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們卻不知道,周姣已經(jīng)徹底意識到,江漣是不可控的。
馴服野獸的感覺,她已經(jīng)深度體驗過了,很好很爽。
她也為自己的沖動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現(xiàn)在是時候遠走高飛,冷眼旁觀公司和江漣斗得死去活來了。
她耐心地等著公司的回復。
失去時間概念,真的太要命了。
等待中,她只能感到一條條蛇一般陰冷濕滑的觸足在她的腳上不停地纏來纏去,纏來纏去。
大概被纏了幾十下,那邊才發(fā)來一條消息:
觸足似乎察覺到了她在跟別人交流,如同千百只死人的手,密密匝匝、層層疊疊地覆蓋了上來。
它們冷漠而危險地“盯”著她,充滿嫉妒地纏繞著她,發(fā)出陰沉而怪異的低頻嗡鳴聲:
“你在跟誰說話……”
“你想聯(lián)系誰……”
“你想逃走嗎……”
“你是‘他’的。”
“你是‘他’的�!�
“你是‘他’的�!�
像是為了清除她想要逃跑的想法,這些嗡鳴聲直接作用于她的聽小骨,令她頭昏腦漲,強烈的嘔吐欲從胃部猛地躥到喉嚨。
周姣沒有任何猶豫,張口咬破了掌心的傷口。
血腥氣彌漫。
所有嗡鳴聲驟然消失。
周姣一邊用力擠血,一邊干嘔了一聲。
傻逼江漣……
滾去跟公司制造的“周姣”玩兒吧!
好半天,周姣才粗喘著找回自己的理智,一個字一個字地回復道:
可能因為所有觸足都被她的鮮血吸引了,她對時間的感知恢復正常,這一回公司回復得很快:
也就公司會以為僅憑氣味就能操縱江漣了。
周姣面色古怪:
半晌,公司發(fā)來消息:
周姣有一個辦法,但是,非常危險。
她不確定公司是否值得信任。
與此同時,像是發(fā)現(xiàn)她的流血不過是緩兵之計,數(shù)不清的觸足暴怒地嗡鳴著,重新覆蓋了上來。
它們像蛇一樣濕滑,像冰一樣寒冷,像鋼鐵一樣沉重。
“你是‘他’的�!�
“你是‘他’的�!�
“你是‘他’的�!�
“你在想什么?”
“你以為自己可以逃離?”
“無論你逃到哪里去,‘他’都可以嗅到你。”
“你永遠逃不過‘他’的追捕�!�
觸足在她的唇邊貪婪而癡迷地打轉(zhuǎn),似乎想鉆進去,卻因為某種恐怖的限制而硬生生頓住,只敢在她的脖頸上纏來纏去。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待在“他”的身邊。
被“他”注視。
被“他”保護。
被“他”嗅聞。
被“他”占有。
占有占有占有占有占有占有占有占有占有。
你永遠是“他”的。
陰冷而暴戾的嗡鳴聲幾乎吞沒她的理智,有那么幾秒鐘,周姣差點真的以為自己是江漣的。
……如果她不是江漣的,還能是誰的呢?
她是江漣的所有物。
沒有人格,沒有尊嚴,沒有靈魂。
她生來就是為了被江漣嗅聞。
她應該永遠被江漣注視,永遠待在他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
她甚至應該生長出腺體,像牲畜一樣被他標記。
這樣一來,人人都會知道她是他的,她是他的……她是他的……
至高無上的聲音強硬地抹去了她的意識,她的眼神逐漸失去焦距,整個人似乎變成了一張白紙,任其涂抹和書寫。
——個屁!
周姣視線一凝,牢牢咬緊后槽牙,用力到下顎變硬,兩顎猛地顯出堅硬的線條。
她不可能失去人格、靈魂和尊嚴。
沒人能讓她失去自我。
公司不行,江漣更加不行。
她只是暫時落于下風。
只要她的手上還攥著江漣的繩子,就有機會反敗為勝。
周姣完全是憑著某種可怕的意志力,給公司發(fā)了兩條信息:
這是一場豪賭。
她完全將自己的性命置之腦后。
如果江漣不帶她去找公司,哪怕她憑著強大的意志力,重新喚醒自己,等待她的結(jié)局,也是被江漣抹掉人格。
如果江漣帶她去找公司,卻被公司制造出來的“周姣”控制住,失去利用價值的她能否順利逃脫,也不好說。
但她不是第一次在鋼絲上行走了。
怎么都是死。
與其失去獨立人格,淪為非人類的所有物,不如賭上所有籌碼,徹底愚弄一次高高在上的“神”。
自從江漣暴露真面目以后,她就被喚起了一種原始而黑暗的沖動,即使前途生死未卜,也要追尋一種瘋狂的刺激。
她相信,到時候,江漣也能感受到那種瘋狂的刺激。
第22章
Chapter
22
觸足沒能抹掉周姣想要逃跑的想法,變得更加陰冷、暴戾、躁動。
它們不斷縮小與周姣的距離,肉質(zhì)觸足蠕動著、伸縮著,每一次收縮、擴張、起伏,表面薄膜都會散射出夜光藻一般的熒藍色光點,如同廣袤、美麗卻令人感到悚然的星海,帶著恐怖而洶涌的力量清洗著她的大腦。
……她的理智維持不了多久。
必須盡快讓自己進入深度昏迷狀態(tài)。
但她要確定公司的態(tài)度,以及自己的安全。
她重重咬了一下舌尖,劇痛使她短暫清醒了一瞬,繼續(xù)給公司發(fā)消息:
“高科”是另一家壟斷公司,總部在北歐,以溫和、中立、高公信力聞名,旗下最著名的業(yè)務就是銀行保管箱業(yè)務。
他們不問客戶的國籍,也不問客戶的政治立場,更不問客戶的身份信息,只要客戶付款,就能在他們的保管箱里存入物品——只要你拿得出來,想在保管箱里存放核-彈都沒問題,高科公司絕不會多問一句。
那十萬塊錢給不給都無所謂,重要的是后面三樣物品。
軍用面具,顧名思義,是一種軍用納米級易-容-面具,戴上去以后,會迅速覆蓋面部,根據(jù)用戶的設(shè)定調(diào)整面部外觀,甚至能通過特殊的隱身材料,改變用戶的頭圍、頸長、耳朵大小等特征。
在整容手術(shù)如此高效且便捷的時代,只有公司培養(yǎng)出來的頂級特工,才會需要這種易-容-面具。
氣味抑制劑——她需要一種可以掩蓋氣味的藥劑,不然僅僅是改變外貌根本沒用。
光學迷彩服——原理跟“面具”差不多,都是通過特殊的納米級材料,達到隱身的效果。
只要能拿到這幾樣物品,她就有把握在死局中闖出一條生路。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她的理智逐漸變得如游絲一般纖細,似乎隨時都會被恐怖的嗡鳴聲掐斷。
周姣完全是強撐著一口氣,等待公司的回復。
仿佛過了整整一個世紀,她才看到公司的消息彈出來:
……操。
她喃喃罵了一句。
終于等到這句話。
她可以放心地進入深度昏迷狀態(tài)了。
·
江漣雖然沒有出現(xiàn)在周姣的面前,卻一直注視著她。
觸足就是他的眼睛。
成千上萬條觸足,就是成千上萬只眼睛。
如同無數(shù)雙最新型號的電子義眼,精準而無死角地記錄下她每一分每一秒的面部表情。
她微微蹙一下眉毛,無意識抿一下嘴唇,都會被轉(zhuǎn)化為10000幀、10000Hz的畫面,相當于蹙眉抿唇這個簡單的動作被分解成10000張圖片,在一秒鐘內(nèi)投射到他的眼睛里。
在成千上萬只眼珠的注視下,她將無法掩飾任何微表情。
……也將被他極其緩慢地品嘗每一個微表情。
原以為在這樣高強度的監(jiān)視之下,很快他就會對她失去興趣。
畢竟,再熱衷于一樣事物,從早看到晚,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任何一個角度、任何一個細微到極點的變化,都會感到生理性的厭倦和厭惡。
他卻在這樣的監(jiān)視中,對她更加渴望。
這種程度的監(jiān)視,遠遠無法滿足他對她極端的占有欲。
想要更進一步地監(jiān)視她。
可是,這已經(jīng)是最嚴密、最精確、最全面的監(jiān)視了。
……也許,不是監(jiān)視的問題。
而是,她離他太遠了。
但她正待在他的觸足之中,仿佛在陰冷而黏濕的泥土之中盛開的白茶花,鮮潔、脆弱、渺小。
觸足是他的一部分。
它們代替他監(jiān)視她,保護她,禁錮她。
但是,不夠。
不夠。
不夠!
究竟要怎樣才能更進一步?
江漣用力閉了閉眼。
這一次,他并沒有被周姣愚弄,卻再度生出了那種只有被她愚弄時才會出現(xiàn)的空虛感和煩躁感。
作為另一個維度的生物,他每一條觸足都具有獨立思考和聯(lián)合思考的能力,必要時可以像計算機陣列一樣聯(lián)合運算。
這種能力,令他大腦的運行速度,達到一個極其恐怖的程度。
然而,盡管他擁有完全凌駕在人類之上的智慧,人腦輕易就能分辨出來的情感,他卻無論如何也分辨不出來。
煩躁之中,江漣突然看見周姣朝他笑了一下。
——是那種熟悉的、挑釁的、飽含惡意的微笑。
她要干什么?
他冷漠而警惕地注視著她,瞳孔緊壓成一條線。
她又想耍什么把戲?
他不會再上她的當。
周姣卻只是閉上了眼睛。
不一會兒,她體溫下降,呼吸減慢,血壓輕度下降,似乎進入了睡眠狀態(tài)。
江漣卻沒有放下警惕,冷血動物般的豎瞳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他太清楚她的惡劣本性,這極有可能又是一個愚弄他的把戲。
與此同時,周姣全身上下的肌肉逐漸松弛,體溫和血壓越來越低,血氧濃度不知為什么降到了一個十分危險的數(shù)字。
江漣盯著周姣,心底冷不丁浮現(xiàn)出一個冰涼的猜測。
有那么幾秒鐘,他像是回到了頂樓天臺,看著她明媚熱烈的微笑,感到了一股冰窟般的寒意。
……不可能。
他冷靜地想,她不是會自殺的人。
這么想著,他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為周姣搭建的巢穴里。
假如公司的人能觀測到這個巢穴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它在生物科技大廈的最頂端。
沒有別的原因。
這是整座城市最安全的地方。
·
生物科技大廈。
員工與專家來來去去。
高層特意叫停了一個實驗項目,空出了一個實驗室,用來合成周姣的氣味。
所有員工每年都會進行公費體檢,這既是成為巨頭公司員工的福利,也是成為巨頭公司員工的代價。
——體檢的時候,公司會收集他們的生物信息,重要員工甚至會留下組織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