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神經(jīng)抽痛，不是胃痙攣引起的。

    “葉小姐？”

    被服務生輕喚回神，葉明宜眸光閃了閃：“是誰讓你來…送這些的？”

    眉眼間，神色的松動轉(zhuǎn)瞬即逝，服務生滴水不漏地回應：“御尚一直很關注賓客的情況，是守在包廂門口的Alex，發(fā)現(xiàn)您出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

    幾分真，幾分假。

    眼神短暫相視，沉默了良久，葉明宜接過了熱水，微微點頭：“謝謝！”

    這次，她沒有刻意把熱水倒進垃圾桶里。也沒有非要把藥品退還。

    陌生人遞來的東西，留幾分心眼總沒有錯。

    她接下了所有，借著杯子暖手，頭也不回地走向包廂。

    等到走廊重新靜悄悄后，拐角處的影子，又動了。

    服務生早已離開。

    孟謹禮一點一點攤開了手心。

    躺在掌心紋理上的，是黑色的口紅管，泛著淡淡的光澤。

    留著甜甜的香氣，殘有余溫。

    這是什么？

    落跑的灰姑娘，留下的“水晶鞋”嗎？

    太不小心了，這已經(jīng)是她掉的，第二支口紅了。

    ——

    葉明宜確定參加《這一刻心動》第二季后，節(jié)目組迅速為她安排了一場，拍攝前的簡短采訪。

    通過協(xié)商，采訪在V&G物料拍攝的休息間隙錄制。

    “第一個問題，您為什么要參加我們的節(jié)目？”節(jié)目組的采訪人握著印有節(jié)目logo的話筒，坐在攝像機旁邊，拿手卡提問。

    攝像機紅光閃爍。

    葉明宜撩撩耳邊碎發(fā)，卷長的睫毛跟隨呼吸的頻率，輕輕顫動，打光板的強亮聚在眼底，散成了星星點點的高光。

    這些問題，南南早準備了標準的回答模板。

    “因為我…”

    目光落在了被暖風吹動的紙袋上——Laderach。

    盤子里還散著幾塊精致的巧克力，這是V&G準備的下午茶。

    巧克力融化地粘膩感余留在心口，凝聚成了暗色燈光下，黑金的面具。

    那晚的大雪在回憶中落下，而后幻化成了白煙浮動的熱氣。

    大雪壓斷了枝椏，他說：“明宜，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心跳這瞬間加速。

    她沒有后悔。

    一直。

    “我是演員，演的是別人的人生，別人的愛情，我也希望自己能擁有一段健康，積極的感情�！�

    “這也是我第一次上這類型的節(jié)目，會是很新鮮的體驗�！�

    被擴音筒放大的聲音，溫柔甜美又有細微的電流冷質(zhì)感。

    “看來你們的感情，不僅不健康，還不積極�！标憹烧研覟臉返溦{(diào)侃著，伸手去拿馬卡龍。

    手指連甜品都沒碰到，盤子就被人霸道地端走了。

    “我覺得，你是最沒資格批判感情積極和健康的人。”孟謹禮懶懶掀起眼皮，面無表情地看著屏幕中的畫面。

    女人穿著一條黑色無袖長裙，祖母綠鉆石項鏈佩戴在勝雪的肌膚上，黑色波浪發(fā)慵懶散開，渾然天成的靈，不可方物的媚。

    在記憶里，酒店初見，20歲不到的小姑娘，穿著的也是這個顏色。

    一條蕾絲黑紗裙，性感在外，青澀卻在內(nèi)。

    緊緊捏著裙擺的手指，甚至有些局促，小姑娘會因為害羞，而怯生生地埋在他頸窩哭。

    不知不覺，從前已經(jīng)過去這樣久了。

    長大了，

    盛放在她的花期。

    不再屬于他而已。

    一問一答，采訪仍然在繼續(xù)。

    其它聲音都被自動過濾掉了。

    “我嗎？我覺得理想型不會很靠譜，因為對一個人動心的時候，以前列過的條條框框都被很輕易抹去了。就是…哪怕你發(fā)現(xiàn)他和你想的有出入，你也沒辦法那么快…抽身�！�

    “我的感情是減分制，我選擇一個人的時候，他在我心里是滿分，然后慢慢減，慢慢減，直到歸零�！�

    唯有她的被擴得無限大，一直到填滿了胸口，擠占了大腦的全部。

    面對面尚且難以看清對方的內(nèi)心，更何況還遙遠隔著屏幕。

    孟謹禮一直知道，對于藝人來說，采訪的問題會被提前對過，也都有模板。

    他不能十拿九穩(wěn)地說，清楚葉明宜的答案是模板，也做不到斬釘截鐵確定，這就是她心中所想。

    三十六計，孫子兵法，自小被教育在商場上拆解人心，利用人性。

    可他在她的問題上，總是模糊的，他分析不出來她的想法，又或許是，根本不敢分析她的想法。

    到了分開的現(xiàn)在，他腦中居然真的會冒出一個念頭，就是他們到底有沒有愛過？

    耽溺于情愛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即使是在他們最和諧的時候，“愛”這個字，也是絕口不提的。

    歸零的意義是什么？

    放在口袋的那只口紅隱隱發(fā)燙。

    “今天的最后一個問題，您的理想戀愛是什么樣的�！�

    葉明宜看見站在攝像機外的南南對著她無奈攤手。

    紅唇彎了彎，她毫無猶豫：“能夠遇見已經(jīng)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了�！�

    望著對著自己的鏡頭，她眸光閃爍。

    “如果有尊重，被堅定的選擇和相愛，那會是很理想的…愛情。”

    和直播被問到感情問題不一樣，這次，她從豁口處，終于倒出了擠壓在心底，從不敢說出口的話。

    監(jiān)控室內(nèi)。

    看著緘默不知想什么的兄弟，陸澤昭于心不忍碰了碰他，輕咳：“人點你呢�！�

    第36章

    我反對這門親事

    葉明宜沒有告訴任何人，

    她第一次見孟謹禮，不是在酒店的走廊。

    “沒簽上就沒簽上嘛，悅和每天收到的簡歷成百上千，

    簽上的不是萬里挑一，

    是十萬里挑一了。”

    室友安慰的話落在耳邊，

    葉明宜低低“嗯”了一聲，看著新的消息提醒。

    ——

    暖色的光穿過淡薄的云層，

    微風拂過，

    掛在陽臺的裙子輕輕擺動，

    在地上散開了金黃的光暈。

    風吹云動，忽而落下了一場暴雨，

    樹葉沙沙作響，各色雨傘在校園道上撐開。

    “下午演講開始之前，

    我們需要一個志愿者幫助孟總熟悉流程，有沒有人愿意主動做？”指導老師脖子上掛著工作牌，有條不紊地吩咐著工作。

    水珠順著發(fā)絲滴落在地上，

    干凈的鞋底在來時沾上了泥，裙擺的紗也被水浸濕，

    狼狽不堪地粘在了大腿邊。

    葉明宜眼神飄忽，手指捏緊了紅色志愿者馬甲的一角。

    紅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

    她糾結(jié)地垂著眼睫。

    “這是個機會，都這么含蓄嗎？”

    眼睛閉著，

    心頭小鹿亂撞。

    “砰”“砰”的心跳聲和打濕飄葉的雨珠合成了奏鳴。

    手指松開了，

    小幅度向上抬著。

    “我…”

    “我愿意！”

    “我來吧老師！”

    身邊接連涌來了很多聲音，就像指導老師說的，

    這是一個露面的機會，賞識扯遠了，但能搭句話也是千載難逢。

    她的聲音被吞沒了。

    手放下，最終只能看見第一個舉手的同學，被老師專門叫上前叮囑。

    “葉明宜是哪位？”

    聽見自己被點名，葉明宜訥訥地舉手。

    “好，你負責在入口處維持秩序�！�

    入口恰是整個禮堂離演講臺最遠的地方。

    燈光驟然暗下，學生如潮水般涌進了大禮堂，臺下座無虛席。

    窗外陰云密布，大雨綿延，白瓷地板上無處不在黑色的腳印。

    每一次推門，發(fā)絲都會被風吹起。

    “同學，請注意腳下的安全，提前準備二維碼排隊簽到�！�

    這句話不知道被機械地說了多少遍。

    黑色的雨傘收束，她的目光能夠穿過一排又一排臺階，穿過不斷攢動著的人頭，然后落在最前方，穿著黑色西裝，身姿英挺修長的男人身上。

    君子如玉，溫潤內(nèi)斂，他微微向旁邊俯身，認真傾聽著志愿者的話。

    光芒之下，矜貴的氣質(zhì)像冬夜的月光，清冷溫和，疏離淡漠。

    一樣從雨中走來，他的西裝面料貴重，沒有一點水痕，也沒有一絲褶皺。

    忽然，葉明宜消極中找到了些許慶幸，還好她沒有被選上和他交流，在最后一排站著也挺好的。

    她一路舉著傘從宿舍走來，雨絲迎面，太狼狽了，

    狼狽到，在他身邊，她只覺得自慚形穢。

    如果和他見面，體面點好。

    不知不覺，禮堂外的雨下小了。

    “接下來是自由提問時間，有同學有問題想問孟先生嗎？”主持的指導老師拿著話筒，對著臺下問。

    齊刷刷的，手爭先恐后地舉起。

    男人站在臺上，眉眼清雋，與光同塵。

    “給后面的同學一點機會吧？”

    低磁悅耳的嗓音被話筒放大，從頭頂?shù)囊粝鋬?nèi)傳出。

    她也曾聽室友們討論過，哪個配音演員的聲音最好聽？哪個CV的音色有多么特別？

    可在她心目中，這就是最好聽的嗓音了。

    百聞不如一見。

    “最后一排…靠近門邊的同學�！�

    一字一句敲在了她的心上，她很清楚男人的眼神是看過來的。

    她知道四周黑壓壓一片。站在舞臺上什么也看不清，可手指仍然在倉促整理著自己的裙擺。

    太好了！干了！

    她還是希望自己能以最好的狀態(tài)，站在那微不足道的余光中。

    心思千回百轉(zhuǎn)中，斜前方的同學站起了身：“孟先生您好…”

    四季輪轉(zhuǎn)，新葉枯萎又綠。

    好像有無數(shù)雙手推著她前進，走出校園，走上繁華的街道，搬上頂層，看見天臺。

    “成了我們的藝人，當然會給你最好的資源，和機會，你要好好把握知不知道？”

    經(jīng)紀人是一個梳著偏分頭的30歲男人，他滿身酒氣地看著她。

    “聽我的，絕對能把你捧到，拿什么Vip之星，什么年度Queen，還有…群光晚會新人獎，都是你的！我們公司這群新人里，我最看重你。”

    酒被人遞來。

    “去和錢總敬一杯�！�

    包廂門被推開了。

    不要！

    不可以！

    猛然驚醒。

    心跳得很快，就要掙脫胸口束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