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眼神明晃晃的幾個字“這男人是大豬蹄子，我們不要惦記了”。
葉明宜聽及此事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不慌不忙放下了手中的口紅，向著手機屏幕看去。
詞條下幾個字很惹眼。
“抱歉，該話題內容未予顯示�！�
南南詫異地收回手：“嗯？我剛剛才看見，還有視頻，怎么全…”
“好了南南，我和孟謹禮結束了，和悅和也結束了。他們怎么樣是他們的事情，關注這些，不是分散注意力，徒增煩惱嗎？”葉明宜伸著懶腰，嘴角勾著柔和的弧度。
“我覺得現(xiàn)在也挺好的，他們越打壓我，面前的路越難走，我反而越…”她歪了歪腦袋，終于找到了那個詞，“期待�！�
五年前，她在認為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選擇了孟謹禮的庇護，急于求成搭了他的登云梯，現(xiàn)在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個節(jié)點。
她也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其他方式破局，他們越認為她會重走老路，她就越要自己闖新路。
“我也是站在頒獎臺上才意識到，這一路，我好像小有所成，但心里，卻沒那么開心。總感覺我得到的一切，都是虛無縹緲，華而不實的�；嫉没际АF(xiàn)在，我踏實了很多�！�
微塵懸浮在光影中，瞧著桌邊那沐浴著暖光的纖柔倩影，南南五味雜陳地抿了抿唇。
被這溢出的心疼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葉明宜輕咳一聲，飄開目光換了話題：“袁導的事，你打聽好了嗎？”
南南呼出了一口氣，點頭：“放心吧，我不僅知道他會什么時候爬哪座山，連他冬天最常去的是哪條湖都打聽好了！”
葉明宜莞爾：“辛苦你啦，我的執(zhí)行經(jīng)紀人�！�
——
在一片唱衰的聲音中，直播開始了，
直播間的人氣很高，但大多是些看笑話的人，和用“抵制”兩個字刷屏的粉絲。
鏡頭前，女人穿著一襲淡粉色的中式旗袍，朱唇皓齒，清艷的面容嬌媚又不失溫婉，面對快速滾過言辭犀利的彈幕，她的笑容依舊明媚甜美，不見半點倦色和羞惱，大方說著營業(yè)詞。
本小眾平價的口紅，在她的襯托下，一瞬間好像變成了奢侈高檔的化妝品。
“剛剛我們聊了很久的產(chǎn)品，也說我們的口紅，涂上讓前男友后悔，讓初戀難忘，讓愛情之路開滿幸福的鮮花。那么明宜，我們可以聊一些小八卦，放松一下嗎？”
隨著直播的推進，主持人有條不紊地cue著流程。
葉明宜微微頷首：“嗯�！�
“我想直播間的寶寶們肯定也特別好奇，我們明宜的初戀故事。不知道明宜能不能和我們分享一下，比如初戀是幾歲，有什么有趣的故事？”
葉明宜聞言微微皺了皺眉。
當時她們對流程的時候，準備的問題并不是這些。從前相關話題都會歸為敏感類話題，大多數(shù)主持人是不會在未經(jīng)允許下擅自改問題的，沒想到……
主持人尷尬咳了一聲，對著不算太和諧的彈幕，努力鼓動氛圍：“這是我們明宜第一次回答這類問題吧？直播間好奇的寶寶們走過路過點一下關注，故事結束后我們就上鏈接，大家不要錯過五折優(yōu)惠喲！”
八卦的確能吸引眼球，直播間的觀看人數(shù)肉眼可見的飛速上升。
看來，這個問題是逃不開了。
眸光微閃，葉明宜彎了彎嘴角，柔聲徐徐道：“我理解中的初戀，是在產(chǎn)生感情萌芽的時候，也是一段美好，充滿希望的經(jīng)歷。我的初戀是…”
她的感情經(jīng)歷非常有限，提到這個詞，腦中能浮現(xiàn)的，被完全限制在了一個人身上，率先被回憶起的，是冰冷的溫柔，泛著苦味的甜，和密不透風的掌控……
好像想到了什么，她抬起眼眸，誠摯又堅定地開口：“在18歲，我和他是信友，我們之間通過寫信交流。雖然我們沒有見過面，但每一次他的回信，都讓我期待。在…一段特殊的時期，他給我?guī)砹嗽S多鼓勵和希望�！�
“當然，如果我和他有機會見面，我肯定會涂上咱們的白月光口紅，讓他對我難忘～
主持人頓了幾秒，盡管這個回答不如她預想中的勁爆，但葉明宜敬業(yè)的態(tài)度，也讓這個問題還算圓滿地落了幕。
訕笑著，她立馬接話：“沒想到我們的大美女也會暗戀，寫信還挺浪漫的。感謝明宜的分享，那么接下來就到了我們上鏈接的時間了，讓我們一起，倒數(shù)三聲！”
“3，2，1！”
畫面如同靜止了，激烈的情緒瞬間凝固。
后臺的成交量肉眼可見。
數(shù)字少得可憐和熱度截然相反。
肉眼可見，難聽的言論越來越多，主持人的笑容險些難以掛住。
——
“還有嗎？”
悅和總部大樓頂層，周特助極其小心地偷瞄了一眼平板上的匯報內容，面對男人極具威壓的反問，他絞盡腦汁也想不通還有什么。
忽然，福至心靈。
“還有一件，葉小姐她今天有一場直播，直播間的人氣很高，可惜沒有多少人真正去購買產(chǎn)品，現(xiàn)在熱搜上，很多人在嘲諷她群光之星的含金量�！�
“葉小姐帶貨的品牌我有調查過，性價比不錯，是一個被市場低估的國產(chǎn)新品牌�！�
他一板一眼的做著匯報，末了向前偷偷睨了眼，又迅速放下了眼簾。
坐在黑色辦公椅上的男人始終翻閱著手中的文件，紙張的“嘩嘩”聲在安靜的空間內，格外明顯。
隨著簽字筆的走動，男人不慌不忙停住了手腕，衣袖上挪，價格不菲的表盤在陽光下，反射著冷冽的光滑，他慢慢抬眸，神情溫和又淡漠：“這是你的工作內容嗎？”
幾次被他們孟總反復無常的洗禮，周特助已經(jīng)有了一套自己的心得。
他定了定神，擠出了一絲笑容：“悅和娛樂和蔣氏影視有直播項目，葉小姐的直播是我們項目組的調研樣本�！�
孟謹禮挑眉，不慌不忙地蓋上了筆帽，似笑非笑瞥他：“是嗎？”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外界針對此，質疑了群光之星的含金量，我們是群光晚會的主辦方。”周特助認真地點了點頭，“這不利于我們集團名譽�！�
周圍的時間流速仿佛慢了一拍。
垂著的眼眸只能看見黑色鑲鉆的筆帽，正緩慢點著桌面上的文件。
良久，男人發(fā)話了：“讓公關部盯著�！�
周特助舒出一口氣，恭敬點頭：“是�！�
辦公室門重新被關上。
孟謹禮漠然地摁亮了手機，鏡片隱約反射出了屏幕的畫面。
花花綠綠的光影和他冷清的面容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再多熱鬧與激情，也都在眸底結了霜。
筆冒壓在紙張上，似乎帶著點未盡散的惱意，硬生生碾出了痕跡。
嗤笑一聲，他隨手把筆擱到了一旁。
——
“活動只剩最后半個小時，寶寶們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好嗎？我們的庫存是絕對夠的，而且包郵到家！”
主持人機械地念著臺詞，選擇性不看烏煙瘴氣的彈幕。
對著鏡頭，葉明宜拿樣品在手腕上試色，皓白的手腕將被膏體推開的畫色展示得淋漓盡致：“這個口紅的質地是很細膩的，大家可以看我的手腕，”
這次直播的出場費和分成已經(jīng)夠了醫(yī)藥費以及后面工作室的開銷，她現(xiàn)在，只需要做好營業(yè)，盡善盡美完成工作。
“這一只P525就是我嘴上的顏色。烏龍豆沙色是很溫柔的顏色，日常出勤，晚間約會都很適合，而且百搭不挑膚色�！�
忽然，增長緩慢的成交量迅速上升一大截。
一個ID叫風流倜儻趙公子的網(wǎng)友，直接豪氣下了3萬單，并將自己刷禮物到了榜一。
留言：拍下，支持女神事業(yè)！
煙花，跑車瞬間占滿直播畫面，好像平地扔了道驚雷，點燃了八卦后，直播間內逐漸低迷的氣氛。
比主持人快一步反應，葉明宜彎起漂亮的眼眸，對著鏡頭溫軟笑道：“感謝，感謝ID風流倜儻趙公子支持我們的產(chǎn)品，不過不用刷禮物，我們還……”
她話聲未落，另一個ID也不甘示弱下了單，恰好壓了風流倜儻趙公子一籌，并迅速刷禮物把自己刷上了榜一。
直播間的屏幕，又是一片繽紛。
這位“榜一”，ID一通亂碼，頭像初始，沒有留言。
第12章
他裝什么杯呢？
“還是按需購買，避免造成浪費�！蔽⒄螅~明宜眉眼彎彎把之前的話補充完整。
隨即她又認真湊向屏幕念，“感謝ID…Ba13gf75Hh的用戶購買，謝謝支持�！�
主持人儼然是沒有想到還有這么一出，原本以為這次銷量不好看，沒料到……
她立馬笑得花枝亂顫：“感謝明宜粉絲支持我們，不會讓大家失望的，寶寶們抓緊今天的活動喲！”
后臺銷量數(shù)字再次滾動。
ID風流倜儻趙公子的用戶，似乎不滿自己榜一被奪，又追加了五千單。
留言：這個口紅我準備作為新年禮物送給公司員工，不會浪費。馬上就是我的生日了，不知道女神能不能提前祝我生日快樂！念ID名就行！
“是的，我們口紅作為新年禮物非常合適，尤其適合日常通勤。明宜，這位寶寶想要你的生日祝福�！敝鞒秩艘贿呎f一邊把留言指給葉明宜看。
“當然，可以�！比~明宜溫柔地看著屏幕，宛轉的眼眸映著熒幕上斑斕的光，“祝風流倜儻趙公子，生日快樂，歲歲喜樂長安，所愿皆得！”
隨著清甜的聲音落下，IDBa13gf75Hh用戶在瞬間追加了5000單，不多不少和風流倜儻趙公子一樣。
依舊壓他一籌，沒有留言。
——
“土豪”粉絲在葉明宜直播間豪氣搶奪榜一的新鮮八卦，在網(wǎng)絡上引起了熱烈的討論。
這場“榜一爭奪戰(zhàn)”，因為品牌準備的庫存實在有限，最終以那串ID為亂碼的新號登頂結束。
比起常年在網(wǎng)紅主播圈當榜一的趙公子，那個亂碼的新號更引人矚目。
唯宜不娶：
我是猹本猹：
我就是個路人：
大喇叭：
……
“媽媽在里面做透析，謝…謝你�！�
關蕓神情復雜地望著出現(xiàn)在病房門口，正處在輿論漩渦中，用墨鏡口罩將自己遮擋嚴實的女人。
這是她們五年來的第一次見面。
“對了，之前我說的欠條…”
不等關蕓走進病房，葉明宜伸手拉住了她，口罩后，被刻意壓低的聲音悶悶的：“不用，我不用你們還，我只是不放心關媽媽現(xiàn)在的情況�！�
“不放心？這幾年也沒見你回來過�！标P蕓極快接完話。
墨鏡擋住了女人的眼睛，她的神情，她看不真切，只是感受到那本抓著自己衣袖的手，在僵硬地放下。
“那天我回來之后，醫(yī)院跟我說，可以先做手術再補費用。手術時間是下周四上午十點。”關蕓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唇，“你想來提前和我說，要是忙…就算了，反正你大明星不方便�！�
從外向里看，隱約能看見，血液不斷流動的透明管，巨大冰冷的儀器，高高掛著的血袋。
被那深紅刺痛了雙眸，葉明宜搭落眼簾，手指蜷得很緊，從心底涌上的愧疚和無力感，讓她微微低垂著腦袋，只能感受到發(fā)絲雜亂地從耳邊滑落。
她好像還能聽見，在很多年前，女人溫柔地擦拭她的眼淚，哄她說：“好，等霜霜變成大明星之后，就穿著關媽媽做的裙子走紅毯，再給我們修漂亮的新房子�！�
“不忙，我會來，我…”葉明宜又深深向病房里望了一眼。
曾經(jīng)在福利院的回憶紛至沓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面對的勇氣也沒有。
“我一會兒還有事，以后有需要幫助的地方，你…就和我打電話。”
——
元月的京城，屬于臘冬的冷意綿延難絕，山上濕氣重，隔著厚厚的大衣仍能感受到寒風的凜冽刺骨。
濕地公園的垂釣區(qū)偏僻，并不好找，葉明宜背著裝滿工具的背包，一路從醫(yī)院趕來登山，看見湖的時候，兩鬢已滲出了薄汗，運動鞋邊也沾滿了濕泥。
內熱外冷的難捱感受，在看見湖邊戴著墨鏡，怡然自得同人聊天的中年男人時，已散去了不少。
她沒選擇冒然打擾，而是她三步并兩步在他們附近撐開了折疊凳，自顧自釣魚。幸好，她拍戲曾經(jīng)學過，這些天也額外復習了釣魚知識，實操不算太難。
湖面隨著拋鉤擴起了漣漪，清澈倒影著右前方的兩個人影。
如她所料，袁導已經(jīng)注意到了她。
有一個人曾把她抱在懷中，耳鬢廝磨著教她：“投其所好是一場心理博弈，要主動出擊也要沉得住氣。想贏，就必須把握住節(jié)奏。”
不急。
在浮標晃動，手中魚竿感受到拉扯的時候，葉明宜從倒影上看見，有人來了。
“葉小姐�！�
低沉磁性的聲音并非是袁導的聲線。
她邊收線邊巡聲回頭，入目是一頂藏藍色的漁夫帽，而漁夫帽下，是一雙深邃迷人的標準桃花眼。
顧望津，童星出道二十七年，18歲玉蘭獎最佳男主角，是史上最年輕的得獎者，去年拿下飛天獎，三十歲就已經(jīng)是電視劇大滿貫男演員。
同樣，他也是袁導《逆光》“親自請”的男主。
原來坐袁導旁邊的是他。
魚死死咬著魚鉤撲騰掙扎，魚尾狠狠拍起了水花。
一個利索的拋物線。
“顧老師。”葉明宜抓緊魚竿，禮貌地從板凳上站了起來。
“不用這樣叫我，老師兩個字總讓我覺得受之有愧�！鳖櫷蜉p笑了一聲，“我好像比你大幾歲，叫我顧哥也可以。”
銀色小魚依舊在掙扎。
“我和袁導釣了半天一無所獲，沒想到，你一來，就釣上了小翹嘴，這個季節(jié)可不好釣�！�
“運氣好碰巧這條小笨魚咬了餌�！比~明宜眸光動了動，甜甜彎起嘴角，心頭卻是一緊。
顧望津能一眼看出魚的種類，又對釣魚有一定了解，看來也不好糊弄。
被灼灼目光注視著，她解魚鉤的動作稍有些不自然。
“我看過你《逆光》的試鏡視頻�！鳖櫷蚬戳斯囱畚�，清俊的面容正迎著冬日陽光，意味深長，“我今天運氣也不錯，這次可以通過試鏡搭戲的機會，和你合作�！�
試鏡搭戲？
葉明宜偏過身望了一眼不遠處驕矜垂釣的袁導。
顧望津：“過來吧，你也挺堅持的，讓他松口可不算容易�！�
魚鉤擦過手指，一陣鉆心刺痛。
“嗯！”葉明宜面不改色把手指藏進了手心，同時將還未長大的小魚苗放回到了河里。
——
“我的字是你教的，我的功夫是你教的，我的一切都是你教的，甚至我對于這個世界所有的認知，也是你帶給我的。”
葉明宜字字鏗鏘尾音卻在隱忍顫抖，哭腔難抑，她說話時嘴唇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
好像被抽走了魂魄，她嘴角動了動，用著那雙空洞卻盛滿眼淚的眸子望向前方：“現(xiàn)在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
恰好卡在“假”字，豆大的淚珠直直掉落。
試鏡被指定了一段男女主決裂的戲份。
磅礴的情緒噴涌而出，不是戲，是源自她內心深處的真情實感。
五年時光，她必須要承認，孟謹禮是那個親自帶她開啟紙醉金迷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