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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眾人你望我我望你,一個機靈些的婆子忙回道:“忠叔有事走開了,三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淑寧自然知道他去了哪里,只不過是借這話暗示自己并不知道方才發(fā)生的事,于是便故意皺了眉頭,想說什么又沒說出來,轉身回去了。

    周老八回來時,滿面得意,別人問他是不是得了國公爺?shù)馁p,他便掏出兩個銀錁子來,足有二兩重,眾人都滿臉艷羨。他瞧見方才去牽馬的小廝有些不忿的樣子,便撇撇嘴,從腰帶里摸出些碎銀,看著大約有五錢左右,丟給那小廝,道:“拿著,別說我一個人占了好處。這位爺今兒心情好,出手也大方。你以后見著他,機靈些,總有你的好處。”那小廝忙換了笑臉,把銀子收了。

    旁邊有個十三四歲的小廝問:“八爺,這位爺是誰啊,怎的他可以隨意出入二門,方才那位阿哥我們卻要攔著?”

    周老八斜了他一眼:“小子,新來的?”先前那婆子忙道:“周管事,這是我侄兒,因我兄弟病了,便讓他兒子來頂班。今兒頭一回上差,您多幫襯些�!比缓笥峙牧四切P腦袋一記,要他給周老八見禮。

    周老八聽到“周管事”三字,十分舒心,便道:“不必多禮了,小子看著挺機靈么,日后定有出息。要說方才這位爺,那是簡親王府的小王爺,正而八經嫡福晉肚子里出來的金枝玉葉。他與咱家端四爺是發(fā)小,常來常往,就是最近兩人都進了衙門辦事,才來得少些。看方才那情形,多半是來找四爺,偏四爺回來得晚了,才沒遇上。這位小爺常來,找的又是三房的爺,自然不能攔著�?煞讲拍俏弧�

    他左右瞧瞧,壓低了聲音,才道:“那位可是皇子,天家貴胄!你們也聽說了吧?咱們家二姑娘,明年選秀,已經內定是這位五阿哥的嫡福晉了。你說這小兩口婚事還未辦,怎么好見面呢?所以大太太說了,要攔著,請到外頭大廳上奉茶�?善@位皇子是個癡情的,定要進來見二姑娘。我們攔不住,只好管住自己這張嘴,不讓外頭人知道這消息,免得惹來什么閑話,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都點頭,又奉承了周老八一把,他正得意著,冷不防聽到那忠叔回來見到,喝了句:“都在做什么?!”他抖了抖,忙小心帶笑地湊過去說好話。那忠叔只是“嗯”了聲,愛理不理的,半日才道:“方才大太太說了,今兒就算了,日后五阿哥再要進來,定要攔住了,不然就打你們板子!但是也不可得罪貴人,知道了么?”

    周老八與眾人都心中叫苦,偏忠叔又看都不看,徑自踱進旁邊的屋子歇息去了。

    ……

    淑寧回到槐院時,正好看到先前在新院子書房里監(jiān)視的那個婆子對崔嬤嬤回報自己與桐英相處的情形:“……姑娘一直在打下手,后來又談了會兒詩詞,什么花啊風的,倒也沒什么異處。畫在這里,您看看�!�

    淑寧看到桐英送給自己的那幅紅梅圖正在崔嬤嬤手里,心頭不禁冒火,瞪了那婆子一眼,道:“這是別人送我的東西,你怎么擅自拿走了?!”

    那婆子垂手退后,崔嬤嬤卻淡淡地掃了眼那畫,道:“姑娘生什么氣?雖說是別人送的尋常圖畫,但到底是年輕男子的東西,姑娘想必也不方便放在自己房中,還是讓老身替你收著吧�!�

    淑寧不怒反笑:“這位小公爺,往日也是常來的,他畫的畫,我這里有好幾張,哥哥那里也有,多一張少一張的,也不打緊。只是您不是在我家里長住的,若是要替我收東西,又打算什么時候交還呢?”

    崔嬤嬤頓了頓,有些嚴厲地望了淑寧一眼。淑寧卻仍是微笑著:“不過嬤嬤也是一番好意,自從您來了,我學會了許多東西,心下實在感激。只可惜您是外祖母的人,不能在親戚家里久住,不然我把所有東西都交給您,心里也放心哪。對了,我屋里還有幾幅古畫,都是男子畫的,也值幾個錢,嬤嬤是不是也一并收了去?”

    崔嬤嬤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卻是老身逾越了。往日也聽說過這位小公爺?shù)漠嫼茫駜簠s是頭一回見。只可惜老身不懂這些,還是請姑娘自己收好吧�!�

    淑寧笑笑,望了邊上的冬青一眼,她忙走過去小心接下,退下去了。

    院中一時冷了場,淑寧微笑著對崔嬤嬤說:“嬤嬤,離晚飯還有些時間呢,我該練些什么?”

    崔嬤嬤木無表情地道:“今兒姑娘可晚了不只半刻鐘,怎的送人送了這許久?”

    淑寧瞇瞇眼,笑道:“方才送客出二門時,正好見到五阿哥進來,我就避了一避。嬤嬤,我這么做對不對?”

    崔嬤嬤略皺了一下眉,道:“自然是對的,只是府上怎么總有男客進二門?也未免太不講究了�!�

    淑寧沒理會,又繼續(xù)道:“后來人走了,我見二門上的人少了幾個,問了才知那里的管事不知何故走開了,但他是大房里的人,我也不好過問,便回來了。只是這一耽擱,就晚了些�!�

    崔嬤嬤輕輕頜首,道:“這倒罷了,姑娘原是個玲瓏心肝的人�!�

    淑寧笑笑,轉了話題道:“太陽都要落山了呢,嬤嬤,我該練什么?”

    崔嬤嬤輕咳了聲,才道:“請練練坐下的動作吧�!�

    淑寧應了聲“是”,便大大方方地走進屋里,練起了坐姿。

    晚上過了飯時,端寧才回來,早餓得不行。淑寧忙忙張羅了他的晚飯,他匆匆塞了幾個餑餑下去,又喝了碗熱湯,方才放慢了手上的動作。等吃飽喝足,端寧捧著一碗熱茶在書房坐下,才對妹妹道:“今兒可忙死我了。忽然來了一堆要翻譯的公文,都是急件,我們五六個人做得天昏地暗,才做了七成去,明兒一早還要繼續(xù),午前就要上交的。聽前輩說,年前少說還得這么來上兩三趟�!�

    淑寧道:“既然這樣,我就叫廚房多做些點心,專挑容易存放、味道好又能充饑的幾種,哥哥每日出門都帶上一包,就算回來晚了,也可以先填填肚子�!倍藢幟φf:“這法子好,多做些,我也可分給別人吃。”淑寧笑著點點頭。

    接下來端寧就象平常那樣,問起妹妹今日做了些什么。當聽到桐英特意過來找他,卻沒等到人只好先走的事時,他臉色有些古怪,又仔細問了妹妹當時的細節(jié),聽完后,忍不住笑罵:“臭小子!”

    淑寧奇怪地問是怎么了,端寧笑道:“那些公文來時,他就在兵部,另一位筆貼式還跟他說過今日要晚歸。他根本就知道我不會那么早回來,裝什么糊涂�。俊彼D了頓,似笑非笑地望著妹妹:“莫非,他跟你說了什么話,我是聽不得的?”

    淑寧臉上有些發(fā)紅,嘴硬地說:“怎么會?他就是來聊了些家常小事,看了看你的新院子,畫了幅梅花,然后就走了。”她見兄長一臉“我才不信呢”的神色,臉更紅了,忙起身道:“不信我這就把畫拿給你看�!闭f罷果真轉身回房,將那幅畫取來給端寧看。

    端寧光看畫當然看不出什么不對來,便把它隨意放到一邊,見妹妹神色有些緊張,似乎挺寶貝那畫,心中有數(shù),便道:“這畫畫的是我院里的梅花,不如掛我那兒吧?”

    淑寧一時緊張,脫口而出:“可這是桐英哥送我的……”她看到端寧眼中的戲謔之色,耳朵都紅了,忙住了嘴,低頭不語。不一會兒,卻聽得端寧輕嘆一聲,摸了摸她的頭,道:“傻丫頭,在哥哥面前有什么好隱瞞的?我不會貪了你的東西去。”

    她很是不好意思,忙拿過畫回房去了。端寧一臉笑意地望著她遠去的身影,心中隱隱有些發(fā)酸,但又很快平復了下去。

    晚上,淑寧又睡不著了。她翻來覆去地,索性爬起床來,就著月光翻開了那幅紅梅圖,回想起今日與桐英的對話。

    桐英看來果然對她有些意思,不但暗示會去求指婚,還為增添自己說話的份量而做出許多努力。她不知道對方是幾時開始對自己有了這種心思,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喜歡這個人。但想到自己面對桐英時,心底冒起的那種古怪感覺,似乎也不是完全的無動于衷。

    桐英是宗室,若要求指婚,也是在皇帝、皇子、親王郡王挑完秀女之后的事了,若他果然立下大功,或許可以再提前一點,但無論如何,也比自己指望落選更有把握。對于目前的她而言,桐英的確是很理想的對象,又是相識已久的,彼此都比較了解。

    但她對桐英的家庭情況也多少知道一些,那是個比伯爵府更復雜的大家庭,充滿了女性間的斗爭。她真的愿意嫁入這種家庭,卻經歷那種可怕的斗爭么?更何況,當中似乎還夾雜了兄弟間的權利糾紛。

    打住打��!她到底在想什么啊?桐英付出了這么多,她首先想到的居然是那么現(xiàn)實的問題嗎?太對不起他了!

    淑寧打了自己一巴掌,雖然不算重,卻也在深夜里發(fā)出一聲輕響。外間的素馨模模糊糊地問了聲:“姑娘怎么了?”她忙道:“沒什么,打蚊子而已�!彼剀班洁鞄茁�,便沒了聲響。

    淑寧松了口氣,望著那圖,心中暗嘆:兩輩子活了近四十年卻從未碰觸過男女感情的自己,面對桐英的付出,是否真的能付出同樣的感情,回報對方?

    第176章

    回歸

    接下來的幾天,淑寧踩的花盆底又高了半寸,這下她可不敢再那么大喇喇地穿著它走路了。先前六寸的高度倒還罷了,現(xiàn)在有超過8公分高,一不小心走歪一步,她那腳踝骨就別想要了。因此每日里只是慢慢地邁著小步,倒比先前還要再端莊幾分。用崔嬤嬤的話來說,只要別再透著心虛,那步子的大小邁得正合適。

    淑寧仍舊每日在槐院中苦學,除了固定到端寧的新院子里去外,就是隔三五天去向晉保夫妻與容保夫妻請安,府里其他的事務一概少管。不過最近府里的關注熱點五阿哥和他送來的精巧玩意兒,她也從丫環(huán)那里聽說了,閑時也偶爾八卦一番。

    原來自那日五阿哥來過一回后,接著幾天竟然又來了兩回,還特地給婉寧帶了幾樣極精巧的禮物,討佳人歡心。那拉氏一面心里高興五阿哥對自己女兒的心意未變,另一方面又擔心他這樣做會招致宮中不滿,因此苦心勸了幾回,卻又不敢太得罪了他,畢竟如今的五阿哥已不是從前那個溫煦煦的小皇子了。五阿哥當面恭敬應了,卻仍舊對婉寧十分熱情,她沒法子,只好轉而給女兒上眼藥。

    婉寧自從受了四月底那一次打擊后,本已收斂了許多,開始順著母親的意思向五阿哥靠攏了。只是九月四阿哥大婚,讓她心里難受,同時宮中風向似乎不太有利,接著又得知五阿哥娶劉佳氏的事,她怨怒之下索性死了嫁皇子的心,開始聽從母親的意思去挑選看得上眼的權貴子弟。太后派人來時,她本來有些埋怨五阿哥多事的,但同時心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因見全家上下以及親戚朋友又開始重視她,五阿哥也非常溫柔體貼,她臉上便也減了郁色,重新松快起來。

    五阿哥還再三向她解釋,他新娶的那個劉佳氏,是他母親看上的人,又有皇上賜婚,因此不能拒絕,但娶進門后他一直冷落對方,心里只有婉寧一人。婉寧聽了,也不再把那劉佳氏放在心上,漸漸地回轉了心思。

    只是對于那拉氏的勸誡她有些不耐,心想這都板上釘釘了老媽還那么緊張做什么。幸好五阿哥領了差事,很快就忙了起來,沒再那么頻繁地過府看她,只是仍時不時地送信來,順便送些精巧物事給她解悶。

    因為天冷,婉寧每日都窩在暖和的房間里,看看閑書,玩玩游戲,擺弄擺弄五阿哥送來的小玩意兒,用來打發(fā)時間。她那小院里侍候的小丫頭,多是性子活潑的,難免一時得意,在府中其他人前顯擺。沒幾日,便人人都知道五阿哥送給二姑娘的東西既精巧又漂亮,還很好玩。一時間,有許多丫環(huán)小廝們恨不得親眼見見這些傳說中的稀罕東西,其中就包括了老實許久的素馨。

    這丫頭自從在崔嬤嬤跟前學“丫頭的規(guī)矩”,便天天苦著個臉,受罪受累不說,還連串門子閑磕牙的時間都沒了。好不容易趁了崔嬤嬤回主家見佟老太太,她便象小鳥出了籠子一樣,拉著冬青她們吱喳個不停,說的都是二姑娘那些稀罕玩意兒。

    淑寧被她吵得不行,沒好氣地走到書架邊,拿下一個大匣子,里頭裝的都是她們主仆以及其他小丫頭們閑時做得的各色荷包,本是預備端寧婚禮時用的。她從中挑了七八個顏色鮮艷的,拿塊帕子包了,叫過素馨,道:“你把這個送到大姑娘那里去,她不久就要出閣了,這些應該能用上。你就對她說,都是我們屋里的人做的,請她別嫌棄,若是需要更多的,就來和我說�!�

    素馨接過包,很快便領悟了淑寧的意思,旋即大喜。淑寧笑道:“差事辦完了,便順道去二姑娘那邊轉轉,說是我差你去向她問好,這些日子忙著學規(guī)矩,沒空過去尋她玩,請她別見怪�!彼剀澳挠胁幻靼椎模R上眉開眼笑地去了。

    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她回來了。淑寧瞧瞧她的神色,只問:“大姑娘那邊怎么說?”素馨忙道:“大姑娘說謝謝姑娘了,她們那邊也正做呢,我們做的只管給四爺成親時使就行。姑娘,我在那邊聽人說,大姑娘本是定了年前出閣的,因四爺被賜婚,大太太說妹妹不好先于哥哥成親,所以推到正月十八了�!�

    淑寧有些意外,不過這樣一來,芳寧在家的時間就更長了,她倒有幾分欣喜。今兒崔嬤嬤不在,她待會兒干脆過去看看芳寧好了。然后她又問:“二姑娘那邊怎么說?”素馨卻低了頭道:“二姑娘正睡覺呢,我把話托給煙云了。”

    淑寧點點頭,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她看到素馨一臉“我還有話要說”的樣子,便忍不住笑道:“愛說什么就說吧,誰也沒攔著你�!彼剀案吲d地笑了,忙拉過冬青湊到淑寧跟前,道:“姑娘,老實說,我也算是見過些世面的人了,這府里的丫頭,除了素云姐姐,我敢說,連二姑娘屋里的姐姐們,也未必有我見過的東西多。可今兒我瞧了二姑娘那幾樣東西,倒覺得自己見識得還不夠�!�

    冬青眨眨眼睛:“到底有什么東西?你快說啊。”素馨道:“有一整套六個的木娃娃,一個套著一個,據(jù)說是老毛子那邊來的。還有怎么推都不倒的壽星公,摁下去又會站起來。金絲銀絲編的西洋小馬車,那輪子是能動的。有一套內造的彩色玻璃七仙女像,那仙女的模樣就跟二姑娘一樣好看,連手指和頭發(fā)絲都能看出來。還有水晶打磨成的全套梳頭家什伙兒,不過聽說用起來要極小心,不然會打碎的。還有四支金絲嵌寶石的簪子,做成蝴蝶、蜻蜓和蟈蟈的模樣,像真的一樣�!�

    她說一樣,冬青就驚嘆一樣,連淑寧在旁邊聽了,都有些訝異,五阿哥看來挺下本錢的啊。

    素馨又道:“還有一樣更稀罕的東西,是個銀殼兒的……好像是叫懷表,就象自鳴鐘那樣,不過只有三個指頭寬。聽說五阿哥本來有個金的,二姑娘看了喜歡,但那是御賜的,不能送人,二姑娘不高興了,五阿哥便找了個銀的來。煙云說那東西在外頭要一千兩銀子一個呢�!�

    淑寧皺皺眉,問:“你看了這些東西,那屋里居然沒人攔著?”如果只是精巧物件倒罷了,只是這里頭明明有貴重首飾,怎么會隨意顯擺給別房的丫頭看?

    素馨忙道:“俏云姐姐近日生病,家去了。如今二姑娘房里只有月荷姐姐和煙云她們幾個。我去時,二姑娘睡著,月荷姐姐去了見大太太,是煙云帶我去看的。”

    淑寧沉默了一會兒,道:“懷表和五阿哥的事你別跟人提起,如果有人問,就只說前頭那幾樣玩意兒好了�!彼龝r常有類似的要求,素馨倒沒覺得有什么奇怪的,一一應了。

    但素馨能打聽到的東西,別人也同樣能打聽到。沒兩天,全府人都知道二姑娘那里有一套四支漂亮的簪子、水晶做的梳頭用具以及價值千兩的銀懷表了。連天天在衙門里忙碌的端寧也聽到了風聲。

    他私下對妹妹道:“我聽說二妹妹那邊的事了,這也未免太張揚了些。雖說很多人都知道她要被指婚給五阿哥,但旨意一日未下,就一日未曾過了明路,正該小心謹慎才是。我聽說五阿哥送了她許多值錢的東西,她居然還拿來送人?若她提出要送你,千萬別收下�!�

    淑寧卻也聽說了,有幾位親友家的姑娘來作客,見了婉寧那些東西,都說喜歡,婉寧便把送了她們一些。據(jù)說那一套七個的仙女像,只剩四個了,連水晶梳子也少了兩把。

    她道:“哥哥放心,如今她也不過我這邊來。我只說要忙著學規(guī)矩,沒時間過去找她玩,她也就沒機會大方了。”婉寧的確很久沒過來了,自從太后派了人來,便只有芳寧偶爾會來看望,婉寧幾乎連丫頭都沒派過來向自己問好。

    淑寧有時回想起婉寧過去的奇怪言行,似乎暗示了自己會是五阿哥的妻妾之一,如今她十有八九會成為五福晉,也就意味著自己不會走上這條道路,不知她是不是顧慮到這點,不想見到自己,還是說她心中對何嬤嬤的陰影太深,害怕遇上住在槐院中的崔嬤嬤?

    端寧道:“她不來最好,你也別去找她。五阿哥近來事忙,沒顧上這邊,也不知他聽說自己送的東西被婉寧送了人,會怎么想。這些事與咱們無關,我們可別被絞進去�!彼坪跸肫鹆耸裁�,輕輕嘆了一聲。

    淑寧問他怎么了,他便道:“近日聽說朝中的情形,五阿哥同過去真是大不一樣了,不但在政事上很是積極,連太子和大阿哥都對他刮目相看。只是他接連駁了四阿哥兩個折子,雖說最后仍然得以通過,但明眼人都看出他兄弟間有問題。我昨兒跟上司上朝時,遠遠看見四阿哥,似乎有些憔悴。他原本與五阿哥是很要好的�!�

    淑寧默然�?磥泶┰秸叩拇嬖谡娴臅斐蓺v史的變化,婉寧這只蝴蝶似乎導致了四阿哥與五阿哥之間的不和,希望不會引起嚴重的后果才好。

    她看了一眼哥哥,見他似乎有些黯然,便道:“說起來自從九月四阿哥大婚后,咱們家便沒再見過他了,不知他如今過得如何?”

    端寧笑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阿瑪外放,額娘跟去任上,我要辦差,而四阿哥婚后也領了新差事。不過我聽說他與福晉感情甚是和睦,也替他高興。只可惜如今沒法正經與他見面說話�!�

    淑寧腦中轉過一個念頭,笑了:“哥哥,你正月里成親,有沒有打算請四阿哥與四福晉來喝喜酒?”

    ……

    這時已經是臘月二十,佟氏先一步回來了。端寧淑寧都很是高興,圍在她身邊說了許久的話。佟氏也細細介紹了張保在任上的情形,雖然也有些小麻煩,但都很快解決了,現(xiàn)在事事都算是順利,那位費成望費老爺子,果然是個人精,提點了張保許多事。他們還留了一位前任用過的幕僚,姓葉名濱城,字海生,一手字寫得極好,在文書上很是擅長。

    淑寧提起哥哥最近在衙門里的辛苦,佟氏很是心疼了兒子一把。但端寧提到妹妹學規(guī)矩時受的苦,佟氏便淡淡一笑,只撫摸著女兒的頭發(fā),道了聲:“苦了你了�!�

    不過崔嬤嬤來見她時,她并沒有發(fā)作,只是笑著多謝對方的教習,又道年關已近,不好阻礙嬤嬤與家人團聚,便送了她十兩銀子和兩匹尺頭,約好正月過后再來繼續(xù)教導女兒。

    崔嬤嬤聽她快言快語把事情敲定,也有些無語,淡淡地應了,又淡淡地說:“姑娘本是極聰明的人,正月里雖然事多,還請姑太太別忘了督促姑娘常常溫習。若是正月過后姑娘把先前學的東西通忘了,只會讓自己受累而已。”

    佟氏皺了皺眉,忍住了,笑著派人派車,將崔嬤嬤送回佟家去,又叫人捎了封親筆信給佟母,言道女兒學規(guī)矩已有小成,臘月正月里家務繁忙,她還需要女兒幫手,因此暫時把崔嬤嬤送回去。

    主母回歸,意味著所有事情都可以重新走上正軌。佟氏驗收了新院子,按女兒的意思將它命名為梅院,然后叫了長福來問:“我不在家時,將軍府那邊可有派人來量新房的尺寸?這里頭的家俱物件可都是由他們那邊預備的,打算什么時候送過來?”

    長福忙道:“將軍府已經派過人來了,昨兒才聽他們那邊的人報說,家俱都打好了,如今剛上好漆,打算過了初八才送過來。”

    佟氏道:“這倒罷了。只是讓他們緊著些,若是送來后有什么不對的,也有時間去改。”然后又調頭問二嫫:“他們家定要陪嫁些人過來的,你叫人去問一聲,給個名單吧,我們好歹要知道男女人數(shù)和各人的等級,好安排他們日后住的地兒�!�

    二嫫應了,自去找人。第二天,她拿了一份冊子給佟氏,道:“這是將軍府那邊的陪嫁單子,人有八個,四男四女。四個丫頭,都是在新媳婦屋里侍候的�!�

    佟氏大略看了眼清單,心里還算滿意,看到陪嫁丫環(huán)的名字時,卻有些奇怪:“怎么不見他家大丫頭涼珠的名字?我還以為她定是要陪嫁過來的呢,想著她年紀大些,人也老成,正好可以給新媳婦添個臂助。沒想到居然不來了�!�

    二嫫便道:“我初時也覺得奇怪,問他們管事的,說是涼珠姑娘年紀大了,怕跟過來后侍候不了幾年,所以換了年輕的女孩兒。”她左右看看,笑著低聲說:“后來我聽他家一個婆子說,涼珠姑娘已經被許給他家二少爺做屋里人了,說再過兩個月就要開臉呢�!�

    佟氏愣了愣,臉色一冷:“這是什么意思?!”

    第177章

    思量

    二嫫愣住,不知道有哪里不對。佟氏也知道家中除了她夫妻二人,并沒有第三人知道當日溫夫人提親之事,思量再三,命二嫫確認附近沒有其他人經過,便輕聲把事情都告訴了她。

    二嫫知道后,也很是生氣:“這是怎么說?雖說太太當面推了,卻是因為姑娘還要選秀的緣故,他們二話不說便先給自家少爺添了屋里人,把我們姑娘當成什么了?!”

    佟氏冷冷地道:“有爵的人家,兒子年紀大了,未娶妻前先放兩個人在屋里,也是常有的事�!�

    二嫫“呸”了一聲道:“別人家收屋里人,也不會把妹妹的丫頭收房,這位崇二爺也未免太不講究了。我還以為這位爺是個守禮的人,沒想到也是這樣胡來。咱們端哥兒娶他家姑娘,卻是一個屋里人都沒有�!�

    佟氏雖沒說下去,但心里也是這么想的。雖說本來有打算找個老實的丫頭引導一下兒子成人之事,但因定親定得早,所以也沒了下文。加上端寧本人意志堅定,不愿讓未婚妻子難過,所以至今沒有收房任何人。佟氏在這一點上,甚是為自家兒子驕傲。她本來一直覺得崇禮論家世品學都是很好的女婿人選,應該不會比端寧差太多,若是女兒嫁過去,日子也會過得輕松,沒想到對方太讓她失望了�?磥硪硗庹覄e的人家了,只是有這么好條件的,卻沒那么容易找到。

    不過,為了謹慎起見,她還是想先把事情弄清楚,于是對二嫫說:“這名單上只有男女人名,卻沒提他們都是哪一等的仆役,好歹弄清楚了,以后發(fā)月錢時也方便。你親自去一趟將軍府,把事情問清楚了,順便問問溫夫人,婚禮當日他們是個什么安排,他們家會有些什么人來參加喜宴�!�

    這些事卻問得有些早了,別說將軍府,連伯爵府這邊都還沒定下最終的宴客名單呢。不過二嫫也明白這只是個借口,便領命去了。

    佟氏一個人坐在房中,想著涼珠這件事,猶自惱恨著。馬上就要辦喜事了,將軍府這一舉動,未免太不厚道,他們主動來議親,還沒個結果呢,就先給自家兒子納小,這不是給親家打臉么?而且,將家生丫環(huán)收進房里,乃是佟氏極忌諱的一件事。涼珠在真珍身邊侍候多年,想必與崇禮也極熟,在將軍府里更是有些體面。往日見她溫柔知禮,做事又細心,不是個尋常丫頭。有這樣的屋里人,收房又早,正室入門后,定然不好彈壓,還不知道會受什么委屈呢。

    她不禁想起了當年的翠蕊,那是侍候了張保好幾年的丫環(huán),一雙快嘴,人又有幾分小聰明,很是得張保的寵。收房后,氣焰十分囂張,嘴里雖說要敬主母,其實根本沒把佟氏放在眼里。若不是她自己作孽被抓了個正著,佟氏又使了些心計,今時今日是個什么光景,還不知道呢。

    佟氏一想到這些,便心下發(fā)寒,暗暗下定決心,絕不能讓女兒也遇到這種事!雖然她知道自家女兒不是纖柔懦弱的千金小姐,但她仍不希望女兒遭遇到自己當年遭遇到的那些。不一會兒,她心里已有了定計,若是能找到另一戶好人家,固然是好,若是不能,她就要早作準備了。

    拿定了主意,她便把這件事暫且放到一邊,先處理起其他事情來。

    佟氏看了看長福擬好的宴席菜式單子,覺得還是去問問那拉氏比較好,一來她是當家人,二來她也娶了兩個媳婦,比較有經驗。她拿起單子,叫上素云,便往竹院方向走,卻在路上看到幾個媳婦慌慌張張地四處亂竄。她認得其中一個是順寧之妻喜塔臘氏身邊侍候的人,皺皺眉,開口叫住那媳婦,喝問道:“慌慌張張的做什么?出了什么事?”

    那媳婦子一見佟氏,眼中一亮,撲上來道:“三太太,請你去看看我們二奶奶吧,二奶奶在門上拌了一跤,看樣子是要生了�!�

    佟氏也嚇了一跳:“怎么會這樣?你們怎么沒照顧好?大太太呢?”

    那媳婦道:“大太太和親家太太約了去廟里給二奶奶祈福去了,不在家。如今只有大奶奶在那邊。人人都以為二奶奶暫時還生不了,院里也只有兩位媽媽在,誰想到二奶奶會摔著了?”

    佟氏也知道喜塔臘氏這一胎,起初就不穩(wěn),但后來一直還算安好,只是都十個月有余了,卻一直沒什么動靜,大房這邊人人都在擔心,大嫂那拉氏在這種時候還出門祈福,大概也是想求佛祖保佑這個孫兒順利出生的吧?

    只是如今那拉氏不在,沈氏又在別院,便只剩佟氏一個長輩在了,加上她想起自己有難產的經驗,便立馬叫那媳婦子去叫人請大夫和穩(wěn)婆,自己帶著素云往杏院去了。

    一到杏院正房,佟氏便聽到李氏在安慰妯娌說:“……沒事沒事,每個女人都有這么一遭,挨過去就好了……”她上前看喜塔臘氏,卻只見對方臉色蒼白,不停地流淚喊痛,下身已經流了一片血,忙問:“已經痛了多久了?剪子白布熱水都準備好了么?”

    李氏轉頭見是佟氏,忙起身請安,把具體情形都一一告訴了她。佟氏得知她已經派了人分別去通知那拉氏和順寧,生產的東西也都叫人去準備了,處理得倒還妥當,便微微點點頭,掉頭對喜塔臘氏道:“順哥兒媳婦,你別慌,不要緊的。你這胎已經足月,頂多就是比原先提前兩日罷了。當年我生賢哥兒時,可是早了半個月呢,一樣平安無事。你先別哭喊,留些力氣,一會兒才是出力的時候呢�!比缓蟊惴愿佬釉旱乃醒经h(huán)婆子各自準備好需要用的東西,連參湯都叫人去煎了。

    她說話聲音很穩(wěn),態(tài)度又從容,眾人聽了都鎮(zhèn)靜下來。喜塔臘氏也沒那么驚慌了,佟氏叫人煮了粥給她吃,她也勉強吃了半碗下去。

    大夫和穩(wěn)婆很快就到了,吳總管在院子外頭坐鎮(zhèn),他娘子便進產房幫忙。佟氏怕喜塔臘氏心中不安,便拉著李氏留在房中陪伴。

    那拉氏與喜塔臘太太得信回到伯爵府時,正好遇上從衙門趕回的順寧,三人互相攙扶著進了杏院,見所有人都各司其職,事事井井有條,也略微放了心。屋中的喜塔臘氏已經開始叫嚷了,還能聽到佟氏勸她別花力氣喊的聲音。旁邊一個媳婦子早早迎上來,向那拉氏等人回報說已經能看到孩子的頭了,用不了多久就能生下來。

    不過等孩子完全生下來,卻已經天黑了。在旁邊的廂房中等得心急如焚的那拉氏與喜塔臘太太一聽到下人回報說二奶奶生了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都驚喜不已。喜塔臘太太還高興得暈了過去,引得眾人一番手忙腳亂。順寧忙趕到產房外頭高聲安慰妻子,見到穩(wěn)婆抱來的兒子,眼淚都下來了。

    佟氏與李氏都累得不行,又冷又餓。那拉氏心中感激,忙迎了上去。對于兒媳,她一臉贊許地道:“你辛苦了,回去歇著吧�!比缓笥趾瑴I對佟氏道:“我都聽說了,多虧了三弟妹,不然順哥兒媳婦母子就難保了�!�

    佟氏只是淡淡地道:“這沒什么,這一胎本就是足月的,只是有些兇險罷了。如今天寒地凍的,月子里要小心照顧些。我先回去了�!彼α送ρ�,又捶了捶背。

    那拉氏忙叫人扶她,見她擺手,又說了幾句好話,目送她出了院門,才回頭去看二兒媳婦與孫子。

    佟氏帶著素云回槐院,剛走出幾步便瞧見芳寧一臉焦急地往杏院方向看,婉寧在旁邊的大石頭上坐著,正吩咐小丫頭去打聽喜塔臘氏生了沒有。她們一見佟氏,忙上來請安,又問二嫂子的情況。

    佟氏淡淡地笑著:“母子平安,一切安好。你們都是未出閣的女孩兒,不好接近產房,快回去吧�!比缓蟊阕吡�。

    芳寧與婉寧都松了口氣,前者便道:“想必很多人都還沒吃飯呢,我們去廚房叫人弄些熱飯菜來吧。”婉寧卻道:“吳大叔一定吩咐過了,還用我們操這個心嗎?我今天陪你站一天了,很累啊�!狈紝幈阈Φ溃骸澳悄阆然胤咳グ伞N胰タ此麄儌浜觅p錢沒有,這可是大喜事�!蓖駥幭肓讼耄c點頭。兩人便分開了。

    佟氏回到槐院,淑寧早已作好準備,先是捧了碗熱雞湯上來,道:“這是剛燉好的,額娘先喝口湯墊墊肚子,熱水都備下了,額娘洗了澡再來吃飯�!�

    佟氏點頭,喝了湯,又吃了幾塊鮮嫩松軟的雞肉,以及帶了軟筋的豬腱子肉,覺得身上暖和了起來。她到屋后洗了澡,換了身干凈的襖兒,回到房間炕上。淑寧早已在炕桌上擺下熱騰騰的飯菜,樣樣都是她愛吃的。

    佟氏吃飽喝足,覺得心里很受用。淑寧陪著她聊了一會兒天,見她睡眼惺忪,忙道:“額娘累了就早些睡下吧,萬事有我呢�!辟∈险邢聭�,便叫人收拾好東西,睡了。

    第二天早上,佟氏起床后,只覺得神清氣爽,想到女兒昨晚叫自己和水服下的那粒藥丸,不知是哪里來的,似乎很有效。正思量間,素云進來侍候她梳洗,過后說道:“姑娘叫人備下了早飯,太太先吃了吧?”

    佟氏依言吃過,正好碰見淑寧從外頭進來,道:“額娘,給二哥二嫂的賀禮已經備下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佟氏去看了,只見自己夫妻二人那份是一個金鎖,一對荷包,里頭各自封了兩個小元寶,還有四匹綢子和幾大包名貴藥材,心中暗暗點頭。再看淑寧自己那份,卻是一對荷包與一對裝飾作用更大于實際作用的繡花嬰兒鞋;端寧那份是一對玉牌,玉質都很好;賢寧、小劉氏與小寶三人的份,淑寧居然也都備下了。佟氏甚是欣慰,只是再添了一對銀腳鐲,便叫人捧著,往杏院去了。

    她直到臨近中午時才回來,心情很好。那拉氏對她極客氣,看來自己在伯爵府里的地位更穩(wěn)當了�;氐秸孔�,她叫來二嫫,摒退左右,問起昨天去將軍府的情形。

    二嫫回答說:“陪嫁的八個人,四個丫頭除了那個九兒是一個月一兩的,其余都是一吊錢的例,四個男仆,兩個一吊錢的,兩個五百錢。他們那邊要過來的人還未最終定下,溫夫人說過兩日會給咱們一個準信。只是她說請教了老人家,家俱什么的,要婚禮前一天才與嫁妝一起送過來�!�

    佟氏皺皺眉:“算了,要是送來的東西有什么差錯,沒臉的是他們。涼珠的事,他們怎么說?”

    二嫫道:“我問了他家管事,說是沒有收房這回事,只是那涼珠老子娘都在府里當差,主人家不忍心叫她骨肉分離,所以許她不陪嫁。崇二爺身邊的丫頭上個月嫁了人,如今身邊沒有可靠的人使喚,所以便索性把涼珠調了過去,但沒說什么屋里人的話。”

    佟氏冷笑:“別是哄人的吧?到了他屋里,是不是屋里人,誰知道呢?”

    二嫫道:“我在溫夫人面前,故意問怎么沒讓涼珠陪嫁,她只說是丫頭年紀大了,又總生病,所以沒讓她跟過來。她一個字也沒提咱們姑娘的事,只是問了句宮里是不是又派了人來�!�

    佟氏皺眉道:“難道她聽說了宮里派人來的事,擔心我們淑兒會被指婚,所以死了心么?結果都還未出來呢,當初他們明明問的是,如果淑兒選秀落選,能不能許給崇禮。他們早就該知道的,如今說這話,有什么意思。罷了,我也不多說,只看以后的情形吧�!�

    她雖這么說,其實已經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崇禮雖然條件很好,但自家女兒更出色,必能找到更好的人家。她想到這兩日淑寧料理家務的情形,更覺不能委屈了女兒。

    端寧臨近傍晚才回來,但已經是近來回家較早的一次了。他先給母親請了安,陪著說了幾句閑話,才找到妹妹說:“你快過來我院子,有好東西給你瞧。”

    淑寧好奇地跟過去,只見梅院中放著三盆梅花,居然都是小巧玲瓏,連盆帶花,不過二尺來高。端寧笑道:“你知道這是誰送我的?是桐英!難為他怎么弄來。”

    盆栽的梅花也不是沒見過,但通常見的都是黃色的臘梅,這三盆卻都是紅的,與尋常梅花無異,還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著實難得。淑寧回想起當日的紅梅畫與詩,心中升起一股甜意。

    端寧瞧見她的神色,忍著笑道:“不過他送我這梅花,說是給我新院子添妝,可這三盆是怎么回事?又不是成雙成對的,而且還偏偏有一盆顏色比另兩盆深一些。他平日就不聰明,居然連送人的新婚禮物,也是胡里胡涂的�!�

    淑寧扁扁嘴,心里卻猜到大概是桐英要送給自己的,卻怕人說閑話,才特意走了曲線。她瞄了哥哥一眼,心想:我不信你沒猜到。

    端寧偷笑,見妹妹臉上發(fā)紅,手指頭眼看要擰過來了,忙道:“我只要兩盆淺色的裝點書房就好,那盆大紅的,就轉送給妹妹吧,我看它與你屋里那幅梅花圖倒也相配。”

    淑寧不好意思地笑了,捶了哥哥兩下,卻又施禮謝過,便親手捧了那紅梅回院去了。

    第178章

    喜慶(上)

    康熙三十四年的新春,乃是伯爵府滿服后的第一個新年,照理說應該辦得隆重一些才是。只是那拉氏想到正月里還有三件喜事,包括端寧娶親、芳寧出嫁以及順寧長子永瑞的滿月酒,花費太大,所以想稍稍節(jié)省一些,便與佟氏及沈氏商量了,不請戲班子,也不放煙火,只是合家吃酒席便罷。

    佟氏倒沒什么要緊,她眼下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兒子娶媳婦的事上,所以并不關心過年是大辦還是小辦,只是對那拉氏提議將娶親的酒席由兩日酒改為當日酒有些不滿。不過因將軍府那邊也不愿太過顯擺,所以才同意了。

    沈氏卻有些不高興,那三件喜事都與四房無關,憑什么叫他們跟著少了熱鬧?不過她本是書香出身,倒也不會與妯娌在這種俗事上爭吵,勉強妥協(xié)了。所以最后新年酒宴的安排,戲班子免了,但煙火還是要放一放。

    除夕夜的家宴,二房也回來參加了,還帶了誠寧新娶的媳婦萬琉哈氏來見本家親眷。

    誠寧的喜事,是在臘月前辦的,只因聽說了行四的端寧婚禮定在正月十四,加上新娘的父親要放外任,才加緊辦了。足足擺了三日酒,全城都知道他家娶親辦得體面。但興保只在第一天請了本家的親人過去喝喜酒,大多數(shù)時候只顧著招待其他達官貴人,晉保這邊覺得受了冷落,便也淡淡地,女眷中只有那拉氏與沈氏帶著李氏去了,其他姐妹妯娌都沒去。三房這邊,張保夫妻都在任上,所以只有端寧過去賀了,淑寧則一直在家學規(guī)矩,壓根兒就沒空理會這事兒。

    淑寧姐妹幾個是頭一回見三嫂萬琉哈氏,果然長得有幾分姿色,但那一雙吊梢丹鳳眼卻顯示出幾分厲害。結果談了一會話,事實便證明了誠寧早被妻子壓制住,變得老老實實的,連與兄弟們私下說話喝酒時,都不敢放什么狠話,生怕有人傳給萬琉哈氏知道。慶寧對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安寧他們卻暗暗嘲笑不已。

    奇怪的是,索綽羅氏與媛寧對萬琉哈氏卻極客氣,一點要擺婆婆小姑架子的意思都沒有。淑寧聽其他人私下議論,得知她父親是一省總督,幾個哥哥官職最低的都有六品,果然是一等一的顯赫人家,真不知道誠寧前世燒了什么香,居然討得這么一房媳婦。

    那萬琉哈氏雖然厲害,畢竟是新媳婦,見了這一大堆長輩親眷,倒也顧慮著自家名聲,略裝得靦腆些。她早聞本家二小姑婉寧的美人之名,原有些不忿,見了本人,也有些服氣,只是心中難免有些妒意,所以只與芳寧淑寧這兩個好脾氣又長相平凡的說話,偶爾搭理婉寧,說的話都帶了刺。

    反倒是一向與婉寧不對付的媛寧,表現(xiàn)得十分嫻雅端莊,一直微笑著小聲與姐妹嫂子們說話,完全沒有針對婉寧的意思,甚至還笑著與她打招呼。閑談時,她還一副語重心長地對婉寧說:“我近日聽說了些二姐姐的事,也為姐姐高興。只是我有一句話要勸姐姐,萬事收斂著些,等事情成了定局,再得意不遲。不然將來有個什么變故,姐姐豈不是難做人?”

    她一副“我很好心告訴你別不知好歹聽不得逆耳忠言”的模樣,婉寧沉不住氣,冷笑道:“多謝妹妹提醒了,我自有分寸。”然后瞧了瞧她身上的大紅旗袍,掩嘴笑道:“四妹妹身上的衣裳紅得真好看,不知是不是怕日后穿不著了,所以先穿個夠本��?”

    媛寧面上閃過一絲陰影,淡淡地道:“姐姐說笑了�!笔掷飬s用調羹攪著碗中的湯,把里頭的肉塊都碾得糊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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