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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若是他要成為和他爹一樣的捉妖師,李杳不會插手。

    可若是他只想當(dāng)個(gè)凡人,平安閑適地度過幾十年,李杳也不反對。

    朱衍瞥了一眼地上笑得乖巧的小崽子,又看向李杳。

    “過幾日我要出門一趟�!�

    李杳抬眼看向他,以前朱衍出門的時(shí)候可從來不會向她報(bào)備。

    朱衍彎腰,把小崽子抱起來顛了顛。

    “比剛上山的時(shí)候重了不少�!�

    聽著朱衍前言不搭后語的兩句話,李杳定定地看著朱衍。

    “你要將他帶著下山?”

    “那倒不是�!敝煅芸聪蚶铊玫溃骸八阕≡谏缴贤�,只是過幾日就要過年了,本來打算帶他下山去放爆竹的,現(xiàn)在倒是來不及了。”

    李杳看著他,“不過是爆竹罷了,虞山之上照樣能放。”

    “師妹,你可知道年味?若是讓他冷冷清清地一個(gè)人在山上放爆竹,豈不孤單?”

    “他這般小,你怎么忍心讓他和你一起在山上過一個(gè)寒磣的年?”

    “聽師兄的,除夕那日你帶著他下山,去八方城逛逛——客來酒樓的豬頭肉和紅豆包做的不錯(cuò),你到時(shí)候帶他去嘗嘗。”

    李杳往常便懶得聽朱衍的廢話,現(xiàn)在體內(nèi)時(shí)刻忍受兩蠱相爭的劇痛,聽見朱衍的話更是覺得震得她耳膜疼。

    “你欲去作何?”

    朱衍這人一向懶散,李杳想不到有什么事值得他這么著急。

    連定下的事不做,想要她去代勞。

    “師妹,中蠱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我好歹同門一場,雖然你兇殘無情,但是師兄仁慈善良,對你更是有舐犢之情�!�

    “你放心,師兄此行定然為你尋到驅(qū)蟲藥�!�

    聽見前兩句話的時(shí)候,李杳的確有一絲感動,直到聽到最后三個(gè)字。

    驅(qū)蟲藥。

    李杳面無表情地抬起眼看向朱衍:

    “蠱不是蟲�!�

    天下生靈皆能成蠱,蠱并非僅僅是蟲那么簡單。

    在許亞的藏書里,就有水寨的捉妖師用活人做蠱的記載。

    活人做蠱,經(jīng)歷萬載廝殺,最后還站著的人只是一個(gè)麻木的殺人魔。

    第138章

    至于帶金寶下山

    138.

    李杳想,若不是手上有太多血腥的人無法渡過天劫,許亞指不定也會把她練成蠱。

    “這重要嗎?重要的是我下山的目的是為了給你尋解蠱的辦法。”

    朱衍看著李杳。

    李杳冷冷淡淡地看著他。

    “驅(qū)蟲藥不行�!�

    “不試一試你怎么知道不行?你放心,師兄定然為你求來天底下最好的驅(qū)蟲藥!”

    朱衍執(zhí)意下山尋藥,忽視了李杳看傻子一樣的眼神。

    他真想試一試驅(qū)蟲藥的效果。

    畢竟在他的記憶里,他沒見人吃過這東西,都是用撒在墻角和窗欞的。

    他挺想看看李杳吃這東西之后的反應(yīng)。

    朱衍把金寶放在地上,然后蹲下身子,和金寶平視。

    “兔崽子,我不在的時(shí)候也要好好練劍,少跟野豬精和池子里的魚精說話,你跟妖怪混傻了,我跟你爹不好交代�!�

    李杳靠在門站著,看著朱衍捏了捏小崽子的臉,小崽子眼神難過地看著他。

    “師父~”

    難過歸難過,小崽子是一句讓朱衍留下的話也沒有說。

    朱衍捏著小崽子的手頓時(shí)用了一些力氣。

    “兔崽子,我走了你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呢。”

    三歲,正是藏不住笑的年紀(jì)。

    白團(tuán)子咧著嘴笑,露出兩排整齊的小牙齒。

    “師父,我會想你的�!�

    到底是個(gè)三歲的小孩子,就算說的是假話聽著也像真話。

    軟軟的聲音聽得朱衍放下了手。

    李杳瞥了一眼朱衍,剛要收回視線,下一瞬便看見了朱衍手里出現(xiàn)了一把銀白色的劍。

    劍鞘細(xì)窄,鞘身和劍柄處都勾勒著溪亭府的云紋。

    李杳盯著那柄劍,眼里澄澈的水面像是被風(fēng)吹過,掀起了一絲漣漪。

    挽月劍。

    曾經(jīng)溪亭陟的佩劍。

    他將自己曾經(jīng)用的劍給了朱衍。

    李杳說不清自己心里的異樣,兩只銀絲蠱在她的身體里不斷蔓延撕裂,拉扯著她的血肉。

    尤其是心頭那塊位置,被銀絲蠱密密麻麻的布滿,現(xiàn)在像千萬條堅(jiān)韌的絲線,勒進(jìn)了李杳的血肉里,像是要將李杳的心臟攪碎一般。

    李杳捂著胸口,知道她不應(yīng)該去看那柄劍。

    但是她似乎在一瞬間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quán),她直直地盯著那柄細(xì)長的劍。

    她聽見朱衍對著金寶道:

    “這劍是你爹留給你的,本來打算等你四歲能拿得動劍了再說�!�

    “但是你最近吃得多,個(gè)頭長了不少,想必拿劍已經(jīng)不是什么問題�!�

    “日后你便拿著這柄劍,每次揮劍三千次�!�

    金寶只聽到了朱衍說他吃得多,于是白團(tuán)子不樂意了。

    “我沒有吃很多。”

    李杳的關(guān)注點(diǎn)在最后三個(gè)字。

    三千次。

    金寶連三十都數(shù)不明白,談何三千次?

    李杳垂眼看著金寶,看著癟嘴的小團(tuán)子一字一句,十分認(rèn)真地跟朱衍解釋道:

    “小豬伯伯說了,我在長身體,吃這么多可以長高高�!�

    “而且?guī)煾赋缘帽任疫多,為什么師父不長胖,只有我胖了�!�

    聽見小團(tuán)子的話,李杳才抬眼看向金寶。

    她不在這半個(gè)多月,小團(tuán)子卻是肉眼可見的圓潤了。

    從小湯圓變成小饅頭了。

    “能吃是福啊兔崽子,你介意個(gè)什么勁兒?”

    朱衍一把把狹窄的劍拍在白團(tuán)子身前,聲音懶散道:

    “拿著,這劍你先用著,若是日后不好用了,我再重新替你尋一把�!�

    小崽子乖乖地雙手把劍抱在懷里,抬眼看著朱衍道:

    “師父老說我胖,我才不胖�!�

    “你不胖?這虞山上最胖的就是你和旁邊那頭豬——你和豬都用不著減重,你得長身體,豬得養(yǎng)膘,你倆都胖點(diǎn)好。”

    “師父!”

    小崽子聽出來了,朱衍還是在說他胖。

    白團(tuán)子抿著唇,皺起了小眉頭,“師父你要是再說我胖,我就要回家了�!�

    他才不要跟著師父練劍了。

    他要回去找阿爹。

    阿爹肯定也能教他練劍。

    李杳靠在門框上,臉色蒼白,看向還想嘴賤的朱衍。

    “朱衍,天要黑了,再不下山就晚了�!�

    朱衍挑起眉看了她一眼,“師妹,我發(fā)覺你好像變了。”

    “以前你可從來不插嘴別人說話,但是自從這小子上山后,你好幾次插嘴維護(hù)他了�!�

    朱衍看著臉色蒼白的李杳,像是發(fā)現(xiàn)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一樣。

    聽見朱衍此話,李杳看著雙手抱著長劍的小崽子。

    與其說是抱,倒不如說是扶。

    不到三歲的小崽子,站著還沒有劍高。

    這么點(diǎn)身量,朱衍居然也把挽月劍給他了。

    “師兄,這么好資質(zhì)的弟子,我只見過他一個(gè),若是師兄愿意,我愿意傾囊相授,讓他喚我一聲師父�!�

    朱衍鐵了心要當(dāng)小崽子的師父,又怎么可能讓她搶了弟子。

    她如此說,不過是懟一懟朱衍而已。

    朱衍果然笑容一僵,停頓半晌后道:

    “傾囊相授可以,但是換師父不行。”

    *

    李杳和金寶站在竹門前,看著朱衍下山。

    金寶仰頭看著李杳,有些懵懵道:

    “師叔,師父要去哪兒?”

    剛剛他聽了老半天,還是不知道他師父要去哪兒。

    李杳也不知道朱衍要去哪兒。

    朱衍做事一向不著調(diào),十次下山,九次都在游戲人間。

    李杳垂眼看著雙手扶著劍金寶,若是他能活成朱衍這般自由自在的樣子也挺好。

    雖然沒臉沒皮了一些,但是勝在灑脫逍遙。

    至于帶金寶下山,

    李杳垂眼看了一眼金寶,這山上冷寂,除了她便只有一頭野豬精和一條何羅魚。

    想必金寶以前都是與溪亭陟一起過年,習(xí)慣了人間的煙火氣,再讓他與她困在山上過年,終究是有些苛待他了。

    李杳想起,其實(shí)九幽臺每年都是有年宴的。

    只是李醒清不喜門中的長老,少有參加。

    李醒清常年閉關(guān)修行,朱衍又常年在山下游蕩,這山上無論是中秋,還是除夕,都只有她一個(gè)人。

    第139章

    師叔,好多人啊

    139.

    李杳恍然間想起,她以前在山頂練劍時(shí),山下一片熱鬧。

    那抹熱鬧,是她頂著風(fēng)雪也能窺見的一抹人間煙火。

    山下的萬家燈火盡亮,爆竹和煙花的聲音透過結(jié)界,傳進(jìn)李杳的耳朵里。

    她已然在虞山頂著風(fēng)霜練了許多年的劍,知曉山上的孤寂在團(tuán)圓時(shí)分更加難熬。

    李杳伸手揉了揉白團(tuán)子的頭。

    “若是你能每日揮劍三百次,我便帶你下山買糖人。”

    白團(tuán)子一聽,連忙把懷里的挽月劍遞給李杳。

    “師叔,幫我拿著,我要去練劍!”

    在白團(tuán)子的記憶里,他的“劍”一直是那根樹枝。

    李杳接過他手里的挽月劍,手指摩挲著劍柄處的花紋。

    在秘境的時(shí)候,溪亭陟便時(shí)常拿著這把劍。

    那時(shí)候她與霜袖,或是蹲在水潭處,或者坐在竹屋前的臺階上,看溪亭陟練劍。

    幾日的時(shí)間一晃而過,期間李杳待在屋子里養(yǎng)傷,白團(tuán)子和野豬精在屋外練劍。

    銀絲蠱在她身體里爭斗得越來越厲害,甚至厲害到堵塞了李杳的筋脈。

    靈力在她體內(nèi)流轉(zhuǎn)滯澀,宛若一個(gè)凡人剛開始修行的模樣。

    除了靈力滯澀之外,她還要忍受萬蟻啃噬筋脈和血肉的痛苦。

    那些銀絲不斷在她體內(nèi)扎根延伸,穿過她的血肉,鉆入她的心臟里。

    若是只有一只蠱,李杳尚且可以忍受,但是兩只蠱在她體內(nèi)你爭我搶,反反復(fù)復(fù)地在血肉里穿梭,疼得李杳的臉上毫無血色。

    “師叔師叔!野豬精說今日是過年!”

    白團(tuán)子推開門,跑到李杳門前。

    “我們今日下山去買糖人!”

    白團(tuán)子看著李杳,眼里的歡喜藏都藏不住

    他也不需要藏。

    他看著榻上的李杳,跪在地上,把頭放在榻上,抬起眼皮看著李杳:

    “師叔,你不能反悔哦!”

    “反悔要變成小狗!”

    白團(tuán)子說到哪兒就想到哪兒,他站起身,仰頭看著李杳道:

    “我有狗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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