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馮管家咳聲嘆氣:“您怎么這么……算了,我先去找繩子。”
馮管家急匆匆走了,鐘宛失神的癱在椅子上,抿了抿比平時紅艷的許多的唇。
鐘宛合上眼,郁赦方才在他耳畔呢喃的話還在腦中回響。
“來日我若死了,你不必傷懷�!�
鐘宛心里發(fā)疼,低聲笑了下,“自欺欺人……”
方才摸他的時候,他明明是喜歡的。
鐘宛也有點后悔,剛才好像是有點太孟浪了,只盼著以后別真的要捆自己就好了。
鐘宛腦子里也亂的很,他閉上眼,等著郁赦回來同他解釋一二。
這一等就是正正一個時辰。
宣璟認定了林思不在黔安王府就在郁王府,郁赦還是個有前科的,宣璟越想越覺得是郁赦在使壞,還覺得林思已經(jīng)被郁赦動了大刑奄奄一息生不如死,決議要搜府,還要搜大理寺,郁赦簡直莫名其妙,他沒扣下林思,也不可能讓宣璟搜自己府上,原本就帶著火氣,沒好氣對宣璟講,兩人吵個沒完,郁赦腦子讓鐘宛鬧的混沌,說話有點顛三倒四,“十天一次……十天一次,你還要耽擱我的時間?你是不是還惦記著他?!”
宣璟“嗨呀”一聲抓住了關(guān)竅,怒道:“到底是誰惦記他?果然在你這!你讓我搜!我不敢搜郁王府,還不能搜你這別院了?你心里沒鬼就讓我搜!”
郁赦頭暈?zāi)垦�,�?nèi)院書房里好好的擺著一個讓自己親軟了的鐘宛,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在這里同宣璟吵鬧,待腦子稍微清楚了一點后就命人將宣璟轟出了大門。
宣璟自然不服,被轟走時還叫囂著要去讓崇安帝評理。
待郁赦再回內(nèi)院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
馮管家制備了一桌好菜,還不忘在鐘宛面前擺了一盤燒鹿筋。
鬧騰了一頓,兩人再坐下來時,彼此都有些訕訕的,沒說話。
食不言。
飯畢,兩人坐在書房里,同少時一般,一人坐在書案前,一人坐在矮塌的小炕桌前。
郁赦書房里大多都是他和鐘宛的話本,鐘宛隨手抄起一本來,看了一眼就紅了臉。
郁赦卻看的很認真,甚至還會做批注。
鐘宛嘆為觀止,很想過去看看,郁赦對著這種書能做出什么評價來,但又不太敢。
鐘宛合上書,他看了郁赦一會兒,輕聲道:“世子�!�
郁赦沒理會他。
鐘宛想了下,低聲道,“我今天剛過來的時候,馮管家同我說,你……你今天跟他要了寒食散�!�
郁赦眉頭微動,抬頭,“他還說了什么?”
“沒什么了,我就是好奇……”鐘宛謹慎道,“那東西吃了,是什么感覺?我沒吃過�!�
郁赦抬頭看了鐘宛一眼,冷聲道:“你想吃?”
鐘宛斟酌道:“好奇而已,傳聞你吃過小半年的那個藥,看上去卻沒怎么樣,是不是……其實沒什么事?”
郁赦低頭,“有事�!�
鐘宛盡力委婉道:“會如何?脾氣……暴躁么?我記得以前有個皇帝就喜歡吃這種東西,吃的多了,精神錯亂,易躁多疑,最后……”
郁赦淡淡道:“被他兒子殺了�!�
鐘宛輕輕吐了一口氣,郁赦都知道。
鐘宛正琢磨著再怎么勸比較好時郁赦低聲道:“我性情有變,不是因為這個�!�
鐘宛默然。
郁赦抬眸瞟了鐘宛一眼,沉聲道:“但服食了半年后精神確實更差了些,不是什么好東西,你不要想著。”
鐘宛剛要說話,郁赦又淡淡道:“我瘋了,也沒人能奈何我……至少現(xiàn)在還沒人能奈何我,你就不同了。”
鐘宛被氣笑了。
“我沒想吃,只是想勸你。”鐘宛輕聲道,“我怕你真瘋了,哪天一不痛快,將我殺了�!�
郁赦一怔,困惑的看著鐘宛,“你整天在想些什么?”
郁赦低頭繼續(xù)看書,“我還沒瘋的那么厲害�!�
鐘宛結(jié)巴了下,“那以后呢?你若一直吃,再過些年……不會很久,道武帝三十歲的時候就徹底瘋了,喜怒無常,到那會兒,沒準就因為我打個噴嚏,你就將我宰了。”
“或者因為我吃飯的太多,就很看不過去……”
“或者因為我走路姿勢不夠端正……”
“再或者……”鐘宛聲音越來越低,“因為我那什么,不小心摸了你一下……
“你還敢說?!”郁赦不可置信的看著鐘宛,“我從沒見過你這樣的……”
想起白天的事鐘宛也不太好意思,忙低頭亂翻書。
又過了許久,郁赦不耐煩道:“罷了,不吃就是!”
第47章
宮中。
郁妃宮中進了一個老太監(jiān)。
郁妃頭疼不已,
白日間,
宣璟精力過人,在郁赦那索要林思無果后,
想著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又去宣瓊府上鬧了一頓,
自然,依然沒尋到林思。
宣瓊近日連番倒霉,
氣炸了肺,
晚飯前入宮一趟,同郁妃吐了半天的苦水,
剛剛離開。
郁妃好不容易打發(fā)走了兒子,
身心俱疲,
傷神道:“皇上再不立太子,我怕是先要被這些人折磨死了……瓊兒還讓我去跟皇上說情,這孩子真以為枕頭風(fēng)是那么好吹的?我都快兩個月沒見過皇上了,我就是想幫他,
我如何幫?”
伺候郁妃的宮人輕聲安慰:“五殿下最近受了不少委屈,
也只能跟您說說,您若有天能見著皇上了,
替五殿下分辨兩句就好了�!�
“快別提這個了。”郁妃憂心忡忡,提起這個來臉色更差了,
“上次大哥同我說,
前朝時,先帝想立寧王為太子,
先一個起的念頭就是殺鐘貴妃,我并不比鐘貴妃大幾歲,又有這樣的娘家,皇上忌憚我怕是要比先帝忌憚鐘貴妃還要厲害,我要是再插手……怕將來瓊兒能被立為太子,我也沒命看著我兒登大位了�!�
郁妃抓住宮人的手,惶惶不安道:“大哥同我說了這話以后,我日夜不安,你說……皇上會不會已經(jīng)有了這個心思?我近日思來想去,怎么想怎么覺得自己過往說的話句句犯忌諱!”
“娘娘安心。”宮人放輕聲音,“娘娘讓我尋的人,我已經(jīng)尋著了,這個老太監(jiān)自前朝時就給咱們郁王府辦事,只是咱們不知道而已,老東西嘴很嚴,我怕打草驚蛇,讓咱們府上的人跟他說,娘娘近日來惶恐不安,屢屢多言做錯事,是郁王爺看不下去,讓他來跟娘娘說說前朝的事,警醒娘娘一二,娘娘一會兒別說漏了嘴�!�
郁妃想了下,點頭:“是,還是你周到,我威逼利誘也沒用,大哥的人……從來都只聽他一人的,不到臨死不幫我�!�
宮人嘆氣:“是呢,那我叫他來?”
郁妃點頭。
郁妃放下簾子,等了片刻,見一個老態(tài)龍鐘的老太監(jiān)顫巍巍的走了進來,跪在了簾外。
郁妃定了定神,故意做出一副不勝其煩的樣子:“都這么晚了,大哥讓你跟我說什么?”
老太監(jiān)低聲道:“王爺說娘娘近日心緒不定,行事……冒失,讓老奴來給娘娘說說古。”
郁妃道:“那你說吧�!�
老太監(jiān)不緊不慢的將先帝當年欲殺母留子的事說了一遍,只比上次郁慕誠說的細致了一點,郁妃心中焦灼,聽罷后靜了片刻,道:“鐘貴妃到底插沒插手過立儲之事,誰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她最后還是死了,大哥讓你跟我說這個到底什么意思?插不插手都要死?”
老太監(jiān)搖頭:“鐘貴妃是病逝的�!�
郁妃冷聲道:“你糊弄誰呢?她病逝,她妹妹也病逝,倆人一前一后一塊兒死的?說出來誰信?”
老太監(jiān)好似個枯死了多年的老樹根,半晌才飄出一句話來:“確實如此�!�
郁妃難得的動了動心思,逼迫道:“我看不是,鐘貴妃到底怎么沒的,到底幾時沒的,宮里瞞的仔細,先帝駕崩后根本就沒人再見過她了,說不準她是先帝駕崩前被先帝賜死的。”
老太監(jiān)緩緩搖頭:“不是。”
郁妃氣的拍了炕桌一下,滿頭珠翠叮當作響:“我大哥讓你跟我說古,就是讓你這么敷衍我的?”
老太監(jiān)似有無奈,好一會兒嘆氣道:“鐘貴妃確實不是先帝賜死的,說起來,鐘貴妃是受了小鐘妃的連累�!�
郁妃從沒在意過這人,有些意外,迷茫道:“小鐘妃?”
老太監(jiān)點頭:“小鐘妃做錯了事,不能傳出來,所以太后……哦不,當時的皇后,借著先帝的喪事,料理了她們姐妹�!�
郁妃啞然:“我都沒怎么聽說過這個小鐘妃,我記得……先帝對鐘貴妃還算寵愛,對這個小鐘妃一直淡淡的,她能做錯什么事?”
老太監(jiān)道:“小鐘妃當年是隨著鐘貴妃一同入宮的,她年歲小,又不及鐘貴妃貌美性子好,所以先帝沒怎么留意過她�!�
郁妃道:“所以呢?她做錯了什么?”
老太監(jiān)垂著眼皮,聲音喑�。骸疤K氖吣甓�,小鐘妃她……有孕了。”
郁妃沒在意日子,愕然:“有孕?沒聽說過啊,有孕怎么了?難不成她自己不小心把孩子弄沒了?也不對,這罪不至死啊。”
老太監(jiān)搖頭,聲音更輕了,“有孕自然沒錯,錯就錯在,那會兒……先帝已五年沒和她同塌過了�!�
郁妃臉色驟變。
老太監(jiān)咳了兩聲,繼續(xù)道:“因著有鐘貴妃這個姐姐,小鐘妃也總能在先帝跟前走動走動,但先帝確確實實許多年沒碰過她了,小鐘妃不規(guī)矩……鬧出這種不體面的事來,被太后知道了,太后自然留不得她,這種事有損皇室聲譽,不能張揚,太后又慈悲,不想牽連到寧王,就替小鐘妃瞞了下來,然后借著先帝的喪事,給了她們一個體面的死法�!�
郁妃花容失色,失聲:“她……她瘋了嗎?做這種事?不對,不對不對,小鐘妃不規(guī)矩,鐘貴妃為什么也要被……”
“娘娘�!崩咸O(jiān)打斷她,慢慢道,“鐘貴妃和小鐘妃若不死,娘娘怕也沒今日的富貴,娘娘還要再問嗎?”
“太后借此發(fā)揮……原來真的殺母留子的是太后……”郁妃驚慌失措,“那……那孩子的生父是誰呢?太后把那人也殺了嗎?”
老太監(jiān)眼皮微微抬了抬,不說話了。
郁妃心驚肉跳,“居然有這種事,怪不得她們姐妹走的那么不明不白……”
老太監(jiān)低聲道:“先帝當日想立幼,確實起過殺她們姐妹的心思,也試探過鐘貴妃幾次,但最終也沒真的動手。”
郁妃心神不寧,“原來是這樣……罷了罷了,我不想聽了,你當沒說過吧,你快去吧�!�
老太監(jiān)頗為費力的爬了起來,郁妃又急匆匆道:“慢著,你……我來日可能還會喚你過來,你叫什么?”
老太監(jiān)彎下腰:“老奴湯欽�!�
“哦,湯欽,我記著了。”郁妃失神道,“你去吧,走的時候小心點,不要讓旁人看見了。”
老太監(jiān)躬身走了。
郁妃驚魂甫定,一個人坐了好一會兒,又后悔不該問這些事,叫了宮人來,讓她去叮囑湯欽,不要告訴郁王爺今日之事。
郁妃滿心懊悔的倚在炕桌上,細想方才湯欽說的話,眸子驟然一縮。
“太裕四十七年冬,小鐘妃有孕。”
郁妃臉色變得慘白,只覺得渾身都爬滿了毒蛇。
郁妃頭皮發(fā)麻,失聲:“那不就是,那個孩子不就是……”
郁王府別院,郁赦突然一陣頭疼。
“怎么了?”
鐘宛看了過去。
郁赦不太在意,把手里的話本放好,“該睡了。”
當夜,兩人同塌而眠。
鐘宛睡里面,郁赦在外側(cè)和衣而臥,兩人中間隔著幾捆手腕組的麻繩。
鐘宛只穿著一層薄薄的里衣,搭在被子外的手腕被麻繩刺的癢,他撓了撓,“這繩子……能不能先放到床下?”
剛剛躺下,郁赦必然還沒睡著,但他好似沒聽見一般,閉著眼,一動不動。
鐘宛想了下,又道:“世子,近日有些關(guān)于你的傳聞,你聽沒聽說過?”
廢話。
郁赦動了下,依舊沒理鐘宛。
鐘宛好言相勸:“傳言傳的很難聽,一開始還只是說你會打人,會對屋里人動手,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很不堪了,你現(xiàn)在還把繩子放在床上,明日傳出去,就坐實了你有那種癖好了!”
郁赦求之不得。
“好說不好聽啊�!辩娡鹩謸狭藫鲜直�,拿起麻繩,小聲商量,“我能不能把這個先……”
郁赦終于開了口,“你敢將這個扔下床,我就敢真的把你捆起來。”
鐘宛頓了下,一瞬間竟舉棋不定,不知該不該試試。
鐘宛的喉結(jié)動了一下,“怎么捆?”
郁赦閉著眼,聲音平靜,“雙手捆在一起,綁在床頭,雙腿分開綁在兩床腳,褪去你的衣衫,用一些藥,待你忍耐不住哭出聲來再將你放開,然后……”
“別別說了……”鐘宛忙打斷郁赦,小聲艱難道,“你再說我真的要扔了�!�
郁赦:“……”
郁赦深呼吸幾下,壓抑道:“你喜歡那樣?”
鐘宛心猿意馬,“好、好像還挺帶勁兒的�!�
黑暗中,郁赦難以置信的看向鐘宛。
鐘宛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郁赦搭腔,困著困著就睡著了。
郁赦睜著眼,心中震動,久久難眠。
一個時辰后,郁赦語氣掙扎:“我以前……沒想到你喜歡這樣�!�
鐘宛好夢正酣,被郁赦吵醒了。
鐘宛睜開眼,迷糊道:“怎、怎么了?天亮了嗎?”
借著三分月色,郁赦坐起身來,面色復(fù)雜的看著鐘宛,突然質(zhì)問,“你也是自小讀圣賢書長大的,為什么會喜歡這樣?”
鐘宛眼中氤氳,跟著坐了起來,聲音還帶著鼻音,“我喜歡什么?天沒亮啊……”
郁赦似乎非常困擾,他不解的看著鐘宛,抬起手,又放下了。
郁赦閉上眼,不知是同鐘宛說還是同自己說:“你身子不好,不能如此�!�
鐘宛雙眸失神:“不能什么?”
郁赦看著鐘宛,眼中似乎出現(xiàn)幻覺,覺得自己真的將鐘宛捆在了床上,逼得鐘宛難耐的求他……
“罷了�!庇羯馓上聛恚硨χ娡�,吐了一口氣,“你睡吧�!�
鐘宛一頭霧水,閉上眼就又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