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溪亭陟一頓,看著廩云真人的眼里帶著幾抹沉思。
“師父與她可是已經(jīng)許多年未見了?”
廩云真人苦笑,“倘若見過,又怎會不知道她有女兒了�!�
溪亭陟抬眼看向窗外的小家伙,小家伙身邊蹲著一只雪白的狼犬,小家伙抱著狼犬的脖子,湊近狼犬的耳朵,在狼犬耳邊說著悄悄話。
溪亭陟收回視線,看著廩云真人有幾分猶豫。
“師父與那姑娘是何關(guān)系?”
廩云真人許是察覺到了溪亭陟的異常,他皺著眉:“素日里你是最知分寸的,少有如此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時候,你……”
廩云真人眉頭皺成一座小山:“你與她可是有什么糾葛?”
溪亭陟:“…………”
他與她沒有,但是與她的女兒有。
“溪亭府的人中了傀儡術(shù),傀儡術(shù)的線索指向八方城,經(jīng)過一番尋查,碧玲蛇盤和傀儡術(shù)都與她有關(guān)�!�
“師父若是與她熟識,不知可否請她替溪亭府的捉妖師解除傀儡術(shù)。”
廩云真人再次幽幽涼聲道:“倘若我與她熟識,又怎么會久未見面�!�
溪亭陟:“…………”
是他想岔了。
溪亭陟抬眼看向廩云真人,“師父既然認(rèn)得她,又為何與她久未見面?”
“長夜殊途,我與她非是同道中人�!睆[云真人道:
“碧玲蛇盤和傀儡術(shù)的非同小可,這事非你一人之力能借解決,你且前往司神閣,親自與閣主說明情況,司閣主自會派人處理此事�!�
司神閣的存在相當(dāng)于凡間的官府,因?yàn)殚w中侍奉著天底下唯一的一只三足金烏而有執(zhí)法捉妖師的權(quán)力。
那只金烏是天地之間,唯一帶有神性的神鳥。
溪亭陟垂眼,他在想,那個叫做許亞的人到底能不能被司神閣所制裁。
若是那么輕易便能處理此事,李杳又怎么會受她牽制這么多年。
“懷桑禪師可也是認(rèn)識那許姓姑娘?”
懷桑禪師能解蠱,卻不愿意替李杳解,溪亭陟在想,他應(yīng)當(dāng)也是認(rèn)識李杳的阿娘的。
廩云真人眉間皺起的褶皺被熨平,他拎著茶壺,晃晃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溪亭,你今日問得太多了�!�
廩云真人放下茶壺,他道:“你一個凡人,知道的太多了無益,不如放下此事,把此事該給應(yīng)該處理的人解決�!�
溪亭陟看了一眼廩云真人面前的茶杯,那茶杯里倒映著廩云真人影子的疊影,像是隨意勾勒出的水墨畫,除了黑便只有陰影。
“我若是告訴師父,三年前死在我懷里的人是她的女兒呢�!�
廩云真人睫毛一顫,抬起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你說什么?”
“我的娘子是她的女兒�!�
溪亭陟掀起眼皮,看向廩云真人道。
“她的女兒死了?”廩云真人喃喃自語道,眼里的光失去了聚焦,渙散了一瞬間之后他猛地扭過頭看向窗外與跟在狼犬后面的小家伙。
“那福安和椿生……”
溪亭陟接過他的話,“是她的外孫。”
廩云真人看向窗外的孩子,“昔日如昨悉,不曾想已經(jīng)上百年了�!�
溪亭陟握著茶杯的手一頓,抬眼看向他。
上百年?
再恍惚二十年,可能連曾孫都會有了。
溪亭陟猛地一頓,上百年。
他看向?qū)γ娴膹[云真人:“師父與那位許姓姑娘可都是在百年之前便已經(jīng)知道碧玲蛇盤的用途?”
他忽略了一件事。
從頭到尾,時間便對不上。
朱衍說李杳的銀絲蠱是從小便種下,但是碧玲蛇盤的出生卻是在幾年前。
在阿墨之前,李杳體內(nèi)便已經(jīng)有銀絲蠱了。
倘若碧玲蛇盤真的與銀絲蠱有關(guān),許亞再做銀絲蠱的目的是什么。
溪亭陟袖子下的手捏緊,不會有錯,碧玲蛇盤定然與李杳體內(nèi)的蠱有關(guān),但為何時間對不上。
第228章
割據(jù)
228.
驛站楊潤之的房間里,李杳和瞿橫一同出現(xiàn)在門前。
坐在榻上的楊潤之看見二人的時候,剛想說什么,一絲靈力便將他定在了原地。
瞿橫看著盤著腿坐在榻上一臉驚愕的人道:“楊師弟,你也莫怪我和許仙師,實(shí)在是我們沒法子,只能來投奔你來了�!�
李杳將懷里已經(jīng)昏昏欲睡的小團(tuán)子放在小榻上,扯過一旁的被子搭在小團(tuán)子身上之后,她才轉(zhuǎn)身走到楊潤之面前,解開了楊潤之的啞穴。
楊潤之一開口:“你怎么又來了?!”
“事情沒有解決,我自然還得來�!�
李杳看著他,“你可知道陸凌死之前說了哪些捉妖師的名字?”
楊潤之頂著一個光頭,憤然閉上眼,大有寧死不說的意味。
瞿橫立馬上手,兩只手捧著他的臉,大拇指摁住楊潤之的上眼皮往上扯。
“楊師弟,先別睡,先把問題回答了再睡。”
“尊者日理萬機(jī),忙得很,師弟識趣一點(diǎn),別耽誤尊者的時間�!�
瞿橫的語氣幾乎像是在哄人,但是哄人之中又帶著一點(diǎn)威脅。
李杳盯著他的小半張臉看了許久,許久后才收回視線。
有著朱衍的做派卻頂著一張剛正不阿的臉,多少有些違和了。
楊潤之瞪眼看著瞿橫,語氣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瞿師兄,你為何也要助紂為虐?!”
“助紂為虐?誰?我嗎?”瞿橫眨了眨眼睛,“楊師弟,你要是非要找個形容詞的話,麻煩你用棄暗投明,這個詞應(yīng)該更適合現(xiàn)在的我。”
李杳頗為無言地看了瞿橫片刻,看著身高馬大的人將楊潤之一張俊俏的臉蹂躪成了一副丑陋的模樣。
李杳一把推開朱衍,剛要用真言符,身后的門便被人推開了。
溪亭陟背著光出現(xiàn)門口,光影模糊輪廓,長身玉立的身形被春光勾勒著金邊。
李杳看向他,還沒來得及什么,她手底下的楊潤之便悲憤地嚎了一嗓子。
“師兄救我�。�!”
頂著三個人的視線,溪亭陟抬腳進(jìn)屋,身后的門被一陣帶著靈力的風(fēng)合上。
他緩步走到李杳面前,看了一眼李杳,又看了一眼楊潤之,再看一眼一旁的瞿橫,最后對著李杳問道:
“這是在做何?”
李杳道:“庭審。”
瞿橫:“關(guān)愛師弟。”
楊潤之悲憤大吼:“他們欺負(fù)人�。 �
溪亭陟:“…………”
溪亭陟上前,解開楊潤之身上的定身術(shù),扭頭看向李杳。
“你想問什么,我替你問�!�
眼里剛升起希冀的楊潤之愣了一下,他抬起手指著李杳,不敢置信道:
“師兄你還要幫她!這個妖女剃了我的頭發(fā)!”
從看到楊潤之圓潤逞亮的腦袋時溪亭陟便已經(jīng)猜到了是李杳動的手,現(xiàn)在聽著楊潤之的指控,溪亭陟靜默片刻后,看著楊潤之的頭實(shí)在不知道說什么,他轉(zhuǎn)眼看向李杳。
李杳瞥見他的視線,慢慢道:
“他比較適合當(dāng)和尚。”
凡人不要,死人不要,這么難以將就的人,還是一輩子當(dāng)和尚不要去禍害別人的好。
溪亭陟接過李杳的話,垂眼看著楊潤之道:
“她說你有佛性,若是遁入空門,必當(dāng)有一番作為�!�
瞿橫:“…………”
楊潤之:“…………”
片刻后,四個人圍著方桌坐了下來,楊潤之看著李杳的眼神不善,李杳看他的眼神不屑。
溪亭陟道:“瞿道友怎么來這兒?”
瞿橫故作一副憨笑,他撓著后腦勺道:
“尊者說給銀子,我就來了。溪亭你也是知道我們上虛門有多么樸實(shí)拮據(jù)的,修煉之余掙點(diǎn)小錢實(shí)屬正常,正常�!�
溪亭陟抬眼看向李杳,“你給他銀子?”
李杳看了瞿橫一眼,把視線又移到溪亭陟身上。
“不行?”
溪亭陟看著她,只見眉眼清冷精致的姑娘眼眸清淺,像是澄澈無影的水面,清晰可見水底的青灰色地板。
溪亭陟凝眸深思片刻,暫時先回避了這個問題。
“你來尋潤之,是想問什么�!�
“陸凌死之前,說了一些人的名字,我想知道這些人是誰�!�
知道她說的人的名字,才能順著這些名字順藤摸瓜的找出真正害死陸凌的兇手。
溪亭陟扭頭看向抱著劍,還憤憤不平的楊潤之。
楊潤之在一瞬間蔫了,他哼哼唧唧片刻后才道:
“我不知道�!�
李杳:“真不知道?”
楊潤之把劍拍在桌子上,頓時火冒三丈:“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騙你做什么!”
李杳微微抬起下巴看著他,剛想說什么,一旁的瞿橫便打著圓場道:
“都別動怒,咱這不是在好好談嗎�!�
“好端端的站起來干什么,潤之師弟,趕緊坐下�!�
硬拽著楊潤之的手把人拉著坐下之后,瞿橫才看向李杳,道:
“這事他應(yīng)該是真的不知道,我作為首席大弟子都不知道的事,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楊潤之頓時又要炸毛:“你什么意思!”
“哎哎哎沒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身為陸凌的未婚夫都不知道的事,你一個外人又怎么可能知道�!�
瞿橫連忙安撫道。
他面上一副有耐心的模樣,心里卻在小聲嘀咕這錢這難掙,伺候一個化神期的祖宗就算了,還要安撫一只隨時會狂叫的瘋?cè)?br />
“那些人都是三百年前的前輩�!�
溪亭陟淡聲道。
圍著桌子坐的三人都抬眼看向他。
李杳:“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問了我?guī)煾笍[云真人�!�
溪亭陟如是說。
李杳掀起眼皮,“你既然早可以問你師父廩云真人,又讓我去上虛門做什么?”
她在上虛門問到的還不如他在他師父那兒知道的多。
“若是不去上虛門,你又怎么會知道昆侖派與上虛門兩大宗門相互勾結(jié)�!�
溪亭陟抬眼看向她,“人族的結(jié)界破碎在即,宗門之間結(jié)成小團(tuán)體,分割幾派,若不早做打算,恐怕難以共同御妖�!�
人族本就處于劣勢,倘若上虛門與昆侖派再割據(jù)一方,攻打妖族恐怕是不自量力之舉。
第229章
方能感同身受
229.
李杳轉(zhuǎn)頭看向溪亭陟,眼里眸色流轉(zhuǎn),她定定地坐在原地,在想溪亭陟這話是什么意思。
是單純想讓她知道這件事,還是因?yàn)樗衿诘男逓橄胱屗巧先俗孱I(lǐng)袖的位置。
團(tuán)結(jié)所有宗門和整個人族,他也想和許亞一樣讓人族奮力團(tuán)結(jié),和妖族斗個兩敗俱傷么。
“那什么,溪亭師弟,這‘勾結(jié)’兩個字是不是太難聽了?”
“當(dāng)然,我也并不是在意我們上虛門的名聲,我們上虛門窮得兩袖清風(fēng)一身正氣,不懼人言。但你多少也為楊師弟想想。”
上虛門大弟子瞿橫指著楊潤之道:“你雖然不是昆侖派的弟子了,但他還是呢,當(dāng)著別人的面蛐蛐別人的宗門,不好吧�!�
“瞿兄身為陸師妹的未婚夫,從未踏入陸師妹的靈堂,似乎也不太合適。”
溪亭陟淡淡地看了一眼瞿橫道。
“情非得已啊情非得已,實(shí)在近日繁忙,抽不開身……”
瞿橫張著嘴,連說了好幾個字都沒有聲音,他瞪大了眼睛,指著自己的喉嚨。
嘴唇動的很快,三個人都看出來他的著急,但是沒有一個人為他說話。
封了瞿橫的嘴的李杳轉(zhuǎn)頭看向溪亭陟,“你方才說陸凌說的名字全是三百年前的捉妖師,可是三百年前為人族結(jié)界祭陣的捉妖師?”
三百年前,人妖戰(zhàn)亂,耗費(fèi)了許多渡劫期捉妖師祭陣才換得人族一線生機(jī)。
那些捉妖師幾乎有一半以上都來自虛山水寨。
倘若陸凌口中的捉妖師是來自虛山的捉妖師,那這件事只能是許亞的手筆。
溪亭陟看向她道:“此事透露著蹊蹺,我?guī)煾傅囊馑际墙唤o司神閣處理�!�
傀儡術(shù)那件事,他也是這么說的。
他讓李杳從中抽身,是為了李杳的安全,也是自私的想要解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