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著急�！标P(guān)憫輕輕眨了眨眼睛，有氣無力地囑托，“節(jié)目里的…不適合你。”

    “霜霜，重要的是，品行…端正，能力相當(dāng)，踏實愛護你的，不然，吃虧…”

    ——“比起家世和外貌，更重要的，是對方的人品，愛和尊重是一體的，感情還是純粹一些美好。糖衣炮彈，不要輕信�！�

    當(dāng)初媽媽的叮嚀無形中和這句話疊在了一起。

    不管站在哪一邊，

    樓下等在車里的男人，看上去，都不是良配。

    葉明宜斂著眉眼，乖乖地“嗯”了一聲。

    “關(guān)媽媽希望，霜霜，一直幸福地，被愛著�！�

    ——

    一直到出了住院樓，葉明宜還是有些心不在焉。

    知道關(guān)媽媽情況好轉(zhuǎn)，不僅換了病房還撤掉呼吸機，甚至能和她聊天，心底壓著的石頭也落了地。

    但是，

    看著停在路邊角落的灰色奧迪，她忽然萌生出來了一點怯意。

    她和孟謹禮的開始，就是稀里糊涂，也沒有純粹可言，現(xiàn)在突然一下，他就變得“非她不可”，捆綁他們的名和利變成了真情。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會有幾個瞬間，屏蔽掉了關(guān)于現(xiàn)實的一切，向往他用語言給她建造的烏托邦。

    聽見他早上說的那些話的時候，她真的妥協(xié)了也動搖了，她不知道，這份妥協(xié)和動搖是對還是錯。

    他給她的協(xié)議，是他的誠意，看上去能夠讓她，在這段感情破碎之后，成為一個贏家。

    可是當(dāng)她陷進去，他又抽身把她拋下后，她真能開心的享受贏嗎？

    就像這么久，她一直勸導(dǎo)自己灑脫，可真正看孟謹禮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煎熬。

    和現(xiàn)在一樣。

    遠處忽然傳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

    “我也是病人！我是看病的！”

    在住院樓前的小道和林蔭路的交叉口，葉明宜看見了一個穿著亮粉色長裙的中年女人舉著病歷，和門衛(wèi)起了沖突。

    女人嘴里不停罵罵咧咧，尖銳的聲音在安靜的環(huán)境中異常清晰，旁邊還有其他人專門停了停腳步看熱鬧。

    “打人嗎？動手是不是？我都錄下來了！”

    中年女人拿出手機的剎那，葉明宜看清了她的容貌，瞳孔劇烈收縮。

    蘇欣！

    她小時候很少會用電子產(chǎn)品，視力一直保護得很好，雖然女人和視頻里的穿著打扮不太一樣，但是五官容貌不會騙人。

    她很確定就是她。

    她為什么會在這里？

    看病的，還是……

    那邊的爭吵還在繼續(xù)。

    門衛(wèi)也沒有想到蘇欣這么不講道理，立馬抬起手，還向著路人解釋，至于解釋的什么，因為聲壓不高，她聽不清，只見連路人都拿出了手機。

    蘇欣卻哭哭啼啼鬧得更兇了：“有沒有天，和我計較？我就是走錯了，我都快死了，還不放過我！”

    陸陸續(xù)續(xù)又有安保人員從樓里出來。

    “不看了�！�

    手腕被人握住了，灼熱的溫度隔著輕薄的衣料順著她胳膊蔓延。

    壓低的男聲，妥協(xié)中藏著一縷溫柔，和微風(fēng)一起，拂過了鬢邊發(fā)絲。

    葉明宜緩過神，看見孟謹禮不知道什么時候從車上下來，臉上甚至配合得戴了和她一樣的藍色口罩。

    冷色的銀絲鏡框后，男人掀起了纖長的眼皮，漆黑的瞳仁中含著微不可察的關(guān)切。

    因為獨留一雙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面，這份真實情緒的流露明顯得讓人晃神。

    “誒！我好像看見我女兒了！你們都跟我讓開。”蘇欣的聲音很大，輕而易舉地鉆進人耳朵里。

    葉明宜意外自己成年后再沒見到過蘇欣，甚至在做了口罩和平光鏡的偽裝后，隔得這么遠，她還能把自己認出來。

    “別轉(zhuǎn)頭，走�！�

    口罩悶著的音色有些沉。

    在不止不休的吵鬧聲中，孟謹禮果斷地拉著她向著車停的方向走去。

    穿過了午后的布滿陰翳的林蔭路，和身后所有都漸行漸遠。

    黑色蹭亮的男士皮鞋抬起，白色帶著小碎鉆的球鞋又落下，輕風(fēng)帶起了裙擺，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孟謹禮后面，影子在地上重疊，又一同和樹蔭融在一起。

    葉明宜眸光顫了顫，目光最終落在了被男人緊緊握住的手腕上。

    沒有回頭。

    ——

    “醫(yī)院那邊因為之前記者蹲守的事，加強了住院樓的進出監(jiān)管�！�

    車行駛在路上，街邊錯立的高樓輪廓在日光中清晰，又很快模糊在遠處。

    “現(xiàn)在家屬進住院樓都要登記并出示陪護牌，蘇欣跟著其他人混進去被查到了�！�

    聽見“蘇欣”兩個字從男人微涼的嗓音中念出來，葉明宜不受控制地攥緊了手機。

    這個名字連接著她的身世，她的過去，她認為最難堪的那一部分。

    此刻，又發(fā)生了這么不好看的一件事。

    她知道自己的過去，如果孟謹禮想知道，沒有什么是能瞞住的，

    想是想，現(xiàn)在真的聽見……

    他知道，她以前的名字是蘇寄霜嗎？

    心中那個被鎖上，甚至落了灰塵的房間門，無意識被人敲了敲。

    發(fā)現(xiàn)了身旁人在發(fā)呆，孟謹禮特地向她的方向偏了偏身子，溫聲安慰：“現(xiàn)在醫(yī)院那邊沒有事了�！�

    “我知道了，我和婧婧姐報備一下�！睆亩虝旱那榫w里抽身，葉明宜從唇畔彎出一點牽強又客氣的笑容。

    看見她疏離的偽裝，孟謹禮眸色一暗，又緩慢地向她的方向傾了傾身。

    車內(nèi)的后視鏡倒影著他深邃的側(cè)影。

    “關(guān)院長那邊不會有人打擾的，網(wǎng)上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

    陰影罩下，車后座的空間有限，雄性特有的壓迫感向她襲來。

    葉明宜在回神，孟謹禮已經(jīng)越過了中間位置，上半身靠她靠得很近。

    也許是去的路上相安無事，也許是腦子里想的事有太多，她有些失掉防備心。

    “謝謝�！敝斏鞯卣f出這兩個字后，她的手向著旁邊的空間挪了挪，想重新拉開距離。

    孟謹禮卻更快，手按在了她并攏的腿邊，連同她的裙擺一起被按住。

    后視鏡只能看見他一點點發(fā)頂。

    “你的衣服洗好后，我會讓他們寄給你，其他的東西，我也按照你的想法，讓他們裝好了，會一起寄來�！�

    不知道是不是孟謹禮溫和有度的現(xiàn)在，讓她差點忘記了，他危險起來是什么樣子。

    侵略性的目光停在了她的身上，近到能感受到呼散在她頸邊的灼熱呼吸。

    “謝…謝，麻煩你了�！比~明宜縮了縮身體。

    眼神略過了男人，落在他身后的車窗，窗外的景色，看上去是快到她的小區(qū)了。

    “走神？”孟謹禮微微挑眉，語氣有些不滿，按在她腿側(cè)的手朝前逼近了幾分，快觸碰到了裙子后的腿。

    “誘之以利，待之以寬，如果這次你滿意的話…”

    “我，有獎勵嗎？”

    第78章

    他想要的獎勵很簡單

    時間分分秒秒，

    明明孟謹禮的手沒有碰到她，她卻覺得整個人都像放到了架子上炙烤。

    腦袋很懵，心口處的警鈴在瘋狂作響。

    此時此刻，

    她一點曖昧，

    甚至是想曖昧的心思都沒有。

    殘余的恐懼心理作祟，

    抵觸的情緒開始泛濫滋生。

    葉明宜蹙著眉心，眸子里流動著不適，緩慢抬起胳膊成拳，抵住了男人的胸口。

    該坦誠…

    謝謝是真的，

    什么獎勵也給不出也是真的。

    如果他真的非要這樣，

    那她……

    車又開到了繁茂樹蔭的陰翳下，

    一瞬間，后座的光線變得黯然，

    靜謐得連呼吸也是悄悄。

    當(dāng)再次有光照進時，陰影和壓迫感一齊消失了。

    “今天的晚餐，

    明天的三餐，吃之前和吃之后，都拍照發(fā)給我�！鳖D了幾秒，

    孟謹禮眉心輕輕擰起，修長的手指搭在褲腿上，

    敲了敲。

    日光伴隨著眨眼的頻率，重新勾勒著眼前人的身形。

    葉明宜微微發(fā)怔，

    隆起的眉松散了，連同握成拳的手，

    也卸了力氣。

    他說…什么？

    孟謹禮眉梢輕挑，

    隨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鏡框，身子也坐得板正，

    恢復(fù)到最開始涇渭分明的距離：“但我私心希望，能收到的，是之后我看不見的每一餐�！�

    半晌，他從喉間悶出了一聲輕笑：“或者，你愿意把我的手機號從黑名單里，放出來嗎？”

    “那是我的私人手機號，只要在有信號的地方，你撥打它，我都會接�！�

    葉明宜猶豫著輕聲問：“這是…獎勵嗎？”

    清透的桃花眸微微睜大，沾著窗外明光，水盈盈的，還余留著方才的驚魂未定，細長濃密的睫毛如受驚的蝶翼，隨著她的試問，緩慢地顫動。

    “你…要的？”

    不忍心，

    那點被排開在外的酸惱頃刻都消散了，只是淤積在胸口的情緒，依舊漲得發(fā)麻。

    他知道不能急躁，又難以控制住，豎起鋒芒也好，冷言冷語也好，他都不在意，唯獨……

    在意她的不在意。

    孟謹禮淺淺頷首，眼角上揚著柔和的弧度，手指動了動，又落回原處，忍住了想幫忙別好她散著的碎發(fā)的沖動：“嗯�！�

    目光緩慢地移到了她因為力氣重，而捏成拳，泛著白的指尖。

    “明宜，不開心的話可以說，像剛剛拒絕我一樣，表達自己�！�

    他想要的獎勵很簡單，

    她，好好照顧自己。

    車正好停住了。

    看著熟悉的位置，葉明宜把手機放進了包包里，有一絲無措，又有很多的踟躕。

    抬眸極快地瞥了一眼孟謹禮。

    “因為以前…我說了也沒有用。”

    別開臉，她不想再去看孟謹禮的表情，拉開門像是在發(fā)泄什么，也像是在逃避什么。

    悶著的嗓音，委屈的情緒轉(zhuǎn)瞬即逝。

    “砰！”車門關(guān)上了，

    連同她所有的小脾氣一起。

    倉促間，葉明宜發(fā)現(xiàn)自己連口罩也沒有戴。

    “表達自己”。

    很難得會聽見這四個字，更難得是這四個字是被孟謹禮說出的。

    她的聲音總會被淹沒，蘇欣不會管她，福利院的孩子太多能被愛已經(jīng)難得，她不想再添麻煩，于是，無形中她習(xí)慣了不說。

    在鏡頭下更是如此，不會有真的感同身受，說一些事，反而被人無限放大，用你的痛苦和難過取樂……

    之后，是在他面前，從前維持關(guān)系，她有意逢迎，他也受用她的逢迎，掌控她的一切，她在感情中失聲，后來，她有過拒絕，有說過不要，根本沒用。

    他憑什么，冠冕堂皇對她說這些。

    極快地坐電梯上樓，打開家門，

    沒有開燈，在有些昏暗的環(huán)境里，她吐出了一口濁氣。

    ——

    回復(fù)了婧婧姐和工作室的消息，又分別和關(guān)蕓，還有爸媽報了平安，窗外天色已經(jīng)暗了。

    落日殘暉逐漸褪去，天邊暈染著深深淺淺的紫橙色，彩燈還沒亮起，佇立的高樓靜默朦朧。

    新租的房子沒有露臺，卻又一扇寬闊的長窗在廚房，葉明宜很喜歡這扇窗，也喜歡這扇窗后，一覽無余的街景。

    網(wǎng)上的輿論還是那樣，有好有壞，她搜索了幾個關(guān)鍵詞，又去到相關(guān)詞條，甚至是蘇欣的。

    就和南南告訴她的一樣，沒有人討論蘇欣混進醫(yī)院并與門衛(wèi)起沖突的事。

    在準(zhǔn)備切換賬號的時候，她想到了那位——“金主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