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這么多年來,你也煩慣了月祝了吧�!�
李杳瞳孔顫了一下。
許亞:“要是許月祝死了,你就逃,或者去死,你是這樣想的吧麗瑤�!�
“你既盼著她死得早,又不忍心親自對她動手,你應(yīng)當早就厭煩了因為她而受制于我的樣子�!�
許亞的手放在李杳的肩膀,說的每一個字都撞擊著李杳心里緊繃的弓弦。
李杳扯著嘴角,血從牙縫里沁出來,染紅了一口銀牙。
“我親手殺了她又能怎樣?算我無情道修煉大成嗎?”
李杳覺得十分可笑,她掀起眼皮子看向許亞,殷紅的血染紅了她的唇。
“我一直等著你親手給我遞刀的那一天。”
“我等著你親手把刀遞到我手里,讓我親手殺了她�!�
“她死了,我們都會解脫�!�
許亞看著李杳眼里近乎凝結(jié)為實質(zhì)的偏執(zhí)和癲狂,銀絲蠱擾動她的心境,殺意主宰意識,難免會淪為殺人的刀。
許亞平靜地看著她。
“現(xiàn)在不一樣了。”
“許月祝就算死了,那兩個孩子也依舊活著�!�
一直僵持不下的天平從那兩個孩子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打破了,李杳終究從托盤上掉下去,落入了許亞的掌心。
許亞解除銀絲蠱對李杳的壓制,看著李杳蒼白的臉道:
“你應(yīng)當會好奇我為何沒有對你下傀儡術(shù)�!�
李杳一只手捂著心口,冷冷地看著許亞。
許亞:“傀儡術(shù)會封閉無感和神識,中了此術(shù)的人無法再修煉�!�
換言之,她之所以用蠱而沒有用傀儡術(shù),是為了讓李杳更好的修煉。
以前是,現(xiàn)在更是。
“我需要你,在剿滅妖族之前,只要你活著,許月祝和那兩個孩子就會好好的活著�!�
許亞離開后,大殿里只剩下了三個人。
李杳擦去嘴角的血跡,面無表情地看著手上的血。
對于她而言,其實沒什么變化。
只是一人質(zhì)變成了三個人質(zhì)而已。
房間里黑色的封印如同潮水一樣慢慢褪去,眼神空洞的帝無瀾忽然眨了眨眼,眼睛里重新出現(xiàn)了神采,看著躲到角落里的李杳,皺起眉道:
“我跟你說陸凌的事,你跑到那犄角旮旯的地方去做什么?”
李杳側(cè)眼看向他,盯著他看了很久,忽然笑出聲。
笑意很淺,沒有蔓延到眼底。
所以許亞是在拿帝無瀾警告她么。
警告她,只要她不乖,傀儡術(shù)會隨時種在許月祝和兩個孩子身上。
她會隨時斷了兩個孩子的修行之路。
“你笑什么?”
帝無瀾走到她身邊,皺起眉道:
“陸凌這事不好解決,她是宗主之女,又在眾目睽睽之下與你結(jié)怨,要想把這臟水洗干凈不容易�!�
李杳盯著他,“師伯。”
這傀儡術(shù)果真厲害,若非方才見過帝無瀾那木頭似的啞巴樣兒,她也覺得帝無瀾是正常的。
這法術(shù)只中術(shù)之人受控制的時候才有端倪可尋,其他的時候便與常人沒什么兩樣。
帝無瀾看向她,以為她有什么解決辦法。
李杳淡淡道:“你還是當木頭的樣子看起來順眼多了�!�
說完李杳便轉(zhuǎn)身朝著門口走去,徒留下帝無瀾站在原地想她的話是什么樣子。
“哎哎哎!你去哪兒!還有兩日就是宗門大會了,這事要是不解決,陸齊爭遲早得在宗門大會找你的麻煩!”
他本來打算在宗門大會上正式給李杳長老的身份,若是李杳被冠上一個濫殺道友的名聲,即便有這個長老名頭也保不住她。
李杳沒有回頭,聲音卻在房間里淡淡的響起。
“兩日之內(nèi),我會查清陸凌的死因。”
她若是想要按照許亞的意思,帶領(lǐng)人族攻打妖族,那身上就不能有這么一盆臟水。
她可以懲戒陸凌,可以在無人處殺了她,但是她在人前,必須是風光霽月的正派魁首。
帝無瀾看著李杳的背影,蹙緊了眉頭,他回頭看向李醒清道:
“她方才說我木頭的樣子順眼多了是什么意思?”
李醒清端坐在木椅上,漠然的眼睛看著他。
“師兄,把朱衍的弟子牌燒了吧�!�
帝無瀾:“???”
帝無瀾眉頭擰得更緊,“你終于把他逐出師門了?”
“這又是何必呢,朱衍那孩子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雖然不著調(diào)了些——多少也有些不思進取,但說到底也是一個好孩子,再不思進取也總比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好�!�
帝無瀾看著李醒清那副寡淡的死人臉,擺手道:
“罷了罷了,你不愿意看見他就算了,我去把他尋回來做我的弟子,左右也是個渡劫期的捉妖師,出去當散修成什么樣子……”
“他死了。”
李醒清站起身,冷淡道:
“師兄若是在地底看見他,記得與他說,下輩子不要當捉妖師了�!�
“他那樣憊懶的性子,不配當捉妖師�!�
李醒清說完最后一句話也消失在房間里,只留下帝無瀾一個人消化著九幽臺又失去了一個渡劫期捉妖師的噩耗。
第219章
她是李杳
219.
農(nóng)戶里,芝蘭玉樹的男人剛替床里側(cè)已經(jīng)睡著的孩子掖好被子,一抬眼便看見了趴在床上,翹著小腳的金寶。
小家伙圓溜溜的眼睛又黑又亮,兩只手托著圓圓的下巴,里衣的領(lǐng)子微松,露出了一截又白又嫩的皮膚。
他看著溪亭陟,眼睛有些發(fā)亮,小聲道:
“阿爹,我今天聽見弟弟叫師叔阿娘了�!�
男人垂眼看向他,看穿了小家伙的想法。
“你想要師叔當你阿娘么?”
金寶從床上翻坐起身,盤著腿坐著,他眉眼認真道:
“小鈴鐺一直和他的阿爹阿娘在一起,晚上的時候,他阿爹阿娘還會陪他睡覺�!�
小鈴鐺是清溪澗一戶普通人的小孩,以前常和小家伙一起逗狗摸魚。
小家伙兩只小手抓著胖乎乎的看不出腳踝的腳腕,仰頭看著溪亭陟道:
“我喜歡阿爹,也喜歡師叔,要是師叔當我阿娘,我就可以和阿爹還有師叔一直在一起�!�
溪亭陟看著他,抬起手,本想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但是到后面,他伸出雙手,抱起小家伙,他抬起手摸過小家伙的眼尾,看著小家伙的眼睛道:
“你想阿娘么�!�
金寶眼睛有些疑惑,半晌后,他道:“阿爹想阿娘,那我也想阿娘�!�
溪亭陟一頓,垂眼看著他。
小家伙仰頭看著他。
“阿爹老是去看阿娘,還給阿娘帶好多好多好吃的,阿爹坐著不說話,但是我知道,阿爹是想阿娘的。”
小家伙在柳州時,去過李杳的墓前。每一次去,溪亭陟都在墓前靜坐許久,坐到天色漸晚,黃色摻著紅色的晚霞在山頭靜靜飄蕩,小家伙在花叢里追蝴蝶,直到蝴蝶都飛走了,溪亭陟才會喊著他回家。
溪亭陟抬起手,指尖落到小家伙的額間。
李杳明明在柳州救過小家伙,甚至把小家伙帶到了參商城,但是小家伙卻沒有一點關(guān)于李杳的記憶,回到他身邊后,一句也沒有和他提起。
靈力在小家伙流轉(zhuǎn)一圈又回到溪亭陟手里,他尋不到那段記憶,李杳刪了小家伙的記憶,刪的干干凈凈,除非搜魂,不然小家伙一輩子都不會想起那段記憶。
溪亭陟收回手,垂眼看著小家伙。
“你沒有見過她,又怎么會想她呢�!�
溪亭陟像是說給小家伙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小家伙沒有見過凡人時期的李杳,又怎么會對她產(chǎn)生思念呢。
“可是她很愛我啊�!�
小家伙面色有些糾結(jié),“霜霜姨說阿娘是最愛我的人,阿娘不理我是因為讓福安出生花了好多好多力氣,她讓我和弟弟來到阿爹身邊吃了好多好多苦。”
“她太累了才會睡著�!�
金寶有些猶豫,他抬眼看著溪亭陟,皺起小眉頭道:
“師叔當阿娘的話,阿娘要怎么辦?她要是醒了,會不會生金寶的氣?”
溪亭陟看著他,很難說清這種心臟被攪成一灘柔軟的感覺,像是渾身浸在水里,衣袖輕柔從皮膚上飄過,激起一身的小疙瘩。
水面之下早已經(jīng)波濤洶涌,水面之上卻還是風平浪靜。
溪亭陟抱著小家伙,抬眼看向門口,穿著鵝黃衣裳的女妖站在門口,遙遙地看著他。
哄睡了小家伙之后,溪亭陟才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霜袖坐在白日里李杳坐的位置,曲牧坐在屋頂上擦拭著自己的刀,看見溪亭陟出來了,他才轉(zhuǎn)眼看向院子里坐著的小妖。
溪亭陟站在長桌前,看著霜袖的兩只手放在桌上,左手的大拇指扣著右手的虎口處,她低垂著眉眼,神色有些恍惚。
“我是不是該走了?”
霜袖抬起眼看向溪亭陟,“她是捉妖師,你留我在身邊有些不方便�!�
溪亭陟沒有坐下,他靜靜地站在霜袖面前。
一時間他沒有說話。
霜袖扯著嘴角,笑得有些勉強。
“我信你可以照顧好孩子,你比李杳那個蠢丫頭細心,比她聰明,要是那個女人不是好人,你不會讓她接近孩子�!�
溪亭陟看著她的指甲深陷進皮肉里,殷紅的血順著虎口流到桌面。
“這三年,謝謝你護著我,謝謝你讓我替李杳陪在小家伙身邊�!�
今夜是下弦月,接近純白的月光像是水,霜袖泡在水里,像是窒息了一樣難受。
“其實,我沒有那么嫌棄她�!�
霜袖半垂著眼,認真地看著面前開了裂縫的木桌。
其實,她也沒有那么嫌棄李杳是個凡人,沒有嫌棄她蠢,也沒有嫌棄她慫。
霜袖深吸一口氣,抬起眼看向溪亭陟,勉強釋然道:
“這三年全當是我盡與李杳的情分,現(xiàn)在情分盡了,我要回柳州開歡樓了——你能不能借我一點銀子,等我開了歡樓賺錢了以后再還你。”
曲牧坐在屋頂上,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嗤笑了一聲,像是在嘲笑這個蠢女人異想天開。
溪亭陟看向她,“倘若今天那只蛇妖沒有出現(xiàn),她或許是想告訴你的�!�
霜袖抬眼看向他,有些愣。
“她是李杳�!�
霜袖摳進血肉的指尖深嵌進血肉,在溫熱的血肉里僵住了。
她抬眼看向溪亭陟,緩緩?fù)犷^,使勁眨了眨眼,一層水光在她眼里閃爍凝聚。
“她是……李杳?”
霜袖嗓子里塞了一顆青棗,又冰又滑,堵住了她的嗓子,讓她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艱難。
溪亭陟不會騙她,更不會把別人當作別人,那個人是李杳。
她是李杳。
“身上的傷還疼嗎?”
“是啊,白日里看你長得漂亮,順手就救了。”
“這縷靈力可保你遇到危險時不死,就當我送你的禮物�!�
在柳州的記憶像一幅緩慢流動的畫面,一幅一幕的在霜袖眼里慢慢流淌。
霜袖頓時泣不成聲,兩只手蒙住了臉。
她早該想到的。
那么多捉妖師對妖物恨之入骨,那么捉妖師都在對妖喊打喊殺,她怎么就偏偏遇上了那樣的好人。
是李杳啊。
李杳回來了。
她回來護著她了。
霜袖兩只手不斷抹著眼睛的濕潤,死丫頭,還說要她變成大妖了護著她,到頭來,她才是頂厲害的捉妖師。
第220章
如何不能相配
220.
靠近北方的城池外,穿著水紅色的花妖被一只手洞穿腹部,泛著幽藍色的靈力收回,轉(zhuǎn)而緊緊纏著蛇妖的脖子,將蛇妖拎到半空。
一只蒼白的手洞穿蛇腹,取走了藏在蛇鱗之下的一絲神識。
很少有人知道,真正的碧玲蛇盤不是蛇嬰,而是蛇嬰的神識。
許亞看著手里青色的神識,剛把神識收起便轉(zhuǎn)眼看向跟上來的李醒清。
“你來做什么?”
李醒清淡聲道:“我要去蠻荒了�!�
穿著青衣的女子淡淡地看著許亞。
“你雖聽了我的話給她喘息之機,但我也明白,無論她有沒有死在蠻荒,最后你都不會留她活著�!�
李醒清手里出現(xiàn)一只青笛,“這笛子本是他讓我轉(zhuǎn)交給你的東西,本該早就交到你手里,但……”
“但”字后面的話如今再說也沒有意義,無論她是有愧,還是不滿,李杳都已經(jīng)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