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朱衍戳了一下他的額頭,手上沾著的包子油也沾到了白團子的額頭上。
白團子癟嘴不語,只是一味的擦額頭。
朱衍看著他委屈的樣子,其他幾根手指也碰了碰小崽子的臉,把油全擦在了小崽子的臉上。
“兔崽子,你爹寫信說不能給你吃糖,糖吃多了牙疼,少纏著你師叔買糖人�!�
說完朱衍捏著小崽子的肩膀,手動讓小崽子轉(zhuǎn)了一個身。
“現(xiàn)在去找你小豬伯伯洗臉,我跟你師叔有話要說�!�
小崽子回頭看了一眼朱衍,又看了一眼李杳。
“師叔再見�!�
等小崽子邁開腿小跑著走了,朱衍才哼笑了一聲。
“兔崽子還挺記仇,在他臉上擦了點油,連‘師父再見’都不說了�!�
朱衍拿了一口包子塞進嘴邊,抬起眼皮子看向一手扶著柱子一手捂著胸口的李杳。
臉色和嘴唇蒼白的都快趕得上外面的雪了。
“你娘罰你了?”
傷成這樣,估摸罰得不輕。
朱衍“嘖嘖”兩聲,感慨道:
“你娘可真狠�!�
李杳聽見他的話,靠在柱子上,虛弱地抬起眼皮子看向朱衍。
“你知道蠱么。”
面前之人一頓,緩緩看向她。
李杳平靜地和他對視。
“銀絲蠱,如同千絲萬縷的銀線一樣在體內(nèi)縱橫交錯,若是強行剝離,銀線拉扯著這人的筋脈和血肉硬生生從骨頭上剝離,最后中蠱之人會變成一灘鮮血淋漓的肉泥�!�
“除非人死,不然此蠱不會離體。”
朱衍聽見這話,若有所思的托著下巴。
“你娘長得那么標致,私底下居然這么歹毒�!�
“我就說你從小咋跟木頭似的聽她倆擺布,敢情是中蠱了�!�
朱衍伸長了脖子,看著李杳道:
“這蠱你可有?給你師兄一只玩玩。”
李杳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
“我有兩只,現(xiàn)在分一只給你可好?”
“如此輕易便給我,想來不會是什么好東西�!�
朱衍靠在墻上,“你將此事告訴我,可是想問解蠱之法?”
結界里密不透風,聲音也傳不出去。
小崽子與野豬精說話的聲音在李杳耳朵里反復回響。
她道:
“若是能解,我應承你一個條件,若是不能……”
朱衍看著她,“若是不能又如何?”
李杳捂著胸口轉(zhuǎn)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她身形瘦窄,身上沒什么裝飾,頭發(fā)也隨意地挽在腦后。
因為重傷,步履有些虛浮。
“不能便不能�!�
朱衍在人族游蕩這多年,這人間九州四海,他都晃蕩了個遍。
若是他也沒有解蠱的辦法,那她只能去觀星臺。
觀星臺那些老頭子修為不高歲數(shù)卻長,想來應當會有辦法。
李杳想,這么多年都挨過來了,她本也無懼這像刀一般的人生,無懼死亡。
她只是有些不舍。
有些不甘心還未曾真正見過銀寶一面。
朱衍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盤子。
摸著下巴轉(zhuǎn)身離開。
再厲害的蠱蟲也是蟲,按照凡間那些大夫的法子,吃點驅(qū)蟲藥應當是能行。
兩只的話得多吃一點,吃少了還剩下一只怎么辦。
朱衍一邊啃著包子,一邊琢磨著去哪兒給他師妹買驅(qū)蟲藥。
*
柳州城外的竹林里。
身形清瘦的白衣男子坐在墓碑前,手里拿著酒壺,倒了一杯酒放在墓碑前。
身后之人看著他的動作,冷冷道:
“里面的確沒有尸首�!�
溪亭陟抬眼看著面前的墓碑,墓碑上刻著“亡妻李杳之墓”。
他淡聲:“尸首在何處?”
“不知道,天雷過后半個月,林漁按照永州的習俗將她下葬,下葬不過十天,她的棺材就空空如也了�!�
李杳棺槨空了的事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后面林漁和溪亭夫人知道后,立馬派人給李杳重新立了衣冠冢。
她們都知道是衣冠冢,但是半年后醒來的溪亭陟不知道。
他千里迢迢將李杳的棺槨完好無損地運來柳州,葬在了柳州城外。
沙嫵冷淡道:
“附近的居民懷疑是妖物所為,但我去看過,附近沒有一絲妖氣。她的棺材碎裂的也十分古怪,棺材蓋碎成了木屑,棺材卻是好的。”
沙嫵看著溪亭陟,“原先我還奇怪為何有人會偷她一個凡人的尸首,直到我在參商城看見了虛山水寨的捉妖師。”
“李杳的母親也來自水寨。”
聽見沙嫵最后一句話,溪亭陟緩緩起身,轉(zhuǎn)身看著她。
“你如何知道她的母親來自水寨?”
筋脈被廢了的沙嫵穿著一條紅裙子,雖然依舊是張揚的紅裙,卻是把肩膀和腰都藏了起來,與尋常裙子并無分別。
現(xiàn)在的她少了那絲趾高氣揚,眉眼間都是沉郁和怨毒。
“我見過她母親。”
沙嫵道。
溪亭陟抬眼看向她,“我那岳丈一生未曾娶親,李杳雖然養(yǎng)在李家,卻未曾有人知道她生母是誰,你何時見過她母親?”
柳州李家是李杳的娘家,雖然李家被滅門,但是李家到底曾經(jīng)是柳州的豪紳之家,關于李家的傳言只多不少。
有些消息只要一打聽就能知道。
只是關于李杳的娘親,無論他如何問,柳州城里的人都說不出一二。
許是真的沒有見過,但也可能是被人抹除了記憶。
“六年前,在藺娘山�!�
那時候的李杳跟在那個穿著水寨服飾的女人身后,一身布裙,身上背著一個小包袱。
藺娘山供奉的是月女娘娘,九州所有宗門里,只有水寨供奉月神。
在那座廟里,她親眼看著那個女人為李杳點了香,讓李杳跪在月女神像前磕了三個頭。
第137章
你到時候帶他去嘗嘗
137.
沙嫵走后,墓前便只剩下溪亭陟一人。
他沒問沙嫵為何會藺娘山,更沒有問李杳的母親是何模樣。
他坐在墓碑前,拿起地上的酒杯將杯中的酒緩緩倒在墓前。
他知曉李杳心心念念想來柳州,所以才不遠萬里將棺槨小心翼翼地遷來柳州城外。
卻不知曉這棺槨里沒有他的娘子。
穿著白衣的男子站起身,手掌放在墓碑上。
在強大的靈力下,墓碑炸開,飛揚起一陣齏粉。
既然人還活著,這碑還有何用。
溪亭陟拎著酒壺轉(zhuǎn)身朝著離開,身后的墓在他轉(zhuǎn)身后炸開,碎石和塵土落了一地。
所有的碎石和塵土在靠近溪亭陟時,都被擋了下來。
既然已經(jīng)確認李杳的尸骨不在,那他也該前往八方城了。
福安和椿生都在八方城。
待他治好了椿生,會去虛山尋李杳。
*
虞山之上,李杳一推開門,便看見了院子里拿著樹枝努力揮劍的小身影。
野豬精站在一旁,手里拿著帕子,等白團子額頭上出現(xiàn)汗水的時候便上前替小崽子擦汗。
“小仙師,歇息歇息吧,這都練半刻鐘了�!�
小崽子聞言,抬頭看向野豬精。
“半刻鐘是多久?”
野豬精想了想,道:
“大概是小仙師吃六七個包子的時間�!�
小崽子皺起眉,不知道他吃六七個包子的時間是長是短,但是既然有人叫他歇息,那他就覺得他練的時間很長了。
他拿著樹枝,仰著頭看向野豬精道:
“聽你的,我歇一會兒再練�!�
靠在門框上的李杳聞言,轉(zhuǎn)眼看向小崽子。
捉妖師練劍大多一練便是兩三個時辰,如同小崽子這般練了半刻就休息的,不是懶就是饞。
守在一旁的野豬精見他休息了,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一把杏仁,和小崽子頓在原地,你一顆我一顆的分著。
“兔崽子。”
聽見這道聲音,李杳抬眼看向另一邊的長廊。
朱衍站在門口,伸了伸腰,走到小崽子面前。
小崽子看見他,下意識把手里的杏仁往身后藏,身后的兩只手捏成了拳頭,看著朱衍脆生生道:
“師父早上好~”
“本來挺好的,看見你就不好了�!�
朱衍走到他身前,強硬地從他身后的手里扣了一顆杏仁出來,把杏仁舉到小崽子面前。
小崽子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朱衍手里的杏仁,裝傻道:
“師父,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朱衍看向一旁的野豬精,野豬精心虛道:
“不敢給小仙師多吃,就給了幾顆�!�
朱衍聞言,哼笑一聲,伸手把手里的杏仁塞進了小崽子胸前鼓鼓囊囊的衣襟里。
“要是牙壞了或者吃壞肚子了,你爹要問我的責,我就把這野豬精殺了給我和你爹做下酒菜吃�!�
小崽子聞言,聲音軟糯糯道:
“阿爹才不會殺小豬伯伯�!�
“我會,我殺了他給你爹做下酒菜吃�!�
小崽子頓時癟嘴,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出來,張開,露出了兩只手的杏仁。
每一只小手都只有一顆,一共就兩顆。
原本有三顆的,有一顆被朱衍扣走了。
“給師父吃,我不吃了,師父不要殺小豬伯伯�!�
朱衍也沒有客氣,真就把小崽子手里的杏仁收走了。
連同乖乖塞進小崽子懷里的那一顆,一共三顆全部沒收了。
小崽子站在原地,可憐巴巴地仰頭看向朱衍。
朱衍不吃他這套,伸手戳了一下小崽子的腦門。
“練劍,半個時辰后才能歇息�!�
“哦�!�
小崽子乖乖答應了一聲之后才問:
“師父,半個時辰是多久啊?”
“等我讓你休息的時候,就是半個時辰了�!�
朱衍站起身,朝著李杳的方向走來。
小崽子瞥見站在屋檐下的李杳,眼睛都亮了一瞬。
“師叔!”
小崽子跟在朱衍身后,一下子也顧不上練劍了。
他跑到李杳面前,脆生生道:
“師叔早上好!”
李杳垂眼看了他一眼,“若你真心想練劍,那便不可懈怠憊懶�!�
李杳想,她不會給金寶強加什么,不會要求他成為一名頂級的捉妖師,也不會要求他勤奮。
金寶有做主自己人生的權利。
只是現(xiàn)在的金寶年紀小,經(jīng)歷的事還太少,不知道自己喜歡的會是什么。
現(xiàn)在讓他練劍,只是為了讓他以后決定了要做什么時,多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