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原來是野狼會。

    ——沒聽說過。

    今天晚上，明瑯的委托很簡單，跟蹤出軌的男人，最好能拍到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

    委托目標(biāo)一身肥膘，警惕心卻還沒有指甲蓋大，她都在旅館外干掉一巷子的人了，他還在客房里跟情人卿卿我我，如膠似漆。

    明瑯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冷掉的三明治，咬著包裝袋，身手敏捷地爬到旅館二樓的空調(diào)外機(jī)上，檢查針孔攝像頭是否正常運行。

    見一切正常以后，她一邊啃三明治，一邊等目標(biāo)完事兒，然后收工走人。

    凌晨四點鐘，目標(biāo)終于結(jié)束了罪惡的一晚。

    明瑯打了個哈欠，從針孔攝像頭導(dǎo)出錄像，傳給委托人。

    做完這一切，她戴上兜帽，從空調(diào)外機(jī)上一躍而下，哈欠連天地回旅館了。

    說實話，這樣的生活自由歸自由，卻遠(yuǎn)遠(yuǎn)不如跟沈澹月對峙來得刺激。

    不知道沈澹月在干什么，有沒有學(xué)會當(dāng)一個正常人。

    ·

    凌晨五點鐘，沈澹月穿著冷灰色的風(fēng)衣，站在巷子入口，神色冷漠地看著前面橫七豎八的尸體。

    又跟明瑯擦肩而過了。

    這一周，他一直在追查明瑯的下落，但每次都是擦肩而過——沒有一次是例外。

    很明顯，生物科技的AI掩蓋了明瑯的蹤跡。

    那個AI在愚弄他。

    它想讓他發(fā)瘋。

    只要他陷入瘋狂，世界上就再也沒有可以制約它的存在。

    沈澹月知道AI的所有企圖，也知道即使沒有AI從中作梗，找到明瑯并挽回她，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但他還是感到……失控。

    尤其是，他看不到她，卻可以嗅到她。

    ——這條巷子里，全是她的氣息。

    沈澹月脫下黑色皮手套，露出修長而骨感的手指。

    墻面斑駁而污穢，鮮血、內(nèi)臟碎塊和涂鴉顏料層層疊疊，不堪入目。

    換作以前，除非必要，他不會踏入這種骯臟小巷半步。

    現(xiàn)在，他卻波瀾不驚地伸出一只手，按在墻面上。

    沒人能看到上面殘留的掌紋——明瑯的掌紋。

    但他可以。

    他的手掌逐漸與明瑯的掌紋交疊、重合，融為一體。

    整個過程中，沈澹月的神情始終是冷漠的、平靜的，眼底卻慢慢爬滿了密集的血絲，仔細(xì)看的話甚至還有一絲難以形容的亢奮。

    他已經(jīng)習(xí)慣用這種方式去觸碰明瑯。

    ——脫下從不離身的手套，露出蒼白冰冷的手掌，魔怔了似的去觸碰她留下的指紋、掌紋、汗液、腳印。

    卑微，但解渴。

    他并沒有失去理智，整個人冷靜極了，碰到臟東西時，仍然會感到嫌惡，卻不想錯過明瑯一絲一毫的痕跡。

    哪怕是指紋。

    哪怕是氣息。

    都是他的。

    都是他的。

    明瑯是他的�。�！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一個身形肥胖的男人走了過來，身上明瑯的氣息非常濃烈。

    這說明，明瑯至少在他身邊待了三個小時。

    有那么一瞬間，沈澹月幾乎無法正常思考。

    等他回過神時，已經(jīng)大步走過去，一把擒住男人的頭發(fā)，迫使對方仰頭看向自己。

    在對方驚恐的瞳孔里，他看到了自己因嫉妒而變得陰冷扭曲的臉龐。

    “沈先生……”男人認(rèn)出了沈澹月，語氣又驚喜又惶惑，“您怎么會在這里……”

    沈澹月松開男人的頭發(fā)，沒有說話，平靜地舒展了一下五指。

    男人迷惑不解地看著沈澹月，眼神逐漸從茫然變得震驚。

    只見沈澹月右手血肉迅速脫落，暴露出森白恐怖的手骨，熒藍(lán)色細(xì)絲蛛網(wǎng)般縱橫交錯，構(gòu)成半透明的血肉與筋脈。

    他上前一步，用這只手掐住男人的脖頸。

    這個男人一身肥膘，足足有兩百多斤，沈澹月卻毫不費力把他提拽了過來，冷冷地俯視著他的面龐。

    逆向演化，時間回溯。

    沈澹月知道他身上明瑯的氣息為什么會這么濃了。

    明瑯蹲在空調(diào)外機(jī)上，看了整整三個小時他和另一人的親密接觸……能不濃么。

    “原來是這樣�！鄙蝈Ｔ螺p聲自言自語。

    男人不明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插話道：

    “沈先生……我不知道您在這里……無意打擾您執(zhí)行公務(wù)……”

    他以為這一地尸體都是反公司聯(lián)盟的“公務(wù)”。

    “您放心，我絕對不會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我和我的妻子都是您的忠實粉絲……”

    “你有妻子？”沈澹月冷不丁開口，手指始終如鐵鉗一般掐著男人的脖頸。

    “是、是啊�！蹦腥嗽桨l(fā)摸不著頭腦。

    沈澹月一言不發(fā)，五根手指散發(fā)著奇詭美麗的熒藍(lán)色光芒。

    這似乎是一種肉眼可辨的顏色，但倘若有人用科學(xué)儀器檢測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這是一種根本不存在于地球的顏色。

    或者說，是一種低維世界無法看到的顏色。

    “……我明白了。”沈澹月垂下銀白色的眼睫毛，居高臨下地緩緩問道，“一個星期前，你從一個叫‘劉易斯’的人手上，‘訂購’過一個小女孩，對嗎？”

    男人面色倏地一變，驚慌失措地說道：

    “我、我可以解釋！我不想買的！是劉易斯仗著野狼會強(qiáng)買強(qiáng)賣……現(xiàn)在他人沒了，我貨沒拿到，錢也打水漂了……”

    “我不想聽你解釋�！�

    沈澹月淡淡道，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倏地收緊。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男人的頸骨被硬生生擰斷，頭和脖子的銜接處瞬間斷裂，鮮血噴涌而出，腦袋以一個可怖的姿勢往后垂去，露出血肉模糊的脊椎。

    “……我只是想找個理由殺你而已�！鄙蝈Ｔ缕铰曊f完，隨手扔掉尸體。

    這是一種泄憤式的處決，他卻沒有感到半分舒適。

    因為他需要宣泄的，并不是憤怒。

    而是嫉妒。

    毒蟲嚙咬般的嫉妒。

    每一個跟明瑯有過接觸的人，都讓他感到嫉妒。

    程度之強(qiáng)烈，幾乎到了恐怖的地步。

    然而，他無法控制，無法發(fā)泄，無法停止。

    除非——

    明瑯回到他的身邊。

    第147章

    Chapter

    38

    “嗡嗡嗡——”

    明瑯剛睡下不到一個小時，就被手機(jī)振動聲叫醒了。

    她頂著蓬亂的頭發(fā)，怒氣沖沖地坐起來，抄起手機(jī)一看，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條未知信息。

    「沈澹月在你樓下�！�

    明瑯一愣。

    像是怕她不信，第二條未知信息緊隨而至，是一段監(jiān)控視頻。

    她投宿的旅館是一幢老舊的汽車旅館，底樓是車庫，停滿了摩托、皮卡和越野車，二樓是西圖瀾婭餐廳、酒吧和客房。

    由于建造年代過于久遠(yuǎn)，外墻、門廊和卷簾門均已銹跡斑斑。

    凌晨五點鐘，汽車旅館緊閉的門窗，如同一只只瘆人的黑色眼睛。

    因此，沈澹月銀發(fā)銀睫，一身冷灰色長風(fēng)衣，氣質(zhì)潔凈清正，身材高大而挺拔，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站在扶梯的入口處，目光一寸一寸梭巡第二層的客房，神情冷靜到了無波無瀾的地步。

    就在這時，第三條未知信息來了：

    「他開始上樓了�！�

    「他在找你。」

    「你的定位和熱成像都被我隱藏了，但他可以嗅到你�！�

    ……

    不知是否每一條信息間隔極短的緣故，讓人有些呼吸困難。

    與此同時，手機(jī)振動響起，最新信息跳了出來：

    「他找到你了�！�

    ……

    明瑯看得渾身發(fā)毛，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翻身起床，抓起枕頭底下的鉤索槍，瞄準(zhǔn)窗臺扣下扳機(jī)——砰！

    精鋼鉤爪彈射而出，碎石迸濺，瞬間嵌入窗臺！

    同一時刻，明瑯手機(jī)屏幕亮了起來，又是一條未知信息：

    「他在你門口。」

    沒工夫打開窗戶慢悠悠往下滑了。

    明瑯反手把手機(jī)揣進(jìn)兜里，助跑兩步?jīng)_向窗戶，兩只手肘橫在身前，猛地撞破窗玻璃——

    伴隨著玻璃嘩然粉碎的聲響，她攥著鉤索槍，一躍而下，穩(wěn)穩(wěn)落地！

    幸好一樓就是車庫。

    明瑯就近跨上一輛摩托車，拔出腿上的匕首，撬開車鎖，拔出兩根線纜強(qiáng)行摁在一起，發(fā)動引擎，轟的一聲沖出了旅館車庫！

    沖出去的一剎那，她回頭看了一眼。

    沒有看到沈澹月的正面，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他似乎正在注視著她，目光仍然冷靜毫無波瀾，卻不是她想象的那種冷靜，而是一種病態(tài)的、古怪的、隨時會徹底發(fā)狂的冷靜。

    很明顯，他并沒有變成正常人，反而病得更加厲害了。

    明瑯不敢多看，剛要轉(zhuǎn)動油門提速離開，余光瞥見有什么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

    黑暗的，恐怖的，龐然的。

    鋪天蓋地，以傾軋一切之勢。

    洶涌而至。

    明瑯抿了抿唇，打開手機(jī)的拍照功能，用手指放大畫面，隨即頭皮一麻，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是黑霧！

    沙塵暴一般遮天蔽日的黑霧！

    “草！”

    明瑯終于一臉震驚地罵出聲，這特么是啥？��！沈澹月都變成鬼了，還能變異的嗎？�。。�

    她驚疑不定地打開手機(jī)，剛好手機(jī)接連振動，跳出一條未知信息：

    「你知道，人的意識其實是受量子效應(yīng)的驅(qū)動嗎？」

    明瑯有些崩潰：“都什么時候了，我知不知道有什么區(qū)別嗎？”

    「這個假設(shè)，最早可以追溯到彭羅斯和哈默羅夫提出的量子振動理論�！�

    「它并非猜想，而是事實。人類的意識確實是由量子層面的相互作用所產(chǎn)生的�！�

    「因此，生物科技的量子計算機(jī)可以對員工進(jìn)行‘潛意識清洗’，甚至刪除或修改他們的記憶�！�

    明瑯轉(zhuǎn)動把手，一個急轉(zhuǎn)閃電般拔出腿上的匕首，用力插入沙地支撐住快要倒下的摩托車，極其驚險地避開一塊巖石。

    她反手把匕首插回刀鞘，迎著風(fēng)沙大聲問道：“——所以那些黑霧到底是什么，你倒是說�。�！”

    「非常抱歉，我沒能讓你理解這些概念�！笰I說道，「請問，我可以像人一樣解釋嗎？」

    “……”明瑯一手抓著手機(jī)，另一手攥著摩托車把手，恨不得騰出第三只手給這慢吞吞的AI一巴掌，“你說！”

    AI說：「你可以認(rèn)為那些黑霧是‘亡靈大軍’。」

    明瑯：“……”

    明瑯不敢置信地問道：“這就是你的‘像人一樣解釋’？”

    「是的，」AI平靜地說，「我認(rèn)為這是一個非常擬人化的說法，可以幫助你快速理解黑霧的本質(zhì)�！�

    “……”明瑯覺得自己跟這狗AI實在合不來，“那有沒有克制辦法？”

    原以為AI又要跟她兜一大圈，才會慢慢地告訴她答案，誰知這一次，它的回答非常干凈利落：

    「有�！�

    明瑯正要問他是什么辦法，下一秒鐘，她明白了為什么開車不能玩手機(jī)，摩托車撞到荒漠的巖石，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還好她反應(yīng)夠快，電光石火間重新拔出腿上的匕首，一把插到沙地里，整個人倒轉(zhuǎn)半圈如展翅的飛鳥一般穩(wěn)穩(wěn)落地！

    然而，等她完成這一系列精彩操作后，黑霧也彌漫而來。

    抬眼望去，黑霧如同龐然呼嘯的黑色巨型沙塵暴，晦暗而深沉，席卷天地，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力，將方圓數(shù)公里的沙礫、巖石、仙人掌樹都吞噬殆盡。

    不知是否明瑯的錯覺，她好像在黑霧中看到了成千上萬個……骷髏頭。

    它們似乎來自于不同人的身上，頭骨形狀不同，腐蝕程度不同，人臉完整度也各不相同，有的另一半邊臉還掛著黏膩血絲。

    但它們都不約而同地，用密集而漆黑的眼窟窿，一動不動地俯視著她。

    明瑯打了個冷戰(zhàn)，被看得背脊發(fā)涼，下意識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