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翟迪也徹徹底底地反應過來了。
真是驚怒之下氣昏了頭,事已至此,找人堵盧定則的嘴還有何用處?無異于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沉默許久,心中越來越悔。
當年蘇晉落難,朱南羨自焚于明華宮,他因隨沈奚去了武昌府,避開此劫,隔年回京,得知昔同黨之人死的死,散的散,心中愧疚實不亞于沈奚。
今日再見晉安陛下,本該是大喜至極,誰料卻因自己一時失察,竟令陛下身份曝露,再一次陷入險境。
翟迪想到此,一時之間羞憤難當,快步步去朱南羨跟前,撩開衣擺,伏身跪下,一開口,聲音都哽咽:“臣——罪該萬死——”
朱南羨知道翟迪心中有愧,可今日之事哪能苛責他?
誰能料到早已賓天三年多的仁宗皇帝還活著?就連朱晉安自己,在當年打落燈油的一刻,也從未抱有一絲生的僥幸,直至今日,也不知當初柳昀究竟為何相救。
他看著翟迪,靜靜道:“不怪你,起身吧�!�
翟迪猶疑片刻,心知眼下不是請罪的時機,還有許多事亟待處理,于是應聲而起,再朝朱南羨施以一個深揖,轉頭沉聲吩咐:“把客棧的門守好了�!�
客棧的門方才就被朱南羨合上了,里間變故乍起,一下靜了下來,外間的官兵雖狐疑,卻不敢硬闖。
而留在客棧里頭的人見連自京里來的三品欽差大人都拜了朱南羨,雖驚疑不定,亦無有不跪的。
姚有材跪在盧主事身后,整個人更是抖得如篩糠,他早猜到這個南護院身份可疑,萬沒想到竟會是先帝陛下,如今看來,哪怕是沈奚沈大人在此,恐也保不住自己性命了。
很快,官兵便將客棧的門把守好。
盧主事依舊淚眼婆娑,翟迪看他一眼,對一名衙差道:“把你的刀給本官�!�
握刀在手,徑自步去盧定則跟前,翟迪的眼神與聲線一并涼下來:“盧主事,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方至此時,盧定則才感受到一絲懼怕,可他聽舒聞嵐之令,只能依命辦事,是以答:“下官……不解翟大人言中之意。陛下還活著,咱們君臣重逢,這不是大喜之事么?”
翟迪冷眼看著他,不欲再與他廢話,雙手一并握住刀柄,慢慢抬起,使勁渾身力氣,揮斬而下。
鮮血噴灑迸濺,有一瞬,迷了翟啟光的眼。
他想起他高中解元那年才十七,本是前途無量,誰知他好賭的兄長貪了父親治病的銀子,令老父身死,他氣不過,失手弒兄,爾后改名翟迪,重新考取舉人,卻不敢再考進士,怕風頭太盛引來懷疑,只得入都察院做一名巡城史。
錦繡前程一朝覆滅,心中不是不恨的。
本以為要一生蹉跎,未想蘇大人竟找到自己。
她說:“你很好,我記住你了�!�
她說:“本官看中你的堅韌,周密,見微知著,本官問你,從今往后,可愿跟著本官?”
她還說:“如今朝廷各方勢力林立,日后必不可能一馬平川,倘若鐵鎖橫江,錦帆沖浪,你我或許會倒在洪流之下,但日后,若有我蘇晉一杯羹,必不會短了你的一勺,若有我蘇晉一寸立足之地,必不會少了你的一分。”
蘇晉知道他的過往,依然愿意重用,于翟迪而言,這不僅僅是知遇之恩,更賜予深陷混沌的他一份希望。
他無以為報,只能守著一個“忠”,至今依然。
盧主事的頭顱骨碌碌滾落在地,翟迪滿身是血,整個人如修羅一般。
他很平靜,聲音不大,恰恰落入客棧內(nèi)每一個人的耳中:“都記住了,今夜在云來客棧,你們什么都沒聽見,什么都沒看見,若叫本官知道你們中,有誰膽敢將今夜之事對旁人說道一個字,盧定則下場,就是你們的下場。本官連戶部的六品主事都敢殺,不在乎手里多添幾條性命。”
翟迪知道,殺一儆百只是下下策,今夜瞧見朱南羨的人太多,此事遲早瞞不住。但,哪怕能用盧定則的頭顱為朱南羨拖些時候,令謠言慢些散出去,令晉安帝及時自蜀中脫身,平安活下來,他不在乎為此賭上自己的仕途與性命。
外間已開始落雨,翟迪斬了盧定則,提著刀,打算將姚有材一并宰了,未想朱南羨從旁一攔,說:“暫留此人,他與屯田的案子有關,還說上頭的人是青樾,你帶回去細審過后再作處置。”
翟迪聽聞沈奚之名,一時意外,立即收了刀,應道:“是�!�
又命衙差放了梳香三人,正欲請示朱南羨日后打算,忽聽客棧外,有一人叩門道:“翟大人,蜀中余御史命人送來一封急函,請翟大人無論如何立刻就看�!�
翟迪詫異,余御史是他親信,今日才見過,不記得有何事如此緊急。
待官兵將急函送到他手上,拆開一看,臉色突然大變。
蜀中風雨不大,然則自錦州出,越往外,雨絲越急。
及至到了川蜀與湖廣的交界處,重山峻嶺之間,風雨已成奔雷之勢頭,聲聲嗡鳴不絕于耳。
這樣的雨勢,尋常人家早已閉戶不出,然而在入蜀的山道上,卻有一輛馬車疾馳而行。
坐在車里的人像是有十萬分焦急,冒著雨勢掀開車簾,問:“快到了么?”
山影夜雨遮去他如畫的眉眼,只有眼角一枚淚痣幽暗生光。
車夫道:“沈大人,什么事這么急,非要趕在這兩日入川蜀,谷雨節(jié)快到了,雨勢大著哩。”
沈奚看向山雨蒼茫處,回了句:“救命的事�!�
第236章
二三六章
蘇晉看向柳朝明:“信上……寫了什么?”
風雨如晦,檐頭掛著一盞燈,灼灼亮色照不進柳朝明如墨如井的深眸。
他沒答話,徑自步下臺階,將密函遞到她手上。
蘇晉接過一看,眉頭頓時一蹙。
朱昱深已入蜀中了,明日一早便至錦州府。
但這還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跟著朱昱深遠征安南的二十萬大軍已隨圣駕在川南與云貴交界處扎營,與此同時,朱昱深又自敏州衛(wèi)、渝州衛(wèi)調(diào)十萬大軍,從湖廣一帶進駐蜀北。
換言之,如今的蜀中,就如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蘇晉心下沉沉。
她已不是朝中人,朱昱深突然調(diào)三十萬大軍的原因她不知,也不愿去猜。
她只清楚一點,如果朱昱深的目的是對付朱南羨或朱麟,一定不會如此大動干戈,畢竟晉安帝與嫡皇孫是早已“故去”的人,他只會派人明察暗訪。
而縱觀如今的蜀中,上至內(nèi)閣首輔,下至戶部主事,數(shù)名朝廷要員皆聚集在此,朱昱深在這個當口調(diào)兵,說明是朝野中有大事發(fā)生。
無論要發(fā)生何事,只要不是沖著朱南羨去的,都與她無關。
蘇晉將密函交回給柳朝明,低聲說了句:“多謝大人�!必截奖阋s回云來客棧。
柳朝明看著她的背影,半晌,淡淡道:“你以為,你們?nèi)缃襁走得了么?”
清寒的聲音被風雨聲送入耳,莫名引來一陣心悸。
大約是想到了當年被軟禁入柳府書房的光景。
“大人此言何意?”
柳朝明沒答。
一旁的御史李煢拱手一揖,說道:“蘇大人,您如今,該是在寧州服刑呢�!�
蘇晉雖對如今的朝局全無所聞,畢竟從前久涉其中,經(jīng)李煢這么一提點,全然明白了過來。
朱昱深不是沖著朱南羨來的,可其他人呢?
朝中除了一個睥睨乾坤的君,還有許多心思叵測的臣。
該在寧州服刑的自己如今出現(xiàn)在蜀中,該“賓天”的孝昭仁宗皇帝至今好好活著,這一樁樁,一件件,可都是柳昀罪至極刑的把柄,更莫說他還背著朱昱深,動用了只該聽命于帝王一人的錦衣衛(wèi)。
根本不需要朱昱深下令誅殺朱南羨,只要有人想對付柳昀,最直接的辦法,便是逼著朱南羨亮出身份,將晉安帝還活著的消息宣揚出去,再讓永濟帝與他的十三弟在密不透風的蜀中好好見上一面,然后朱昱深自然能想到,三年前的隨宮,除了柳昀,任何人都沒這個能耐在明華宮的熊熊烈火中救出朱南羨。
朝堂中,究竟是誰想至柳昀于死地?
蘇晉驀地想起今晚早些時候,那個當著張正采,當著蜀中一干官員的面道出自己身份的舒聞嵐。
彼時舒聞嵐還說:“本官記得,當年蘇大人離宮,是柳大人為您定罪,親自目送您上的囚車,而今蘇大人出現(xiàn)在蜀地,該是個什么說法呢?”
是了,未去寧州服刑的自己,也是他用來對付柳昀的把柄。
蘇晉想到此,不由問:“大人因何竟與舒毓不睦?”
柳朝明看她一念之間便堪破全局,點出事情的要害,眸色微動,還未待答,卻又聽得她退一步道:“是時雨僭越�!�
蘇晉憶起先前她問起錦衣衛(wèi)時,柳朝明的那句“此間種種復雜,三言兩語說不清,你不必問”。
她是不該問。
夜雨瀟瀟,兩人一時又沒了言語,各自默立于廊下一處。
過了一會兒,蘇晉道:“大人,時雨先告辭了�!�
心中記掛著朱南羨與朱麟,今夜舒聞嵐既在接待寺道出她便是蘇時雨,那么在云來客棧那頭,會否有人迫得朱南羨曝露身份?他是個分外重情的人,就怕有人拿梳香與麟兒做文章。
雖道了別,卻沒立時走,間或又想到柳昀處境艱難,不提他保下她救下朱南羨,單是動用錦衣衛(wèi),已是殺無赦的罪名,她當年與他斗得你死我活時,尚無法對他下狠手,而今時過境遷,恩怨兩相忘,不盼別的,只盼他能平安吧。
于是頓住步子,多說了一句:“大人珍重�!�
柳朝明看著蘇晉,能提點的他已提點了,她聰慧如斯,往后種種,且她自己的造化,便回了句:“你也是�!�
蘇晉還未步出東院,早先守在東院門口的武衛(wèi)急匆匆行來,像是有要事稟報。
他已知蘇晉便是當年的蘇大人,看到她,絲毫不避諱,徑自道:“柳大人,蘇大人,聽說云來客棧那里出事了,還死了人,舒大人已帶著人趕過去了。”
另一邊廂,翟迪看完急函,臉色難看至極,步前兩步,先將急函呈與朱南羨,說了句:“請陛下過目�!�
急函的內(nèi)容與方才柳昀收到的那封別無二致,朱昱深調(diào)大軍入川,不管出于何種目的,蜀地被封鎖,他們插翅難逃。
朱南羨自桌旁坐下,自己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阿雨和麟兒。
思及此,他便看向與翠微鎮(zhèn)一眾人等跪在一處的云熙,默了片刻,說了句:“你們都起來吧�!�
誰知這些昔日與他相識的人一聽他開口,竟將頭埋得更低,有的還瑟瑟發(fā)起抖來。
朱南羨只得作罷,總不好單獨喚出麟兒,平白惹人生疑。
那頭,翟迪已命人把守好客棧,移走盧定則的尸體,轉折回身,低聲對朱南羨道:“陛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朱南羨一點頭,與他一起步去了一旁一間客房。
翟迪分外細心,親自檢查了門窗,又喚來兩名親隨自外間把守,才開口道:“陛下,事不宜遲,臣有一個法子,可送您離開蜀中�!�
朱南羨想了想,問:“你可是以徹查翠微鎮(zhèn)桑田案為由,將這客棧里的翠微鎮(zhèn)鎮(zhèn)民全作證人,命官兵即刻押送他們上京候審?”
翟迪道:“陛下英明,臣正是此意,只是臣如今當眾斬了盧定則,陛下已入蜀中,只怕這一兩日就會問罪,事不宜遲,臣此刻就做安排,陛下您即刻便走�!�
可朱南羨卻搖頭:“不妥�!�
他如今無可托付,只有翟啟光一人能全心信任,便道:“如今這客棧里的鎮(zhèn)民都已認得我,我若隨他們一起走,只怕半路就會露出馬腳,我一個人無牽無掛倒也罷了,只是……我令三人要托付于你,你借此計,先保他們平安�!�
“另有三人?”
翟迪一愣,心中不免焦急,如今有誰的命,能比朱南羨的命更重要?
陛下若今日不走,之后只怕會九死一生。
他正要開口規(guī)勸,未曾想外間把守的親隨忽然叩門,低聲道:“翟大人,客棧外,舒大人帶著人找來了�!�
第237章
二三七章
舒聞嵐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后還跟著張正采一行州府官。
得入客棧內(nèi),問張僉事:“翟大人呢?”
張僉事有點無所措,不知當不當言明先帝陛下在此,一山不容二虎,同理,一個江山也容不下兩位帝王,皇權之下其心各異,誰曉得舒大人是哪頭的。
所幸正這時,身后的門“吱嘎”一聲開了,翟迪先一步出得客房,目光落在舒聞嵐一行人身上,面色頓時一涼。舒聞嵐與他雖同列正三品,卻多領一個一品內(nèi)閣輔臣的銜,客棧內(nèi)的官兵一半是張僉事隸下,不是親信,約莫是誰官大聽誰的,這么快就給舒聞嵐開了門。
“舒大人夜半造訪云來客棧,不知所為何事?”翟迪問道。
舒聞嵐道:“云來客棧窩藏欽犯,本官托翟大人與盧主事前來拿人,二位大人久時不歸,聽說出了意外,是以過來看看�!�
所謂欽犯,正是指梳香與朱麟。
竟還要為著此事不依不饒。
原本留在客房內(nèi)的朱南羨聞言,步出屋來:“舒毓,這一茬是過不去了是么?”
舒聞嵐聽得有人直呼自己的字,似是意外,聞聲望來,瞧清朱南羨的面容,整個人都定住,下一刻,他快步走上前來,撩袍便是要跪:“陛下,您怎么……”
“免了�!敝炷狭w冷冷打斷,“朕為何會在此,舒卿難道不比朕清楚?”
翟迪前腳收到朱昱深入川蜀的急函,舒聞嵐后腳就到了,擺明了是知道他在此,特意過來堵人的。
朱南羨不欲與舒聞嵐多費口舌,轉而道:“啟光�!�
翟迪應了聲“是”,吩咐:“張僉事,平川縣縣令姚有材利用屯田新政,欺民霸田,傳本官之令,立刻派兵隨本官押送此人與客棧內(nèi)所有翠微鎮(zhèn)的鎮(zhèn)民上京聽審�!�
張僉事聽了這話,心中生疑,方才不是說,這些鎮(zhèn)民中,還有兩名欽犯么?
可他雖有疑,卻不敢質問,翟啟光分明授意于晉安陛下。
正分派好人手要走,舒聞嵐卻道:“慢著�!�
他身子不好,久未熬更守夜,面色有些蒼白,咳了兩聲才又跪下:“晉安陛下,您也要隨著翠微鎮(zhèn)的鎮(zhèn)民一塊走?”
朱南羨冷眼看著他,沒答話。
舒聞嵐續(xù)道:“您既在蜀中,不妨多留半日,陛下清早到錦州,您二人手足情深,他若得知您還活著,定是喜出望外�!�
這話不是說給朱南羨聽的,而是說給張僉事聽的。
誰能料到小小蜀中之地竟會同時出現(xiàn)兩位陛下,等朱昱深入了錦州,得知朱南羨在此,未必希望他活著離開。
張僉事聽了這話,果然面露猶疑之色,打了個手勢令官兵停下動作。
剛待請罪,未料下一刻,朱南羨忽然伸手扼住了舒聞嵐的喉嚨。
“朕見不見朱昱深?與你有什么相干?”
離天亮只有兩個時辰,蘇晉遲遲未歸,他必不會先走,然而等朱昱深入錦州府,一切便為時已晚,為今之計,只能先送麟兒與梳香離開。
朱南羨看向張僉事:“照翟啟光吩咐的去做。”
言下之意,若有片刻猶疑,舒聞嵐就是下一個盧定則。
第238章
二三八章
舒聞嵐喘不上氣,面頰漲得通紅,可他并不慌亂,掙扎著扶上朱南羨扼在自己喉頭的手,露出一個笑:“云來客棧里,已經(jīng)死了一個戶部主事,臣是欽差,陛下不會殺了臣。”
這話乍聽起來毫無根由,往細里一想,盧定則是六品主事,他死了,翟迪尚可暫時遮掩過去,但舒聞嵐是欽差,是一品輔臣,他若一并沒了命,事情定會立時鬧大。
朱南羨的目的是送朱麟與梳香離開,倘若朱昱深一入錦州便派人追查舒聞嵐的死因,云來客棧的所有人一個都走不了。
舒聞嵐正是算中這一點,才敢只身前來面見晉安帝。
“何況,就算陛下愿為小殿下考慮,要先送他走,獨自留下承擔后果,陛下您別忘了,與您一起留在蜀中的,還有蘇時雨蘇大人呢。”
蘇晉今夜也是見過舒聞嵐的,這個弒殺朝廷欽差的罪名若落到她頭上,只怕一輩子不得安生。
舒聞嵐的話語,字字恰中朱南羨的要害。
朱南羨的瞳孔一下收緊,手臂驀地發(fā)力,卡著舒聞嵐的喉頭,往一旁狠狠一搡。
舒聞嵐重心失衡,撞翻一張方桌,跌倒在地。
他背心生疼,喉間更是火辣不堪,一時竟站不起身,扶住地面劇烈地咳起來——方才那一瞬,朱南羨是當真對他起了殺心。
張僉事雖對舒聞嵐的言語一知半解,但,單單“小殿下”三字,足以令他明白此間事態(tài)非同小可。
使了個眼色令客棧內(nèi)的官兵徹底撤去一旁,拱手請命:“晉安陛下,依臣淺見,舒大人所言不無道理,左右這些鎮(zhèn)民上京也是為桑田案作證,永濟陛下天亮便至錦州府,您不如等上一兩個時辰,當面與他說一說這樁案子?”
朱南羨不予理會,正要命翟迪盡管帶著人離開,客棧外又傳來叩門聲。
“舒大人,翟大人,柳大人與……蘇時雨蘇大人,到了�!�
外間風雨未歇,翟迪聽得“蘇時雨”三字,微恍了恍神,移目朝柳朝明身后看去,見竟真的是蘇晉,一時連禮數(shù)都忘了,三步并作兩步行至蘇晉跟前撩袍拜下,喚了聲:“大人�!庇謫枺按笕�,您怎會也在蜀中?下官還道是三年期滿,自請來川蜀做欽差,待此間事了,去寧州探望您呢�!�
蘇晉笑了笑,溫聲道:“啟光,久日不見,你近來可好?”
她沒答翟迪的話,實是因為其中因果復雜,三言兩語不足以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