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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話說,這個姓李的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呢……朱瞻垹托著下巴沉思。

    許久許久……

    朱高煦逐漸平復(fù)下來,看到李青肩膀濕了一大片,頓時難為情起來,臉都紅了。

    “那個……”

    “沒什么,小孩子嘛,哭出來就好了�!崩钋噍p描淡寫的說。

    朱高煦無語,但細想想又找不到毛病,只好岔開話題:

    “先生啊,其實我有件事上次就想問你來著,結(jié)果給忘了�!�

    “你說�!�

    “你當(dāng)初為我求情,保下我一家老小,卻又讓我來交趾,何也?”

    李青詫異道:“你要問這個?”

    頓了頓,“其實也沒什么,我只是覺著,交趾距離大明尚遠,鞭長莫及,且交趾也不太平,這才讓來這里攪動風(fēng)云,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李青想了片刻,一擊掌:“肉爛在鍋里�!�

    他笑呵呵道:“你別的本事一般,但帶兵打仗是你強項,果然,你沒讓我失望,很快就在這兒混出來,并有了很大話語權(quán)�!�

    朱高煦點點頭:“我猜也是這般�!�

    “哦?”李青大感驚訝:莫非是憨憨經(jīng)剛才一刺激,一下子開悟了?

    朱高煦不顧李青驚訝,繼續(xù)說道:“但按先生你這么說,這里面就牽扯到一個問題了�!�

    李青頷首,示意其繼續(xù)。

    “先生你看哈,若想一直保證肉爛在鍋里,是不是就得保證我的后世子孫必須是朱家人,必須是漢人?”

    李青點頭,心中一動,他已經(jīng)明白了憨憨的意思。

    不過憨憨好不容易聰明一回,他不想搶風(fēng)頭,于是佯裝不懂,“然后呢?”

    “我來的時候,是帶了些漢人過來,但也只是一代人�!敝旄哽阏f,“我孫子也還是正兒八經(jīng)的漢人,就這,還是娶的府上丫鬟、跟護院生的閨女,但再往后呢?”

    他嘆道:“這里終究還是人家的地盤兒,漢人數(shù)量有限��!”

    “的確是個問題。”李青點頭。

    朱高煦又說:“其實,真要想解決此事也不難,只要定期去大明一趟,買些漢人女子回來,一樣能保證血統(tǒng),但那樣的話,又牽扯到一個問題。”

    李青已經(jīng)有些刮目相看了,“你接著說�!�

    朱高煦嘆了口氣:“真不是我吹,我要跟本地人聯(lián)姻,早就徹底掌控交趾了,就是因為我整個一外來戶,本地人天然排斥。”

    灌了口酒,朱高煦齜牙咧嘴的繼續(xù)說:“而且,我手下的兵,其中絕大多數(shù)都是本地人,甚至帶來的漢人,也多與本地人結(jié)合,這是沒辦法的事,丫鬟就那么點兒,總不能讓人家打光棍吧?”

    見憨憨說得差不多了,李青接言:“你還擔(dān)心自己死后,兒孫因為外來身份,鎮(zhèn)不住場子,被本地勢力吃下,對吧?”

    “先生你真是神了�!敝旄哽愦簏c其頭,“我兒子能力不錯,他我倒是不擔(dān)心,但孫子輩就夠嗆了�!�

    “那就結(jié)合吧�!崩钋嗟溃叭谌肫渲胁攀钦_選擇�!�

    朱高煦皺眉道:“但那樣的話,遲早被他們同化掉�!�

    “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崩钋嘈Φ溃骸捌鋵嵰矝]什么,不管怎么說,他們都是你的后代,這是事實。至于你所擔(dān)心的問題……”

    想了想,李青道:“世上哪有一成不變的事,再說了,這里臨近廣.西、云.南,他們也多少受大明影響;

    昔年三寶帶回來的那些使臣你也見過,和那些衣著奇特、樣貌奇特的人相比,這里的人和漢人最是接近,幾乎沒什么區(qū)別;

    不用太放在心上�!�

    朱高煦嘿嘿笑道:“我倒沒放在心上,只是覺得你的算計打水漂了�!�

    “哎?”李青不這么認為,“要是交趾宣慰司仍在,反倒沒有你這么好說話,甚至還可能會起到反作用�!�

    李青蹙眉沉思片刻,道:“這樣,你開辦些學(xué)院,教本地人學(xué)說漢話,然后以棉麻為原料,做漢人樣式的衣服,每到咱們漢人的節(jié)日,你發(fā)些小禮物什么的……潛移默化改變他們�!�

    頓了下,補充道:“記著,要從本地的窮人,從下層百姓入手,這些小恩小惠,最容易獲得他們親和�!�

    “這樣行嗎?”朱高煦狐疑。

    “當(dāng)然�!崩钋嘈Φ溃骸爱�(dāng)他們說漢話,穿漢衣,過著漢人過的節(jié)日,那他們和漢人何異?

    不過,這是個漫長的過程,可能你是看不到了。”

    “沒事兒�!敝旄哽銦o所謂道,“我也不在意這個,我在意的是……你能辦到嗎?”

    “你放心,我盡我最大努力……不,一定辦到。”李青語氣鄭重,“哪怕是偷埋,我也會把你埋進明陵去�!�

    朱高煦紅著眼點頭:“你可一定要說話算數(shù)啊,哪怕是看在昔年那些金豆子的面兒上�!�

    “一定辦到!”

    “好。”朱高煦放心了,“我相信你,不過……到時候我咋找你��?”

    他對這個不放心:“萬一我快不行了,派人去找你,找不到你怎么辦?”

    李青道:“這些年,我只會在兩個地方,一個是昔年金陵的永青侯府,一個是京師連家屯兒,

    這樣,我每次外出,都在家里留下字據(jù),說明白去哪兒�!�

    朱高煦見他安排的如此周祥,徹底放了心。

    “好,那就這么說定了�!敝旄哽阈Φ溃敖駜盒那楹�,咱們再喝一壇�!�

    “不了吧,我都喝好了。”

    “別裝了,你一人再喝兩壇都不是問題�!敝旄哽愫叩溃骸霸俸赛c兒,我沒那么嬌弱,不礙事的�!�

    李青有求于人,自然要把人陪好:“成,那就再喝點兒�!�

    ……

    又是一壇酒下肚,朱高煦到底還是喝高了,舌頭也大了。

    “先生,你說這一仗咋打,你說咋打咱就咋打�!�

    先等你酒醒了再說吧……李青扶著他,好笑道:“哪能說打就打呀,咱得先制定個計劃,推敲無誤后,再執(zhí)行是不?”

    “啊對,先制定,制定計……”朱高煦打了個酒嗝兒,歪在李青身上睡去。

    “不能喝非逞強,還當(dāng)是年輕小伙一十八�。俊崩钋喙緡佉痪�,抬手輸入真氣,幫他緩解醉酒帶來的難受。

    沒多大一會兒,朱高煦臉上的少許痛苦漸漸消失,變得祥和,呼嚕震天響。

    看著須發(fā)皆白的憨憨,李青莫名覺得超級萌,臉上不自禁露出慈祥之色,寵溺道:“這孩子,睡著后跟他哥也沒差。”

    ……

    第132章

    于謙:臣說話難聽,皇上你多擔(dān)待

    京師,吵翻了天。

    李青走后,朱祁鎮(zhèn)越想越不對勁兒,于是派人去邊關(guān)查看,他知道其中的道道兒,只讓人去走一趟,然后立刻回來。

    主要只是試探一下,原定計劃是20天內(nèi)返回,結(jié)果一個月過去,去的數(shù)十名錦衣衛(wèi)一個也沒能回來。

    朱祁鎮(zhèn)立刻意識到,北邊也在走私。

    其實這個他早就有所預(yù)料,邊關(guān)將官私下和元人交易,并不是秘密。

    無非就是些私鹽,亦或生活必需品,邊關(guān)將官撈些外快,自上而下都知道,就和文官貪…截留一樣,屬于灰色收入,數(shù)額通常不大,上升不到嚴查的地步。

    文官大多是從政策上謀福利,一般不太看重這個,但武將大多沒文官的門路,尤其是邊軍,他們的來錢門路并不多,也就適當(dāng)吃些空餉,倒騰些小東西之類的。

    相比文官,他們著實有些……寒磣。

    朱祁鎮(zhèn)自己也知道,武將沒文官滋潤,所以之前他沒有在這上面深究。

    但這次錦衣衛(wèi)一去不回,如石沉大海就不一樣了,不管是被殺,還是被綁,這都是在挑戰(zhàn)皇權(quán)。

    同時,這也說明文官加入其中,且走私數(shù)額超級龐大,不然他們不會如此心虛。

    朱祁鎮(zhèn)憤怒了,他要親自去看,但群臣不答應(yīng),于謙也持反對意見。

    早朝在爭吵中結(jié)束,最終也沒弄出個結(jié)果來。

    中殿。

    朱祁鎮(zhèn)單獨召見于謙,郁氣難消:“于卿,你怎么也反對朕,你不會看不明白,這其中的貓膩吧?”

    “現(xiàn)在不是時候�!庇谥t道,“去麓川作戰(zhàn)的將士剛走,眼下京師兵源并算不多,正是因為其中有貓膩,所以天子親臨更要帶大量護衛(wèi),但那樣一來,京師就空虛了�!�

    “那又怎樣?”朱祁鎮(zhèn)詫異道,“難道韃靼還敢進犯大明不成,即便敢,他們也打不進來,退一萬步說,即便那般,朕也可以快速回援。”

    于謙苦笑道:“皇上,朝局不穩(wěn),你是知道的�。 �

    “朕當(dāng)然知道。”朱祁鎮(zhèn)笑道,“帶上他們也就是了,宣宗親征、巡邊時,都帶了大量文官,就是防止他們在后方搞貓膩�!�

    “不一樣的,臣說話難聽,皇上你多擔(dān)待。”于謙深吸一口氣,“皇上,你跟宣宗比不了�!�

    朱祁鎮(zhèn)心里不太舒服,但也不好反駁,一來是事實,二來,總不好說“我比我爹強”這種話。

    于謙的話匣子剛打開,接下來便是無情輸出:

    “皇上你沒有宣宗的威信,也沒有宣宗懂軍事,宣宗少年時期就泡在軍營,又有太宗手把手教,還有仁宗言傳身教,又有先……姚廣孝先生的教導(dǎo),

    他能做的事,你干不了!”于謙問道,“真若是遇到變故,你能做到臨危不懼嗎?

    你能做到令行禁止,全體將士聽你號令嗎?”

    “朕……”

    “不,你不能�!庇谥t正色道,“因為將士們從心理上,并不相信你的軍事才能,不覺得你能帶他們打勝仗……”

    見朱祁鎮(zhèn)面紅耳赤,幾乎惱羞成怒,于謙猛地醒悟自己說話太難聽了。

    如此說話,非臣論君之道。

    于謙緩和了下語氣,道:“當(dāng)然,這種事并不一定發(fā)生,只是潛藏危險,但皇上別忘了,有句話叫:國不可一日無昔年太宗出征時,是仁宗監(jiān)國,宣宗雖然沒讓人監(jiān)國,但那是有客觀原因的,漢王起事,迫在眉睫,又是離京師不遠的樂安;

    再后來,便是皇上您被立為太子,京師有了國本,宣宗才出去的�!�

    于謙知道朱祁鎮(zhèn)不想立太子,所以特意說出這番話,這也事實。

    想出去就得立太子,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果然,此話一出,朱祁鎮(zhèn)猶豫起來。

    于謙暗暗松了口氣,好歹是勸住了。

    不料,朱祁鎮(zhèn)卻說:“不立太子,讓郕王監(jiān)國如何?”

    這當(dāng)然是可以的,畢竟朱瞻基攏共就倆兒子,朱祁鎮(zhèn)年少,也是剛有子嗣不久,郕王朱祁鈺就是一道保險,因此他并未被安排就藩,一直待在京師。

    于謙無計可施,只好搬出李青:“皇上,臣記得你曾答應(yīng)過李先生,絕不親征�!�

    “朕是說過這話。”朱祁鎮(zhèn)點頭,“可朕也不是親征啊,充其量也就是巡邊而已�!�

    于謙沉默下來。

    許久,他說道:“臣不建議皇上離開中樞。”

    朱祁鎮(zhèn)悶聲道:“朕要執(zhí)意去呢�!�

    于謙不語,他還能把朱祁鎮(zhèn)綁起來不成?

    朱祁鎮(zhèn)語氣稍緩:“算了,午朝再議吧。”

    …

    漠北草原。

    脫脫孛羅回頭看了眼密密匝匝的部族勇士,接著仰望著蔚藍天空,意氣風(fēng)發(fā)。

    這一次,定要打一次漂亮仗。

    足足八萬余人,且都是精壯漢子,從來沒打過這么富裕的仗。

    “太師,咱們能成嗎?”一將領(lǐng)問。

    “成什么?”

    “入主中原�!�

    “……”脫脫孛羅滿臉黑線:這次就是劫掠,你咋心比我還大?

    “本太師什么時候說過入主中原了?”脫脫孛羅哼道:“咱們是去劫掠的,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另一將領(lǐng)道:“太師,大明都愿意跟咱們做生意了,咱們?yōu)楹芜要進犯大明��?”

    “是啊太師,萬一以后他們不做了怎么辦?”

    脫脫孛羅哼道:“你們懂什么,跟咱們做生意的不是大明朝廷,大明向來只扶持瓦剌,再說,跟咱們做生意的那伙人也不是好鳥,他娘的,東西死貴死貴的,簡直離譜;

    趁著咱們兵強馬壯,好好搶一波。”

    “太師英明!”二人拍馬屁。

    “嘿嘿……可不是我英明。”脫脫孛羅說,“這是王的意思。”

    聽他這樣說,兩個心腹撥轉(zhuǎn)馬頭,靠近了些,一人低聲道:“太師,聽說王的身體每況愈下,已經(jīng)快……”

    迎上脫脫孛羅冰冷的目光,這人當(dāng)即閉了嘴,臉色發(fā)白。

    脫脫孛羅淡淡道:“這種話我不想再聽到,王在,王就是王。”

    “是�!眱扇嗣嫫ひ痪o,恭聲應(yīng)是。

    “好了趕路吧�!�

    ……

    連續(xù)鬧騰了三天,朱祁鎮(zhèn)還是沒能如愿。

    一向支持他的于謙,這次也不再站在他一邊,對于帶兵巡邊相當(dāng)排斥。

    吏部尚書王直向來無腦站于謙,其他人也是眾口一詞,這讓朱祁鎮(zhèn)很苦惱。

    其實群臣還是給了他選擇的,他們也知道,單憑一張嘴,死命攔著不讓去,是絕對不行的,這容易激起皇帝的逆反心理。

    于是乎,他們附加一個朱祁鎮(zhèn)難以接受的條件。

    ——立太子!

    除了讓郕王監(jiān)國,還得立太子。

    這個朱祁鎮(zhèn)萬難接受,立了太子便會有新的利益團體,雖然太子很小,但這并沒什么關(guān)系。

    且還容易給后宮可趁之機。

    這是他不能容忍的。

    群臣也是吃準(zhǔn)了他這點,所以執(zhí)意如此。

    就在朱祁鎮(zhèn)萬分糾結(jié)之時,孫氏說了一句話,讓他下了決心。

    “皇上,既是諸卿所請,何不依了他們?”孫氏道,“見深雖不是嫡子,但他是你的親生骨血,又是皇長子;

    以后皇上若有了嫡子,再從長計議也不遲�!�

    她這話倒給朱祁鎮(zhèn)提了個醒,太子事關(guān)國本,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輕言廢立,但這并不代表皇帝做不到。

    何況,還有皇明祖訓(xùn)。

    后繼之君聽太祖之言,絕對的政治正確。

    這話孫氏之前就說過,但那時和現(xiàn)在的情況不同,現(xiàn)在的問題是不立太子,他很難服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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