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李青認(rèn)真道：“在官場上，按著別人的規(guī)矩來，最多不敗，絕不會贏。”
頓了頓，“他們恨的不是王振，而是司禮監(jiān)，這次好不容易逮著這么一個機會，那些人絕不會輕易放棄，所以不管怎么辦，都難以讓他們接受；
想要破局，只能不按他們的規(guī)矩來。”
朱祁鎮(zhèn)隱約憶起，當(dāng)初先帝好像就說過類似的話，點頭道：“先生言之有理，但具體怎么做呢？”
“很簡單，三法司會同查案，廠衛(wèi)也會同查案，他們查王振，廠衛(wèi)查他們。”李青嗤笑道，“官場之上，又有多少干凈的？
當(dāng)雙方都揪住對方罪過之時，那雙方就都沒有罪過了！”
李青頗有指點江山意味，“這個就叫制衡！”
瞧把你牛的……朱祁鎮(zhèn)有些不服，但也不得不服。
李青的計策簡單、有用、且高效，反正他想不出來更好的了。
“那就以先生所言吧。”朱祁鎮(zhèn)點點頭。
“那銀子的事……？”
三句話就要朕一百兩銀子，你咋不去搶？朱祁鎮(zhèn)哼道：“先生這不是沒出馬嗎？”
李青氣笑了：當(dāng)初我說話你爹可都是用金子買，小伙子，你這格局不夠啊！
“成，臣告退。”
“先生留步�！敝炱铈�(zhèn)最終還是不想傷了李青的心，“銀子稍后送去�！�
“嗯�！�
“對了，寶源局如何？”朱祁鎮(zhèn)問。
李青道：“總體來說，還挺順利的……”
…
李青回到家已是傍晚，簡單做了飯菜，吃喝過后舒服的躺在床上，心里在想著怎么偷大典，想著想著，就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李青覺得喘不上來氣兒。
倏地一睜眼，只見一只蒼老的手正捏著他的鼻子。
“好膽~！”
李青一個鯉魚打挺，看也不看反身就是一個側(cè)踢。
擋住了？！
李青大駭，接著，一只拳頭急速在眼前放大。
直到這時，李青總算是脫離了癔癥，大叫道：“師父手下留情�！�
拳頭戛然而止，就像高速移動的小汽車，突然被按下暫停似的，拳頭直接在空中定格，沒有絲毫顫動。
“這么多年了，還是沒有多大長進�！睆堝邋菔栈厝^，蒼老的面容出現(xiàn)在李青視野，哼哼道，“警惕心有待加強。”
李青滿臉苦笑，“師父你這一身本事，我哪比的了�。俊�
“還得練�！�
“……是�！崩钋嘧诖差^穿鞋子，一邊問：“師父，我記得我鎖門了啊，你又翻墻進來的？”
“什么叫又？”張邋遢賞了他一個腦瓜崩，“我走的是正門�！�
“你會穿墻術(shù)？”李青震驚。
“……不會！”
“那你咋進來的？”李青好奇。
張邋遢一臉臭屁，“我把鎖掰斷了。”
李青：“……”
~
皇宮。
朱祁鎮(zhèn)、錢皇后恩愛過后，說著軟綿情話。
“皇上龍精虎猛，臣妾一人消受不起呢，皇上還是……”
朱祁鎮(zhèn)堵住她的嘴，吻了好一會兒才放開她，輕聲說：“咱們會有咱們自己的孩子，不要灰心�！�
錢皇后笑笑，說道：“且不說這個，皇上是九五至尊，歷來帝王都是嬪妃如云，皇上也是該再納些妃嬪了�！�
朱祁鎮(zhèn)眨了眨眼，“你這么想讓朕再選妃子？”
“嗯吶�！卞X皇后幽幽道，“臣妾肚子不爭氣，至今未能誕下子嗣，外臣定會以為臣妾恃寵而驕且善妒，置宗廟社稷不顧�！�
“管他們做甚�！敝炱铈�(zhèn)哼道，“誰敢嚼舌根子，朕割了他的舌頭�！�
錢皇后苦笑道：“這不是說閑話的問題，皇嗣乃國之根本，這個可不能馬虎�！�
“嗯…成�！敝炱铈�(zhèn)正是男兒本色的年紀(jì)，他喜歡錢氏，但也不排斥多些女人。
自古帝王都是如此，他沒有任何心理負(fù)擔(dān)，錢氏也覺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
在這世俗、律法都允許的時代，男人妻妾如云并不算是渣男。
“那皇上什么時候納妃？”錢皇后問。
“朕都不急，你急什么？”朱祁鎮(zhèn)好笑道，“放心吧，即便朕和妃子有了皇子，也只是皇子而已，咱們倆的兒子，才會是太子。”
錢氏只是笑笑，自家人知自家事，她知道自己的情況。
“皇上應(yīng)當(dāng)早做打算才是�！�
“不急，眼下還有一堆事要處理�！敝炱铈�(zhèn)嘆道，“等忙完了這陣兒再說。”
錢皇后眼眸微動：“皇上是在憂慮……母后嗎？”
朱祁鎮(zhèn)沉著臉點頭：“朕還真拿她沒太大辦法，這次朕殺了她爹，也算是為你報了個仇，不過……”
他無奈道：“她也不是善茬，這次指不定又要作什么妖呢�！�
第110章
互相傷害
“別睡了，起來干活�！�
張邋遢揪著李青耳朵，“老頭子這趟來，可不是來玩兒的�！�
“這大半夜的……”李青無奈道，“那你來干嘛？”
“偷《永樂大典》玩的�！睆堝邋菡f。
李青：“……”
不過，深更半夜卻是個下手的好機會。
李青睡意漸消，搓著手道：“師父，贗品帶來了嗎？”
“全在院子里呢�！睆堝邋莸�，“時間緊任務(wù)重，抓緊時間。”
“好嘞�！�
來到院里，張邋遢打開一個箱子，取出最上面的夜行衣，“把這個換上�！�
“師父你準(zhǔn)備的可真充分�！崩钋嗤砩咸字路�，一邊說。
“那是�！睆堝邋葸�挺驕傲，“老頭子年輕那會兒，也狷狂過，劫富濟貧的事兒手到擒來�！�
“牛哇牛哇……”李青敷衍地拍著馬屁，很快換好衣服，接著開始拿麻袋裝書。
…
夜晚寂靜。
偌大的皇宮只有十余支太監(jiān)隊伍值班，挑著燈籠來回巡視，均攤下來，并不容易遇上。
皇宮大內(nèi)，巡視太監(jiān)的警惕性并不高，只是走個過場罷了。
師徒倆一個一百多歲，一個二百歲開外，說是參功造化也不為過，在真氣和夜色的加持下，幾乎如入無人之境。
很快，倆人就跳窗進了文淵閣。
張邋遢怡然自得地在藏書閣中閑逛，他本就來玩兒，找刺激的，臟活、累活自然全落在了李青身上。
小半時辰后，李青完成貍貓換太子，將贗品分門別類地放回原處，并做了暗記，方便下一次偷。
“師父，全換好了，我們走吧�！�
張邋遢摸了摸肚子，“我有些餓了，咱們?nèi)ビ欧��！?br />
“……”李青頭大如斗，勸道：“這里終究是皇宮，萬一被發(fā)現(xiàn)，那可是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了。”
“怕什么？”
“師父，咱們是小偷啊。”李青扶額：小偷就得有小偷的覺悟，您老是真不知道什么叫怕呀？
見張邋遢不為所動，甚至躍躍欲試，李青忙道：“這樣，回去后師父想吃什么，弟子給你做，滿漢全席都成？”
“什么席？”
“呃……”李青給了自己一巴掌：要是還讓滿軍進關(guān)，那自己這個穿越者也別混了，跟崇禎一起上吊得了。
“沒什么，就是師父想吃什么，弟子就做什么。”李青做賊心虛，一刻也不想多留。
張邋遢不情愿地點點頭：“行吧，明兒一睜眼，我就要看到好吃的�！�
“放心，絕對好吃的管夠�！崩钋噙B忙保證。
~
回到家。
李青將偷回來的書，單獨存放好，忙完都快五更天了。
張邋遢睡的香甜，他可不敢睡，要是老頭子睡醒沒看到好吃的，有他好果子吃。
東廚，李青忙的不亦樂乎，這時代沒有天然氣，也沒有電磁爐，一邊炒菜，一邊燒鍋，可真不輕松。
天微微亮，李青解下圍裙，總算是將早飯做好了。
見師父還在熟睡，留了張字條，便牽著毛驢去菜市口買菜，為午飯做準(zhǔn)備。
張邋遢沒別的愛好，就是嘴饞，喜歡吃好吃的，李青身為弟子，自然要盡到應(yīng)盡的孝道。
這可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挑菜、買菜、又買了把鎖，李青回來時，天色已然大亮。
張邋遢正在練拳，太極拳意自然流暢，瞧著就令人心神寧靜。
李青在一旁靜靜候著，直到小老頭收拳，這才上前，“師父，早飯吃了嗎？”
“還沒呢�！睆堝邋莼罱j(luò)著筋骨，“一個人吃飯沒意思，呦，買的菜還不少呢�！�
李青笑著說：“王屠夫家的牛摔死了，我買了二斤回來，還有羊肉、鯉魚，今兒中午咱們來個魚羊鮮湯。”
“那敢情好。”張邋遢就好這口，“對了，你都不上朝的嗎？”
李青自得道，“我比較自由，想上上，不想上不上，一個月就那么點兒錢，沒必要拼命�！�
“倒也是�！睆堝邋葆屓�。
皮蛋瘦肉粥，暄軟的饅頭，嘎嘣脆的小咸菜，炸秦檜，龍井茶葉蛋……份量不多，種類卻不少，且十分精致。
“以前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手這么巧呢？”張邋遢食欲大開。
那時你一天瘋?cè)�，哪記得住這些啊……李青笑道：“師父要是想吃，以后弟子天天給你做�！�
張邋遢卻是搖頭：“我不能在這兒待太久，你師弟那兒我也得兼顧到，他不像你，他年紀(jì)大了，沒你這么省心。”
李青面色一黯，輕輕點頭。
吃完飯。
李青收拾碗筷，張邋遢靠在樹蔭下的躺椅上，手拿偷回來的《永樂大典》，看得津津有味。
陽光正好，毛驢慵懶地趴在地上，嚼著上等草料，這小小的院子，充滿煙火氣息。
這樣的日子，李青好想能持久一些，時間能流淌地慢一些。
收拾完碗筷，李青去換鎖，同時將寬大的門縫處加裝了木條，以防小老頭惡趣味兒上來，再伸進門縫掰斷鎖。
明明可以輕松跳院墻，非得毀損門鎖，也是沒誰了。
換完鎖，李青開始洗菜、擇菜，為午飯做準(zhǔn)備，時不時和師父聊上兩句，毛驢也時不時‘嗯啊~’著插科打諢，溫馨氛圍濃郁。
相比小院的溫馨，皇城內(nèi)外卻是人心惶惶。
三法司動手了，廠衛(wèi)也動手了，雙方都奔著對方要害，欲置對方死地。
皇宮內(nèi)也不安生，孫氏見王振遲遲死不了，心中極其不忿，便想著從別的地方找補。
孫忠是誰殺的孫氏心里跟明鏡似的，其實但凡有點兒腦子的都知道出自誰的手筆，但問題是，誰也不敢，也不能說出來。
哪怕是恨的不行的孫氏！
誰讓她就這么一個兒子呢？
但正如朱祁鎮(zhèn)預(yù)料的那樣，孫氏可不是個善茬。
坤寧宮。
孫氏慢條斯理地抿著茶，輕聲細(xì)語道：“鎮(zhèn)兒成親幾年啦？”
朱祁鎮(zhèn)眼皮不抬，淡淡道：“四年了。”
“唉…都這么久了，本宮什么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啊！”孫氏滿臉遺憾。
朱祁鎮(zhèn)目光一凝，陡然升起一股怒火，錢皇后忙按住他的手，示意不要鬧得太難看。
接著，起身一禮，“都是兒臣妾不爭氣，兒臣妾勸過皇上，皇上也同意了，等忙完這陣兒，就再選些嬪妃。”
她笑著說：“母后會抱上龍孫的�！�
“嗯，這女人啊，不能太善妒�！睂O氏哼道，“不然，鎮(zhèn)兒何至于現(xiàn)在還沒有子嗣？”
朱祁鎮(zhèn)笑了：“女人確實不能太善妒，對了，朕突然想起，宣德朝的胡皇后已病故數(shù)年，卻未得追封；
太后以為，該如何追封合適？”
孫氏面色倏地一變，哼道：“她在宣德朝就已被廢，現(xiàn)在說這個有什么意義？”
“先帝臨終前對此事后悔，自嘲‘此朕少年事’�！敝炱铈�(zhèn)說。
“皇上……”錢氏扯了扯他的衣袖。
朱祁鎮(zhèn)不為所動，堅持道：“太后以為，當(dāng)追封個什么稱號？”
孫氏冷眼相望：“皇上真要追封？”
“女人要大度，您說呢？”朱祁鎮(zhèn)笑著說，但眼中卻無笑意。
雙方矛盾已不可調(diào)和，孫氏下藥錢皇后，朱祁鎮(zhèn)弄死孫忠，殺子、殺父的大仇，又豈會和解？
諷刺的是，兩人的關(guān)系偏偏又是母子，誰也奈何不了誰。
只能照著對方痛處，互相傷害！
“隨你吧�！睂O氏拂袖起身，疾走了兩步，突然又回身道，“既然皇上要選妃子，本宮倒是有合適人選。”
朱祁鎮(zhèn)卻不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