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沒有人知道那個躲在暗處窺視的人，什么時候收手，什么時候查到這個秘密。

    祁令揚深吸了口氣，看了一眼挺著身站立的男人，抬步往車子走去。

    汽車發(fā)動的聲音嗤嗤響起，車燈一閃，頃刻間，寬闊的馬路上只剩下了一人一車。

    傅寒川靜默的站立著，他擦了擦疼痛的唇角，踩著凌亂的步子往車子走去，斜身靠在車門上。

    感覺從來沒有過的沉重?zé)o力。

    對于祁令揚的指責(zé)，他竟然一句都反駁不出來了。

    嗒嗒的腳步聲單調(diào)響起，傅寒川眉心皺了起來，警惕的看著聲音來源方向。

    “是我�！焙诎抵�，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莫非同的臉慢慢的在昏暗路燈下出現(xiàn)。

    他跟著傅寒川的車過來，在稍遠一些的地方關(guān)了車燈，并沒有讓他們發(fā)現(xiàn)。

    傅寒川看了一眼莫非同，松了口氣。

    他掏了掏口袋，走的時候匆忙，身邊沒帶煙。

    “有煙嗎？”

    莫非同將煙盒跟打火機拋了過去，傅寒川抽了一根點上，將東西丟還了回去。

    莫非同同樣的抽了一根點上，墨色的空氣中，裊裊的白霧剛剛升起就被風(fēng)吹散。

    莫非同掖了掖豎起的衣領(lǐng)，這地方的風(fēng)吹得他臉都麻了，他將后車座的車門打開坐了進去。

    傅寒川斜了眼坐在他車內(nèi)吞云吐霧的男人，打開了車門也坐了進去。

    兩人悶不吭聲的抽煙，很快車廂內(nèi)煙霧彌漫。傅寒川咳了一聲，捏了捏下巴，莫非同看了他一眼，說道：“現(xiàn)在知道你有多么混蛋了？”

    沒有人是神，永遠的高高在上，運籌帷幄。

    “傅寒川，你對不起她。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

    傅寒川咬了咬牙，眼中火光閃爍，但沒有否認。

    當初辦理復(fù)婚，是想永遠的困住她，讓她哪兒也去不了，但誰也沒有想到，三年后這件事還會被人再度翻出來。

    莫非同彈了下煙灰，開口道：“你，真的不在乎蘇湘跟他發(fā)生過關(guān)系？”

    “還是依然把蘇湘當成是傅贏的母親，你的所有物？”

    “還是，因為卓雅夫人的關(guān)系，還有你的混蛋計劃，覺得要承擔(dān)起這個責(zé)任，對她贖罪？”

    幾乎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有過關(guān)系，傅寒川這樣驕傲的男人，就更難忍受。

    如果是以上任何一條，他這樣困著蘇湘不放，都是害人害己。

    傅寒川的下巴抽緊了，這個問題，她問過，腦中依然能浮現(xiàn)她句句血淚的控訴。

    煙頭捏在掌心，竟然就這樣掐滅了。

    一縷殘煙掙扎的從他指縫中浮起，男人低沉的嗓音堅定道：“我只知道，我不想失去她�！�

    莫非同看了眼他握緊的拳，眉頭皺了皺，刻薄道：“她清清白白跟著你的時候，你把她當糞土�，F(xiàn)在這樣了，倒死抓著不放�！�

    “少教訓(xùn)我，你也沒資格�！�

    “當我不知道，當初陸薇琪干的那些事，你沒參與進去？”

    傅寒川將摁滅的煙頭砸在莫非同身上，煙頭順著莫非同的手臂滾落下去，一點薄薄煙灰沾在他的衣料上。

    莫非同嫌惡的拍了拍灰，那時候，他是站在陸薇琪那一邊，但是他那是被陸薇琪蒙蔽了。

    他嘴硬道：“那是她善于演戲，瞞過了我的眼睛�！�

    傅寒川沒心情跟他抬杠，轉(zhuǎn)頭看向窗外。

    莫非同沉默下來，寂靜的幾秒過去后，他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氣，看了眼傅寒川道：“她吻過我�！�

    傅寒川呼吸一窒，空氣倏地降了好幾度，拳頭指骨噼啪響了起來。

    莫非同看著前方，繼續(xù)用平靜的語調(diào)說下去：“在北山被活埋的時候�！�

    “我以為我要死了，是她不顧自己的命，把我從土堆里挖了出來�！�

    “那時候，我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她做了人工呼吸，救我一命�！�

    “如果那時候，她放下我自己逃命，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了莫非同這個人�！�

    莫非同轉(zhuǎn)頭看向傅寒川，神情非常的平靜，但是他的眼神分外柔軟。

    他道：“傅少，她是一個非常善良又靈敏的人�！�

    當所有人都對她抱以惡意的時候，她還愿意用善意去對待。

    “就因為她的特殊，她珍惜一切她所擁有的，親情，友情，愛情，包括她的家庭�！�

    “也就是你們傅家。哪怕你們對她一直是不屑一顧，怨恨著她，她都還愿意留在那里。若非絕望，她不會輕易離開。”

    “你不會知道，你對她所做的一切，對她有多大傷害�！�

    “我，都看在眼里�！�

    莫非同的手指，卻指著心口的位置。當愿意用心去看人的時候，才會發(fā)現(xiàn)那一個人，跟他以前用眼睛所看到的，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以你不能再傷害她一丁點。不然，你會不得好死的�！�

    車內(nèi)短暫的沉默，傅寒川輕吸了口氣道：“你死了這條心�！�

    蘇湘不會是任何人的！

    “呵呵……”

    莫非同一聲釋然的笑，偏頭看向窗外說道：“我準備親自去一趟日本�！�

    傅寒川側(cè)頭看向他，眉頭微微蹙起，莫非同道：“我在日本有點兒關(guān)系，掘地三尺，也會把他給找出來。”

    但愿這段時間，小啞巴能夠挺過去。

    ……

    古華路的傅家別墅。

    傅寒川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整個屋子都靜悄悄的。

    只有習(xí)慣了他腳步聲的大白貓從書房門出來迎接他，軟軟的蹭了蹭他的褲腿。

    傅寒川彎腰，輕而易舉的將貓抱起來走入書房。

    萬籟俱寂。

    男人一只手摸著腿上蜷成一團的貓咪，另一只手點動著鼠標。

    網(wǎng)絡(luò)上的新聞，在昨日視頻出來的時候達到了頂峰，比起十年前靠紙媒傳播的年代，現(xiàn)在的新聞有著光速的傳播速度。

    盡管在各方施壓下，新聞已經(jīng)強冷卻下來，依然還未能全部刪除。

    他看著那一個個的新聞標題，仿佛看到后面一雙雙窺視的眼睛，只要蘇湘再度出來，那些新聞便能馬上卷土重來。

    他沉沉的吐了口氣，將頁面關(guān)了，重新打開另一個文檔，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則手語教學(xué)視頻。

    夜色深沉，一點熒幕亮光照射在男人的臉上，他唇角微微勾起。

    那時候，真的是生活最安寧的時候……

    197

    問題

    時間一點點過去，傅寒川竟然坐在椅子上就這么睡了過去。

    睡在他腿上的貓醒來跳上桌子，自個兒無聊的把筆當成玩具撥弄，那支筆咕嚕嚕的往前滾了滾，到了邊角直接掉了下去。

    好在抽屜拉開了一條縫，簽字筆掉落在抽屜，大白貓伸長了前爪噘著尾巴在那撈。

    傅寒川聽著些微動靜，蹙了蹙眉醒來，就見一條刷子似的尾巴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那貓正是興奮的時候，對著傅寒川“喵”的叫了一嗓子，前爪在抽屜扒拉了下，似是讓他幫忙拿一下。

    傅寒川揉了下貓腦袋，拉開抽屜，那支簽字筆正掉落在一疊照片上面。

    傅寒川將筆拿起，看到那些照片的時候想到了什么，眉頭皺了下。

    他將筆擱在桌面上，然后把那些照片全部拿了起來。

    這些，是卓雅夫人拿過來給他的，蘇湘跟祁令揚的親密照。

    傅寒川對著這些照片若有所思，眉頭越皺越深，呼吸也沉了下來。

    大白貓依然興奮的在桌角玩筆，咕嚕嚕的響，傅寒川抬眸抽了一張紙，將那支筆拿了過來拔開筆帽，迅速的寫了起來。

    大白貓失去了玩具，對著男人“喵”的又喊了一嗓子，這回男人沒理它，頃刻間，紙上寫了幾個時間點。

    這些照片出現(xiàn)的時候，與蘇湘跟他鬧出潛規(guī)則事件的時間接近，而現(xiàn)在，又爆出三年前的舊聞……

    那一段視頻，是三年前視頻的升級版，也就是說，這個放出視頻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三年前的那個人。

    可問題是，卓雅夫人已經(jīng)讓蘇潤停手，而蘇潤既然拿到了錢，為何還要繼續(xù)做下去？

    那么只有一個答案，便是另外有人指使了他，把卓雅夫人的計劃繼續(xù)了下去。

    蘇潤那時把責(zé)任推在卓雅夫人身上跑路日本，但現(xiàn)在，他在日本欠下那么多債，甚至需要賣房救命，為何他不回到國內(nèi)？

    還是說……在國內(nèi)有他害怕的人，讓他不敢回來，或者是，沒辦法回來？

    傅寒川捏著筆，一只手抵在下巴慢慢的摩挲著手指，想到這些事情，腦子飛快的轉(zhuǎn)動著。

    因為之前喝了不少酒，感覺到口渴時，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拿水杯，湊到唇邊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水杯是空的。

    他看了眼空空的杯子，不免又是一股氣惱，苦笑了下?lián)u頭嘆氣。

    以前，他在書房工作，那個女人會給他送來一杯咖啡，或者熱牛奶。

    已經(jīng)過了三年，他竟然還會習(xí)慣性的覺得，這桌上的水杯永遠是滿的。

    大白貓端坐在桌角，安靜的看著男人，貓嘴發(fā)出親昵的喵嗚聲，看到那支筆放下了，又起來去撥來撥去。

    傅寒川揉了揉它柔順的皮毛，站起身，走出書房倒了一杯水又回來坐下。

    一杯水后，他拿起筆，將中斷的思路連續(xù)上。

    視線落在那些照片上。

    關(guān)于照片的來源，之前他找人調(diào)查過，但是除了傅家老宅門口的一段監(jiān)控，別的就無從查起了。

    不管是視頻，還是照片，主角都是蘇湘跟祁令揚，好像這個人就一直在盯著他們。

    那么是否有可能，是同一個人所為？

    為何照片寄給了卓雅夫人？

    傅寒川的筆尖停留在最后一行，手指捏了起來。

    ……

    第二天，傅寒川一早就出現(xiàn)在了傅家老宅。

    卓雅夫人從樓梯上下來，看到坐在餐廳享用著早餐的男人，眉毛微皺了下。

    自從上次吵過架，母子倆的冷戰(zhàn)便升級了。在公司的時候，都只打個照面便各走各路。

    卓雅夫人施施然的走向餐桌，冷聲道：“怎么，那邊的保姆沒做早飯，讓你一大早跑這兒來？”

    她拎開椅子坐下，夏姐將早餐送過來，卓雅夫人拿起筷子，并不看傅寒川一眼。

    傅寒川喝完最后一口蔬果汁，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唇，說道：“我在客廳，有話想要問�！�

    說完，他便起身去了客廳。

    卓雅夫人眼角余光隨著他的背影而動，爾后垂眸慢慢的吃了起來。

    半個小時后，卓雅夫人走過來，在傅寒川對面沙發(fā)坐下。

    “你有什么要問的？”

    傅寒川抬起眼眸，視線冷靜，他道：“三年前，你讓蘇潤下手的那個計劃，除了你們兩人知道以外，還有沒有別人知曉？”

    聞言，卓雅夫人眉毛皺了下：“你什么意思？”

    傅寒川氣息冷沉，面色不變，他道：“母親，事關(guān)你自己，請一定想清楚。”

    卓雅夫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空氣沉寂了幾秒。

    既然是她安排下的計劃，又是見不得光的，自然只有她跟蘇潤知曉，哪里來的什么第三人？

    不過，如果是蘇潤在行動的時候，露出了馬腳被人知道了呢？

    也有可能，是她跟蘇潤談話的時候，被人聽到了？

    卓雅夫人心里煩亂了起來，開口道：“事情過去那么久，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傅寒川瞧了她一眼，拿起茶幾上擱著的羊皮手套，說道：“好，如果想起什么來，請母親一定告訴我�！�

    說罷，他便要起身。卓雅夫人見他要走，冷聲道：“你一大早跑過來，就為了問我這個問題？”

    “……”

    “蘇湘跟祁令揚的事，跟你無關(guān)，你少插手進去，免得惹上什么不干凈的名聲。”

    如今，是那蘇湘跟祁令揚的桃S色緋聞滿天飛，他要是插手進去，就變成了三角感情糾紛。

    這年關(guān)將至，還想當年終大劇場免費給人看笑話嗎？

    傅寒川腳步停頓了下，轉(zhuǎn)頭看向卓雅夫人道：“夫人，傅贏下周一開始就要轉(zhuǎn)學(xué)到私立學(xué)校就讀，你說，這件事我還能置身事外嗎？”

    卓雅夫人身體猛然一震，驚愕的看著傅寒川往外走出去的背影，就連叫她“夫人”的稱呼都沒注意了。

    孩子轉(zhuǎn)學(xué)是很正常的事，她本身也一直反對傅贏就讀公立學(xué)校。

    只是現(xiàn)在期末考在即，孩子緊急轉(zhuǎn)學(xué)，還能是為了什么？

    小學(xué)也是個小社會，那些孩子家長看到了新聞，在自家孩子面前就會提起，傅贏在那個環(huán)境里，定然會聽到那些傳聞……

    卓雅夫人捉緊了手指發(fā)愣，夏姐叫了她好幾聲她才反應(yīng)過來。

    “嗯，什么事？”

    夏姐一手拿著她的手機，說道：“夫人，您的電話，是常小姐打來的。”

    卓雅夫人看了眼手機，下樓的時候，手機忘在臥室了。

    她將手機拿過來，神思還留在傅寒川留下的問題中，她心不在焉緩緩道：“常小姐，有什么事嗎？”

    電話里常妍甜美的嗓音透著些疑惑：“夫人，您的聲音怎么這樣？”

    卓雅夫人提了提精神，清了下嗓子道：“沒什么，晚上沒有睡好罷了。你有什么事？”

    “哦，那正好，別人送了我一些養(yǎng)生茶，夫人如果在家的話，那我就送過來了�！�

    “還是……一起出去逛逛街？”

    卓雅夫人心中正煩悶，說道：“就要年底了，商場買點東西吧。”

    “那好。”常妍愉快的答應(yīng)了下來，約了時間地點便掛了電話。

    卓雅夫人放下手機，看了眼傅寒川剛才坐過的位置，臉色又沉了下來。

    夏姐等候在一邊一直沒離開，卓雅夫人抬頭看了她一眼，吩咐道：“去我房間，挑那件藏青色的外套，還有我的手提包，叫老何備車，我要出去。”

    “是的，夫人。”夏姐馬上過去辦事，一會兒便將東西拿了過來。

    卓雅夫人在夏姐的伺候下穿上衣服，藏青色的雙面呢外套穿在身上，一圈毛茸茸的貉子毛領(lǐng)疊在肩膀，更顯她高貴冷艷的氣質(zhì)。

    三十年前，她是享譽全城的三大美人之一，而今，她雖已老，臉上攀上了歲月風(fēng)霜，但她那一身冷傲氣質(zhì)卻好似在三十年的磨礪中越加鋒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