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1章
魔種被掏出的時候,元琊才出了聲,平和溫柔,像是隔壁鄰居家的大哥哥溫文爾雅,跟你擺事實講道理。
“滅他,必須完整,倒是可以挖你自己的魔種過來還給他,可也不行,一旦魔種離體,你創(chuàng)造的魔道威壓便會讓大無寂崩解,因它本身就不對下界有雷劫之功業(yè),所以,滅斐川,需要兩顆魔種�!�
“你們兩個……總要都死的�!�
“何必呢�!�
他如此一說,便是這一盤穩(wěn)贏的姿態(tài),因為死的總不會是他本尊。
千古一霸業(yè),十里江陵墓,雪骨森森埋,未盡一塵埃。
總要有人死的。
不是秦魚,也不是謝庭詠雪。
是她們兩個一起。
“倒也未必。”
謝庭詠雪不置可否,而后……把那魔種直接按入秦魚體內(nèi),另一手虛定于半空。
對著斐川。
掌心光輝耀眼,冰火同行,乾坤挪移。
不,應該說,是對著斐川后面的一個人。
一個出人意料的人。
他被挪移進來了,正好跟謝庭詠雪后面錯位露出的秦魚對上眼。
秦魚在腹部被按入魔種的一瞬間,反扣住謝庭詠雪的手,近前一步,似要阻止她的所為。
同一瞬間,四個人,三顆魔種,一個元琊。
還有一個大無寂雷,它下來了!
它轟下來的最后一瞬間,眾人不得不自閉感官,嬌嬌本要沖進去的,卻猛然發(fā)現(xiàn)里面有人被推出來了。
是第五刀翎。
大概是謝庭詠雪的力量,如今,在里面無人是她對手,秦魚也不能。
魔種在她腹部,她的軀體已然恢復大半,只是虛弱,虛弱到讓第五刀翎接住身體后。
那一瞬間,秦魚感覺到這個人扣在自己雙臂上的大手稍稍緊了一下,她還沒來得及仰頭去看他的臉,便被他堅定果決地一推!
秦魚往外面退,便也親眼看著正面對著她的第五刀翎被身后穿梭的冰火纏繞,它毫不留情,干凈利落穿透他的身體,如同鎖鏈纏繞,連人帶魔種一起捆纏了斐川。
祭品。
謝庭詠雪是要把他直接給生祭了,用最快的速度融合魔種,然后……
秦魚看到了那一幕,也終于看到了第五刀翎的臉,也看到他的眼。
他沒說話,只是看著她,淡淡笑了下。
從不熱情,從無愉距,遠山磐石,從未轉(zhuǎn)移。
然后他背過身去,讓光芒籠罩,也沒讓秦魚看到他的面容被全部祭祀掉融化的樣子。
轟�。�!
光!
是毀滅,也是祭練。
巨大的沖擊力讓剛出大陣的秦魚都有些飄搖,恍惚中,后背撞上了嘎嘎崩裂的大陣陣壁,也看見了周玄青也祭出了所有的靈力。
都天神煞,送他們最后一程。
這是最后的收盤。
最初,最初的最初,就是他們?nèi)齻人的計劃,拖進了長亭晚這些人。
卻也只會死他們?nèi)齻人。
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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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佤~后背撞到了陣壁后,輕輕一震,而這一方碎裂,不如說是周玄青特地盡力打開的一個口子。
放她出去。
秦魚碰到外面空氣后,只覺得后背涼意……撲面而來的無寂雷氣卻讓她全身心都猶如放在粘板上炙烤,直到后背忽伸來一只手,扶住她腰肢。
“師姐……”
秦魚按著方有容的手,側(cè)身微彎了身子,太虛弱了。
就更風一吹,她化在了水里,也化在了自己的懷里,隨風而去。
方有容什么也沒說,只是用另一只手輕輕覆在了秦魚的雙眼上,掩掉前面那一幕。
不看就沒事了吧。
方有容她這樣想著。
她應該捂住小師妹的眼睛。
以后……總會忘的。
嬌嬌很快趕到了,看她們這樣,啥也沒說,只是在前面放開威壓,格擋沖襲而來的力量,把秦魚牢牢護在身后。
反正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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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沒落定,但干凈利落,直接收盤終結(jié)。
不曾遺留任何破綻隱患。
萬年之謀局,從圣人之戰(zhàn)開始,從今日此時結(jié)束。
唯有光與塵同行知有星光曾隕。
若不說,無人知他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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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無闕外部的幾十脈山海湖泊全部夷為平地。
其他被楚茨等人強行庇護的人,不管是各方聯(lián)軍還是無闕的人……全部看著這一幕靜默良久。
那樣的安靜太可怕。
誰都說不出話來。
直到有人聽到某一處傳來十分輕弱的聲音。
“其實我知道的,無論是梟雄謀劃之大業(yè),還是君子風行霽月之端行,若有所圖,必有所付�!�
“若要一人死,必有他人要死�!�
“師姐,我若說我早知他們必死,你信不信?”
方有容低下頭,看著趴在自己腿上輕輕呼吸,蒼白細長的手指觸在空氣中,指尖有盈盈血滴從一滴一滴落下,潤在塵埃里。
氣血盈虧,心脈不平。
她的小師妹甚至都不稀罕去恢復自身了,只趴在那兒,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這種似柔軟,又冷靜的話。
“我知道,你向來聰明�!�
“只是明知不可為,跟明知不可為卻想為是兩碼事�!�
“就好像是我送他進入大陣中的�!�
他要求她,她沒能拒絕。
他們向來是配合很默契的師兄妹,他信她知道什么是最正確的安排。
若是正確,就一定會做。
所以她是方有容。
方有容垂著眸,斂了所有的情緒,不泄半分,只有薄紅的嘴唇輕抿。
“剛剛那位祖師奶奶最后對我說,我于他們,只堪利用,不堪收局。”
這是諷刺嗎?是輕蔑嗎?
不,意思是……她是他們兵行千里不擇手段不計代價放手一搏卻想留下的那個人。
第2186章
吞噬�。ū緛硐爰痈模挥H媽拖去辦事,明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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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魚在方有容懷里喃喃又像自言自語說完那句話后有片刻的沉默,她是在用那沉默的時間去收斂所有不甘傷懷的情感,而后,她撐著方有容的肩頭站了起來,撫了下腹部仍有些明顯的魔種傷口。
它的回歸意味著她的身體力量體系的重塑,但仍顯虛弱疲累,連修復力都仿佛停滯了。
但當她站起來,正面看著那大無寂雷劫之下生靈湮無的中空空白地帶,眼里隱隱有血絲,只是明麗透徹,像是一面鏡子,將那一切囊括進來。
她可以看見的,別人也可以從她眼里看見。
真的……一個都沒有出來。
也出不來了。
“魚魚……”
嬌嬌懸在半空,小心扯了扯秦魚的袖子,秦魚什么也沒說,將他撈到懷里抱住,低下頭,輕輕一句。
“原來不是所有別離都有告別的�!�
也許來不及,也許不想說。
他們就這么走了。
也對,那三個人不管挑出哪一個都是意志堅定不可移的強者。
在這樣的沉默中,忽然楚茨說了一句。
“那是什么?”
眾人一驚,順著看去,竟看到一團灰氣。
臥槽!還沒掛?!
那灰氣可不就是元琊嘛!
“啊啊�。∷趺催不死呢!”嬌嬌一邊摟著秦魚脖子撒嬌,但胖墩墩的嬌軀還是往秦魚前面挪。
反正有危險的話,他肯定是擋她前面的咯。
不過……前面已經(jīng)有人了。
是方有容。
這個人總是安安靜靜做好自己想做的事,認真負責,那是對一般人。
但對自己有所偏愛的人,她何止是認真——往往偽裝自己不認真。
看到方有容這樣,嬌嬌就又把身子挪了挪,顯得自己才是那個能保護秦魚的人。
不過他剛剛那句話有點慫。
直到秦魚淡淡一句:“他跟死也差不多了�!�
這樣的嗎?
臥槽!
嬌嬌立馬挺直腰桿(然鵝沒有腰,并且肥美無骨。),但聲音十分中氣有力,奶中帶霸氣!
“你這老東西還不死呢�。∧銓袤氲陌赡�!噼里啪啦沒完沒了的!怎么,垂死了還想碰瓷訛我們家呢!美不死你!”
痛打落水狗這事兒什么的,雖然沒啥素質(zhì),有些無意義,但確實……很!痛!快!
把眾人都痛快到了。
只是他們很快又覺得情況不太對。
灰氣變成了元琊的樣子,輕飄飄的,七八分透明,但輪廓勾勒出來了,乍一看……
“你這樣子,有點像火柴人。”秦魚如此評價。
元琊:“本來想乘著元氣未散的時候出來的,但看你扒著你那個美麗世界的大腿往她懷里占便宜,總不好打擾,就等了一會,你看,這不就付出代價了�!�
這話一說,當場氣氛頓時有點……小尷尬。
瀚海朝伊等人本來都有傷勢,聞言卻覺得療傷什么是次要的。
這一局莫非還沒結(jié)束?
你看,這不就開戰(zh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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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ao!艸你大爺,都快退場了還大庭廣眾之下黑我一筆!
秦魚小心瞥了斜前方的方有容,正好瞧見人家不輕不重偏來的淡淡一眼,她立刻收回目光,面帶冷艷,“我懷疑你無中生有無理取鬧暗度陳倉憑空捏造憑空想象。說吧,撐著一口氣想跟我說什么?”
元琊段位深不可測,自不會在意,只是好整以暇道:“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只是想看看你怎么吞噬這個世界的位面意志,怎么說呢,你要的其實跟我一樣,我們本來就是同一類人。”
秦魚目光一閃,有些隱晦冰冷。
壞人分很多種,喜歡暴力惡行,啥壞事都干的。
也分喜歡用腦力心術(shù)為所欲為,駕馭他人做壞事的。
元琊就是這種人。
秦魚知道對方想蠱惑自己之心不死,眼皮子都不帶動的,突然問了一句:“元老頭兒,你活了這么久,沒孩子吧�!�
人家那輪廓瞧著可半點都不老,顯得十分清雋,只是看不清樣貌。
元琊笑瞇瞇的:“嗯?”
拉長的尾音,像是徐徐黑夜中的一盞燈火,火光是猩紅的,鬼魅冷邪。
秦魚雙手負背,漫不經(jīng)心道:“兩次三番,你都是這個調(diào)調(diào)。我覺得,便是哄人墮落入邪,也該換些花樣,難道在你眼里,我就只剩下這點破綻了?”
元琊:“口頭上的說辭,是無甚作用的,只是想過過嘴癮罷了,我想你深有體會�!�
他倒是很接地氣,沒把自己置于最高的統(tǒng)治地位,但就是因為太接地氣,不予余力算計著當年尚且不是很強大的秦魚,這點優(yōu)點也變得很讓人討厭。
反正嬌嬌是無限忌憚的這個人的,所以暗戳戳讓秦魚別跟他廢話,直接拿下!
“拿不下,他是靈魂基體,都快散了,我算算時間�!鼻佤~掐指一算,對元琊道:“你還有三分鐘時間。”
元琊:“好吧,哪怕算準我對你已無威脅,那你為什么還不立刻吞下這位面意志呢?現(xiàn)在可是它最虛弱的時候,吞了她,你才能真正擁有將來于我們這類人一戰(zhàn)的資本�!�
一個地球的位面都讓天選邪選兩邊陣營無比看重,何況天藏世界。
如果地球的財富價值指數(shù)是一百億美金,那天藏世界就是十萬億美金。
秦魚會放棄它嗎?
不可能,她就不是那種人。
“其實你早知道他們?nèi)齻都是要死的,也早知道我在,坐山觀虎斗,最終得利的還是你,其實我從不覺得天選邪選有什么區(qū)別�!�
元琊嘆了氣,慢悠悠道:“只要利益足夠,又有誰能做到真正的放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