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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先前君曄說不想看奏折,央求墨芩讀給他聽,墨芩想著這人被好朋友背叛,怪可憐的就應(yīng)了。

    但還沒讀完一本,這人便不規(guī)矩起來,墨芩瞪他,他非但不停止還讓她繼續(xù)讀。

    她冷笑著,“想得美!”

    兩人拉扯見,君曄身上的衣服散得更開了,他渾不在意。

    “好吧,那就不看奏折,做些別的事。”

    說著,他繼續(xù)先前未完成的事。

    “你的奏章還沒……”

    “沒事,那些奏章不用到半個時辰就能看完,等會兒再看也不遲……”

    云容盛做的事似乎沒有在君曄心里留下任何痕跡,除了事發(fā)那天他呆坐了幾個時辰,后面的計劃都做得有條不紊,稱病后關(guān)在屋里也不忘找樂子。

    除了必要的事外,都過得格外荒唐。

    是他過去的二十年里少有的放縱。

    -

    第二天雨還在下。

    君忱坐在床上聽著窗外的雨聲,心里越發(fā)的煩躁。

    昨日府外遞來了信,他暗自調(diào)遣回來的軍隊已經(jīng)到達指定地點,萬事俱備,只等著君曄撐不住一命嗚呼了。

    他隨意地翻著腿上的書冊,腦中一遍遍暢想著光明的未來,就連這幾日夢中都是那些。

    忽然屋外傳來一陣喧鬧,沉悶繁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他皺起眉,疑惑和不安在腦子里炸開,他的思緒像是被大雨淋濕的柳絮,被釘入泥里,停滯不得動彈。

    “大膽,你們……”

    砰——

    雕花木門被毫無征兆地撞開。

    低沉厚重的腳步沾著泥水踏了進來,穿著鎧甲的將軍腰側(cè)掛著劍,他的冰冷的鎧甲和劍鞘上有雨水滴落,跟隨在他身后的人端著明黃的圣旨。

    隨著他一道闖進屋的寒氣凍得君忱哆嗦了一下。

    君忱的心沉沉往下墜,略顯蒼白的面容不怒自威,半點不顯慌張。

    “林將軍這是做什么?”

    林將軍冷冽的眸光利刃似的,他的嘴角翹起,滿是得意和譏諷。

    “圣上有旨,本將軍知王爺腿腳不便,故特意來為您宣旨�!�

    說著,身后兩人上前,繡著龍紋的圣旨被緩緩展開,長長的一條,像扼制他咽喉的白綾,像斬斷頭顱的刀刃。

    君忱腦子嗡嗡直響,林將軍朗聲宣讀圣旨的聲音壓過屋外的大雨,一字一句摧毀著他的意志。

    不知過了多久,圣旨終于被宣讀完畢。

    總結(jié)起來,就是君忱意圖謀反,被下旨抄家,打入大牢。

    “尊逸王接旨吧�!绷謱④娬f完又笑了一聲,“瞧我這記性,王爺腿腳不便接不了旨�!�

    旁邊卷起圣旨的人會意,將圣旨公雙手捧著送到了君忱面前。

    君忱面沉如水,抬手就打落了圣旨。

    “好個君曄!就這樣迫不及待嗎?”

    林將軍卻不惱,右手搭上身側(cè)的劍柄,“王爺,證據(jù)確鑿,就別垂死掙扎了�!�

    君忱雙手撐著床沿,似乎是想要起身,他雙眸中帶著狠戾。

    “哈哈哈哈,君曄他臥病在床,竟也不忘置我于死地!想殺我,有問過我手下的十萬大軍嗎?!”

    林將軍轉(zhuǎn)身的腳步一頓,非但沒有驚懼,反而還笑了。

    “王爺怕是還不知道,前些日子邊關(guān)發(fā)生動亂,曲蒙,關(guān)劫等人無詔回京,昨夜已然伏誅了�!�

    君忱怒目圓瞪,“什么?!這不可能!”

    不論是朝堂還是軍中,他的布置都妥善完備,這些日子好消息源源不斷,怎么可能會失敗……

    傾盆大雨打在枝頭,細小的枝丫垂著頭,點到泥水里,遠處傳來了凄厲的哭喊和求饒,空氣中濃厚的水汽讓遠處的景色變得模糊起來。

    恍然間他好像聞見了泥土味和血腥味。

    第414章

    林將軍站在側(cè)身站在門口處,冷氣圍繞著他,宛若刑場上執(zhí)刀的劊子手,他饒有趣味地看著往日不可一世的尊逸王。

    “王爺,做什么不好非要謀反呢?圣上可是位明君,你……配不上那個位置�!�

    君忱笑著笑著流了淚,似不甘,似恐懼。

    “明君?哈哈哈哈,明他也配稱明君!不過是踩在我身上往上爬的白眼狼!他怎么敢……”

    后面的謾罵已無人傾聽,誰會在意一個將死之人說了什么?

    成王敗寇,他敗得一塌糊涂。

    -

    京城的雨終于停歇了,往日熱鬧威嚴的尊逸王府現(xiàn)在被重兵圍守著,一隊隊士兵進進出出。

    那令人艷羨的種種,皆在一夕間崩塌。

    還有其他幾家也被查抄,據(jù)說都是尊逸王的黨羽,參與了謀反,鐵證如山。

    最讓人驚訝的是墨家也參與里,眾人紛紛猜測,經(jīng)此一事,宮里的那位是不是要被廢了。

    一天,兩天,三天……

    宮里竟然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君忱被打入監(jiān)牢的第二天,君曄就上朝了,看到龍椅上身強體健的人,被蒙在鼓里的人才明白這一切都只是個局。

    什么吐血,命不久矣就是假的。

    “皇上,墨家參與謀反,墨芩乃罪臣之女,做不得皇后��!”

    墨家人與其他幾位反賊一樣都收了監(jiān),各方面都一視同仁,雖然最終判決還沒下來,但結(jié)果都沒差。

    而還安然無恙待在后宮里的那位,當然就成了他們攻擊的對象。

    “還請皇上廢后,另擇賢后!”

    別人不下馬,自己的人怎么有機會上位?

    此話一出立刻就有人附和,幾人齊刷刷跪下,言辭懇切。

    “懇請皇上廢后!”

    其余的人垂著頭,用余光瞟來瞟去,腳下像生了根。

    總是有些人沒想明白,上頭的那位若是真想廢后,哪輪得到他們來說?

    若是君曄不想廢,那他們這些人就是全都撞死在大殿上,他都不會多看一眼。

    君曄坐在龍椅上,眼神從他們頭頂飄過,語氣比新雨后的空氣還涼。

    “你們都這么覺得?”

    跪在下面的人立刻接話了。

    “皇上,墨鉦謀反一事無可辯駁,若是將墨家女放在宮中,難保她不會生出異心,還是當斷即斷為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美女如云,定能尋到比墨家女更合圣上心意的�!�

    坐在上首的人沒說話,只是斂眉垂眸擰著自己拇指上的扳指。

    這像是一個信號,下面的人忙不迭再添一把火。

    “若是圣上執(zhí)意不廢后,老臣今日便撞死在這大殿上!”

    說話的那人束起的發(fā)里藏了細細屢屢銀絲,眼角是密密麻麻的皺紋,說話激動時身子直顫。

    朝堂上一時無話。

    那人說完見君曄沒接話,他眉毛一橫,從地上爬起來,對著大殿側(cè)前方的柱子沖了過去。

    四下竟無一人阻攔。

    只聽咚的一聲,那人撞在了大殿中一根包金的柱子上,當即撞得不省人事,昏倒在地。

    金色的柱身上留下一小團形狀不規(guī)則的血污,細細的血線只流了短短的一條。

    觸目驚心。

    大殿里的眾人瞬間躁動起來,終究是同僚這么多年,心里哪能沒有半點感觸。

    他們都有著同一個念頭:

    為了一個女人跟朝臣撕破臉面,為了一個女人獻出生命,不值得。

    可上面的人還是沒有開口,甚至連太醫(yī)也沒打算叫。

    有人開始猶豫,要不要也附和廢后,逼上一把。

    還沒等第一個人屈膝跪下,君曄說話了。

    “還有誰要以死諫言?”那聲音里帶著不耐煩和催促之意,當真是來索命的,“趕緊的,好讓人一并收拾了,省事�!�

    省事!

    君曄抬眼看了下方交頭接耳的一眾人,目光有落到那根沾了血的柱子上,微微皺眉。

    那血在他眼里,就像是不慎沾在墻上的蚊子血,見了,只讓人心中升起淡淡的厭惡,再無其他。

    方才一起諫言的人頓時不敢說話,只覺跪在地上的雙腿泛起了疼意,他們不像是跪在大殿上,倒像是跪在刀尖上。

    有人開始議別的事,這件事就這么輕飄飄被揭過,再無人敢提廢后一事。

    有侍衛(wèi)進來將人拖出去,發(fā)現(xiàn)人沒死,還有活著。

    大約撞柱時膽怯了,有所保留。

    -

    下朝后,君曄正打算回宮,卻被攔下,是云家父子。

    年近古稀的云家老爺子帶著兒子跪在了君曄面前。

    云容盛做的事,君曄雖沒拿到明面上來說,但云容盛這幾天的異常還是被他們給察覺了,知道這事后,云家老爺子當場昏了過去。

    作為嫡長孫不入仕就已經(jīng)夠荒唐了,怎么能做出這等不忠不義之事?

    這不是要置云家上下于死地嗎?

    這些天查抄了好幾家官員府邸,但從沒落到云家頭上。

    做過帝師的云老爺子一雙明亮的眼睛涌出了淚水:

    “求陛下降罪!下官教子無方,犯下大錯……”

    君曄垂眸瞧著,眸光暗沉,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云家世代忠良。云老爺子教會他為君之道,從不曾因為他當時尷尬的處境有過一絲輕慢。

    云容盛與他幼時相識,兩人一個跳脫一個沉冷,一個永遠向往著天大地大的自由,一個卻永遠被鎖在宮墻之中。

    “朕糊涂了,前些日子容盛進宮來說他要遠游,是……”君曄的聲音低沉,像清晨縈繞在山間的霧,帶著寒涼似要飄散,“是還未出發(fā)嗎?”

    云家父子心頭大震,倉皇抬頭,只看見君曄面色微凝,眼神滑向天際,眼底的情緒讓人探不真切。

    他再度開口,聲音似帶了些悲慟,又似乎平靜無波。

    “此次離京,便不要再回來了吧�!�

    說完,君曄沒再多留,抬腳路過他們,順著宮道漸行漸遠。

    云家父子的心跳在這一刻似乎停了,他們忙對著君曄的背影重重磕頭,一字一句道:

    “謝陛下!”

    君曄是在御花園內(nèi)找到墨芩的。

    女孩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衣裙,倚在小亭的欄桿邊上,用隨手折來的綠枝條逗弄池塘里的魚。

    能出來逛,她十分歡喜,絲毫沒有被朝堂上的氛圍影響。

    似乎外面的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她活在這個世界之外,隨時都能抽身離開,這里的一切都不能牽動她的情緒。

    這個認知,讓君曄產(chǎn)生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

    第415章

    君曄揮退了一旁的宮人,走到小亭子里。

    水面上被撒了一撮魚食,一尾尾錦鯉爭前恐后前來搶食,紅的艷,金的閃,似錦似緞,若火若霞。

    女孩將身子探出欄桿外,白若霜雪的手腕露出來,指尖捏著細長嫩綠的枝條,尖端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池子里的魚。

    魚張嘴還沒吞下一口食,便被枝條打了頭,尾巴一擺往遠處竄了點,下一刻又猶猶豫豫蕩回來,小心翼翼探頭。

    一人一池魚,樂此不疲。

    君曄走過去坐下,將人攬腰往懷里抱,枝條兀地離了水,沒人逗擾,下面的魚歡歡喜喜咬食吃。

    墨芩晃著手里的枝條,仰頭隨口問:

    “朝堂上怎么樣?”

    君曄視線落在女孩的側(cè)臉上,細小的絨毛在暖光里鍍了一層光暈,使她的皮膚越發(fā)白皙透亮。

    開口想說‘沒事,一切都很順利’,但話到唇齒間一轉(zhuǎn),脫口而出的是:

    “他們都想讓我廢后�!�

    墨芩揪葉子的手一頓,揶揄地看向他。

    這樣的話說多了,墨芩也就知道他是什么目的,君曄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移開視線落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說出他在心里謀算了好久的話。

    “墨家的事,若是你想讓我……”

    墨芩聽到這話,滿不在乎地搖搖頭,“公事公辦唄�!�

    謀反乃是大罪,就算這次僥幸逃過一劫,暗地里他們也斷不會感恩戴德,只會謀劃著下一次,再不失手。

    且他們對自己來說無甚感情,甚至還想著怎么算計利用她,她沒有救他們的打算。

    此話一出,君曄非但沒有覺得寬慰,反而是心猛地往下沉了沉。

    公事公辦。

    他環(huán)在墨芩腰間的手緊了一分,像是抓著一團霧,生怕散了。

    女孩的身子嬌軟,他總是愛不釋手,想要多觸摸幾分,恨不得揉進骨子里。

    此刻君曄低下頭埋在女孩頸間,淺淡清雅的香氣灌了滿腔,他固執(zhí)地說,“你哄哄我,跟我撒撒嬌,我就能讓墨家的人都無性命之憂�!�

    墨芩手里的動作頓住,徹底將枝條丟了手,抬手扯了扯君曄烏黑的綢緞般的發(fā)。

    “若是你想,我還可以饒君忱……”一命。

    墨芩打斷他的話,“君曄,我想吃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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