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李杳垂眼看著溪亭陟,兩只手還捧著他的臉。
“我殺了陸凌�!�
溪亭陟一直盯著她,聽見她的話,他慢慢道:
“是因為怨我沒有給你報仇,所以才遲遲沒有回來找我么。”
李杳消失了三年,他便以為李杳死了三年。
李杳若是一直不來尋他,那他就一直是一個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我自己的仇自己報,用不著你插手。”
李杳松開手,剛要起身就發(fā)現(xiàn)她被溪亭陟面對面抱在懷里,即便隔著衣服,她也能感受到溪亭陟貼在她腰上的掌心是溫熱的。
溪亭陟摟緊她的腰,額頭抵在李杳的肩膀上。
“是我的錯,你不愿認我也是應該的�!�
李杳半搭著眼皮,慢慢道:
“我說,我自己的仇會自己動手,用不著你。”
比起別人幫她報仇,李杳更喜歡自己動手。
若是等她出關后發(fā)現(xiàn)后沙嫵和陸凌已經(jīng)死了,李杳才會覺得遺憾。
李杳推開溪亭陟,看著溪亭陟道:
“比起這個,你更應該想想你要怎么活下來�!�
李杳的手掌重新抵在溪亭陟的胸膛上。
“赤血樹是狐族圣樹,料想狐族會有法子救你,你且前往北山鎮(zhèn)妖關,找個辦法出結界,去蠻荒東山找狐族之人�!�
若是溪亭陟沒辦法完全吸收赤魂果的妖力,那他便只是赤血樹的養(yǎng)分,最后落得個人死魂消的下場。
去東山,是他唯一活下來的機會。
“蠱蟲呢�!�
溪亭陟抬眼看向李杳,“若是我去了狐族,你打算如何解除蠱蟲?”
“該如何便如何�!�
李杳淡聲道。
溪亭陟輕笑。
“那我也該如何便如何�!�
他抬手捧著李杳的臉,淡聲道:
“你要么一直把我關在這里,要么我出去后替你尋解蠱之法,別的我不會做,更不會離開八方城�!�
哪怕這件事是為了他,他也不會再離開李杳半步。
李杳站在石床底下,被盤坐在石床上的溪亭陟摟著腰,兩個人明明離得很近,但是又似乎隔得很遠。
無論是三年前,還是三年后,她和溪亭陟的意見都很難達成一致。
李杳垂眼看著溪亭陟,溪亭陟也抬眼看著她,一時間很難說清楚是誰主動的,只是當李杳被鐵鏈斷開的聲音驚醒的時候,她和溪亭陟已經(jīng)親上了。
銀絲蠱作祟,她忘了方才腦子里閃過的畫面,但是依稀記得,她本來該把溪亭陟打暈了送去北山。
隔了好半晌,溪亭陟才緩緩放開她,他的唇輕柔地貼著她的唇,低聲道:
“等你的銀絲蠱解了,我會去蠻荒東山的�!�
李杳活著,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死。
李杳沒動,只覺得心里有些煩躁。
這些煩躁和不耐煩不是對著溪亭陟的,是銀絲蠱對她放過溪亭陟這件事感到不滿,在她心臟里隨意的穿梭,擾亂了她心里的清靜。
第180章
“你不也覺得她是木頭么�!�
180.
八方城外的寺廟外,穿著布衣短打的男人坐在寺廟上,兩只手撐在臺階上,翹著二郎腿,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隆冬里,這樣的暖陽可不多見。
帶著料峭寒意的冷風吹動寺廟外的枯草,穿著一襲青衣的人出現(xiàn)在了朱衍面前。
朱衍半瞇著眼睛,嘴里咬著一根野草,吊兒郎帶道:
“師父,你今年下山的次數(shù)可不少啊。”
“今年你待在山上的時間也不少�!�
李醒清的聲音很平靜,她靜靜地看著朱衍道:
“既然已經(jīng)猜到人妖之間會再起糾葛,你又回來做什么?”
聽見李醒清的話,朱衍抬起了眼睛,朱衍的眼珠很黑,像是化不開的濃墨。
他抬眼看向李醒清。
“你擔心我會妨礙你?”
“想多了師父�!�
朱衍稍微撐起身子,兩只手隨意放在膝蓋上。
“我要的是人妖和平,不是阻止你報仇。”
“你要滅的那一族,本就是一顆老鼠屎,死絕了便死絕了�!�
“比起師父要做的事,我更在意的是師妹要做的事�!�
朱衍緩緩站起身,他站在臺階上,眼睛盯著李醒清,語氣里褪去了一絲懶散。
“挑起人妖大戰(zhàn),你要的是師妹將妖族趕盡殺絕,還是讓師妹死在這場大戰(zhàn)里?”
朱衍看著李醒清,臉上懶散的神色徹底消失。
李醒清站在原地,保持沉默。
看著她這副靜默的模樣,朱衍輕笑一聲,彎起的嘴角帶著一絲嘲諷。
“若是師妹運氣好,帶領人族占領妖族地界,攻打到西山,那師父要殺那些妖也不是難事�!�
“可若是師妹實力不濟,死在了妖族大戰(zhàn)中,你與許師叔更是有理由攻打西山,為師妹報仇。”
“培養(yǎng)出一個化神期捉妖師,既給了人族捉妖師反抗妖族的底氣,又能擴大人族地界,最后你和許師叔還能替虛山水寨的捉妖師報仇�!�
“師父,這一石三鳥之計好雖好,但你可曾想過師妹的感受?”
李醒清半抬著眼睛,平靜地看著朱衍。
“你不也覺得她是木頭么�!�
“既然是木頭,又怎么會有感受。”
正是隆冬,冬天深入到了盡頭,馬上就是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
也許過了今天,也許就是明天,亦或者是后天,八方城就會迎來南歸的候鳥和重新綻開的百花。
朱衍一直在等,等冬后迎春,等百花齊艷,等人族和妖族像一個園子里的花,各自綻開又各自相安。
等了這么久,最后只等到結界搖搖欲墜,妖族對人族虎視眈眈,人族對妖族趕盡殺絕。
人妖和平,像一個遙不可及的笑話。
朱衍抬腳從李醒清旁邊走過,越過李醒清的肩膀后,他才站在原地。
“若是李杳有一天想過自己的生活了,你和許師叔打算如何?”
李醒清背對著他,纖瘦的肩膀和細腰都挺得很直。
“不會有那一天�!�
李杳不會有自己的想法,更不會違抗她和許亞的命令。
“我原以為,你會放過她。”
朱衍說過這句話后抬腳就走,剛走了幾步,寺廟周圍的枯草無風而動,青色的靈力像是千萬把劍,從天下齊刷刷的落在朱衍周圍。
朱衍看著地面上靈力幻化而出的劍,眼皮猛跳。
早該猜到的,這個女人來找他能有什么好事。
朱衍一抬手,剛要掐訣,耳邊便響起了一陣鈴鐺聲。
鈴鐺聲里藏著靈力,直接將朱衍定在了原地。
朱衍抬起眼看向前面,只見穿著藏藍色衣袍的女人步步生蓮滴朝著他走來。
看著女人頭頂上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的銀飾,朱衍的眼皮子跳得更厲害。
“許師叔,好久不見�!�
許亞手里拿著水寨的權杖,她站在原地,抬眼看著朱衍。
“九幽臺早已經(jīng)將我除名,我不是你的師叔�!�
“師叔說笑,一日為師叔,終身都是師叔,師侄不敢不敬�!�
朱衍臉上掛著幾分又真又假的笑意。
能給化神期捉妖師種下銀絲蠱的人能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指不定看他不順眼,反手也給他種下一條蠱蟲。
許亞的眼珠子帶著一絲獸眼的鋒利和陰冷,被她盯上,就宛若被一條蛇盯上,盯得朱衍背后發(fā)涼。
“你方才說,若是李杳想過自己的生活了,我和你的師父會如何做�!�
“你如何確定會有那一天?”
許亞的聲音明明很平靜,但朱衍卻是從中聽出了幾分陰冷,像是一汪從來沒有被陽光照射過的幽潭水,冷得朱衍背后發(fā)涼。
若是許亞和李醒清由此對李杳起了疑心,不說李杳不會放過他,朱衍自己的良心也會受到譴責。
“師叔這不是說笑么,我如何能確定會有那一天,我不過是隨便說說,師叔不必放在心上。”
“師叔,你從虛山遠道而來累不累?若是累了,不如師叔先去休息,我這就回去虞山設宴,好好招待師叔。等師叔休息好了,也可以用膳了。”
李醒清站在朱衍背后,越過了朱衍的肩膀看著許亞。
“你既然已經(jīng)加強了她身體里的蠱蟲,又有何不放心的?”
許亞沒回答李醒清,她抬眼看著朱衍。
“一開始的時候,我只想磨一把刀,一把足以刺向妖族,刺破捉妖師虛偽面孔的刀�!�
“我尋盡了天下最好的兵刃和鍛造材料,也沒能打造出一把絕世神兵�!�
“后來我才明白,天底下最利的刀不是冷冰冰的兵器,而是人�!�
一個與她有至親關系,只能聽從她命令的人。
“你方才說,我們可曾考慮過李杳的感受。”
許亞冷冰冰地看著朱衍,慢慢道:
“作為刀,殺人是她逃不開的命運,在戰(zhàn)場到磨損到銹跡斑斑是她的宿命。”
“她不會有別的感受,也不會有不甘和不愿�!�
朱衍提起嘴角,露出兩排明晃晃的牙齒。
“巧了師叔,我也會算命,不如你把師妹的生辰八字給我,讓我算算挑起人妖紛爭是不是她的宿命。”
對著朱衍利索的嘴皮子,許亞沒有與他爭論。
她看向朱衍身后的李醒清。
“你已然錯過一次,這次也還要繼續(xù)錯下去么�!�
朱衍被定在原地,不能回頭看見李醒清的神色。
他張了張唇,剛要說什么,一柄軟劍刺穿了他的心臟。
朱衍垂眼,看著胸膛前露出的劍尖,粘稠的血液在劍尖匯聚,滴落在了地上。
他就說一直避著他的李醒清為何會主動來尋他,原來是來親自殺了他證道的。
第181章
機緣巧合所得
181.
幽暗的山洞里,只有一盞燭火泛著暖黃的微光。
坐在溪亭陟面前,替溪亭陟壓制妖力的李杳眼皮子忽然跳了一下。
很猛烈的跳了一下,一直看著她的溪亭陟瞬間便注意到了她的異樣。
“昨晚沒有休息好么?”
李杳收回放在溪亭陟胸前的手,搭起眼皮子看向溪亭陟。
“我已經(jīng)替你暫時壓制住了妖力,近兩個月內(nèi)妖力不會再侵蝕你的血肉�!�
以前從來沒有人關心她有沒有休息好這種小事,她不需要關心,更不需要回應這種關心。
溪亭陟脖頸上已經(jīng)恢復了正常,除了胸前巴掌大的樹皮,他全身的皮膚已然與普通人別無二致。
他抬眼看著李杳。
“兩個月,已經(jīng)足夠替你解蠱了�!�
清瘦的姑娘從石床上站起身,下床背對著溪亭陟。
“沒有兩個月了�!�
捉妖師大比后,許亞和李醒清就會來尋她,在許亞眼皮底下解蠱的可能微乎其微。
溪亭陟抬眼看向她,“這是何意?”
李杳轉(zhuǎn)身,沒有回答溪亭陟的問題,反而對著溪亭陟道:
“衍生珠拿來�!�
溪亭陟盤坐在石床沒有動,抬眼看著李杳。
“若是我把珠子給了你,你打算如何用這珠子?”
“是直接拿著珠子去威脅懷桑主持,還是另尋他路?”
李杳垂眼看著他。
她不蠢,溪亭陟不會平白這么問她。
他現(xiàn)在如此問,倒像是有把握讓懷桑那老頭幫她。
“你有何法子讓他助我解蠱?”
溪亭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緩緩從石床上站起身。
“法雨寺的鎮(zhèn)寺之寶,除了衍生珠之外,還有初代佛子的舍利子�!�
衍生珠是初代佛子的元嬰和識海所化,舍利子則是初代佛子的肉身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