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那拉氏也道:“是啊,我們婉寧今年十七,勉強還能選上,但再過三年,可就晚了�!蓖駥巺s突然出聲道:“額娘擔心什么?若不選,直接指婚就是,難道選秀不辦了,那些太子阿哥們就不娶老婆了么?該怎么著還得怎么著�!�
那拉氏怔了怔,想想也有道理,臉色好看了些。只是他他拉氏卻有些不忿:“婉丫頭這話什么意思?你是有了結(jié)果了,那別人怎么辦?我們絮絮可沒認識什么阿哥不阿哥的。”
那拉氏忙安撫下她,又責怪了女兒幾句,婉寧撇撇嘴,不說話了。他他拉氏重新問佟氏的意見。佟氏一臉苦惱地道:“確實如此,但我也沒法子啊,這可怎么辦呢?”
那拉氏與他他拉氏對望一眼,便柔聲對佟氏道:“三弟妹,說起來咱們?nèi)胰死�,就只有你是在宮里有親戚的,不知能不能打聽一聲,看皇上到底是個什么章程。三丫頭也要應選的,再過三年也是逾歲。想必你心里也著急的吧?”
佟氏嘆息道:“我倒沒什么可想的,橫豎她去選也是落選的份。若真不選了,我正好帶她到保定去,和她阿瑪團圓呢�!闭f罷她見那拉氏與他他拉氏都有些不悅,才慢慢地道:“不過我娘家那邊今年也有人應選,想必也會擔心這個事,問一聲也好�!�
那拉氏與他他拉氏聽了大喜,忙催她寫信。佟氏便當場寫了一封,叫了長福來,命他派人快馬送到娘家去。幾位太太又再談了一會兒女兒們選秀的準備,方才散了。
淑寧讓長輩們與絮絮先走,便與婉寧一起落到后面,無意中聽到她小聲嘟囔些什么,話里帶了無盡恨意。淑寧隱約聽得其中一句是“死陳良本,做什么總是妨礙我”,腳下不由得頓了頓,便裝作什么都沒聽見地走了。
選秀暫停的傳言在京城引起極大的風波。眼看著一干皇子宗室有很多都到了適婚年紀,皇帝也還年輕,許多貴族之家都指望自己女兒能博個好前程,為此準備了相當長的時間了,誰知那幾個漢人大臣忽然上了這么個折子,真真是居心叵測,難道要那些龍子龍孫、金枝玉葉們打光棍嗎?一時間,朝中互相功訐的事便多起來。
這時候陳良本力排眾議,奏說先前的提議,只是希望皇帝與諸臣百官能為平陽死難者致一份哀思而已,但這都是末枝小節(jié),重要的是盡早展開振災救人的工作,若為了一件小事耽誤了時機,又將百姓置于何地?所以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振災。至于選秀,若是皇上認為不妥,就暫時推遲一兩個月,也沒什么大礙。
他這個說法倒是暫時平息了大臣們的紛爭,有些人還很慚愧自己為了爭一口氣,居然沒把救助百姓放在第一位,真是愧為人臣,于是在朝上哭起來。皇帝自然是命人好生安撫一番,然后夸獎了陳良本幾句,又問他有什么振災的建議。
結(jié)果陳良本提出軍隊參與救災,官府出面收容難民,召集大夫免費治療傷者,從鄰近省份運糧接濟,挖出的尸體一經(jīng)確認,便要馬上火化。因天氣日漸炎熱,雨水又不絕,為了防止疫癥,還要做許多防疫措施。等等等等。
他事先便想好這些,寫了詳細的折子,皇帝一問便都說了出來,然后呈了折子上去,條理清楚,事事分明,連從哪里調(diào)銀子、從哪里調(diào)糧食都想到了,倒也讓別人好生佩服。
有些帶兵的武將不太情愿讓手下人去振災,陳良本說救助百姓也是為國家出力,比戰(zhàn)功更有意義,差點與人吵起來。最后還是皇帝壓了下去,大筆一揮,將陳良本奏折上的八成建議都準了,但只是命山西巡撫奮力振災,并允許他調(diào)動不超過三成的軍隊去維持秩序、救助傷者,對于陳良本所提的派欽差大臣的提議并未贊成。
因皇帝沒有明言選秀的事是否推遲,各家除了繼續(xù)為女兒們應選作準備之余,也紛紛各顯神通,試圖從別的渠道勸阻皇帝,一時間,進宮請安的官眷比平日多了兩三倍。
皇帝也很煩惱,百姓遭了大災,他停止選秀,也可以表示一下仁慈之心,順便節(jié)省一點花費。但后宮和各王公府上給予的壓力也不可小覷。說起來,太子都二十一歲了,還未立正妃,實在說不過去,雖說早已定好人選,但不經(jīng)選秀就直接指婚,有違祖宗家法。更何況,老五老七都到了成家的年紀了,尤其是老七,雖然腿腳不好,但心性仍然敦厚仁善,他已答應要為這個兒子選個好媳婦的,怎么能毀諾呢?
至于京中各王公府上,算起來近支宗室有七八人,一般宗室有十五六人,總共二十多個大小伙兒正等著娶媳婦呢,叫他們再等三年,只怕那些王爺福晉們先不干了。
難道要照陳良本所說的那樣,只是推遲幾個月?
不行,按計劃,最早年底,最遲明年,朝廷就要對噶爾丹用兵,選秀推遲,會妨礙大事的。
皇帝猶自煩惱著,結(jié)果陳良本又給他出了個好主意。選秀不推遲,但范圍縮小到京城周邊的八旗秀女,閱選過程也從簡,這樣一來,既可滿足配婚皇室宗室之需,又可減少花費及對百姓的影響。同時,提倡各家勛貴朝臣官眷捐資振災,也好幫補一下國庫,順便體現(xiàn)一下“君臣一心、合力抗災”的精神。
皇帝沉吟不語,其實內(nèi)心已有了想法。他雖沒明著下旨,但宮監(jiān)們卻有風聲傳出去。各家勛貴大臣都對陳良本愛恨交織,既感激他建議選秀照常進行,但也恨他要害大伙兒割肉。后來聽說陳良本賣掉自家大半田產(chǎn),湊足三千兩銀子捐了出去,心中更恨。無奈他們大多數(shù)的女兒孫女都要選秀,只好紛紛解囊。又因某些人從中挑撥,有的人家便起了攀比之心,越捐越多。皇帝龍顏大悅之余,倒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許多人家捐了錢后,倒也清醒過來了,心中大罵陳良本陰險。陳良本也知這回得罪人多了,加上有朋友勸他不要過多干涉八旗內(nèi)務(wù),以免惹禍,他便打定主意要暫時遠離京城了。
他一從屬下處得了準信,便上奏皇帝,彈劾山西巡撫噶世圖玩忽職守,延誤救災時間,致使數(shù)百傷員因得不到救治而死,還擅自克扣振災糧款,更未出力救助災民�;实鄞笈饬烁潦缊D的官職,命大理寺徹查。同時準陳良本所奏,讓他和尚書馬齊兩人帶上糧款前往山西振災。不過兩人臨行前,皇帝單獨召見了馬齊,密談達半個時辰之久,內(nèi)容無人可知。
他們剛走兩天,皇帝就下旨確定選秀的事。日期推遲到五月二十三日,只閱看直隸境內(nèi)的滿蒙漢八旗秀女,外地秀女,若是在旨意下達后三天之內(nèi),到戶部登記,則準許參選,未能在三天內(nèi)登記的,各自還家。若是年紀較大,三年后要逾歲的,經(jīng)各旗參領(lǐng)、佐領(lǐng)、族長上報確認后,聽其本家自行聘嫁。
消息一傳出,全京城的人都松了一口氣。原本暫時冷清下來的備選工作,又再度熱熱鬧鬧地開展起來。
同時,伯爵府又在某個雨夜迎來了太后的使者明瀾姑姑。她顯然是來看婉寧的,對淑寧只是淡淡地說了幾句話,對婉寧則問得很細,甚至還透露了口風,選秀時不要穿著過于華美,要盡可能清雅一些,但也不能有失端莊。婉寧很優(yōu)雅地點頭說明白了,那拉氏則千恩萬謝。第二天便立馬把裁縫們召來問服裝縫制進度,不料都做好了,只差收尾工作而已,連首飾都做好了大半。
那拉氏無法,只好又命裁縫們做幾件素雅些的來,當然,款式都是婉寧定的。她還問過佟氏要不要給淑寧也做幾件,但淑寧卻先一步拒絕了,只說那四件已經(jīng)足夠。
這陣子為了選秀的事,他們?nèi)恳呀?jīng)花了不少錢,又不是真想被選中,實在沒必要再另做。前些日子京中官眷捐資振災,因那拉氏代表晉保只捐了五百兩,他們?nèi)款檻]到不能越過大房去,也只捐了五百,但淑寧勸說佟氏,瞞著府里的人,在房山多捐一些錢糧給十家著名寺廟合辦的募捐會,再送些銀票到保定預備父親張保要捐。這既然是她的提議,自然不該再多花無謂錢在無謂的事情上。
佟氏不放心,私下問女兒道:“真的不需要再做么?要不你自己或叫丫環(huán)動手也行。其實咱們家銀子還有不少富余,你不必擔心。”淑寧道:“真的不用。不過往年也有些衣服做了沒怎么穿的,干脆拿來添些繡花裝飾,當作新衣用就好了�!�
她自來潮后,身高增速不快,比起去年夏天只是高了不到一寸,去年做的衣服,穿起來只是略短些,只要添點花邊綢邊,就看不出來了。她馬上就派素馨回房山去拿夏衣,順便把雨衣油傘之類的也多帶幾樣回來。
素馨去了一天多,回來時,淑寧剛?cè)ヌ酵^坐完月子的好友欣然,她上月生了一個小女兒,白白胖胖的極可愛,伊泰天天粘著,簡直狠不得連差都不去上了,只是他父母卻很失望。
淑寧立馬開始動手,挑出幾件八成新的,拆改起來,邊做針線邊聽素馨講在房山聽到的消息。
對門的盧紫語小姐,嫁給林后李家的侄兒李文嗣之后,雙雙住在山西。這次大地震,因他夫婦二人剛好出遠門訪友,為李文嗣求職,得以幸免,而且很快就遇上了李家派去找他們的人。只是他們家中有一個仆人與兩名佃戶死了,房屋塌了六七間,地里的糧食損失了六成。李文嗣要留在家鄉(xiāng)處理家財,又要幫助鄉(xiāng)里救災,怕妻子無人照料,便讓叔叔家派去的人將盧氏送回娘家來。等他處理好家產(chǎn),就會上京與她會合。
素馨道:“李家派人去得早,在那里又有許多親戚,很快就找到人了。這是一個仆人快馬回來報的信,說盧家小姐再過些天就到。不過李先生暫時不會回來�!�
淑寧覺得心情好些了,針線活也變得不再沉悶。如果外頭的雨少下一點,她的心情大概會更好。
然而即便是雨夜,也攔不住某些訪客。太后宮里的那位明瀾姑姑,又來了一回�?磥硗駥幍奈甯x之路,越來越穩(wěn)固了。只是佟氏卻從娘家那邊聽到些風聲,似乎大阿哥的福晉伊爾根覺羅氏,有意把自家表妹與五阿哥送作堆,常常帶了她進宮給太后請安。佟氏思考再三,把事情悄悄告訴了那拉氏。那拉氏警惕之余,對女兒選秀的事更著緊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便是康熙三十四年五月二十三日,比原定日期推遲了半個月的秀女大挑,在綿綿不斷的雨天中拉開了序幕。
第184章
初選
淑寧穿著一身淺藍旗裝,梳著簡單的大辮子,鬢邊戴了朵黃色的通草花,耳朵上掛著玉墜子,腳踩兩寸多高的花盆底,端坐在伯爵府花廳中等待,她襟前正掛著一根白綢布條,上頭寫著“正紅旗杰林佐領(lǐng)下張保之女淑寧”。
她對面坐的是婉寧,一身蘭繡藍旗裝,頭上同樣梳了辮子,但戴的是卻是精致的鑲了珍珠的堆紗花兒,胸前的白綢條,只是父親的名字不一樣。
廳中還有一個秀女,長得挺秀氣,是某位遠房族叔的女兒,名字就叫大妞,因晉保是族長,所以被父母送過來了。她今年16歲,是第二回選秀了,因上回記了名,這回就是等結(jié)果的。她身上衣物都尋常,除了腕上的銀鐲子和耳朵上的銀圈兒,什么首飾都沒有。時不時地抬眼看看婉寧,眼中驚艷之余,有些局促不安。
那拉氏與佟氏各自囑咐著女兒應選時的注意事項。佟氏不停地打量著淑寧腳上的花盆底,又望望外頭的天色,擔心地道:“這木底的鞋子不防水,要不要換一雙瓷底的?”
淑寧笑道:“我平日就習慣了穿木底的,若是換了,會很不自在的,再說,瓷底的容易打滑。這木頭雖然怕水,但我只穿這么一天,又不是泡在水里,怕什么?”
佟氏想想也是,便罷了。
那拉氏啰嗦完女兒,又稍稍安撫了一下那個大妞,然后有些煩燥地看向外頭,道:“二弟和二弟妹是怎么回事?都申時了,怎的還不來!”
晉保抬眼望望妻子,淡淡地道:“緊張什么?這里離地安門又不遠,只要提前半個時辰過去就行了。”
那拉氏有些泄氣地閉上嘴,扭扭帕子,又對女兒重復了一遍方才說過的話,婉寧已經(jīng)煩得快要翻白眼了。
終于,李氏與真珍走進來報說:“二叔他們來了�!比缓蟊憧吹脚d保夫妻帶著媛寧進了花廳。今日媛寧也同樣是一身淺藍旗裝,袖口與下擺都掐了牙,頭上則只戴了朵絨花,整個人顯得很是端莊大方。
興保寒暄幾句,就把女兒交給了晉保夫妻,然后盯著兄長道:“小弟就把女兒拜托給大哥了�!睍x保頓了頓,點頭道:“這是我身為一族之長的責任。”便轉(zhuǎn)頭吩咐管家去套車。
佟氏見差不多要走了,又拉著女兒囑咐幾句。淑寧微笑著聽完,笑道:“額娘這話都重復四回了,我記得的。這只是初選而已,我明兒就能回來了。額娘不必太過擔心�!辟∈嫌行┎缓靡馑嫉赜门磷硬敛令~頭,道:“我只是怕你忘了……”然后臉色一正,小聲對她道:“第一輪選秀,你可能會覺得有些難受,記得千萬要忍下,若是委屈,回來對額娘說就是,別當場跟人鬧起來。”淑寧有些詫異,點頭應了。
天色有些陰沉沉的,上午才下過雨,眼下院中的積水還未排完。伯爵府一大家子,除去還在衙門里上差的慶寧、順寧與端寧,都來齊了。院中一溜兒排開四輛青油布小車,都是騾子拉的,比淑寧她們平日坐的馬車要小得多,也樸素得多,車上還掛了一個個牌子,上頭寫的字與她們身上的白綢布條大同小異。旁邊還有幾匹馬與一輛馬車,是預備晉保與那拉氏以及護送的家人用的。他們要護送這四個女孩子去應選。
晉保讓大妞先上車,然后招過淑寧姐妹三人到一邊,嚴肅地道:“今日初選,你姐妹三人是我他他拉家的希望所在,不管往日有什么口角糾紛,從此刻開始,都要統(tǒng)統(tǒng)忘掉!你們姐妹要互相扶持,守望相助,若有人因私怨而不顧姐妹之情,防害家族前程,我定會家法處置!”說完,他還著重盯了婉寧與媛寧兩眼。
他的話說得有些陰深,與平日里和藹可親的形象大異,姐妹三個都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媛寧很快就應了是,淑寧也跟著應了,婉寧咬咬唇,才低低說了聲“知道了”。
晉保放緩了目光,柔聲對淑寧道:“三丫頭,你一貫是個懂事的,從不叫人操心。今日你們?nèi)藚⒓映踹x,若姐妹們有了什么誤會,你一定要幫著調(diào)解,知道么?”
淑寧嘴上應了,心中卻嘆了口氣,看來她這個和事佬是做定了。
眼看著時辰不早了,晉保匆匆再交待幾句,便叫眾人上車。淑寧正要過去時,真珍過來小聲對她說了幾句話,她微微一笑,點頭謝過,便上前登車。
這青油布車又小又矮,與平時坐的馬車大不相同。她穿著花盆底不方便,只好曲腿坐了進去。里面有兩個塞了棉花的布墊子,靠近門邊處有一把傘,角落里擺了個木箱,應該就是真珍說的那樣東西了。
車子起行后,她才打開木箱看,里頭有一壺白水和一大包點心,預備她饑餓時吃的。還有一個小包袱,是一件家常的馬甲和一件薄披風,預備天氣變冷時穿。再仔細看看,箱底甚至還有仁丹和藥油。老媽與真珍準備得真是充分啊。
伯爵府離地安門不遠,平時只需兩刻鐘就可以到了。但天雨路滑,路面泥濘不堪,他們一行只能慢慢走。路上還遇到同樣送秀女的騾車陷到泥坑里去了,幾個人怎么拽都拽不出來。晉保本來不想多管閑事的,因認得其中一人,便派了兩個人去幫忙,又叫人去附近人家借了一根粗木棍來,好不容易才把那車拉出坑。對方再三謝過,晉保方才重新帶著幾輛車上路了。
到了地安門外,他們所屬的佐領(lǐng)已經(jīng)急得跳腳了,瞪大了眼,呼著花白胡子道:“大人怎么這樣晚?別人都來齊了。再過半個時辰就要發(fā)車,要是遲了怎么辦?!”晉保連聲告罪,那杰林佐領(lǐng)也不多說,拱了拱手,便招呼幾個戶部的差役過來拉車,自己拉過晉保到前頭戶部擺開的幾張桌子前,交上花名冊。
他動作太快,以致于跟來的那拉氏連最后再囑咐女兒幾句的機會都沒有,便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和侄女們的騾車被拉進地安門內(nèi)。晉保辦完手續(xù)回來,叫了妻子一聲,那拉氏才一臉擔心地再看幾眼,才叫車夫起程跟丈夫回家了。
淑寧坐車進入地安門后,等了一段時間,天漸漸黑了,有人來點輛她們車前掛的燈籠,然后吆喝一聲,車子開始移動了。她掀起一角窗簾往外看,只見車子漸漸排成一排。大妞的車子,本是排在她們姐妹后面的,被拉到前頭幾位去,過了一會兒,便有人來拉淑寧自己的車。她們堂姐妹三個,剛好是婉寧先行,她居中,媛寧最后。
所有的騾車進入地安門后,一直沿著宮墻前行,拐了三個彎后,終于到了神武門。戶部的差役一路奔過,通知秀女們下車。淑寧檢查了一下兩個袖子,確定里面的點心裝得很穩(wěn)當后,便下了車,整理了一下裝束。
這里一樣是紅墻黃瓦的宮門,但在燈火映襯下,似乎不如穿越前所見的天安門那么氣派。這里應該是皇宮的后門。宮門前早有許多太監(jiān)在等候,與戶部的官員交接過后,一個年紀大些穿著體面些的太監(jiān)一招手,便有十幾個太監(jiān)來到秀女們面前。
太監(jiān)們先是要她們按旗排好,然后先問:“有沒有宮里娘娘們的親眷?”淑寧所在的滿州正紅旗,人雖不多,卻剛好有一個嬪的親侄女,便先上前站了。淑寧細想想,自己與佟娘娘顯然只是族親加外親,應該不在那個范圍內(nèi),便沒出聲。
接著負責滿洲正紅旗的太監(jiān)又問:“哪一位是記了名的?”大妞與另兩個姑娘出列,也先走了。
剩下的人便按年歲排好,一個個慢慢走進了神武門中間的門洞。淑寧想看看皇宮里的景致,看是否與現(xiàn)代的一樣,但周圍燈火通明,身邊又有太監(jiān)跟著,她只好按捺下好奇心,免得引人注意。但其他的秀女顯然也有好奇心,于是太監(jiān)們便時不時地來回奔忙,叫秀女們別東張西望。趁著他們沒留意,淑寧飛快地打量了周圍幾眼,可惜都是宮墻宮殿,沒什么特別的地方,覺得有些掃興。
到了順貞門前的空地,秀女們停下了腳步。前頭擺開四張長桌,幾個太監(jiān)在后頭坐著,桌上有紙有筆,還有一疊疊的冊子。小太監(jiān)翻著冊子叫名,秀女們就一個個地上前接受閱看。
淑寧毫不意外于自己通過了初選。大概是因為選秀范圍大大縮小,今年的秀女人數(shù)比往年少了許多。據(jù)說上屆參加初選的秀女有五六百人,但今年卻只有二百出頭。人少了,需求卻不小,所以略平頭正臉些的人都入選了,連一些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都不例外。
淑寧通過后,與其他人一起站在邊上等候時,就聽到旁邊有別的秀女在小聲議論,某某女是丑八怪出身又低,卻被選中,那些公公是不是瞎了眼啦;某某女是丫環(huán)生的女兒,居然也被選中啦;某某女出了名性情古怪,會被選中一定是因為父親官職高啦;等等等等。
淑寧一邊聽著別人的酸話,一邊在心中發(fā)笑,雖然方才這些秀女們一個個都表現(xiàn)得嫻雅端莊,但小姑娘們的八卦天性還是掩藏不了的。婉寧在旁邊支愣著耳朵細聽,顯然對這些八卦也很感興趣,不過她覺得這些閑話說多了會降低自己的格調(diào),便忍住沒上前。媛寧則低著頭望地下,仿佛地上有金子似的。
她們這些通過的秀女,自有人一一領(lǐng)到旁邊幾個小些的屋子里面去,說要是驗身體氣味。輪到淑寧時,她有些緊張。里面是四個老嬤嬤,身材都是容嬤嬤那個級別的,看起來似乎都不好惹,她不由得深吸幾口氣�;叵肫鹳∈吓R行前的囑咐,她按捺下心中不安,走上前去。
結(jié)果別的還好,要脫衣服時,她感到很尷尬,尤其是躺到床上檢驗是否處子時,她感覺到有史以來最大的屈辱。她漲紅著臉勉強忍下怒氣,安慰自己就當是健康檢查好了,嬤嬤們一完事,她立馬就爬起來穿衣服,但那手都有些發(fā)抖,心中大罵清朝的統(tǒng)治者建立這樣的選秀制度,真真是變態(tài)!
那幾個嬤嬤早就見慣秀女們的這種反應,倒也沒說什么,只是有一個和別人交換了眼色,緩緩地道:“姑娘身上無生瘡氣味,無傷疤,體格正常,只是……容貌有些平常了,只怕不太容易選上……”
她恨不得選不上呢�。�!淑寧扣好盤扣,整理了一下頭發(fā),暗暗捏了捏袖子,還好,點心都沒事,回頭問了聲是否完事了,那幾個嬤嬤有些掃興地互望一眼,點了頭。
淑寧出來時,正好遇到婉寧從對面屋子出來,也是一臉泛青。兩人對望一眼,淑寧伸手過去,婉寧也伸手牽了,回到隊伍中去。
倒是媛寧事后仍舊不動聲色,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似的。只是淑寧留意到她腕上的一對玉鐲子和兩個戒指都不見了,有些意外�;叵肫鸱讲旁谖輧�(nèi)的情形,她忽地吃了一驚,難道那幾個嬤嬤剛才是在向她索賄么?
可惜她們找錯了人,她可不是打著中選的主意去了。真遺憾,若她們因此將她淘汰掉就好了,大概是因為今年秀女人少,所以她們不敢做得太猖狂吧?
天空轟隆一聲,掉了幾點雨滴下來,又要下雨了。太監(jiān)們忙將通過的秀女帶到幾間大屋子里等待另一次閱選。淑寧有些疑惑,難道初選不是結(jié)束了么?還有什么要做的?
她抬頭望望婉寧媛寧兩個,輕聲問了她們這個問題,婉寧有些怔�。骸拔乙膊恢�,會不會只是等雨停而已?”
媛寧卻道:“姐姐們不知道么?今年選秀一切從簡,頭兩輪閱選合并成一次了。等會兒是要考才藝學問吧?”
咦?淑寧有些心虛,幾個月沒怎么摸琴棋書畫了,崔嬤嬤走后,她才重新練了幾回,但并不熟練。但她很快又想到,這樣不是正好么?于是心情重新愉快起來。
她們所在的屋子很大,站了五六十人仍不覺擁擠。經(jīng)歷前頭那次閱選,秀女人數(shù)已經(jīng)減到一百三十七人了。接下來是一個個被帶到正殿里去問話,所以進展有些緩慢。淑寧與婉寧她們站在一起,覺得有些無聊。婉寧甚至還打起磕睡來。
淑寧小聲問了句:“二姐姐昨兒沒睡好么?午飯前沒睡么?”婉寧嘟囔了兩句:“太興奮了,睡不著……”淑寧抿抿嘴,決定好心一點,幫著掩護一下,便拉了她與媛寧一把,三人轉(zhuǎn)移到角落里靠墻的地方,然后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避免讓別人看到婉寧的睡相。
只是不一會兒,她忽然覺得肚子餓了,看看周圍,便轉(zhuǎn)身從袖中掏出一塊點心,正要吃時,卻聽得旁邊傳來一陣咕咕聲,抬頭一看,媛寧正盯著她手中的點心,一臉饑渴的模樣。
第185章
點心
媛寧微微紅著臉,小聲支唔著:“三姐姐……你……你帶了……”淑寧抿嘴笑了,眼角瞥見無人看向這邊,便伸手去握了一下媛寧的手,暗中將那塊點心塞到媛寧手里,低聲道:“我?guī)Я藥讐K,你快吃吧。”
媛寧嘴角一翹,又強忍住,也抬頭看看周圍,便背過身去吃了,轉(zhuǎn)回頭來問:“還有么……”淑寧笑笑,又拉了她的手一下。媛寧臉一紅,道:“我從昨晚上開始,就沒吃過東西了,今兒一天額娘都不許我喝水……”她不好意思地低低頭,又背過身去。
淑寧倒是吃了一驚。其實她自己也只在今早吃過東西,午飯也沒吃,那是為了避免在選秀過程中產(chǎn)生排泄需要。因為這宮里未必準備了給秀女使用的衛(wèi)生設(shè)施,而且就算有,一般秀女也都會避免,以防身上沾了異味。淑寧本人則純粹是擔心會沒地方解決。不過,從昨晚上就開始絕食,一天沒喝水……這也太過分了,十幾歲的小姑娘,能不能受得住��?
她心里起了一點憐意,便又塞了一塊點心給媛寧。母親與嫂子真珍為她準備的是糯米糖,既不會散發(fā)明顯的氣味,又能充饑,實在是居家旅行、殺人放火的必備良品……咳,想到哪里去了……
她心里胡思亂想著,自己也塞了一塊糖進嘴,還沒嚼完呢,婉寧突然醒過來,大聲道:“我也要!”嚇了淑寧嬡寧一大跳。淑寧死命吞下糖,嘴里死命“噓”著,又怕太大聲了會惹起別人懷疑,真真是嚇出一身冷汗來。
婉寧看了她的口形,腦子漸漸清醒過來,發(fā)現(xiàn)方才自己太莽撞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媛寧暗地里捶了胸口幾下,輕咳兩聲,沒好氣地道:“二姐姐睡迷糊了吧?在夢里跟誰搶東西呢?”
被婉寧方才那句話吸引了注意力的秀女,這才將目光轉(zhuǎn)開了。當然,其中有的人認出了婉寧,有的人驚訝于她的美貌,免不了小聲議論幾句,當中夾雜了些竊笑聲,讓當事人感到不太舒服。
婉寧對媛寧翻了翻白眼,有些委屈地看向淑寧,問:“三妹妹帶了吃的,怎么不告訴我?”淑寧無奈,也不多說什么了,在袖里掏掏,伸手握住婉寧的手,在她有些莫名奇妙的目光下,塞了塊點心過去。
婉寧臉上閃過一陣喜意,淑寧低聲道:“避著人些,別叫人瞧見了。”她連忙點點頭,清清嗓子,裝作不經(jīng)意地掃了周圍一眼,抬起袖子作擋臉欲咳狀。
淑寧差點也翻了白眼,伸手一帶,把她翻過身去,讓她面對著墻壁吃。媛寧皺眉看看婉寧,幾次想張嘴,都忍住了,掉頭看向別一邊,眼不見為凈。
淑寧小聲問:“我一直不見絮絮表姐,她在哪里呢?應該也很餓吧?”媛寧回頭答道:“這邊的都是兩紅旗兩藍旗的秀女,絮絮大概在隔壁屋子里�!笔鐚幟靼琢�,絮絮似乎是鑲白旗的人,不在一個屋里也很正常。
婉寧吃完了還想要,拉住淑寧的手不放,媛寧不服氣,也要拉一把,淑寧大感頭痛。不過在外人看來,似乎是這三姐妹中,最漂亮那個和姿色次一點的因方才的口角鬧不愉快,而長得最不起眼的那個要打圓場,那兩個卻都拉著她不放。秀女們議論的聲音更大了,連原本沒留意到這個角落的人也把目光投向了這邊。
淑寧更頭痛了,低聲道:“別拉了,要是東西掉出來,別人就都知道了!”婉寧與媛寧聽了才勉強放了手,淑寧輕嘆一聲,捏捏兩邊袖子,只剩三塊了,正要再掏一塊出來,卻忽然聽到身后有人說話,忙住了手,狀若無事地回過頭來。
來的是一個陌生的秀女,看上去年紀似乎比她們?nèi)齻還要小些,整個人脆生生、水靈靈的,極嬌羞甜美,叫人看了恨不得一口吞掉,簡直就是傳說中“聲嬌體柔好推倒”的蘿莉代表。她眨著兔子般無辜的眼睛,怯怯地問:“三位姐姐……是塔塔拉家的吧?方才……來的路上,我的車……掉進泥坑里了,謝謝……你們家的人……救了我……”
淑寧有些黑線,這話說的,若不是她們知情,還以為她連人帶車掉進大泥坑里有生命危險呢。不過看著這么可愛的女孩子,她臉色也放柔了,輕聲道:“不敢當,只是大伯父吩咐人去的,并不是我們的功勞�!�
那秀女害羞地笑笑:“還是應該道謝的……”媛寧突然問:“你怎么會知道是我們?當時我們并不曾下車啊�!彼坪鯂樍艘惶�,更怯怯了些:“我……我認得你們的車……有牌子的……我、我看到你們下車……”
婉寧白了媛寧一眼,笑著拉過那秀女道:“別理她,咱們說話。我叫婉寧,這是我三妹妹淑寧,她是老四媛寧。我們是堂姐妹。你叫什么名字?”
那秀女害羞地笑著,斷斷續(xù)續(xù)地介紹了她自己。她閨名叫常露,姓納喇氏,是鑲紅旗人,父親是個副都統(tǒng)。婉寧與她詳細交談,才發(fā)現(xiàn)她與自家母親那拉氏居然還是族親,兩人算是遠房姑舅表姐妹,便越發(fā)覺得親切。一直呆在屋里等待很是無聊,有新朋友還能帶來新鮮感,再加上常露表現(xiàn)出來的個性十分惹人憐愛,婉寧便索性拉著她閑聊,連兩個姐妹都擺到一邊了。
淑寧心中暗暗嘆氣,便安安靜靜地在旁邊聽她們說話。忽然發(fā)現(xiàn)有人在扯她的袖子,回頭一看,是媛寧,細細聲地在她耳邊問:“三姐姐……還有沒有?”
淑寧抿嘴一笑,這樣子的媛寧真的很可愛。她垂下袖子摸里面的暗袋,摸出一個飛快地轉(zhuǎn)到媛寧手中,媛寧彎了彎嘴角,收了起來。
但婉寧發(fā)現(xiàn)了她們的行動,忙道:“三妹妹還有點心不?常露也很餓呢。”旁邊的常露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眼望過來,看著她那嬌怯怯的樣子,簡直沒人可以拒絕。
淑寧差一點就要向外掏東西了,幸好她維持著最后一絲理智,想起自己只吃了一塊,還餓得很,而婉寧也是一樣,便有些猶豫地對她道:“我……就只剩一塊了,二姐姐你……”婉寧一怔,暗暗有些后悔,不該在新朋友面前提起。
常露眨著一雙有些濕潤的眼,怯怯地道:“我……我不要緊的……”淑寧掏出一塊塞給婉寧,婉寧瞧著常露那么渴望的樣子,猶猶豫豫地遞了過去。常露立即笑咪了眼:“謝謝,婉寧姐姐,你人真好�!比缓箫w快地向周圍掃一眼,瞬間便把點心塞進了嘴。婉寧掉過頭來,覺得自己越發(fā)餓了,她還沒吃晚飯呢。
淑寧摸摸袖子里僅剩的點心,拉過媛寧,借口要去窗邊透透氣,走開了。婉寧并不在意,仍舊拉著新朋友說話,因腿站得久了有些累,還時不時地活動一下。
淑寧到窗邊,望了外頭幾眼,便躲到旁邊的墻前飛快地掏出那塊糖,正要吃下去,想了想,把它掰成兩半,藏好一半,另外一半吃了。她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媛寧也是剛剛吃完點心,兩個相視一笑。淑寧指指自己的嘴角,示意對方嘴邊有碎屑。媛寧忙拿帕子擦干凈了,方才笑著拉淑寧回到原來的位置。
婉寧正與常露談得興起,她一臉驚嘆地對淑寧道:“三妹妹,原來常露妹妹不住在京里,她是從山東過來,聽到皇上旨意時,人還在天津,但時間只有一天一夜了,她是騎快馬飛奔進京的�!�
淑寧有些驚詫,這可相當不簡單呢。只見常露羞紅了臉道:“我們家的人都很擅長騎射……這不算什么……”
這時一個太監(jiān)突然走進屋,大聲道:“兩紅旗兩藍旗的秀女快站好了,輪到你們了。”屋里的秀女們頓時亂成一團。淑寧分明看到有人飛快地把什么東西往袖子里塞,嘴里還鼓鼓的。原來還有別人像她一樣帶了吃的東西來啊。
一個十三四歲的秀女走過來叫常露過去,后者不好意思地笑笑:“這是我同族妹妹,她……”不等她說完,那秀女便匆匆點頭向婉寧三人示意,一把拉起常露走人了,嘴里還道:“都什么時候了,姐姐還到處亂跑,這邊聊完那邊聊,聊完一個又一個……”
淑寧姐妹三人在太監(jiān)們的指揮下,按旗與年歲站好了。先被叫去的是正紅旗下的秀女,頭一個便是婉寧。她挺挺胸,很自信地跟著帶路的小太監(jiān)出去了。淑寧有些不安地等待著,想著要落選的話,等會兒的才藝考核該怎么做?反正琴藝已有些生疏了,干脆彈琴好了。不過有些奇怪的是,這里離正殿不算遠,怎么沒聽到有琴聲傳來?難道今屆秀女都不把琴藝當成參選項目嗎?
正紅旗下應選的人數(shù)不多,很快就輪到了她。她深吸一口氣,隨小太監(jiān)走出門,沿廊下往正殿走,在門口遇上婉寧,只見對方嫣然一笑,便先行一步了。
淑寧頓了頓,抬腳進門。只見殿里正中擺著一架大屏風,前面兩張桌子,一張堆放著花名冊,兩個小太監(jiān)在記錄著什么,正面那張桌子后頭,坐著一個中年太監(jiān),圓圓的臉,笑容可掬。
淑寧行過禮,報上旗屬與佐領(lǐng)、父親的名字,那中年太監(jiān)點點頭,道:“別人都叫我唐總管,你就這么喊好了�!笔鐚幗辛艘宦暎慵毬犓f考試的內(nèi)容。
結(jié)果,完全不需要表現(xiàn)才藝什么的。那堂總管只問了兩個問題,一個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是什么意思,另一個是孔子有多少個弟子。
淑寧非常囧,雖然她告訴自己如果裝不知道,八成會落選,但這么簡單的問題都答不出來,實在有辱她的智商。她正猶豫著,忽然聽到那唐總管道:“回答不出來么?怎么會呢?明瀾姑姑可告訴過我,你的才學不錯啊�!�
淑寧心中一凜,腦中飛快轉(zhuǎn)過數(shù)個念頭,雖然到底還是說出了答案,但仍有些緊張,手指不由自主地抓了抓衣袖,感受到那有些硬的觸覺,心中一動,使勁捏碎里面的糖,裝作不經(jīng)意地擦擦額角,輕輕抖動袖子,一些糖屑掉了出來。
她抬眼望望唐總管的反應,誰知對方卻只是笑彎了眉,道:“姑娘的袖子里……可有好東西啊……其實每次選秀女,都會有這樣的事。雖說規(guī)矩上是不許的,但應選的秀女都是小姑娘家,這么熬一夜,可不容易,所以呀,我們這些老人家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看不見好了。放心吧,小姑娘,我不會告訴人的。”他一臉“我人很好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模樣,淑寧不禁有些泄氣。
唐總管回頭叫人記了淑寧的名字,才回頭對她道:“佟娘娘早就打過招呼的,我知道該怎么辦,放心吧�!笔鐚幙粗√O(jiān)記下她的名字,心中一陣茫然。這是怎么回事?居然太后與佟娘娘都出手了。
一個小太監(jiān)進來道:“唐總管,下一位已經(jīng)快到了,是興保大人家的格格。”唐總管忙叫快請,然后回頭笑道:“這位可不能怠慢了。小凡子,來把淑寧姑娘送出去�!�
淑寧跟著那小太監(jiān)走出殿門,見媛寧有些吃驚地望著自己,便勉強笑笑,走了。不知道穿過幾道門,走了多長的夾道,等她回到先前經(jīng)過的神武門時,方才清醒過來�?纯刺焐�,居然已經(jīng)近午,雨早就停了。
婉寧正在門洞里等著,回頭見了她便道:“怎么要這么久?我都等好一會兒了�?焐宪嚢��!笔鐚幉敛晾浜�,道:“再等等吧,四妹妹很快就到了�!蓖駥幤财沧�,有些疑惑的望望她,問:“怎么臉色這般難看?沒答好么?不會吧?很簡單啊�!彼孟裼行┟靼琢�,扯扯嘴角道:“擔心會落選吧?有什么關(guān)系?被選中也不是什么好事,落選才自在呢�!毙睦飬s在想,這位堂妹表現(xiàn)得那么無所謂,其實也很在意能不能選中,看來也只是個俗人罷了。
淑寧沒力氣應答,便低頭頭望地下。媛寧不一會兒就來了,笑著對淑寧道:“三姐姐,多謝你先前給我的點心,我方才差點餓暈過去呢。”淑寧笑笑:“我車上還有點心和水,若是餓得緊,不如來吃點吧�!辨聦幮χc頭。
旁邊的侍衛(wèi)和太監(jiān)卻阻止道:“按規(guī)矩秀女是要坐原車出宮門的,外頭戶部的大人們還要查呢�!辨聦幷埱蟮溃骸拔也⒉皇遣皇匾�(guī)矩,只是到前一輛車上坐坐罷了。要查時我馬上就能應了�!钡珜Ψ絽s不肯讓步。
婉寧先一步爬上了車,回頭道:“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四妹妹還是守規(guī)矩些的好�!比缓笊焓址畔潞熥�。媛寧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也不多說,一跺腳便轉(zhuǎn)身上了自個的小車。
淑寧嘆了口氣,上了自己那輛車,抱緊了雙膝發(fā)呆。過了好一會兒,才在車輪轉(zhuǎn)動聲中冷靜下來。
初選兩輪都通過又能怎樣?還要進宮復選呢!到時候與兩個姐妹站在一起,兩邊都是美人,她一定會被忽略過去的。更何況,同時有三姐妹應選,那些娘娘們可不是傻瓜,定會淘汰一個出去。
她心情這才重新好起來,打開旁邊的小木箱,就著冷白開吃起了點心。
第186章
宮門
淑寧姐妹三人回到伯爵府時,已經(jīng)過了中午了。婉寧一進門就說餓,那拉氏忙叫人張羅吃的。淑寧在車上已吃過點心,并不覺得很餓,倒是身上出了汗,粘粘糊糊的不舒服,就先行退下去洗澡了。
那拉氏問起女兒選秀的情形,婉寧道:“我是一定通過了,四妹妹……大概也過了吧。不過……”她皺皺眉,道:“三妹妹可能不太好呢,我看她臉色有些難看,好像很不高興,大概會落選吧�!�
媛寧睨她一眼:“你又胡說了�!蓖駥幤沧斓溃骸拔也艣]有!你沒看她臉色發(fā)白么?若是選中了,怎么會那個鬼樣子?”她心想:雖說選秀落選才意味著自主婚配權(quán),但對于封建女性要求不能太高了,肯定會不高興的。但奇怪的是,她記得三叔的女兒應該是歷史上五五的嫡福晉才是啊,怎么居然落選了呢?不過她旋即想到自己穿越后,已經(jīng)取代了淑寧的位置,那么對方落選也很正常了。反正歷史上的張保之女嫁給五五后過得不好,落選也是件好事呢。
那拉氏連忙安撫下兩人,暗中慶幸佟氏已經(jīng)先走了,不然讓她聽見這話,還不知道會怎么想呢。
淑寧洗完澡后,才知道二伯父已經(jīng)派人接走了媛寧。她吃了母親送來的清菜小菜,又問:“說起來昨日進了地安門后,就沒再見過大妞姐姐了,她怎么樣了?”
佟氏道:“她昨晚上就回家了,比你們早得多呢。再多吃半碗吧�!笔鐚帗u頭表示吃不下了,喝茶嗽了口,才把選秀的過程與結(jié)果告訴了母親。佟氏對她道:“我知道驗身那一關(guān)是很難受的,但每一個秀女都避不開。唯有死忍了。你能熬過去就好,回頭就忘了吧。不過這也是我疏忽了,若是事先準備好打點的東西,嬤嬤們或許會下手輕些�!�
淑寧有些郁悶,又問:“太后和佟娘娘是怎么回事?我記得那位明姑姑來時,明明只關(guān)注二姐姐一個,對我是不咸不淡的,怎么還要專門放話留我?還有,佟娘娘不是已經(jīng)把注意力都放在那位魏家表妹身上了么?怎么突然插手管我的事?”
佟氏沉吟片刻后道:“太后的想法我也猜不透,不過佟家那邊……大概只是覺得兩個人更穩(wěn)妥吧。這事我會去問的,你先別管這些,一晚上沒睡了,好好休息一下�!�
淑寧的確覺得很困了,也不推辭,便上床睡下了。
一覺醒來已是傍晚。她覺得精神好多了,對著鏡子照照,臉色也紅潤起來。果然是因為沒吃沒喝又沒覺睡,所以臉色與心情都很糟糕,只要及時補充飲食睡眠就好。
她心情輕松地梳洗穿衣,無意中見到素馨在偷偷打量她,便問:“有話直說啊,你什么時候也這樣不干脆起來?”
素馨傻笑著,然后小心翼翼地問:“姑娘……別人都說……你是因為選秀落選了,才會不高興的……是不是真的��?”
淑寧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沒有啊,誰說我落選了?而且,我哪有不高興?”不過她馬上想起自己回家時的確有些心情不好,大概是別人誤會了吧?
素馨重新露出了笑臉,道:“是二姑娘說的,她說你臉色發(fā)白,一定是因為沒被選中,所以生氣了�,F(xiàn)在府里有很多人都在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