再上頭,停止了買買買。
沈金沒學(xué)過金融,卻深知資金鏈崩了,會帶來什么后果。
他找到李青,顧不上會不會得罪,直接道:“從這一刻起,沈家不會再投資一文錢了,不然,必將萬劫不復(fù)�!�
李青倒是很好說話,點頭道:“既如此,那就先這樣吧�!�
他知道,沈家的現(xiàn)錢快花完了。
產(chǎn)業(yè)再多,也需要有現(xiàn)銀運作,李青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不知不覺間,他已在保定府待了半年之久,就這,還有許多事沒解決呢,花費時間比他預(yù)想的還要長。
沈金稍稍放松,問:“李公子可要去復(fù)命?”
“再幫你一段時間吧,我立了秋再走�!崩钋鄬捨康�,“你無需憂慮什么,本本分分做生意,老老實實交稅,不會有任何問題。”
頓了頓,“真要想找沈家毛病,犯不上如此�!�
聞言,沈金心中大定。
這是實話,皇權(quán)至上的時代,商人再有錢也不夠看,關(guān)鍵是,沈家家族中沒有在朝為官的人。
皇帝若想掠奪他沈家,根本無需如此大費周章。
李青道:“記著,在保障作坊運作的前提下,有了錢,繼續(xù)擴大作坊規(guī)模�!�
沈金點點頭,問:“沈某可否一問,皇……為何要如此?”
“如此,對誰都有好處�!崩钋嘈Φ�,“一來,沈家家業(yè)大了;二來,更多百姓有活計了;三來,賦稅多了;為何不如此呢?”
沈金恍然,卻也有些擔(dān)憂,“海上貿(mào)易不似當(dāng)年那般好做了,過度擴大規(guī)模……怕是貨物會砸手里�。 �
“這個你大可放心,”李青保證,“真若那般,你余多少貨,金陵李家吃下多少,且絕不讓你賠本�!�
頓了頓,補充道:“這也是李夫人的意思�!�
“當(dāng)真?”
“我有騙你的必要?”李青嗤笑,“不過,屆時你多少要優(yōu)惠點兒�!�
沈金心中大定,笑道:“這個沒問題,薄利多銷嘛�!�
…
第56章
忙里偷閑
李青并沒急著走,除了幫沈金規(guī)劃發(fā)展路線外,還常去作坊視察情況,以便做到心中有數(shù)……
這一忙,又是兩個多月。
八月初。
李青總算是清閑下來了,不過,這只是階段性的清閑。
這次沈家擴張的太兇了,他不可能就此撒手不管,且沈家作為第一個試點對象,他必須要多加關(guān)注,以防路子走歪了。
只要這次取得重大成功,以后就可以照葫蘆畫瓢了,甚至,他都不用刻意促成,就會有人效仿。
李青返回京師,除了為朱見深檢查身體外,他也想看看沈家如此冒尖兒,那些個官員們是何反應(yīng)。
…
在小院兒歇息了一日,李青進了宮。
長樂宮。
大半年不見,朱見深倒是沒太大變化,身體機能退化也不多,這讓李青放心不少。
“你身體沒什么打緊,只要心態(tài)好,且活呢�!崩钋嗍栈厥�,道,“來,針灸一下�!�
朱見深上床趴下,下巴枕著胳膊,道:“馬上就中秋了,過了節(jié)再走吧�!�
“好。”李青輕輕捻動著銀針,問:“沈家動靜這么大,官員們有什么反應(yīng)?”
“他們能有什么反應(yīng)?”朱見深嗤笑,“沈家又沒有把柄,都是高于市場價收購的,甚至,他們還巴不得如此呢�!�
李青一怔,隨即釋然。
廟堂盡是些人精,他們不會看不出這是官紳做大的機會。
只要皇帝不激烈反對,他們自然樂得如此。
朱見深憂慮道:“這段時間,我也在分析利弊,還是……有些擔(dān)心啊�!�
“擔(dān)心什么?”
“尾大不掉�!敝煲娚顕@道,“不知足是人之天性,得了千錢想萬錢,做了皇帝想成仙……”
“你還想成仙?”
“別打岔。”朱見深哼了哼,繼續(xù)道:“拋開官紳不談,就說純粹的商人吧,有了錢,想有權(quán),有了權(quán),想以權(quán)謀利,這是個惡性循環(huán)啊!”
“你著相了�!崩钋嘈Φ�,“還記得唐廣德嗎?”
“那個酒肆小老板?”
李青點點頭:“他只是個小生意人,甚至都算不得富人,不照樣想讓兒子科舉?
真要說起來,何止是商人,農(nóng)、工、商,哪個群體不想往士上走?”
“這倒是……不,你這是在偷換概念。”朱見深哼道,“我問的是商人子弟大規(guī)模進入仕途后,該如何應(yīng)對?”
“這個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胡作非為者,殺了�!崩钋嗾Z氣平淡,卻蘊含殺氣。
朱見深皺眉:“朝廷命官說殺就殺?”
“法外執(zhí)法!”李青道,“這當(dāng)然不能擺在臺面上,擺在臺面上反而殺不了�!�
“就你一個人,你忙的過來?”
“未來,我想組織一支隊伍�!崩钋嗾f,這個想法他醞釀許久了。
朝廷勢力盤根錯節(jié),關(guān)系網(wǎng)錯綜復(fù)雜,很多事都要走流程,且任何動既得利益者的行為,都會遭遇強大阻力。
當(dāng)資本過于龐大,走流程,怕是就走不通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物理消滅。
當(dāng)然,他不會把資本培養(yǎng)起來后,再一腳踩死,這不符合大明的利益。
他要做的是,盡量杜絕貪官污吏跟資本有直接關(guān)系,也就是說,他要密切關(guān)注巨富家庭出身的官員。
一旦這些家庭出身的官員妄想官商一體,直接弄死,掐斷他們與家族捆綁在一起的‘鎖鏈’。
朱見深沉吟少頃,微微搖頭:“殺官無異于造反,到時候,朝廷怕是要對你動手了,即便你能躲過朝廷追殺,甚至不受影響,可朝廷顏面何在?”
“我當(dāng)然想過這些。”李青笑道,“放心,他們只會死于‘意外’,而非謀殺。”
朱見深驚愕,訥訥道:“你,你能做到這樣?”
“多稀罕的事兒……”李青搖頭失笑,“當(dāng)年在漠北,我當(dāng)著脫歡的面,弄死了他兒子也先,屁事兒都沒有�!�
李青呵呵道:“悄無聲息地弄死人,對我來說太容易了�!�
朱見深一凜,道:“若我的子孫昏聵,你當(dāng)如何?”
“你怕我弒你這廝從來就沒忠過君�!敝煲娚類灺暤�,“如實回答�!�
“啪~!”
李青甩手在他屁股蛋子上呼了一巴掌,哼道:“這是你跟我說話的態(tài)度?”
“……沒開玩笑,你到底咋想的?”朱見深問。
李青反問:“在你眼里,列祖列宗的江山、天下萬民重要,還是一個兒孫重要?”
朱見深一滯,沉聲道:“可你也不能弒君啊?”
“我何曾說過,我要弒君了?”李青無語,“每一次權(quán)力交接,都伴生著諸多麻煩,你兒子接位如此絲滑,那是因為你還活著,不然,一樣會起亂子,我哪有那么傻?
再說,弒君就能解決問題嗎?”
“你知道就好�!敝煲娚類灺朁c頭。
頓了下,“李青,我問你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
“你說。”
“大明……會亡嗎?”
李青沉默。
許久,嘆道:“你又何必如此一問,若是王朝真可以萬世不朽,又怎會有大明?”
“有你看著也不行?”朱見深難以接受。
李青苦澀道:“我只是個壽命漫長的普通人,僅此而已。”
頓了頓,道:“你放心,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會為朱氏子孫謀一條出路。”
“嗯…�!敝煲娚顕@息,“說話可得算數(shù)��!”
“許下的承諾,我未曾食言過�!崩钋嗾f。
朱見深點點頭,不再多言。
他知道,他奈何不得李青,且他也不舍動李青。
這一番對話,使得氣氛很僵,直至針灸結(jié)束,才逐漸緩和了些。
“中秋節(jié)在宮里過吧�!敝煲娚钫f。
李青點點頭,“走了�!�
“嗯�!�
~
乾清宮。
李青給朱佑樘號脈。
還好,朱佑樘身體又稍稍好轉(zhuǎn)了些,盡管不多,卻也說明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再接再厲,堅持下去,你身體會越來越好�!�
“昂,朕明白。”朱佑樘對李青很不待見,哼道:“這一走大半年,太上皇的藥草尋到了?”
“尋到一些,卻還不夠用。”李青道,“過幾日我還要再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