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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他不敢多看,低頭打開車門。

    “小姐,請�!�

    南光樺坐在汽車里,正在接聽蘇代茹打來的電話。

    他原本是不想接的,接通后,卻特意告訴她,他要和仙仙一起去參加一個舞會。

    蘇代茹很驚喜,小心翼翼地說:“阿樺,你是大哥,你護著點妹妹��!你知道的,仙仙的脾氣不太好,不要讓人胡亂講些什么惹她生氣,她生起氣來,連路過的狗都要踹上兩腳……”

    南光樺細長的手指微顫,眼神自下而上,看她殷紅的唇,小巧又挺翹的鼻,心里想:那條狗可真幸運!

    第十一章

    一朵端莊優(yōu)雅的羅德斯玫瑰落座在他旁邊,芳香怡人。

    羅德斯是紅玫瑰中的不二女王,復古高貴的暗紅色可甜可颯。她高高揚起天鵝頸的樣子,亦像是要接受他的朝拜。

    “要出發(fā)了�!蹦瞎鈽鍥_著電話那邊交代一句,掛了線。

    “我們現(xiàn)在要去哪里?”蘇珍久目不斜視。

    剛上車時,她打量過他的穿著,利落、紳士。

    他穿一件黑色的青果領(lǐng)塔士多,側(cè)口邊鑲著緞面,白色襯衫上的黑色瑪瑙襯衫釘,猶如他深邃的眼眸,泛著冷冽的微光。

    要非得挑點錯處的話,是那塊金色的古董表太顯眼,他應該戴一塊黑色的腕表,這樣他今日的裝扮便無懈可擊了。

    不過,蘇珍久沒打算提這種掃興的事情。

    這又不是他第一次參加舞會,那時她給他準備了一身絕對不會出錯的禮服,挽著他的胳膊去跟其他人交際。沒有人明說,卻都在竊竊私語,議論“南家怎么回事”、“他到底是哪里冒出來的”這些問題。

    他是眾人的“焦點”,喝口水,也會被人關(guān)注。

    這種關(guān)注卻不是善意的,許多人幸災樂禍,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唯恐他不會出差錯。

    如今,哪怕他穿一身T恤去參加舞會,別人也會夸贊一句“南生好率性!”

    哪個圈子都有一種人,慣會捧高踩低。

    說起來,蘇珍久已經(jīng)五六年沒有出現(xiàn)在港澳社交圈。

    離開一個圈子容易,想要再進去,很難。

    可她根本沒想進去,卡在中間,難上加難。

    哪知,南光樺答:“深市!”

    這可真是出人意料的答案。

    蘇珍久詫異片刻,“現(xiàn)在開車去港口過關(guān)嗎?”

    南光樺:“去機場�!�

    蘇珍久揚頸坐著,不再多話。

    汽車直接駛進了萬林機場,不遠處,一架直升機不知在停機坪停了多久。

    車門打開,蘇珍久撩了一下裙擺,黑色的系帶高跟鞋踩地,一只寬大的手朝她伸了過來,同時襲過來的還有南光樺身上若隱若現(xiàn)的木質(zhì)苦香味。

    “謝謝!”

    她說話客氣,卻沒有領(lǐng)情。

    以往,如果可以選擇,蘇珍久寧愿坐汽車,也不愿坐直升機,又吵又晃又顛,還會吹亂發(fā)型。

    現(xiàn)在是沒得選的時候,她會選擇閉嘴。

    好在并不需要飛多長時間,就能到深市。

    另外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她和南光樺干坐著不說話,也不會顯得奇奇怪怪,因為直升機吵啊!

    二十幾分鐘后,飛機平穩(wěn)降落。

    蘇珍久下了飛機,又坐上了一早等候在旁的賓利。

    這臺賓利,是南光樺剛回南家時,蘇代茹買來送給他的。

    她也有,紅色的瑪莎拉蒂,她一次都沒有開過。

    深市與港城離得雖近,但蘇珍久來得很少。

    尤其是她小的時候,南家的生意本就特殊,不適合內(nèi)地發(fā)展。南家來內(nèi)地投資的項目不多,了不得就是做些基建蓋幾棟樓,更多的是捐贈。

    蘇珍久原以為南光樺要帶她去見那些舊識,做好了不管別人說什么她只當聽不見的心理建設(shè)。

    想當初,蘇代茹的意思是南家又不是養(yǎng)不起孩子,對外稱她當年誕下的是龍鳳胎,不幸被人偷走一個,如此養(yǎng)大的和親生的都能留下。

    這事兒老爺子同意了。

    唯有南光樺不肯。

    哪怕事到如今,南家從沒有在外承認過她是貍貓換太子的假千金,只是宣稱她身體不好,長年在國外養(yǎng)病。

    然而許多人心照不宣,她這個病養(yǎng)得蹊蹺,漸漸便有了她是假千金的“傳言”。

    “傳言”是從哪里傳出來的,想也知道跟二房那姐妹倆脫不開關(guān)系。

    蘇珍久很不愿意回憶這段往事,更不愿意見那些舊識,成為給她們提供笑料的對象。

    汽車駛過了鬧市,駛進一座莊園式的酒店后,車速慢了下來。

    這酒店挺大,像是建在森林里的宮殿一般。此時天已將黑,萬物靜寂,只有宮殿燈火璀璨。

    汽車在泊車區(qū)停穩(wěn),蘇珍久低頭尋找剛才放在兩人之間的珍珠手包,再一抬頭,看見南光樺伸來的手掌,以及掌心中的那枚硬幣。

    他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蘇珍久頓時莞爾。

    人是好了傷疤就忘記痛。

    可是她的傷疤就在昨天。

    這個衰仔,當她不長記性,還要來勾她貝者。

    蘇珍久不肯再做賠本生意,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漫不經(jīng)心的口吻:“我知道,你想讓我跟你打配合,不如我們來談談條件啊!”

    “第一,不管我做什么,我的事情,你不許跟阿媽多嘴�!�

    “第二……”

    蘇珍久的氣勢拿捏的很到位,小臉板了起來。

    她想說第二別讓保鏢跟著她了??x?。

    可她只是懷疑,跟著她的保鏢,她沒有找到人影,興許是她跟拍別人拍得久了,太多心。

    蘇珍久停頓片刻道:“第二沒有想好,就這樣吧!”

    她與他之間的關(guān)系很別扭,從一開始的水火不容,到現(xiàn)在表面和平,她從沒有想過要從他那里得到什么,只是希望能保持這樣,不往前進,也別后退。

    畢竟蘇女士想要的不多,不過是她和他這對假兄妹,見面不掐架,背后不捅刀。

    南光樺收起硬幣,幾乎沒有遲疑,“好!”

    答應的太干脆,讓蘇珍久覺得自己這次是不是又虧了?

    大一那年冬天,京城才十一月就飄起雪花。

    蘇珍久一個南方佬,即使有冬天去北海道看雪的經(jīng)歷,她帶到學校里最厚的一件衣服,也不過是羊絨大衣。

    同宿舍的小姐妹林怡芹拉她去批發(fā)市場買棉衣,一件羽絨服,老板出價三百八,林怡芹出價一百五,老板喊成交。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后,林怡芹拉著她一邊走,一邊悔不當初地嚷嚷“虧了虧了”。

    蘇珍久現(xiàn)在就是這種感覺。

    贏了又好像沒贏到底,讓人不由沮喪。

    蘇珍久微嘆口氣,公事公辦地問:“這次究竟是為什么開的舞會?”

    南光樺:“普通場面,聯(lián)絡感情。”

    蘇珍久氣結(jié),口無遮攔:“說人話�!�

    南光樺勾了下唇:“哦,政|府要建全球最大港口,我是里面最大的投資商,召開舞會的何家排第三。”

    蘇珍久偏頭問他,“那我要做什么?”

    南光樺:“做我女伴�!�

    蘇珍久白他一眼,“做你女伴難道不要交際?我要和哪些人交際?”

    南光樺往后靠了靠,望著她,冷峻的黑眸好似冬雪融化,露出點點春意,“仙仙,那些人都不重要�!�

    除了蘇代茹可以叫她仙仙,她不喜歡別的人如此喚她。

    蘇珍久沒再理他,直接下車。

    *

    林怡芹穿著租來的禮服,在燈火輝煌的大廳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她是深市電視臺財經(jīng)頻道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記者,轉(zhuǎn)正不過半年,按理說根本沒有機會來這種大佬云集的舞會。

    整個電視臺,只有財經(jīng)頻道的當家主持人商蘭在業(yè)界小有名氣。

    不知為何,她卻和商蘭一起收到了舞會邀約。

    商蘭是港城來的嬌小姐,不屑與她同來的。

    林怡芹本不想來,一件高檔點的禮服租一天得八千塊,抵她半個月工資。她轉(zhuǎn)念一想,來的都是財經(jīng)新聞里的大佬,萬一能約個采訪,不就回本了。

    “聽人說,那邊的南家太孫會來�!�

    “南光樺?”

    “是啊,南家的長房長孫�!�

    “你上次去港城參加時家的晚宴,沒有認識他嗎?”

    “他沒有去�!�

    “時家不是和南家有姻親?”

    “南先生一向高冷,不止是時家,其他家的舞會,他也很少參加�!�

    ……

    宴會的樂隊在二樓演奏舒伯特的小夜曲。

    為了能聽清那些珠光寶氣的女人們聊什么,林怡芹湊的很近。

    長房長孫這個詞,在現(xiàn)代聽來,頗有靈性,她忍住了才沒有笑出聲音。

    不過做財經(jīng)報道的,對南光樺的名字肯定不會陌生。

    林怡芹越發(fā)覺得八千塊花的很值,只是可惜了,舞會不許帶手機,宴會廳的門口還有人檢查,要不然拍幾張帥哥大佬的照片,這錢花得會更值。

    林怡芹正聽得興起,一旁傳來刻薄的女聲。

    “你還真的來了?”

    說話的人是商蘭。

    她好歹算前輩,林怡芹轉(zhuǎn)過臉來,客客氣氣道一聲:“商老師�!�

    商蘭并不稀罕她叫的這聲“老師”,要不是這次舞會的邀請函,她不會認識眼前這個才到臺里一年的出鏡記者。

    那日邀請函直接送到臺里,商蘭原本以為自己是臺里的獨一份,連主任都夸“今年財經(jīng)頻道的招商還是要商蘭挑大梁”時,有人告訴她另一檔財經(jīng)節(jié)目里有個小記者也接到了邀請函,主任很快改了口“今年不錯,財經(jīng)頻道的招商,有人能替商蘭分擔了”。

    物以稀為貴,一張邀請函叫稀,兩張就不是了。

    商蘭這才特地關(guān)注了林怡芹,本地人,京城大學畢業(yè),家中應當沒有什么背景,靠實力考進的電視臺,外型不錯,臺里的意思讓她先做兩年的出鏡記者,再往主持人方向培養(yǎng)。

    危機感就是這么來的。

    商蘭并不是科班出身,她是港姐出道,還是排名不太靠前的那種,主持的財經(jīng)訪談節(jié)目經(jīng)常會被吐槽少了靈魂。

    專業(yè)上很難達到高成就,她格外在意一些“旁門左道”,比如人脈經(jīng)營、招商引資啊!

    她的家境,十年前也算小富,金融危機后賠了不少家產(chǎn)的商家,只能過海,到深市尋找發(fā)展時機。

    商蘭不愿被人搶了風頭,耍了個心機。

    她特地給林怡芹介紹了租賃高檔禮服的工作室,那里的禮服外租價錢最便宜的八千,想要她知難而退,卻沒料到還是在宴會廳見到了她。

    商蘭見她不上道,指了指宴會廳左邊的通道,示意林怡芹去那里講話。

    蘇珍久快到宴會廳的門口時,抬手挽住了南光樺的臂彎。

    南光樺也是怪,她手繞過他臂彎的時候,他似驚了一下,月幾肉緊繃到有些硌手。

    難道說他現(xiàn)在參加舞會還會緊張?又不是第一次了。

    蘇珍久好奇地問:“你怎么了?”

    南光樺附在她耳邊,低沉著聲音:“沒事�!�

    震得她耳尖發(fā)癢。

    “南先生!”

    就是這時,舞會的主人何瑾迎了出來,浮夸地恭維:“我老遠就看見一對郎才女貌的俊男美女走了過來�!�

    他轉(zhuǎn)向蘇珍久,禮貌詢問:“小姐貴姓?”

    蘇珍久:“南。”

    南光樺:“蘇。”

    兩人同一時間回答。

    蘇珍久以為的打配合,是要她做名不符其實的南家大小姐。譬如,妹妹陪哥哥出席舞會,順手幫哥哥解決哥哥不好解決的桃色事件。

    她還在糊涂。

    南光樺卻微微一笑,重新介紹:“這位是蘇小姐。”

    何瑾自以為幽默地說:“哦,我忘記了,港城的豪門流行冠夫姓�!�

    蘇珍久的臉色當即垮掉,她與這位何先生是第一次見面,無需多解釋,只需講她是妹妹,冠母姓,便能解釋清楚她和南光樺的關(guān)系。

    可不等她開口,南光樺道:“哦,港城也有不少冠妻姓的。”

    何瑾以為他在開玩笑,哈哈大笑。

    蘇珍久失去了解釋的機會。

    何瑾已經(jīng)伸了手:“請�!�

    他轉(zhuǎn)身走在前面,引著兩個人進了宴會廳。

    進來的男女,男人穿黑色的禮服,身姿高挺,女人紅裙拖地,楚腰蠐領(lǐng),委實登對,舉手抬足間彰顯了百年豪門的矜貴,頓時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就是南先生�!�

    “身邊的女伴是誰?”

    “女友?沒有聽說過他有女友�!�

    ……

    有人舉著香檳來找南光樺攀談。

    蘇珍久趁機道了一聲:“失陪!”

    她想找個人少的地方透透氣,徑直走向宴會廳左邊的工作人員通道。

    舞會上的酒水已備齊,通道內(nèi)并沒有工作人員來回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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