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蘇湘笑了起來,等她給珍珠洗完澡,她去樓下找兒子:“傅贏,到你了�!�
傅贏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那小表情可豐富了。
糾結(jié),期待又害羞害怕,加上他的那一只熊貓眼,讓蘇湘很想拿手機(jī)拍下來。
她的兒子太可愛了。
蘇湘道:“兒子,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讓媽媽很想給你拍幾張,要不要……”
蘇湘作勢去拿手機(jī),傅贏哧溜一下從她胳膊下鉆過去,一溜煙的往樓上跑。
浴室里,傅贏跟蘇湘面對面的看著。
小家伙已經(jīng)脫得只剩下一條四角褲,最后一條便怎么也不肯脫下來了。
蘇湘坐在浴缸邊上,手指撥弄了下里面的熱水說道:“水是新放的,趕緊把衣服脫了,一會兒就要涼了。”
傅贏圓圓的眼睛瞧著她,小臉紅紅的,他道:“你是女的,不要你洗�!�
蘇湘微揚了下眉毛:“你確定要自己洗?”
傅贏很肯定的點點頭,他才不要在女生面前脫光光。
蘇湘看了他一眼,默了下,罷了,孩子已經(jīng)長大了。
“那你自己洗,我在外面等你�!�
她走出去,在浴室門口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眼關(guān)上的門,臉上的笑慢慢凝住。
上一次給傅贏洗澡,那孩子才三歲,只比珍珠大了一點點。
而現(xiàn)在,兒子都知道害羞了。
她苦澀的笑了下,無奈的搖了搖頭。
過了會兒,傅贏自己出來了,穿著蘇湘新買的卡通睡衣,呆呆的站在門口無所適從的樣子。
蘇湘半躺在被窩,正一下下的哄著珍珠入睡,嘴里哼著催眠曲。
她的普通話怪異,但是這樣怪怪的調(diào)子哼歌卻別有一番味道,很溫柔,很軟和,很好聽。
蘇湘一直聽著浴室的動靜,眼角瞥到傅贏,對他招了招手輕聲道:“站在那兒干什么,過來�!�
傅贏拖著步子走過去,緊張的同手同腳。
他已經(jīng)不記得跟媽媽在一起睡是什么樣的感覺。
三年,母子親情本該最粘膩的時間里卻被生生的隔斷,即便是蘇湘一頓頓親手做的飯在找回過去的記憶,但此時的這種更近一步的親密,依然讓傅贏陌生。
他看了眼全部換過的被套床單,上面干干凈凈,沒有被他踩出來的鞋腳印,蘇湘也一個字沒提。
蘇湘拍了拍旁邊空出來的地方:“睡里面還是外面?”
傅贏慢吞吞的挪過去,掀開被子坐在外面。
小家伙這會兒安靜的很,烏黑的眼睛像是琉璃般澄澈,蘇湘摸摸他的小臉,淡淡一笑,讓他拿床頭柜上的指甲剪。
傅贏按照吩咐拿了過來,蘇湘捏著他的手指頭,柔聲道:“在學(xué)校的時候就看到你的指甲有點兒長,我?guī)湍慵粢幌隆!?br />
她鋪了塊毛巾在被面上,咔擦一聲,傅贏在第一下的時候,手指頭縮了下,后面就坦然了。
明亮的燈光下,蘇湘微微低著頭,表情溫柔又認(rèn)真,傅贏呆呆的看她,聞著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這時候,蘇湘慢慢開口道:“傅贏,你問我,為什么我沒有跟你們一起住?”
傅贏看著自己的手指頭,看那泛著金屬光的指甲剪將他的指甲一點點的剪落下來,一點都不痛。
“因為我跟你爸爸之間,發(fā)生了一些事,這些事,讓我很難再回去。”
傅贏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蘇湘的手指停下來,望著他輕輕的笑了下道:“是你小孩子不能知道的事�!�
傅贏垂著眼皮,對這個答案一點都不滿意。
他直白的問道:“是你不喜歡他了嗎?”
雖說童言無忌,這么直白的一個問題,讓蘇湘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
她看著面前那張跟傅寒川極為相似的一張臉,那一雙眼睛一樣的黑亮,只是傅贏的依然是童真的,而那個人的,永遠(yuǎn)是充滿算計,讓人看不透。
蘇湘摸了摸他的眼睛,說道:“傅贏,人跟人的緣分,有深有淺,你永遠(yuǎn)都不知道,下一分鐘,跟你在一起的人會怎么樣。”
“以后你跟你喜歡的女孩子在一起,就真心對她,盡量的將這緣分留住�!�
傅贏聽得似懂非懂,在他的世界里,時間是無限的,在一起的人也會永遠(yuǎn)在一起。
只有他的媽媽,突然就離開了。
他反問道:“緣分是什么?”
蘇湘握住他的小手想了想,想到了月老的那些個神話,便扯了根頭發(fā),一端纏繞在傅贏的手指頭上,一端纏繞在自己手指上。
“人跟人之間,就是有這樣一跟看不見的紅線聯(lián)系在一起的。線如果斷了,緣分就斷了。在我們的身上,有無數(shù)這樣的看不見的線,有你愛的,也有你不喜歡的�!�
好的,便是情緣,不好的,便是孽緣。
傅贏看著那根細(xì)細(xì)的頭發(fā)絲:“那,你跟爸爸的那根線呢?”
話音落下,蘇湘的手機(jī)響了起來。
傅贏把手機(jī)拿了過來,看到上面的名字顯示,遞給蘇湘道:“是爸爸的電話。”
183
我都聽到了
蘇湘剛跟傅贏解釋緣分的事,傅寒川的這通電話,就跟打臉?biāo)频摹?br />
她不知道傅寒川干嘛打這通電話過來,她并不想接。
然而傅贏在看著,蘇湘只能硬著頭皮接了起來:“喂……”
傅寒川坐在書房,前面是漆黑的夜色,零星的雪片慢慢灑落,男人磁性的嗓音響起:“下雪了�!�
蘇湘皺了下眉,往窗邊看了一眼,窗簾已經(jīng)被她拉上了,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情況。
蘇湘道:“嗯,還有什么事嗎?”
下雪了,就跟她打電話?
該不是喝醉了吧?
傅寒川聽著女人不冷不熱的聲音,口氣就溫柔不起來,惡聲惡氣的道:“晚上給傅贏蓋好被子,別給他著涼了�!�
蘇湘無語,也不知道是誰感冒還去醫(yī)院打點滴的。
“嗯,知道了�!�
“……”
蘇湘聽著對方安靜的聲音,再問了一句:“我就要睡了,還有別的事嗎?”
嘟嘟嘟……
蘇湘看了看手機(jī),這個人真的是莫名其妙的。
蘇湘把手機(jī)擱回柜子上,一低頭,傅贏正瞧著她,那一張臉,讓人馬上就想起跟他相似的那個人,頓時臉上一陣微窘,她道:“你爸爸讓你早睡早起�!�
傅贏慢慢的縮回被子里,嘟囔道:“我都聽到了�!�
說完,他就閉上了眼睛。
蘇湘更加無語了,她給傅贏掖了掖被子,關(guān)燈的時候想到了什么,把手機(jī)拿過來調(diào)成了靜音。
之前的談話,也就因著那一通電話給打斷了。
夜里安靜,兩個孩子一左一右的睡在她旁邊,這是前所未有的。
一種全新的心情充盈在她心里,一時倒難以睡著了。
珍珠大概是做夢了,手指抖動了下,蘇湘輕輕拍了拍她,在她額頭上親了下,小丫頭安靜下來,鼻息深重。
一轉(zhuǎn)頭,就見傅贏睜著眼看她,蘇湘唇角一彎,在他額上也親了下。
傅贏小嘴動了動,想說什么又咽了下去。
他翻了個身,窩在蘇湘的胸口,蘇湘看著他毛茸茸的后腦勺淡淡一笑,拍著他肩膀哄他入睡。
“要不要講個故事?”
傅贏悶著聲傳來:“不要。”
過了兩秒,他又改了主意:“我想聽大鬧天宮�!�
蘇湘:“好……”
故事只講了一半,傅贏便睡著了。蘇湘聽著兒子沉穩(wěn)的呼吸聲,也有點兒昏昏欲睡,床頭柜上的手機(jī)屏幕閃爍,她看了看,輕手輕腳的將電話接了起來。
“你等一下�!�
蘇湘的聲音壓得極低,輕手輕腳的從兩個孩子中間起身,裹了件外套走到陽臺。
陽臺是密閉的,并不冷,一抬頭就能看到外面飛舞起來的雪花。
真是的下雪了啊。
電話里,祁令揚溫柔的聲音響起來:“兩孩子都睡下了?”
蘇湘嗯了一聲,臉上掛著淡淡幸福微笑。
祁令揚道:“累嗎?”
蘇湘搖搖頭:“還好,挺高興的�!�
“不過,珍珠晚上沒有看到你,找你來著。”
祁令揚想珍珠,也想蘇湘,想看看她。
此時,他的車就靜靜的停在馬路上,他熄了車前燈,望著那些飛舞的滿天雪花。
他道:“你高興就好�!�
他頓了下:“下雪了,看到了沒?”
“看到了,好看�!�
祁令揚的指間夾著根煙,紫色的煙星微微閃爍,一縷孤煙裊裊升起,透著寂寞。
他道:“我想起了鳳城的雪。這幾天,那邊的雪應(yīng)該已經(jīng)厚厚一層了吧�!�
鳳城比北城的氣溫更低,很早就開始下雪。蘇湘記得他們從鳳城過來的那天,就是下著雪。
“蘇湘,你還記得我們在鳳城看雪的那一晚嗎?”
蘇湘默了下,腦子里浮現(xiàn)那一晚,眼睫輕輕的眨了下。
那天,下著比今晚更大的雪,她一個人坐在簡陋的庭院,不知冷的看著漫天的雪。
那時候的她,剛知道自己不能說話的真相,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祁令揚抱著珍珠來找她,告訴她杜若涵死了,告訴她,他懷里的那個嬰兒以后就是個孤兒了。
那一晚,她從渾渾噩噩中醒來,兩人看了一夜的雪。
那天過后,她是另一個蘇湘。
蘇湘的聲音低低的:“記得。”
兩人都握著手機(jī),誰都沒再開口說話,只靜靜的聽著彼此的呼吸聲,欣賞著雪景。
過了不知多久,祁令揚的聲音才傳過來:“很晚了,睡吧�!�
“嗯……”
電話掛斷后,蘇湘心中無比的寧靜。
進(jìn)入門內(nèi),她的腦子里驀然響起另一道低沉的嘆息似的聲音“下雪了”。
她的腳步一頓,轉(zhuǎn)頭又看了一眼窗外雪天,微抿了下唇瓣。
傅家別墅,此時的傅寒川坐在西邊的玻璃房里。
頭頂是玻璃,前面也是玻璃,有種幕天席地的感覺。
地面上鋪著一層厚厚的毛毯,傅寒川此時平躺在上面,手邊放著一杯紅酒,已經(jīng)這么躺著不知多久。
大白貓將腦袋枕在他的腰上,睡得呼嚕響,跟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一起,聽起來更像是一種寂寞的聲音。
男人一條手臂枕在腦袋下方,英俊的面容平靜。
看著雪,卻忽然想起來很久以前,他唯一陪著蘇湘坐在這里看夕陽的那天。
桌上放了一瓶酒,她做了煎餃。
但是那天,他終究沒有陪她把夕陽看完,回來的時候,就看她一個人把酒喝完了,醉沉沉的趴著睡著了。
那件事,他并沒有怎么放在心上,此時腦子里卻分外的清楚。
也更明白了,一個人看風(fēng)景,是多么的無聊。
也就明白了,那時候她一個人看著夕陽落下的心情。
那時,她肯定看到了他們婚姻的盡頭。
傅寒川自嘲的牽扯了下唇角,捏著酒杯抿了一口。手指在身側(cè)的大白貓上摸了一把,驚醒了沉睡中的貓兒。
大白貓伸長了身體,爪子在毛毯上抓了兩把,伸了伸懶腰,又窩了回去,靠著男人的身子舔爪子,對那只在它毛茸茸的身子上撫摸的手指也順便舔了舔。
傅寒川扯了扯唇角,大手一抓,將貓兒放在胸口,捏了捏它柔軟的耳朵,換來貓咪溫柔的蹭蹭。
……
祁令揚跟蘇湘結(jié)束了通話以后,又一個人看了會兒夜色,直到指尖的香煙燃燒結(jié)束。
車子經(jīng)過一家電影院,眼前一個熟悉的身影經(jīng)過,女人挽著男人的手臂,手里抱著一捧爆米花,像是拖著他往車那邊走,大概是剛看完電影去下一個場子。
祁令揚微微一怔,想起來現(xiàn)在閔悅真在跟喬深交往。
他輕笑了下,那女人總能自己找樂子。以前一個人買兩張票,現(xiàn)在總算有人陪著她不浪費另一張票了。
他下了車,往電影院里走,恍然想起來,他跟蘇湘還沒有來看過一場。
閔悅真坐在車?yán)�,看著那一個身影往電影院里走進(jìn)去,臉色微微一黯,低頭沉默的看著那個空了的爆米花盒子。
喬深系上了安全帶準(zhǔn)備開車,身邊的女人突然安靜下來,他側(cè)頭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閔悅真舔了舔嘴唇邊的奶油味兒,笑著聳了聳肩膀,把空了的盒子給他看,說道:“沒有了。”
喬深:“……”
就只是吃完了爆米花,至于這樣嗎?
閔悅真輕輕一笑:“送我回家吧�!�
她將盒子擠扁了放在一邊,歪頭看著窗外輕飄飄的雪,喬深看了她一眼,眉頭皺了皺,感覺這女人前后不一樣,突然就徹底的安靜下來了。
車子前行,閔悅真突然道:“喬深,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忘不掉的那種?”
喬深抿著嘴唇,沒有一刻猶豫的道:“沒有�!�
很久以后,再有人問他這個問題,他說:有。
此時,閔悅真看了他一眼,又問道:“那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舍不得看到她受傷?”
還是那一個答案,簡短的兩字:“沒有。”
很久以后,再有人問他這個問題,他想了許久,說:有這么一個人,讓他心疼。
閔悅真輕輕的扯了下唇角,忽然側(cè)過身體,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車子猛地打了個斜,幸虧此時路上車少,不然就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