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那天她特意抽了下午兩個小時的時間,帶著孩子們?nèi)ベI衣服,又去市場買了菜,在自己的小廚房搗鼓出了一桌子的菜。
傅家還在,但是已經(jīng)四散零落,傅贏過年時要跟傅寒川一起去三亞探望卓雅夫人。
葉家沒了,但是宴家還在,家人也是兩地散開,蘇湘要與宴霖去一趟吉隆坡看看沈老夫人。老夫人年紀大了,不適合飛來飛去,而且北城太冷了。
至于祁家,蘇湘只能等吉隆坡回來以后再去給祁海鵬拜年了。
對祁家,蘇湘始終感激祁海鵬這兩年的照顧。在她沒有與宴霖相認之前,祁海鵬是她人生中第一個給了她長輩關(guān)懷的人。
蘇湘看著兩個孩子吃的歡快,心里不知是喜還是悲。
她在蘇家長大,可蘇家給了她最壞的記憶,她對蘇家沒有感情,也以為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牽掛的人了�?涩F(xiàn)在,她身邊有這么多她在乎的人。
而且,這些她牽掛的人也牽掛著她。
她難過的是,她在乎的人,卻不能聚在一起過個熱鬧年。好在只是短暫的分開,他們很快就能又在一起。
傅贏看了看她,為難的說道:“媽媽,你是不是生氣我沒有陪你過年?”
“奶奶一個人在三亞,我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沒見到她了。但是我每個星期都能看到你,所以你不要吃醋,我會給你禮物補償你的�!�
蘇湘聽到他后半句話的時候,傷感就變得有些想笑了。
她突然有種看到十幾年以后兒子的感覺。等兒子以后有了女朋友,也不會時刻陪在她身邊,到時候他也就買禮物補償了吧。
傅贏有時候跟連良玩,帶給她的就是他們搗鼓出來的小玩意。那時候蘇湘就有種兒大不由娘的感覺。
蘇湘揉了揉小家伙的頭發(fā),說道:“三亞那邊比北城暖和,你去那邊正好。”
珍珠瞧了瞧傅贏,又看看蘇湘,扯她的衣袖,奶聲奶氣的道:“麻麻,我可以陪你的。”
她每天都在玩,她也沒有奶奶要陪,只有爺爺像個小孩子一樣,老是離不開她。
珍珠還小,不懂大人們的變故,蘇湘更不會因為變故而少了對她的疼愛,那份親情沒有變化。而她跟祁令揚的變故,隨著孩子的長大,她會慢慢了解,說不明白的事,隨著時間過去,她就明白了。
蘇湘捏捏她的小臉:“那爺爺怎么辦?”
珍珠皺起了小眉毛為難了,爺爺是離不開她的。
蘇湘看她那皺眉苦想的小模樣就忍俊不禁,孩子的可愛,是化解一切煩惱的靈藥。
“你現(xiàn)在不就在陪我了?”蘇湘笑著給了答案,珍珠馬上就甜甜笑了起來,“啊,是啊,還有哥哥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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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全是我的
珍珠一笑,就露出她雪白的小米牙,眼睛彎成了一條縫。
她愛笑,總是很快樂,無憂無慮的。
燈光下,小丫頭的臉粉白,瓷娃娃一般,她腦袋上細細的小絨發(fā)都好像是快樂的。
蘇湘看著這樣可愛的小娃娃,抿唇微微笑著。
杜若涵去世了已經(jīng)好幾年了,蘇湘都快記不清她的模樣了。
她與杜若涵的感情特殊,除了祁令揚以外,她是第一個說要與她做朋友的人。她們的友情沒有多深厚,可蘇湘是把她當做朋友的,只是還沒深交成為閨蜜時就發(fā)生了那些事。
蘇湘幾乎要忘記她的模樣,卻記著她的人,永遠在她的心里。
那個人,看著嬌弱,卻想不到她有那樣的勇氣,更想不到她臨終托孤,會想要她來撫養(yǎng)她的女兒。
對珍珠,杜若涵算不上一個好母親,她在懷孕的時候就對孩子漠不關(guān)心,甚至為了拆散她以為的“蘇湘與祁令揚的感情”,做出撞車那樣的事來,蘇湘至今不敢回想。
好在祁令聰用盡一切辦法保住了這個小姑娘,讓杜若涵的后悔還有機會補償。
可好不容易等到她與祁令聰可以相愛相守了,又發(fā)生了恐怖襲擊。
杜若涵一輩子都只為愛情而活著,蘇湘不能對她的行為作出什么評論,對孩子,她一定不負所托的。
珍珠也是她人生中的一抹光,蘇湘更不會忘記,所以哪怕她與祁令揚分開,她也還會是她的媽媽。
沒有父母的孩子是很敏感的,這個從出生就沒什么父母緣分的小姑娘,蘇湘會給她很多的愛,讓她自信陽光,讓她堅強勇敢,讓她對世界充滿善意,這是她的責任。
杜若涵已經(jīng)死了,珍珠的記憶里沒有她,可杜若涵畢竟是懷胎生下她的人,蘇湘希望她記住那個生下了她的人,所以蘇湘在回來的時候,哪怕珍珠還不懂事,就告訴了她,她的親生父母。
孩子一天天的長大,逢年過節(jié)祭祖的時候,她已經(jīng)能認得照片上的人,是生她的父母。
至于蘇湘這個養(yǎng)母,她以后還有很多的時間去陪伴她,不差這幾天。
兩個孩子在茶灣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傅寒川過來接傅贏。
傅寒川望著蘇湘欲言又止,目光有些復雜。她已經(jīng)多年沒有陪著孩子過年,去年的時候,也是這樣提前一起吃了年夜飯。
可是今年又是這么特殊……
他輕吐了口氣,最后還是開口,他說:“過去幾天就回來。”
蘇湘沒說什么,只對著傅贏說,去那邊玩的愉快。傅寒川離開以后,祁家的人也來把珍珠接走了。
蘇湘關(guān)上門,看了看有些空蕩的屋子,進了臥室從衣柜上面拿出準備好的行李箱,她也該去枕園,與宴霖一起飛吉隆坡。
飛機從天空劃過……
卓雅夫人不再是傅家的卓雅夫人,這是她離婚的第一年。
她遠在三亞,離鄉(xiāng)背井。
這里的氣候怡人,這個季節(jié)也是穿著襯衣短袖,空氣是清新美好的,呼進去的每一口氣都是負離子。
她放下了一切,放下了權(quán)欲,整個人心灰意冷,可她不是遁入空門。遠在外地,身邊沒有一個親人,沒有一絲溫暖,寂寞吞噬孤獨著她。
初來這里時,她是手足無措,滿心迷茫的。
此時,她分外了解蘇湘孤獨在外時的滋味了。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又是一年農(nóng)歷春節(jié)將近,所以當她看到出現(xiàn)在家門口的傅寒川跟傅贏時,眼淚都差點落了下來。
卓雅夫人對著傅贏招了招手,微微哽咽:“過來……”
傅贏跑了過去:“奶奶……”
傅贏暑假的時候來過三亞,但幾個月過去,小家伙又竄高了不少,卓雅夫人摸摸他的腦袋,就說他又長高了。
傅贏現(xiàn)在最喜歡聽別人說他長高了。
他看了一本書,說父母個子高,孩子個子高的幾率就很大。他爸爸長得高高大大的,可是媽媽跟爸爸差了一截,他有點小小的擔心。
傅贏在飛機上又掉了一顆牙,所以他笑起來閉著嘴唇,那笑看起來就顯得有些靦腆了。
卓雅夫人心里想,到底分開了幾個月,要生疏了。
她彎腰,抱住孩子親他的小臉,親完了自己也一愣,以前她是絕沒有這樣親切過的。
她是真的老了,當她失去了一切,不光是外在容貌上,連心理也衰老的厲害。
她開始希望含飴弄孫的生活。
從前的卓雅夫人高貴冷傲,即便是對自己的孫子,也只是顯出她的器重。
她重視傅贏,卻從未真正的投入過親情。他是傅家的繼承人,是她卓雅可以繼續(xù)把控傅家的護身符。
她希望常妍嫁給傅寒川,推動傅、常兩家聯(lián)姻的時候,甚至想過,若常家希望常妍的孩子繼承家業(yè),那讓傅贏去了繼承人的身份也未嘗不可。
此時,卓雅夫人是羞愧的。
傅贏沒有被她影響,沒有記恨她,沒有長得像她那么冷漠。
吃晚飯的時候,一張餐桌上,加上夏姐也不過四個人,但卓雅夫人心中已經(jīng)滿足了。
屋外煙花升空時的燃爆聲聲作響,照亮夜空時忽明忽暗,連屋子里的光線也受到了影響,每個人的臉上隨著煙花的顏色而變得時紅時金黃。
過年的氣氛已經(jīng)很濃厚,這一頓晚餐卓雅夫人也吃的很開心。
放下飯碗,她對著傅贏道:“明年過年,你就可以不用過來了�!�
傅贏睜大了眼睛,不解的看著她。
卓雅夫人卻轉(zhuǎn)頭看向了傅寒川,傅寒川沉默著,面色凝重。她緩緩道:“等我完全適應了這里,以后就沒事了�!�
她在這里過完了第一個四季,過了所有的節(jié)目,以后就習慣了。
卓雅夫人離開了傅家,卻也知道蘇湘與她的親生父親相認了,她還有一個外婆。
那位老太太年歲已高,對老年人來說,每一天都彌足珍貴。蘇湘是完全可以把傅贏帶起馬拉西亞過年的,可她沒有那么做。
蘇湘比她更早的知道,人在異鄉(xiāng)的孤獨痛苦。
卓雅夫人就更加的羞愧,她一輩子都在為了權(quán)力,為了自己的兒子汲汲營營,她一直都瞧不上那個女人,覺得她毀了她的驕傲,可到了現(xiàn)在,卻是她施舍了她一份親情。
傅寒川默默的看了卓雅夫人一眼,點頭嗯了一聲。
晚飯過后,卓雅夫人跟夏姐陪著傅贏在大門外玩煙火,傅寒川站在院子里點了根煙。
香煙的星火與天空璀璨的煙火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但持續(xù)的時間更長久。空氣里有淡淡的硫磺的味道,也有香煙味。
薄薄煙霧彌漫在了空氣里,傅寒川看著手機,發(fā)了一條微信:謝謝。
第二條微信:新年快樂。
吉隆坡的宴家。
沈老夫人沒有看到兩個曾外孫,蘇湘說了原因后,老夫人表示了理解。
她看了看蘇湘,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她又一個人了,老夫人心疼也不能放在面上。
老夫人拿了兩個紅包讓蘇湘轉(zhuǎn)交,與紅包一起遞過來的還有兩只紅色繡金線的小錦囊。蘇湘倒出來一看,是兩塊雕刻成銅錢的和田黃玉。
蘇湘愣了下,她雖不懂玉石,也知道這兩塊玉極為珍貴。
當年宴霖身受重傷,老夫人傾家蕩產(chǎn)救了他,沈家是絕沒有什么傳家寶的了。那這兩塊玉,就是老夫人后來置備的了。
老夫人笑呵呵的道:“這兩塊玉,是我在一位英國人手里買來的。我看著這玉好,就收著了。孩子們還在長身體,保佑他們平平安安�!�
銅錢除了是流通貨幣以外,這形狀代表了天圓地方,后人也表示,做人外要圓滑,內(nèi)心要正,外國人是不懂這理念的。馬來西亞曾經(jīng)是英屬殖民地,這玉看著久遠,大概是早年國家混亂時,那些在外生活的華人,為了討生活而轉(zhuǎn)賣的。
不過不管這玉的前世如何,老夫人希望兩個孩子成長平安健康,此外,也是希望兩個孩子以后的心思要正。
老夫人嘴上不說,蘇湘想,大概蘇潤給她的沖擊還是很大的。
現(xiàn)在的世界越來越好,但也越來越亂,誘惑太多。蘇湘也有這樣的希望,收了玉石對老夫人道了謝。
吃過晚飯,夜幕早已降臨。
蘇湘一個人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馬來西亞的華人很多,他們?nèi)嗽诋悋l(xiāng),但過春節(jié)的傳統(tǒng)沒忘。
過年,對于一個中國人來說,大概像是血液一樣流淌在身體里了吧。
這邊是華人區(qū),房屋建筑都與國內(nèi)沒什么兩樣,很多還是老式的建筑。門口掛著紅燈籠,商鋪內(nèi)燈火通明。
這邊也在燃放煙花爆竹,所以蘇湘沒有聽到手機短信的聲音。
她走累了,就在一家茶樓坐下了,她點了茶水跟點心,靜靜欣賞夜景。
這樣一個人看萬家燈火的時候不是沒有過,但今年她與自己真正的家人一起了。缺憾是有的,不過還有以后的春節(jié),所以她沒有什么不高興。
蘇湘記得她出去的第一年,與所有的人都斷了聯(lián)系,手機的功能就是看時間�?赡菚r候的她像是行尸走肉一樣,連時間都懶得看,手機沒電了都不知道。
后來她加入了公益組織,手機的功能就是聯(lián)絡(luò),至今她還保存著那時候幾位要好伙伴的號碼,逢年過節(jié),大家互道安康。
旁邊一桌的客人手機一直在響,看樣子是出來旅游的。就算人在外頭,也打電話互道新年快樂。
蘇湘收回目光,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她的微信跟QQ顯示了好幾十條未讀記錄,蘇湘一條條的看過來,看到一半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蘇湘的手指正好落在了接聽鍵上,傅寒川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給你發(fā)消息怎么不回?”
他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蘇湘愣了下,回道:“我還沒看到�!�
傅寒川正在感性的時候給蘇湘一連發(fā)了兩條消息,他當時沒指望蘇湘也能夠回個消息給他。那時,傅贏放完了煙花進屋子里,就在那里跟同學手機聊天。
一到過年的時候,各種祝福短信發(fā)來發(fā)去,孩子們也樂的拉近關(guān)系。傅寒川一個人挺無聊的,就坐在沙發(fā)上看球賽。
傅贏的手機滴滴答答的響個不停,吵得傅寒川沒辦法專心看球賽,就看兒子。他還是在玩手機,傅寒川發(fā)現(xiàn)他給同學回復短信,但不是所有的人都發(fā)送。
他有的看過就退出對話框,有的就把別人的轉(zhuǎn)發(fā)了一遍,有的倒是像模像樣的自己打幾個字。
傅寒川趁著他不注意,把他的手機拿了過來:“還有完沒完了。”
他看了眼兒子的手機,就見屏幕上一條還沒打完字的信息,用各種符號弄出了煙花的樣子,中間還穿著新年快樂,聰明健康的字。
這是傅贏自創(chuàng)的,不是別人發(fā)過來的那種模式。
“還給我!”傅贏把手機抓了回去,有些惱怒的瞪了傅寒川一眼,好像他窺破了他的秘密似的。
傅寒川滿不在意的撇過了頭,翹著腿喝茶。他看到了,這條消息是發(fā)給連良的。
他道:“不是應該寫恭喜發(fā)財嗎?”
傅贏怪異的看了他一眼道:“我還是個孩子�!焙⒆拥闹饕蝿站褪菍W習,不是去賺錢。
他又道:“你發(fā)財了就好,以后全是我的�!�
傅寒川橫了他一眼:“臭小子。”
傅贏哼了一聲,他把信息編輯完了,發(fā)送了出去,看了看傅寒川道:“爸爸,你是不是沒朋友,怎么沒有人給你新年祝福?”
說著,他瞄了一眼放在茶幾上的手機。
傅寒川差點一掌拍兒子腦袋上。
那么多認識他的人,每個人往他手機里發(fā)條消息,那不得炸了。這支是他的私人手機,只有幾個人知道號碼。
裴羨莫非同那些好兄弟,斷不會過年的時候發(fā)短信祝福,他們之間從來不做這樣的事。不過若在同一個地方的話,會互相串門就是了。
至于客戶往來那些,公關(guān)部會處理,哪里需要傅寒川親自去招呼。
仔細想想,好像只有最親近的人,反而不拘泥這些虛禮。
這么一想,傅寒川自己也掃了眼安靜的手機,又推翻了他剛才的念頭。
他期待蘇湘的短信能來。
這時,傅贏的手機響了一聲,他馬上打開來看,笑的咧開了嘴,一口整齊的牙齒缺了下頷的一顆,露出一個黑黑的小洞。
傅寒川看了他一眼,笑成這樣,應該是連良的信息回過來了。
他道:“不是說她的心情不好嗎?”
傅贏道:“所以我在讓她高興嘛。”
他把手機在傅寒川面前晃了下,是連良發(fā)過來的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小姑娘拿著一根煙花棒笑得很甜。
傅寒川想,真該把他的手機沒收的。
他看球賽的興致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拿起茶幾上的手機,沒再管兒子在做什么,回房間去了。
三亞的氣候溫暖,夜里的風吹進來也是溫涼的。
窗戶開著,窗簾拂動。傅寒川直接坐在飄窗上,他又點了根煙,叼在唇上,目光對著手機屏幕,手指按在鍵盤上編輯了一條短信,發(fā)送出去。
然后,他等待著回過來的消息。
煙花咻咻的躥上天空,半邊天都照亮了,接連不斷的開出一片片火樹銀花。
一根香煙抽完,手機都是安安靜靜的。
傅寒川擰了擰眉,點了第二根煙以后,再次的手機解鎖,消息框依然是他發(fā)出去的那一條。
這個女人……他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當蘇湘說她沒看到信息時,傅寒川梗了下,隨即就問道:“你在做什么?”
電話那頭,隱約的可以聽到煙花的燃爆聲。
蘇湘的聲音在砰砰的響聲里傳過來,已經(jīng)沒有那么清晰了。
她說:“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