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71章
“我不用你管。”
殘陽最后一縷光消散,
天完全暗下,濃稠的夜色浸染京城,高樓大廈間,
紅色車燈蜿蜒至馬路盡頭。
晚風(fēng)泠泠,
發(fā)絲隨風(fēng)而動,
柔軟的裙擺翩然輕盈。
一天前,蘇黎世。
聽見敲門聲后,葉明宜抹了抹眼淚,略帶防備地打開了門。
走廊上,
沈思瑜臉色極差地站著,
一雙微微泛著紅的眼睛死死盯住她,
連那層偽裝也略去了。
“我有事和你說�!彼呎f話邊急忙用手死死握住門,語氣生硬中隱忍著煩躁,
毫不客氣。
葉明宜斂著長睫遮掩仍水潤的眸底,沒有應(yīng)付的心情,
冷淡按住門拒絕:“不好意思,我現(xiàn)在…”
不等她把逐客令下完,沈思瑜皺眉睨了她一眼,
猛然使力直接推開門,硬將自己擠進了房間。
腿上的傷沒有好全,
剛剛又蹲太久小腿麻得如同沒有知覺,巨大的沖力讓葉明宜控制不住向后釀蹌,
險些跌坐到地上。
面對葉明宜的站不穩(wěn),始作俑者的沈思瑜只是冷眼看著她,
利落地反手關(guān)上門,
不管這一段會不會被人看見,不管她會不會被攝像頭錄到,
將不請自來踐行到底。
“我問你,你知不知道,你的親生父親是誰?”沈思瑜微微瞇起眸子,盛氣凌人地挑眉看著她,“你媽把你丟到福利院的時候,你是不是五歲?”
面對咄咄逼人的質(zhì)問,葉明宜穩(wěn)住身子后,平靜地抬眸直視她,眸底劃過一絲暗芒,眼尾的弧度也變得鋒利:“這是我的私事,這里是我的房間�!�
“請你出去�!�
不屑地冷笑了聲,沈思瑜反向前逼近了一步,完全不把她的警告當(dāng)回事,自顧自道:“如果你知道,就把這事咽在肚子里,不要有不切實際地幻想,如果你不知道…”
咬了咬后槽牙,她嘴角勾起了一抹凜然的弧度:“那我希望,你永遠也不要知道�!�
聽她說完這話,葉明宜感受到了一道極其讓人不舒服的審視眼神,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
“話說完了嗎?”氣勢不輸,她攏著眉骨,面無表情地壓迫性朝前站,利用微弱的身高優(yōu)勢看她,一字一頓,“請你出去�!�
沈思瑜繃緊下頜,瞪了瞪眼轉(zhuǎn)過了身,走了幾步,回眸:“你好自為之�!�
“砰!”
門被人重新打開,又關(guān)上。
房間里開了燈,那一刻,光反而襯得眼前的所有,都更加黯然。
……
怎么會有人那么蠢,
一番告誡,和自投羅網(wǎng)沒什么兩樣,她那模樣,就差把“你是沈家某一位的私生女”這幾個字寫臉上了。
遠處,傳來了汽車刺耳的喇叭聲,低頭順著看下去,是亮著昏黃路燈的小巷子,行人匆匆歸家,遠處的烤串店開始放歌迎客。
喧囂的鬧音,也是鮮活的屬于生活的聲音。
越吵越靜,
從高處俯瞰,無一例外的,人、物、哪怕是事,也都是渺小的。
忽然,后腰被一只胳膊緊緊環(huán)住了。
連驚呼也來不及,葉明宜向后跌進了一個溫暖又風(fēng)塵仆仆的懷抱。
一瞬間身體騰空,裙擺倉惶地飄在空中,又和熨帖齊整的西裝褲勾纏到了一塊兒。
熟悉的木調(diào)香把她死死地裹住。
力氣很重,就像是某種失而復(fù)得。
鬢邊蹭過了男人有些冰冷的下頜,隱約還能感到一些扎,
沙啞的嗓音在這一瞬間蹭過了耳畔,溫柔中帶著沉沉的疲憊,和藏不住的戰(zhàn)栗著的眷戀,連聲線也在微微抖著。
“我終于,找到你了�!�
——
眼前的視線有一瞬間變得模糊,只能看見夜色里,大大小小不同顏色的光暈。
“砰!砰!砰!”
心跳因為猝不及防地驚嚇瘋狂跳動。
落地,葉明宜在這一刻已經(jīng)辨認(rèn)不清,自己聽見的心跳是她的,還是他的,
因為他們的身體實在貼得太近了,又太緊了。
黯淡的月色中,朦朧光影里,他們影子親密地疊到了一塊兒。
又起了一陣風(fēng),披散著的發(fā)絲在余光中被肆意撩動,
腰被男人的胳膊摟著,整個后背和他起伏著的胸膛緊貼,隔著薄薄的衣料,仿佛能感受到彼此身體的溫度。
也是在身前,她看到了,被卷著的,白紙黑字的協(xié)議。
所有的思緒都回了籠,
周遭靜止的所有,在這刻恢復(fù)了它的常態(tài)。
綠燈亮,車流開始涌動,自行車又路過了小巷子,伴隨著清脆的鈴響,霓虹的燈光閃爍變幻不停。
徹底回到了現(xiàn)實。
深吸一口氣,葉明宜握住了橫在腰間的手,緩慢又堅決地將它從自己身上扯開:“你…”
開口才發(fā)現(xiàn),長時間沒有說話,嗓子黏在了一塊兒,很啞。
清了清嗓子,她輕輕搭落眼睫,豎起尖刺,淡聲反問:“你來這做什么?”
“啪嗒!”
一滴眼淚,順著滴落到了男人修長的手指,然后順著滑過了指縫。
滾燙的,讓人痛不欲生的溫度。
并沒有如她愿將她放開,孟謹(jǐn)禮沒有回應(yīng),只是低垂著眸光,自顧自地說:“我擔(dān)心了你一路。”
他的聲音壓得很輕,近乎于氣音呢喃。
事發(fā)到現(xiàn)在,快三十個小時沒有合上眼,強烈的不安不斷撕裂著他。
哪怕早從萬米高空落地,他卻仍像是懸著,直到看見她單薄背影的那一秒,才終于落了地。
溫?zé)岬谋窍⒙湓谒亩�,呼吸也癢癢的,葉明宜眼睫顫了顫,再次使勁按了按他的手,自嘲地勾唇:“怕我想不開?”
網(wǎng)上的傳聞她聽說了,蘇欣的留言她也看見了。
身世被人血淋淋的揭開,她現(xiàn)在是什么形象?
一個被遺棄的私生女,一個忘恩負義的女兒,一個趨炎附勢的女明星,一個命里“招弟”的女人……
親近的人受她牽連,生命垂危躺在醫(yī)院,她卻不能去探望,
引以為傲的事業(yè)遭到重創(chuàng),不孝的罪名被安上,黑粉又迎來了一次狂歡,
還有她的感情,更糟糕的身世背景,被徹底比下了塵埃,折斷了傲骨,成了一個累贅。
難堪的身世好像讓她罪加一等,周圍的目光,同情的,奚落的,嘲諷的,還有關(guān)心的,
她被迫進去了焦點中心,然后所有人都等著她來給一個交代。
想不開,
太正常了。
孟謹(jǐn)禮的眼尾勾著柔軟的弧度,忍下骨子里瘋狂叫囂地不舍,慢慢地放開了她,啞聲否認(rèn):“不是。”
手指極慢地順著她的裙擺滑落,不舍地貪戀著她的溫度和氣息。
“擔(dān)心…你這幾天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有沒有,按時敷藥?”孟謹(jǐn)禮頓了頓,拉住了她的手腕,想帶著她轉(zhuǎn)過身,“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堅強,就是有點,不太會照顧自己。”
“明宜,別怕�!�
溫柔低磁的嗓音化在晚風(fēng)中,月亮從薄云中穿出,柔光將他們籠罩。
又有淚從眼眶中流出,葉明宜用手背擋了擋眼睛。
其實,她在他來之前,就已經(jīng)在哭了。
她覺得這些事不值得她去難過,但是眼淚就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吃的不好,睡的不好,藥也沒有心思擦。
和他們從前對峙的時候一樣,那種委屈的情緒壓在心頭揮之不去,
太久了,久到早和她的靈魂融在了一起,所以在平時,根本察覺不到。
她知道因為這件事,有很多人都在為她努力,有人恨她,就會有人愛她,
所以怕弄砸了一切,怕辜負了期待,怕自己真的就那么的糟糕。
她只想靜一下而已,
而已。
猛地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出,躲著背在身后。
葉明宜撩起了眼睫,水潤的眸中閃爍著慍怒和委屈,直直對著孟謹(jǐn)禮的眼睛,向旁邊挪開步子,帶著哭腔地揚了揚聲調(diào),狠決道:“我不用你管。”
目光碰撞到了一起,
相隔的距離和上次在天臺時一模一樣。
不知道換了幾任租客,這個天臺已經(jīng)找不到從前留下的痕跡了,
以前種滿了各種花草的地方,現(xiàn)在是堆著破敗的雜物,掛著的星星燈也早被取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地上斷掉的衣架,還有橫倒著的掃帚。
物是人非,
唯一是前面長街,后面的高樓,曲折的小巷子,沒有變。
那一年,他們中間是因為有一張擺放蛋糕的桌子物理被隔開。
微芒燭光好像仍舊在閃爍,
空氣中無形中傳來了一聲笑著的,伴著甜軟的聲音:“祝阿禮,歲歲喜樂長安,所愿皆得�!�
現(xiàn)在,沒有笨拙的火車模樣八音盒唱著生日快樂歌,也沒有再為他精心準(zhǔn)備的驚喜。
心口鈍痛蔓延,孟謹(jǐn)禮抿緊了唇,在某一刻恍然喪失了語言和行為能力。
這份感覺,和在少年時,看見小鸚鵡死后,空落落不再有鳥籠的書桌一樣。
但是更疼,更空。
在某一瞬間,葉明宜好像望見了,在鏡片后的那雙漂亮狹長的瑞鳳眸,流轉(zhuǎn)著淺淺的光華。
咬了咬唇,她別開了臉:“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找到這里的,也不感興趣,你的時間寶貴,不需要浪費在這里�!�
“我只想一個人安靜地待一會兒。”
手指緊緊攥進手心,她留著背影給他:“那份協(xié)議,你撿起來了就帶走吧�!�
孟謹(jǐn)禮蹙著眉心,捏著那份從垃圾桶里撿起的協(xié)議的指尖泛著壓抑的白,緩聲問:“顧家人找你,都說什么了?”
第72章
狡猾的小騙子
這一片是老城區(qū),
因為拆遷,租客都搬得七七八八,
從房東那里拿到了大門鑰匙之后,
孟謹(jǐn)禮收到了周特助發(fā)來的一段機場的監(jiān)控錄像。
畫面中,
為了避開記者,
葉明宜的打扮很低調(diào),也沒有走VIP通道,她的頭上戴著一頂自然的短發(fā)假發(fā),鼻梁上架著棕色有片鏡框,
白色的口罩擋住了下半張臉,
在人群中并不太好辨認(rèn)。
她很聰明,
飛機到后沒有直接出站,而是等了許久,
最后混在了韓國旅行團后面,就在她即將出站的時候,
一個穿著西裝的女人把她攔下了。
面對變故,葉明宜并沒有慌張,鎮(zhèn)定地偏過腦袋對著女人說了幾句話,
女人搖了搖頭繼續(xù)攔著她,不知道又都交流了些什么,
葉明宜跟著女人走了。
女人他認(rèn)識,顧望津哥哥,
顧承昀的秘書。
聽著孟謹(jǐn)禮的話,葉明宜心尖一顫,
指甲深深扎進了掌心,
眼睛微微瞠大,連呼吸都屏住了幾分。
幾個小時前,
包廂內(nèi)的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現(xiàn)……
西裝革履,看上去約有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帶著和煦的笑容看著她:“葉小姐,我知道我接下來的話或許有些不近人情,不過,你是一個通透的明白人,還望諒解�!�
“你家里的事,我們了解了幾分,我也知道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你沒有做錯什么。只是望津的情況和你想象中有些出入,他雖然是演員明星的身份,但也是顧家的兒子,即使他的身份沒有對外公開,知道他身世的人也不是少數(shù),其中不乏我們的敵手。”
“同意他進入演藝圈,是家里能夠妥協(xié)的底線,我們這樣的家庭,盯著的眼睛很多,任何一處錯被人拿捏,都會造成沉重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