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看看阿珠,她是多么的聰明,不僅保住了那個男人的性命,還保住了捉妖師的身份,最重要的是,她得到我的贊美和祝福�!�
李杳側(cè)過眼,看著許凌青那張與她相似的臉。
為何成全她。
并非是成全,而是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
因為她在男人與自己之間,選擇了自己,溪亭陟的命顯得不重要了。一個無關(guān)痛癢的凡人,哪怕是帶回虛山,也無傷大雅。
李杳確實很涼薄,涼薄到以許亞的性格去猜測許凌青的行為,哪怕她知道許凌青和許亞是兩個人,但是她還是無法避免想起了許亞。
虛山腳下,馬車不能上去,無論是捉妖師還是凡人,都只能踩著山巖上鑿出來的小路上去。
這是虛山的規(guī)矩。
那山路的石壁上刻著虛山的九千條規(guī)矩,也刻著虛山兩百多位家祖。
溪亭陟看了一眼石壁,轉(zhuǎn)頭看向李杳,用傳音秘術(shù)道:
“這便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么�!�
在這樣多規(guī)矩的地方長大,李杳真的會快樂么。
“不全是。”
李杳傳音道,“這是藺娘山,虛山水寨在三百年后搬遷了�!�
她去過藺娘山祭拜許凌青和月神,所以能認出來時的路,但是真正看到這條山路和刻滿字的石壁時,李杳還是有一瞬間恍惚。
三百年后的藺娘山壁上沒有刻著這些規(guī)矩,上面光禿禿的,只有極少的部分長著雜草。
而如今的藺娘山卻與三百后的虛山很像。
三百年后的虛山,是照著藺娘山重建的。
李杳抬眼看向溪亭陟,忽然道:
“瞿橫和宿印星呢。”
“許是去了那血珠的記憶里�!毕ぺ炻�,“倘若手札與血珠同時存在卻又不在一個地方,那么便會有兩份不一樣的記憶。”
李杳更關(guān)心許亞的記憶,所以在選擇記憶的時候選擇了有許亞身影的銀月,溪亭陟抓著她的手腕,自然也和她一起選擇了手札的記憶。
瞿橫顯然更關(guān)心那顆血珠,會選擇另一份記憶也不奇怪。
至于宿印星,變化無常,會選什么本就難以預(yù)料。
“阿姐。”
一道稚嫩的聲音忽然在山路盡頭響起,穿著一身藏藍色衣裙的小姑娘脖子上掛著銀制的平安鎖,腰間是一顆銀色的鈴鐺,鈴鐺被山風(fēng)帶動,發(fā)成一陣清脆的響聲。
李杳看著那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袖子的手緩緩捏緊。
是許亞。
第237章
你要與我成親
237.
站在道路盡頭的許亞冷冷地看著溪亭陟。
“他是誰�!�
“咱阿珠的心上人。”許凌青上前幾步,攬著許亞的肩膀往前面走,“你身子骨弱,山風(fēng)又這樣寒涼,你出來做什么?要是著涼了,可又要喝苦苦的藥了。”
許亞被許凌青攬著走,回頭冷冷地看了溪亭陟一眼。
“阿姐不把他殺了,把他帶回來做什么�!�
“嘖�!痹S凌青警告性地看著了許亞一眼,“我跟你說過什么,讓你別隨便把打打殺殺掛在耳邊,這些都是孽債,煞氣重,你命格弱,扛不住的。”
許亞不情不愿地收回視線,一雙秀氣的眉頭還是擰著。
“水寨的規(guī)矩不讓帶外人入山�!�
“他不是外人,是你阿珠姐姐的夫婿�!痹S凌青道,“你不是說沒有見過剛出生的小孩么,等你阿珠姐姐日后有自己的孩子了,你便可以看見了�!�
李杳站在二人背后,看著身形瘦弱的許亞被許凌青攬在懷里,像一個心思惡毒卻又被寵壞了的小姑娘。
這便是十一二歲的許亞么。
小小年紀(jì),心思已經(jīng)這樣狠辣了。
溪亭陟聽見許凌青的最后一句話,抬眼看向前面的人,片刻過后他又轉(zhuǎn)頭看向李杳。
“想來你出生的時候,她已經(jīng)見過剛出生的孩子了�!�
溪亭陟的聲音在李杳腦子里響起,李杳聽著這句話,抬眼看著許亞的背影。
“她并不是因為喜歡孩子才好奇孩子剛出生的模樣�!�
是因為剛出生的孩子對她來說有用。
除了許凌青,許亞做的每一件事都圍繞著術(shù)法和蠱,許凌青死后,她做的每一件事又都圍繞著許凌青。
*
“阿姐如果真的想帶我看,又為何不帶我下山去看。”
剛剛十二歲的許亞還有著少女脾氣,雖說沒有驕縱和蠻橫,但是平靜和陰冷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滿。
她不滿許凌青明明可以帶她下山,卻從來都把她留在山上。
“喲�!痹S凌青抬手戳了戳姑娘的臉頰,“生氣了?”
許亞別過頭不看她。
許凌青笑得如沐清風(fēng),“我下山是去辦事的,又不是去玩,帶你去沒法好好照顧你,在山上不也很好么,還有青堯和雙嶼陪著你�!�
許亞還是不看她,只露了小半張臉對著許凌青。
“別生氣了,我這次下山給你帶了好東西,你要是不要?”
許凌青道。
許亞聞言,慢慢扭過頭看她。
“什么東西?”
“肯看我了?”許凌青調(diào)笑道。
在李杳看來,許凌青的確很會逗人,話說得漂亮,哄人也手到擒來,難怪許亞和帝無瀾都忘不了她。
“鐺鐺鐺!”許凌青帶著許亞的面掏出了一個小冊子,“用千年紅漆木做成的紙冊,水不能融,火也不能燒,最適合你拿來記東西�!�
許凌青揉著許亞的頭發(fā),“阿姐記著你喜歡記手札,特地從法雨寺尋來的好冊子,專門給你討來的�!�
李杳那本熟悉的冊子,原來手札冊是許凌青送給許亞的。
許亞看著手札冊子,黑沉的眼珠子閃動片刻,半晌后她接過許凌青手里的冊子,平靜道:
“你只會騙人。”
雖說還是帶著一絲抱怨和落寞,但是也算是原諒了許凌青這一回。
許凌青頓時又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笑道:
“人小脾氣大,才十二歲,少裝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
山風(fēng)揚起幾個人的裙子,過了好一會兒,許凌青才對著許亞道:
“許亞,你是不是沒有看過別人成親是什么樣兒�!�
身后的溪亭陟聽見這話,腳步一頓。
他抬眼看著許凌青和許亞,意識到他猜錯了。
穿著青衣的人不是許亞,那個陰郁的小姑娘才是。
她才是李杳的阿娘。
他轉(zhuǎn)頭看向李杳,只見同樣穿著青衣的李杳一直盯著穿著藏藍色上下裙裝的小姑娘。
看見自己阿娘小時候的模樣,李杳在想什么。
李杳在想,許亞刻薄的很幸福。
小時候拿許凌青撒氣,許凌青死了拿李玉山撒氣,甩了李玉山之后又拿她和許月祝撒氣。
她這一輩子,都沒有像李杳和許月祝一樣憋屈過。
*
許亞扭過頭看向許凌青,許凌青呲著兩排整齊的牙齒對她笑。
“這次下山,我在凡間看了一回,覺得很熱鬧。所以我把這個男人請回來,專門給你演一演凡間是怎么成親的。”
除了給許亞演一演之外,許凌青也是突然興致來了,手癢想要操辦一場成親宴,本來還愁找不到合適的人選,現(xiàn)在逮到了李杳和溪亭陟,也算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了。
她轉(zhuǎn)頭對著阿翊說,“阿翊,去下捉妖貼,請各方宗門和同道好友參加阿珠的成親宴�!�
阿翊猶豫了片刻,才對著許凌青道:
“少主,寨主那兒還沒有同意呢。”
“我娘在閉關(guān)呢,不管這事,現(xiàn)在山中的事都是我說了算�!�
許凌青轉(zhuǎn)頭看向阿翊,“還不趕緊去�!�
阿翊猶豫片刻,抬眼看向李杳,“你當(dāng)真要與這個沒什么用的男人成親?”
被溪亭陟盯著的李杳:“…………”
溪亭陟慢慢道:“你要與我成親?”
李杳:“…………”
她沒說過此話,話都是許凌青說的。
她抬眼看向許凌青,十分符合許凌青心意道:
“聽少主的�!�
許凌青滿意地揚起嘴角,笑容放大。
“就半個月后,虛山將迎來兩百年來第一場成親宴!有了第一場就會第二場,有了第二場就會有第三場第四場。”
“到時候,我們虛山再也不需要去外面費盡心機地尋找天資上乘的孩童,到時候虛山遍地都是孩子!”
李杳:“…………”
許凌青不是有病就是瘋了。
只有傻子和瘋子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的生身母親顯然也這樣覺得,但是礙于許凌青的面子,她只是陰郁著沉默了片刻,然后慢慢看向許凌青道:
“阿姐還是應(yīng)當(dāng)把心思都放在修行之上�!�
許凌青垂眼看她。
許亞盯著她的眼睛道:“虛山非是酒樓賭場,并非人越多越好�!�
許凌青眨了眨眼,“你怎么會覺得虛山這樣無聊的地方能跟酒樓賭場相比?這簡直都是侮辱了酒樓和賭場。”
李杳掀起眼皮看向許凌青,片刻后又移開視線。
她雖不喜歡虛山,但對許凌青這句話也并不是很喜歡。
對虛山的感情就如同對許亞的情緒一樣,恨剛有了雛形,就被其他的情感所包裹。
許凌青說要準(zhǔn)備成親宴,讓李杳待在屋子里好好休息,有時間就繡繡嫁衣,不繡也沒有關(guān)系,她可以出去買一套成衣回來。
有時候李杳剛盤腿坐在榻上,許凌青便會一腳踹開她的門,拉著她去看拜堂的地方和新房,還會詢問她成親的細節(jié),問她喜不喜歡。
用許凌青的話來說就是,“你第一次成親,我第一次辦成親宴,咱必須得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漂漂亮亮,讓寨中的姐妹都好好羨慕羨慕�!�
李杳不知道原本的阿珠會是個什么反應(yīng),但是李杳挺不耐煩的。
她每次剛要去找許亞,許凌青就會挽著她的胳膊在寨中四處走動,非要讓李杳穿著一套紅色的衣服,鬢邊簪著紅色的山茶或者是牡丹。
“阿珠,你今日看著可真漂亮�!�
許凌青挽著李杳踏上水橋,在湖邊泛舟的姑娘仰頭看著橋上的李杳,笑聲如同銀鈴一樣清脆。
“這要成親的人到底是不一樣了,臉色都看著紅潤了�!�
被許凌青抹了胭脂和口脂的李杳:“…………”
她不信這人看不出她臉上涂的是胭脂。
“你要是羨慕,明個兒也找個人嫁了就是了。”
李杳站在水橋,看著舟上的蓮衣姑娘道。
她語氣懶懶散散,天生帶著一絲清冷,看著蓮衣姑娘的時候尾音還微微后翹,帶著一絲倦意,聽得舟上的姑娘一陣哄笑。
李杳:“…………”
她扭頭看向許凌青,“她們在笑什么�!�
“還能笑什么,笑你不知羞唄�!�
許凌青一只手扶著圍欄,一只手托著下巴,扭頭看向李杳,“這成親的好,你一個人悄悄嘗了倒也罷了,怎么還想分享給姐妹們一起聽呢�!�
許凌青臉上掛著笑,底下的姑娘們也在笑,只有李杳木著一張臉。
偏生許凌青還用手肘碰了碰她,“哎,既然大家都想聽,你不妨說說你與那位好看的公子是如何認識的,又是如何定情的�!�
李杳轉(zhuǎn)身偏要走,衣裙的一角才揚起就被許凌青拉了回去。許凌青一只手摟著她的脖子,“說說唄,大家伙都等著呢�!�
“就是啊阿珠,你說說唄�!�
“外面是不是遍地都是這樣好看的公子,所以你才輕易領(lǐng)了一個公子回來。”
“阿珠,你是怎么看上那凡人的?雖說手無縛雞之力,看著病怏怏,但是那張臉確實沒得說,你老實告訴我們,是不是看上那張臉了?”
李杳垂眼看著湖面上的女子,眼看著飛過來的姑娘越來越多,有的站在舟上,有的踩在荷葉上,還有的直接懸空在水面上。
旁邊的許凌青在她耳邊道:
“大方點,別害臊,如實說就行�!�
李杳舌尖抵住后槽牙,掀起一只眼皮子。
“你們很閑么。”
三百年后的虛山可不是這副模樣,虛山里的姑娘可沒人敢鬧到她面前。
哪怕是膽子最大的青貯,也只敢在她心情好的時候調(diào)笑幾句,旁的時候不發(fā)一言。
“不閑,但是聽你講幾句的時間還是有的�!�
許凌青笑了笑,然后在李杳耳邊壓低了聲音道:
“講幾句了撤人,不講就一直在這兒耗著�!�
李杳扭頭看向她,許凌青微笑:“隨便說幾句就行�!�
李杳磨著后槽牙,許亞雖然陰郁狠辣,但是看著比這位姑姑看著順眼多了,最起碼是個正常人。
李杳沒辦法使用化神期的靈力,她深吸一口氣,看著湖面的姑娘們道:
“廢了他的筋脈,把人擄回來。”
短短幾個字,不僅驚到底下的姑娘們,也讓許凌青醍醐灌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