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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他嘆了口氣,頗有感慨道:

    “人生無多,歲月幾何,晃著晃著小蘿卜頭也晃成大姑娘了,都當(dāng)兩個小崽子的娘了�!�

    “朱衍,廢話不必說�!�

    李杳看著她這位沒個正形的師兄,因為懷疑朱衍又要糊弄她,所以李杳干脆連“師兄”也不喚了。

    若是朱衍當(dāng)真又隨便找一個理由打發(fā)她,她會一寸一寸敲碎他的手骨。

    “嘖,我這不是剛要說到正事,被你一打岔,我又忘了�!�

    李杳深吸一口氣,忍了太久,忍得她殺心都起了。

    若非她靈力被封,只怕已經(jīng)對朱衍出手了。

    溪亭陟看著她,看清了她眉間的不耐。

    他轉(zhuǎn)眼看向朱衍,“朱兄,繼續(xù)。”

    朱衍看了一眼李杳,哼笑一聲。

    “師妹,師父可曾與你說過一人與眾生該選誰之事?”

    第171章

    解蠱之法

    171.

    這世間少有捉妖師能到渡劫期,而到了渡劫期的捉妖師都會面對自己的本心。

    本心里藏著的是私欲還是大義,在天雷底下都無所遁形。

    在破廟里,李杳為了銀寶,在自己和眾生面前,選了銀寶,也選了眾生。

    因為在渡劫以前,她心里最重要的是自己,而當(dāng)其他人比她自己更重要的時候,李杳選擇了犧牲自己。

    犧牲自己便無需對別人負(fù)責(zé)。

    可是并非每一個人心里最重要的人都是自己。

    朱衍道:

    “李杳,師父教你選千萬人,她自己卻選了一個人,你說,這可笑不可笑�!�

    李醒清渡劫失敗的事不是秘密,朱衍知道也不奇怪,只是他說起這事的時候,表情里有無奈,也有嘆息。

    李杳從小跟著朱衍長大,卻還是第一次在朱衍身上看到這樣的神情。

    蒼白色的靈力勾勒出陣法的紋路,在地板上隱隱發(fā)光。

    朱衍靠在柱子上,后腳跟不聲不響地在紋路上添了兩筆。

    他面上看著李杳道:

    “我?guī)湍隳兀矝]別的意思,就純喜歡和師父對著干�!�

    “把你男人找過來,孩子接過來,都是為了讓你自己有點(diǎn)腦子,別什么事都聽師父的。”

    李杳面無表情地看著朱衍,拳頭硬了。

    “你說咱師父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卻讓你去做,人家都說嚴(yán)于律己寬以待人,到咱師父這兒,卻正好相反了�!�

    朱衍嘴上絮絮叨叨,藏在背后的手偷偷摸摸地畫著符文。

    “這事要是發(fā)生在我頭上,我肯定忍不了,指不定一沖動就把師父的茶壺砸個稀巴爛�!�

    “師妹,你呢就是太木了,不知道反抗,光知道藏著掖著,你能藏多久?”

    溪亭陟默不作聲站在李杳身后,聽了半晌,大概也明白了朱衍的意思。

    他這些話,不僅是說給李杳聽的,也是說給他聽的。

    朱衍在告訴他,李杳有不得已的苦衷。

    除了蠱,還有責(zé)任。

    溪亭陟看著一身短打布衣的朱衍。

    “朱兄的符既然已經(jīng)畫好,為何還不離開?”

    朱衍藏在身后的手指一僵,放在李杳身上的視線慢慢移到他身上。

    看了溪亭陟片刻才勾唇一笑。

    “既是如此,我也不打擾你們夫妻相聚了�!�

    “哦,差點(diǎn)忘了說了,師妹,你上次在瑜恒山虧了血?dú)�,這藥本來是給你補(bǔ)身子用的�!�

    “至于解蠱之法,你拿著那衍生珠,去問問懷桑那老禿驢,若是他不肯替你解,你便珠子吞了�!�

    “——不用真吞,你威脅威脅他就行,想來他為了這衍生珠會盡心竭力為你解蠱�!�

    朱衍說話的時候,身形便一點(diǎn)一點(diǎn)在消失。

    話一說完,朱衍便徹底消失在了房間內(nèi)。

    等朱衍消失后,李杳才抬起手,解了自己的修為。

    李杳拿著衍生珠,瞥了一眼溪亭陟。

    “你催他離開作甚?”

    溪亭陟看向她。

    “他不會告訴你,他就是讓你師父渡劫失敗的那個人�!�

    李杳把衍生珠收進(jìn)袖子里,抬眼看向他。

    “誰告訴你的?”

    “你我皆是這般猜的�!�

    男人依舊穿著一身白衣,只是白衣外有套著一層淺灰色的輕紗,輕紗上繡著竹葉。

    比起純白色的鮮亮,現(xiàn)在的溪亭陟就如同這蒙上灰紗的白布,少了意氣風(fēng)發(fā),灰撲撲地泯然于眾人。

    “朱衍的師父晚虞真人曾經(jīng)是捉妖界最有可能升入化神期的捉妖師之一,眾人皆嘆她沒能扛過天雷,憐她被天雷傷了根骨,斷絕了升入化神期的可能�!�

    自從知道李杳的身份后,溪亭陟派了不少人去打聽虞山。

    查了晚虞真人,也查了朱衍。

    溪亭陟看著李杳道:

    “你師父渡劫失敗是為了一個人,而虞山之上,除了你,便只有你師兄了�!�

    李醒清渡劫時李杳都還沒有出生,她為了誰,答案不言而喻。

    師徒亂倫,無論是捉妖師眼里,還是凡人眼里,都是一件丑事。

    也難怪李醒清總是回避朱衍了。

    李杳看了一眼溪亭陟,又收回視線,淡定地看著前面。

    “他們之間的事我不關(guān)心,不會猜也不想猜�!�

    別說李醒清和朱衍亂倫,就算他們當(dāng)著李杳的面拜天地了,李杳也不會抬一下眼皮子。

    “我上次說過,若是還在城里看見你,便廢了你的妖骨,你把我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么�!�

    李杳幾乎沒有猶豫,一抬手便掐住了溪亭陟的脖子。

    溪亭陟垂眼看著她清冷如霜的眉眼,慢慢道:

    “椿生著了涼,短時間內(nèi)并不能趕路,等他痊愈,我自然會帶著他們離開�!�

    李杳掐住溪亭陟脖子的動作,幾乎可以說是毫不柔情,手上用的力道都是實打?qū)嵉摹?br />
    若他真的只是一個凡人,現(xiàn)在就該捂著自己的脖子了。

    李杳抬眼看向他,又看了一眼榻上安睡的兩個孩童,在她移開視線的一瞬間,一道勁風(fēng)朝著李杳襲來。

    倏忽間,李杳松開掐著溪亭陟的手,剛要退開,一只手便攬住了李杳的腰。

    溪亭陟站在李杳,一張定身符貼在了李杳的肩膀上。

    他垂眼看著李杳,一絲靈力從李杳袖子里取出了衍生珠。

    李杳被定在原地,看著從袖子里衍生珠落到了溪亭陟手里。

    “你這是什么意思�!�

    李杳的聲音帶著寒意,比上次警告溪亭陟的聲音還冷。

    “我會幫你的。”

    身后的溪亭陟就靠在李杳耳邊,清淺的呼吸全打在了李杳白皙又輪廓鮮明的耳垂上。

    不冷不熱的氣息落到李杳的皮膚上,結(jié)起了一層薄薄的寒霜,讓李杳覺得很涼,也很陰冷。

    “不要推開我,我會忍不住廢了你的。”

    青灰色的藤蔓從墻角和門窗縫隙探出枝條,順著地板和墻壁蔓延,密密麻麻地相互糾纏,像千百條交纏在一起的蛇。

    比起眼前的畫面,讓李杳背后生寒的是溪亭陟的話。

    她想著廢了他,讓他永遠(yuǎn)不能出現(xiàn)八方城。

    溪亭陟也同樣想廢了她,把她帶回柳州做凡人。

    第172章

    你對我有情

    172.

    千百條藤蔓交錯成樹,樹舒展著枝椏。

    細(xì)長的枝椏上開著白色又精致的小花,細(xì)小的花瓣輕柔的脫離花瓣,落到了孩子柔軟的小臉上。

    沉睡中的孩子看不見頭頂?shù)男』�,也看不見房間里相擁的兩個人。

    修長勻稱的手抬起李杳的下巴,讓她不得不側(cè)著頭,嘴角貼在了溪亭陟的唇上。

    兩個人的唇都很涼,像是臘月里的薄霜,唯有靠在一起,薄霜才會一點(diǎn)一點(diǎn)消融,誕出幾分溫?zé)帷?br />
    溪亭陟垂眼看著她,抵著她的額頭。

    “衍生珠乃法雨寺的鎮(zhèn)寺之寶,朱衍盜了這珠子便已經(jīng)惹了眾怒�!�

    “你若真如他所說用珠子去威脅懷桑主持,只怕就算他心善替你解了蠱,日后也難免生怨。”

    李杳抬眼盯著他,眼里凝結(jié)著厚厚的寒冰,堅硬的冰層上像是開裂一樣遍布著銀絲。

    溪亭陟看著她的眼睛,拇指撫在李杳的眼角。

    每次看到這雙逐漸與椿生不相似的眼睛,他都不會下意識想要蒙住李杳的眼睛。

    想要把這雙眼睛挖出來,換一雙原來的眼睛上去。

    “我會替你解蠱的�!�

    溪亭陟看著李杳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道。

    李杳冰冷如霜地看著他,“你打算如何為我解蠱?”

    “我會去尋懷桑主持�!�

    朱衍既然說懷桑有辦法解蠱,那么他去尋懷桑就必然有所獲。

    溪亭陟信朱衍,更信手里的衍生珠。

    李杳冷冷地看著溪亭陟。

    “你憑何替我去尋他?”

    溪亭陟輕柔的將她額前的碎發(fā)挽到耳后。

    “李杳,我欠你一條命�!�

    他沒說他們是夫妻,沒說他們在上輩子拜過堂,他只說他欠了李杳一條命。

    除了命,他沒有別的東西算得上珍貴。

    就連被他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的孩子,都不是完全屬于他的。

    李杳看著他,眸子里的光半明半昧,最后,冰面裂開,露出了里面深不見底的幽潭。

    “你可敢讓我在你身上種下趨骨術(shù),種下此術(shù),日后受我差遣。”

    溪亭陟看著她,“你想我做什么?”

    若是想要他離開,他會把李杳一起帶走。

    李杳都能狠下心清除他的記憶,那他為何又不能狠下心讓她一輩子做個平安順?biāo)斓姆踩�,忘卻這些責(zé)任與殘忍。

    心里有個聲音告訴溪亭陟,這么做是對的。

    天底下自私之人蕓蕓泱泱,不會多他一個人。

    杰出的捉妖師如滄海細(xì)沙,也不會少李杳一個。

    溪亭陟站在李杳身后,李杳看不見男人眼底的血絲,血色的絲線帶著血霧,深紅中帶著黑色的霧氣在溪亭陟眼里慢慢蔓延。

    “溪亭陟�!�

    李杳的聲音冷厲得如同一把利刃,劈開了溪亭陟眼里血色的霧氣。

    剎那間,李杳掙開了定身符,轉(zhuǎn)身掐住溪亭陟的脖子,將人砸在了墻上。

    李杳冷冷地看著溪亭陟。

    “你墮妖的契機(jī)是什么�!�

    溪亭陟不正常。

    三年前的溪亭陟不會說出把她廢了的話。

    這不是溪亭陟。

    或者說,這不是三年前的溪亭陟。

    他沾染了不干凈的東西。

    溪亭陟沒回答,反而握住了李杳掐著他脖子的手腕,一點(diǎn)點(diǎn)把李杳的手腕移開。

    “種趨骨術(shù)吧,我愿意被你種術(shù)�!�

    李杳看著溪亭陟,抽出被溪亭陟捏緊的手腕,毫不猶豫地給溪亭陟種下了趨骨術(shù)。

    純白色的鐲子出現(xiàn)溪亭陟的手腕上,是術(shù)法已成的標(biāo)志。

    李杳看著那只鐲子,抬起眼睛看向溪亭陟。

    下一瞬間,溪亭陟的胳膊以不正常的弧度扭曲了一下,扭曲過后,骨頭碎裂的聲音在兩人之間清晰的響起。

    大朵大朵的血花在溪亭陟灰白色的袖子上炸開,很快便侵染了整條袖子。

    李杳看著面前的人,再次道:

    “你墮妖的契機(jī)是什么�!�

    姑娘冷冷的視線掃在溪亭陟的身上,她看他的眼神,不再是漠視和冷漠,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寒冷里帶著三分的怒氣和一份的認(rèn)真。

    溪亭陟想,他映入李杳眼底深處了,他不再是冰面上淺淺的一個倒影,而是被李杳淹入了寒潭底下。

    “你為何關(guān)心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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