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感覺到男人看過來的視線,副手立即閉嘴不言。
天色漸暗,蘇湘看了眼所剩不多的手機電量,琢磨著是不是要回到車上去充一會兒電。這個念頭剛閃過,頭頂吧嗒掉下一滴水,堪堪落在她的額頭。
蘇湘伸手摸了摸,指尖冰冷的一灘水。
好像那一滴雨是個天氣按鈕似的,瞬間落下無數(shù)雨滴,嗒嗒下在地面,干燥的路面很快被侵濕。
蘇湘的腳往后一退,躲在門口屋檐下躲雨,斜風大雨,這樣的狀況下只顯狼狽。
小學徒拎著雨傘站在屋子門口,打算過去送傘順便請她離開,身后一道咳嗽聲。
他回頭一看,就見老板站在他身后不遠處,視線落在他手里的那一把長柄傘上。
小學徒吶吶道:“她還在外面�!�
男人的臉色比起之前顯得更加難看,冷聲道:“一會兒晚上的貴賓就要來,讓她走遠一點。”
說完,他便往廚房走去了。
小學徒戰(zhàn)戰(zhàn)兢兢,拎著傘小跑了出去。
一下雨,天色比往常暗的還要快,此時周圍已是蒙蒙亮,只靠著燈光維持可見度了。
蘇湘躲避在屋檐下,頭頂?shù)挠晁旰熕频耐侣�,因為有著燈光照射,看著還挺好看的。
只是沒有了陽光,凍得渾身哆嗦。
小學徒站在門后,遞了把傘過來,無奈的瞧著她道:“蘇小姐,下雨了,你身嬌肉貴的,等出病來我們可不負責�!�
蘇湘接著傘,一本正經(jīng)道:“這可不是你們說了算,我在你們這兒病的,不找你們老板找誰?”
馬上就要接待下一波貴客,小學徒不跟她貧嘴,只說道:“我們老板說了,又要來客人,你曉得怎么做了?”
蘇湘明白,打開傘往前面走去。
這一回,她不是往圍墻后面走,而是往停車場去了。
小學徒看她走的方向,抹了一把額頭,終于肯離開了。
蘇湘收了傘坐在車內(nèi),馬上打開了暖氣,從后座拿了一條毛毯圍住自己。
透過玻璃窗,前面是無數(shù)劃過的雨滴,水花濺在玻璃上,碎成更多的小水滴。
幾道車光打過來,蘇湘瞇眼看過去,就見車上下來幾個穿著黑色西服的,手里撐起了傘,接著,車內(nèi)又下來幾個大佬氣質(zhì)的人,那些司機保鏢們撐著傘,護送著那些大佬們往前面別墅走。
有幾位大佬帶著女人,高跟鞋走在不平的石頭小路上,走起來一扭一扭的。
蘇湘認出其中一位,是市財政局的。在慈善晚宴后,這位財政局副局長還代表北城市作出感謝。
因著蘇湘的車小又�?窟�,她也沒開車燈,所以沒有人注意到她這輛車。蘇湘手掌托著下巴,就這么看著那些人一路走過去,她的唇角微微翹了起來……
又是幾個小時過去,蘇湘在目送著那些車漸次離開,她才打開車門下車。
雨未停,蘇湘一手拿著枕園的傘,一手拿著自己的,慢慢往前走去。
小學徒前來關(guān)門,就見到前面昏暗光線處,一道身影緩緩而來,頓時頭痛了起來。
“你沒走?”
蘇湘笑了下,將傘遞過去道:“我是來還傘的。”
小學徒接過雨傘,就聽蘇湘與眾不同的普通話響起:“我剛才好像看到市財政局的人了�!�
她回頭往無盡的黑暗深處看了一眼,再轉(zhuǎn)過頭時,保持著明眸善睞的笑意。
小學徒的眼睛瞪圓,眼前的女人雖然笑容親和,可看著像是狐貍似的。
“你……”
蘇湘曼聲說道:“我聽說,很多達官貴人喜歡往這里來,因為枕園是個讓人高枕無憂的地方……”
不等她說完,小學徒打斷了她:“你再等一下。”
他深深的,又無奈的看了一眼蘇湘,轉(zhuǎn)身往里面走去。
蘇湘輕輕的吁了口氣,等待了一天,終于有點眉目了,也不算虛等她一日。
過了會兒,就聽到路上響起的沉穩(wěn)腳步聲。
那腳步聲不算沉重,幾乎被周圍響徹的雨點聲淹沒,但是蘇湘依然從這點滴雨聲中聽出了那腳步的不同。
因為是一腳輕一腳重的。
眼簾處出現(xiàn)一雙普通的老北京布鞋,鞋頭被雨水打濕了一點,順著那管褲腿往上,就見男人冷漠的眼睛看著她。
蘇湘微微一笑,對著男人點頭道:“宴老板,晚上好。”
男人冷漠看她,淡聲道:“進來吧�!�
蘇湘一笑,微揚了下眉毛,跟著走了進去。
來過這棟別墅兩次,蘇湘對里面的布置已經(jīng)熟悉,她跟在男人身后到了宴請賓客的客廳。
蘇湘看著桌上擺著的簡單飯菜,抬眸看向男人。
副手拎開一把椅子,男人便坐了下去,他拿起筷子夾了一片冬筍,說道:“蘇小姐還沒吃晚飯吧,一起吧。”
蘇湘中午就只吃了那么一點,有人請吃飯當然卻之不恭,她落落大方坐下,拿起碗筷的時候意識到寬大客廳中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寂靜的空氣中只聽筷子勺子不經(jīng)意碰到碗碟的聲音,蘇湘一邊咀嚼著,一邊琢磨著開頭話,卻聽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蘇小姐執(zhí)意要見我宴某人,甚至不惜威脅,這是什么意思?”
聞言,蘇湘放下碗筷,身體微轉(zhuǎn)過去對著他彎了下腰說道:“很抱歉,我并非要威脅宴老板,只是宴老板不肯跟我見上一面,這才出此下策。”
蘇湘暗忖:我哪里真的要去舉報什么,這些官商枝枝蔓蔓復雜的很,我是閑自己麻煩事不夠多,去惹那些人。
男人咀嚼著菜,吞咽下后又喝了一口湯潤喉,冷睨了蘇湘一眼,說道:“聽說你是殘聯(lián)的愛心慈善大使?”
“是的�!碧K湘微皺起眉,心說他說起這個做什么,就聽他道,“殘聯(lián)是做慈善的地方,幫助貧困人員,向企業(yè)向那些有錢人募捐,但是蘇小姐出現(xiàn)在這里,不怕被人說什么,影響了你這大使的名號?”
蘇湘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了,她笑了下,重新拿起桌上碗筷說道:“剛才宴老板也說了,殘聯(lián)的人,一般工作除了幫助有需要幫助的人,便是跟那些企業(yè)領(lǐng)導,或是有錢人籌集善款�!�
她環(huán)視了周圍一圈,又道:“宴老板的枕園做得整個上流圈子都有名,想來身價也是不菲的。我來這里,當然可以說,希望宴老板出手相助�!�
男人看她一眼,唇畔露出一絲冷笑:“蘇小姐好口才,難怪可以做大事�!�
蘇湘略略一笑,反問道:“宴先生為何不問,我為何執(zhí)意要見你?”
男人坦然自若,挑了一根青菜,淡聲道:“我不認識你母親,我已經(jīng)說過了。你再問也是這個回答,又何必浪費彼此時間�!�
蘇湘道:“可是我此番來,并不是為了我的母親。”
她放下碗筷,從身后的包內(nèi)取出那張名片放在桌上:“不知道這是否是您的名片?”
男人的筷子停頓了下,掃了一眼那張名片,眼底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光芒。他撇過眼睛,端著飯碗吃下最后一口米飯,拿起碟子上搭著的溫毛巾擦了唇擦了嘴。
蘇湘看他優(yōu)雅從容的動作,眼神帶著期盼,潛意識中已經(jīng)認定她會得到確定的答案。
她剛才看過男人的背影,跟她那天看到的相似,而且還有那一輛車……
她有些急切的道:“我家的房子,被你買下,我想問一下,為何買下房子又這么快的拆了?”
就見男人擱下毛巾,涼淡的視線看過來:“不是�!�
蘇湘一怔,眨了下眼睛,還沒從這回答中回過神。
“宴霖,我的名字�!蹦腥酥徽f了幾個字,但已跟名片上的這個人撇開關(guān)系。
蘇湘張了張嘴唇,皺著眉即刻問道:“那宴先生,是否認識這個人?”
男人看著那一張名片,沉默了下道:“枕園有枕園的規(guī)矩,事關(guān)他人的問題,我就不回答了。”
“蘇小姐,可解了你的疑惑?”
蘇湘有些沮喪,等了這么一天,卻是這樣的結(jié)果。
她想到那輛車,不甘心道:“宴先生,蘇家老宅拆除那天,宴先生可曾去過?”
“沒有�!�
“可是我在那里,見過一輛勞斯萊斯出現(xiàn),跟我在圍墻后面看到的那輛是一樣的�!�
男人的視線往門口的方向看過去,淡笑了下看向蘇湘:“蘇小姐看到車牌了?”
“沒有�!�
“北城市擁有勞斯萊斯的人,不少吧?蘇小姐憑一輛車就認定是我,是否太武斷了?”
蘇湘抿著唇,手指捉緊了衣角。
這個人太難對付了,她直覺他跟這件事是有關(guān)系的,可一次次的被他回了過來,沒辦法再深究。
蘇湘捏了捏手指,正要開口說什么,男人卻先開口了。
他道:“聽說,這段時間關(guān)于蘇小姐的傳聞不少,蘇小姐與其在這里問我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不如多費心想怎么去消除那些影響。”
他站了起來,說道:“時間不早了,蘇小姐事忙,就不耽擱了�!�
這已是逐客令,蘇湘臉皮再厚也不能繼續(xù)耗著,就算她耗下去,對方有意回避也是白搭。
蘇湘站起身,把那張名片拿了過來,對著男人道:“感謝宴老板請客,打擾了。”
男人背著雙手站在那邊,等著她離開,蘇湘不甘心提了口氣,轉(zhuǎn)頭笑道:“宴老板,改日再見�!�
轉(zhuǎn)頭時,她的目光在男人身上的背心一掃而過,抬步走了出去。
小學徒已經(jīng)等候在門口,把蘇湘送出了門。
外面的雨已經(jīng)停了,屋檐殘留的雨珠滴答,又一顆落在蘇湘額頭,將屋子里帶出來的暖意帶走。
蘇湘踩在碎石路面,回頭最后看一眼夜色中更顯深沉的屋子。
她有感覺,不光是關(guān)于母親,蘇家老宅跟他也是有關(guān)系的。
……
湘園。
蘇湘餓了一整天,在枕園的那頓飯時也將注意力放在了問話上,此時她餓得前胸貼后背,腳步踏進屋子里就讓張媽去準備吃的。
她坐在沙發(fā)上,隨手拿起毛毯將自己包裹了起來。
張媽抱著珍珠從樓上下來,小丫頭剛洗過澡,換上了小貓連體睡衣,看上去乖萌可愛極了。
小丫頭一天沒看到媽媽,掙開了張媽朝著蘇湘跑過去,蘇湘張開毛毯,將小丫頭一起裹進去。
張媽站在原地,沒進廚房,蘇湘看她一眼,卻看到祁令揚端著兩碗蝦仁炒飯走了出來。
他道:“去哪兒了,這么晚才回來�!�
“我用剩飯做了點炒飯,將就著吃�!�
祁令揚一手的事情,也是忙到現(xiàn)在才過來,卻沒見到蘇湘。聽說她餓了,把一份炒飯分了兩份出來,反正她的胃口不大。
蘇湘讓珍珠坐在旁邊,捏起筷子將蝦仁挑了出來喂珍珠,小丫頭捂住小嘴,糯糯道:“刷牙惹�!�
蘇湘筷子一轉(zhuǎn)頭,送入自己口中,她道:“在家沒事,去了枕園一趟�!�
祁令揚抬頭看她表情,得出一個結(jié)論:“那你肯定無功而返�!�
珍珠乖巧的坐著聽兩人說話,小手捉著蘇湘的一縷頭發(fā)玩耍,蘇湘撓了撓被頭發(fā)弄癢的面頰,問道:“你怎么知道?”
祁令揚把盤子里的蝦仁挑出來放到她碗里,說道:“那位宴老板神不知鬼不覺的在北城弄了那么一個神秘的地方,以你的功力,你覺得他會輕易讓你得到答案嗎?”
蘇湘咬著筷子瞪他一眼,她擰了下眉頭道:“倒也不是一無所獲�!�
“我看到了他的車。我可以感覺到,他跟我家是有關(guān)系的,只是他不肯承認。”
話落,低眼看到碗里多出來的蝦仁時,她連忙推道:“夠了夠了�!�
她又還了回去,祁令揚沒再推讓,吃了兩口飯吞咽下,忽然話題一轉(zhuǎn)說道:“傅氏,搶了祁氏的項目�!�
幾秒的安靜,蘇湘愣愣看他,又聽祁令揚緩慢道:“傅家跟祁家的平衡,打破了�!�
也就是說,以后傅家跟祁家不會再繼續(xù)這么平靜下去,他對著蘇湘當面說,是給她一個心理準備。
蘇湘垂下眼眸,說道:“知道了……”
除了說這么一句,她不知道還應(yīng)該再說什么,或者再表示些什么。
201
你的忍耐程度
她不會把自己當成是傅家人,事實上,傅家也從來沒有把她當成過自己人。
她還未進入祁家,所以也說不上護短。
但這兩家又明明白白的跟她有著關(guān)系,蘇湘私心里希望這兩家可以繼續(xù)保持平靜,但顯然已不可能。
蘇湘垂著眼皮,自嘲的笑了下,她好像把問題看得太嚴重了。
祁令揚也是垂著眼,拎著筷子撥弄著碗底的幾粒米飯,他抬頭笑道:“告訴你這些,不是讓你選邊站,吃飯吧�!�
蘇湘對著飯碗沒了胃口,不過還是硬塞了幾口下去。
這一夜,她睡得不安穩(wěn),夢到了自己好像經(jīng)過了一條很窄很窄的巷子,她不得不側(cè)著身體才能走過去。走到一半的時候,感覺兩側(cè)的墻壁向著她擠壓過來,壓得她透不過氣,后面發(fā)生了什么,她記不大清楚了。
一覺醒來,腦子還是迷迷糊糊的,手機響了起來。
蘇湘正在回憶著昨晚的夢,看著手機上那個有些熟悉的號碼時,整個人愣愣的。
她好像撥打過這個號碼,但是手機上沒有新建聯(lián)系人,所以一時想不起來了。
她摁下通話鍵,模糊著嗓音:“喂……”
對方愣了一下后才說話:“是你打我的電話?”
是個男人的聲音,蘇湘微怔了下,拿下手機又看了一遍號碼,這回腦子清醒了過來:“是我!是我在找你!”
蘇湘的情緒有些激動,聲音都變了,對方依然很有禮貌,聲音中帶著一絲笑意,他道:“請問你有什么事?”
蘇湘道:“請問您是宴孤先生嗎?”
“是�!�
蘇湘興奮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跳,還以為這個人刻意不接,沒想到竟然回電話過來了。
蘇湘還在床上,直起了腰身握著手機道:“你好,我是蘇湘,我有些事想找你談?wù)�,請問你有時間嗎?”
說完,她屏著呼吸等著對方的回答。
“可以�!�
聽到對方確定的回答,蘇湘暗自松了口氣,約定好時間地點后,各自掛斷電話。
希望可以解開她的一些疑惑。
……
咖啡廳內(nèi)彌漫著濃郁的咖啡香氣,蘇湘坐在二樓的卡座,對著窗外沉思。
她比約定的時間提早了些,咖啡喝了一半的時候,只見樓下一道頎長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直覺的,這個就是那位“神秘”的宴孤先生。
只是初看這個身影,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以為買下蘇家老宅的,會是一個年紀很大的人,沒想到這么年輕。
蘇湘算了下時間,抱著珍珠從樓梯一側(cè)走下去。
男人已經(jīng)點完了單,抬著腕表看時間,蘇湘走過去微微笑著道:“你好,是宴先生嗎?”
男人抬頭看了她一眼,又往她身后過來的方向看了眼:“蘇小姐?”
蘇湘點了點頭,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叫來服務(wù)員安置了一張寶寶座椅。
男人安靜的看她照顧孩子,開口道:“蘇小姐很早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