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李杳看了她一眼,收回視線,轉(zhuǎn)身也要向臺下走去。
她剛要走,帝無瀾便斜眼看著她,低聲道:
“你跟我來�!�
李杳一頓,轉(zhuǎn)眼看向他。
留著長胡須的中年人,對臺上的各位笑道:
“瀾某失禮,有點小急事,現(xiàn)在去處理一下。”
帝無瀾說完就朝著一旁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還站在原地的李杳,低聲快速道:
“愣著干什么,趕緊跟上!”
走到奉錦身邊,他又忍不住抬腳給了奉錦一腳。
“你也來,甭杵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
奉錦抬手拍了拍衣擺上的鞋印,慢條斯理地站起身。
他跟在李杳身后,慢聲道:
“又見面了,師姐�!�
李杳轉(zhuǎn)眼看了他一眼,一眼后便收回視線,她看著前面帝無瀾的背影,淡聲道:
“你是帝錦。”
她師伯渡劫時,與一個凡人女子生下了他唯一的孩子。
她聽說過這個孩子的存在,卻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如果是她掌門師伯的兒子,但也說得通他為何能以一個凡人之身也拜入九幽臺了。
“師姐勿怪,不是帝錦不肯透露真實姓名,只是師姐這樣強大都不愿意顯擺出處,我這樣一個弱者又怎么敢提呢,那不平白給宗門丟臉么�!�
“行了行了,不就是凡人身份嗎,有何可丟人的?”
進了房間,帝無瀾回身看著帝錦道:
“你師姐活成一根木頭都不覺得害臊,你一個大男人還矯情上了�!�
一句話,讓奉錦和李杳的視線都落到了帝無瀾的臉上。
帝無瀾面無表情道:
“看,看什么看,還嫌給我惹的麻煩不夠?”
他先看向帝錦。
“先說你,你有事沒事上掌門席做什么?還自己帶凳子上去,你以為是請戲臺班子唱戲,隨意找個地兒都能坐?”
說完了奉錦,他又轉(zhuǎn)頭看向李杳。
“再說說你,比起他這丟人現(xiàn)眼的模樣,你給我惹的麻煩更大�!�
“我且問問,那陸凌可是在你渡劫的時候欺負過你?”
李杳抬眼看向他,“師伯何出此言?”
“我自小看著你長大,自然知道你的性子�!�
帝無瀾道:
“雖然是根木頭樁子,做事沒點自己的主見,什么都聽你師父的,但好歹是根實心的柱子,不會惡意傷人�!�
“對陸凌下此狠手,想來是那丫頭得罪過你。你修為比她高出許多,又常年關(guān)在山上,只能是渡劫的時候被她欺負過�!�
“你且說說,那陸凌對你做什么了,值得你碎了她全身的骨頭。”
陸凌對她做過什么。
其實也沒有什么,不過是打了她幾鞭子,害得她落到子母妖手里,差點小產(chǎn)罷了。
“搶男人�!�
李杳淡聲道。
帝無瀾:“?”
帝錦:“??”
帝無瀾看著她,眨了眨眼。
“你說什么?”
李杳抬起眼皮子看向帝無瀾。
“我渡情劫,她與我搶男人�!�
帝無瀾:“…………”
雖然知道這木頭樁子渡了情劫便必定就有過一個男人,但是“搶男人”三個字從她嘴里說出來的時候,帝無瀾心里還是有一種割裂感。
在李杳的眼皮子底下,帝無瀾咳嗽了兩聲,眼珠子左右轉(zhuǎn)了兩下后,他遲疑道:
“那,男人呢?”
李杳眼尾輕挑,嘴角往上提起,似笑非笑的模樣看得帝無瀾心里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殺了�!�
短短兩個字,讓帝無瀾和帝錦都陷入了沉默。
帝無瀾:“…………”
也對。
她既然歷得情劫成功歸來,想必也就按照天道旨意,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人。
那個助她歷劫的男人,絕無可能活著。
“陸凌可認出了你?”
帝無瀾問道。
“師伯覺得呢?”
李杳反問他。
“……想來是沒有。若是她認出了你,想來你方才在臺上就會要了她的命,不會留她活著�!�
帝無瀾思量半晌,再次看向李杳。
“除了搶人之外,陸凌可曾對你做過別的?”
陸凌那丫頭,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
面上看著嬌俏可人,實際上性子驕縱暴虐,帝錦小時候跟她一起,身上或多或少得帶點傷。
他的兒子貴為一宗少宗主,陸凌都敢仰仗捉妖師的身份對他下手,更別說李杳去渡劫的時候只是一個凡人了。
“師伯指什么?”
李杳看著帝無瀾,語氣平靜。
“我……算了,這破事你自己處理,我當作不知道�!�
左右李杳是化神期捉妖師,陸凌只是一個筑基期捉妖師,無論如何,吃虧的都不會是李杳。
帝無瀾從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把信遞給李杳。
“這是端長老今個兒上午給我的傳書,你自己看看,看看你做的好事。”
李杳接過傳書,兩三眼掃過信上的內(nèi)容后,信在她手里化成了灰燼。
信上著墨許多,但是表達的意思卻很簡單。
無非就是譴責李杳偷了他的靈草。
礙于李杳的實力,他只敢跟帝無瀾告狀,不僅告狀,還在信里罵了她師父一頓。
指責她師父教徒無方,目中無人。。
“你要什么藥材不能問我要?非要去他那藥圃里拿?”
“你端師伯最寶貴的就是他那藥圃園子。平時路過的狗都得挨你端師伯兩個白眼,你拿了他的藥材,他豈能善罷甘休?”
“那便打一架�!�
李杳平靜道。
帝無瀾:“……你說什么?”
李杳搭起一只眼皮子看向他,眸子顏色很淺,像是水洗過的鵝卵石。
“端師伯若是有怨言,可來尋我�!�
左右她后面還會去那藥圃采藥,若是現(xiàn)在解決了,后面再去便不會如此麻煩。
第177章
她殺了自己證道。
177.
帝無瀾絕不可能讓李杳去跟端長老打一架,一個是化神期的捉妖師,一個是一宗長老,哪個受傷了他都心疼。
他只能讓李杳趕緊走,他今天就全當沒有跟李杳提起過這件事。
端長老那邊,他日后找個理由糊弄過去就行。
李杳抬腳剛要邁出房門,身后的帝無瀾便補充道:
“你日后若是缺什么藥材便來找我,我想法子給你找,少跟著你師父學那強盜的作風�!�
一言不合就強取,沒有一點道理可言。
李杳步子一頓,隨即又若無其事地朝著門外走去。
帝錦看了一眼李杳,抬腳便要跟上。
帝無瀾看著他,忙聲道:
“你又做什么去?”
“如廁�!�
帝錦懶洋洋道。
片刻鐘后,李杳停下,轉(zhuǎn)頭瞥了一眼跟上來的帝錦。
“怎么?需要我?guī)闳フ規(guī)�?�?br />
帝錦笑得眼睛彎彎的,偏著頭看著她。
“師姐,我上次去虞山尋你,你猜我見到了誰�!�
李杳收回視線,抬腳朝前面走。
“別跟著我。”
帝錦權(quán)當沒有聽見李杳這話,他依舊跟在李杳身邊,慢慢道:
“我看見了溪亭陟�!�
“師姐,你可知道溪亭陟的凡人娘子喚何名字�!�
李杳腳步一頓。
跟在她身后的帝錦慢慢道:
“你說巧不巧,他那凡人娘子也叫李杳,木子李,杳無音訊的杳�!�
帝錦話音剛落,脖子上一緊,耳邊一陣風聲穿過,不過片刻,帝錦就被李杳懟進了深巷子。
深幽的巷子里少有陽光射進來,墻壁上沁著經(jīng)年累月的水珠,水珠浸透帝錦的衣裳,讓他背后生出了一陣寒意。
李杳掐著他的脖子,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捏斷他的脖頸骨。
“師弟,師伯沒有和你說過,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么�!�
肺腑里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帝錦忍著咳嗽的沖動,抬眼看著李杳,勉強扯起嘴角。
“我知道師姐修無情道,也知道無情道渡劫必然會殺了自己最愛的人證道�!�
“我很好奇,為何現(xiàn)在溪亭陟還活著�!�
因為她最愛的不是他,是她自己。
她殺了自己證道。
用自己的命換一個能救全城百姓的捉妖師活著。
李杳手里的力道收緊,凡人脆弱的骨頭被血肉擠壓,發(fā)出一聲脆響。
帝錦覺得自己的骨頭要碎了,五臟六腑因為極度缺少空氣而劇烈疼痛,臉上也因為不能呼吸而言漲紅。
帝錦一直盯著李杳半垂著的眼睛,看著那清淺的水潭里閃著寒光。
她真想殺了他。
瘋了,她瘋了!
她難道不知道他爹是她師伯么!
帝錦在力氣卸去之后才開始掙扎,越是掙扎就越是痛苦,最后,他只能不甘心的軟下身子,被李杳軟塌塌的扔在地上。
奉錦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眼,便是女子朝著巷子外走去的背影。
街道上人來人往,深冬的暖陽映著小販的叫賣聲,沒人知道穿著金絲牡丹衣裳的少年倒在深巷里。
*
“師叔!你回來了!”
李杳端著藥碗進屋的時候,金寶連忙從榻上爬下來,小跑著到李杳面前。
“我昨日教你的字,今日可都記會了?”
李杳朝著榻上另外一個懵懂的三歲團子走去,金寶小跑著跟在她身邊,仰頭看著她道:
“會了會了,我讀給師叔聽�!�
榻上的小銀寶盤著腿坐在榻上,一雙不圓不扁的眼睛看著李杳,眼珠似剛洗過的黑葡萄,又黑又亮。
他愣愣地看著李杳,直到李杳走到榻邊了,他才垂眼看著一旁的金寶。
半晌后,他雙手撐在榻上的小桌上,扶著小桌子站起身,站穩(wěn)后,他一步一踉蹌地朝著榻里面走去。
走到榻的角落里,他緩緩順著墻角蹲下,臉對著墻角,背對著李杳和金寶,像一朵悄然生長在角落里的蘑菇。
“小蘑菇”耷拉著腦袋,只留給李杳一個圓圓的后腦勺和一只形狀都透露著可愛的耳朵。
李杳把藥碗放在桌上,看著角落里小小的“一團”。
站在李杳旁邊的金寶看了看李杳,又看了看窩在角落里的小孩,忽然懂了什么。
他動作利索地爬上榻,湊到“小蘑菇”身邊,剛要開口,“小蘑菇”就往旁邊小小的挪了一步。
金寶見狀,連忙又跟上。
他一跟上,“小蘑菇”便又要挪。
金寶這回學聰明了,他伸出胳膊,抱住小蘑菇的胳膊。
“弟弟,你生病了,要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