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淑寧斜眼瞧瞧靜坐車廂一角的真珍,抿嘴笑道:“幾時回來的?我們家里都忙成一團了,想必你家也閑不到哪里去,沒想到你居然這般悠哉游哉,跑外頭逛街來了,哪里象個才定親的人哪�!�
真珍臉色微紅,道:“回來幾天了,在家里悶得慌,橫豎那些事也不用我來做,就坐車出來透透氣,又沒嚷嚷得人盡皆知,有什么要緊?”
“就算人盡皆知也不要緊,我哥哥又不會變卦�!笔鐚幮ξ氐�。
真珍嗔她一眼,:“瞧你說的,我也就是躲車里瞧瞧熱鬧,并沒有下車的意思,你這話說的就沒意思了�!�
淑寧笑笑,又問:“你今兒都逛了什么地方?總不會只是跑糕點鋪里買幾塊點心吧?”
真珍臉色更紅了:“沒什么,碰到你正好,我有東西要……要送給你哥哥,你就幫著捎過去吧�!�
“是什么?”淑寧打趣她,“難不成是定情信物?”
真珍咬牙道:“真真該叫那些夸你貞靜端莊的人聽聽這話,你哪里象個大戶人家的姑娘呀?”看到淑寧笑嘻嘻的樣子,她也是無可奈何,便把剛剛才拿到手的一個一尺見方的盒子取出來,交給她道:“這個……是我在松竹齋定做的,你哥哥或許用得上,你……你拿去�!�
淑寧拿過來一瞧,卻是一套文房四寶,規(guī)格比一般的要小些,款式用料也有些不同,盒里還有固定的裝置,卻是出門行軍時專用的。端寧如今身為筆貼式,少不得要跟上官外出,這套文房四寶對他而言是再適合不過了。
淑寧有些感動,忙對真珍說:“我哥哥正需要這東西呢,多謝真珍姐想著,他見了一定很高興�!�
真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頭,臉上卻帶著喜意。
淑寧又與她說了些近來發(fā)生的事,聽到她說起武丹與崇禮最近忙著接待來賀喜的賓客的同時,又要打點送人的禮物,十分忙碌。
她道:“也不知是誰泄露了口風,說我這樁婚事是阿瑪特地向皇上求的,為的就是避開太子與三阿哥,結(jié)果那兩位都有些不喜,有意無意地給我二哥添堵。因此二哥勸了阿瑪,準備打點禮物,打算安撫一下兩位皇子呢。”
淑寧頓了頓:“打點禮物?要送給太子與三阿哥的么?”
真珍有些狐疑:“怎么了?有什么不對?”
淑寧默然。她已經(jīng)不太記得后面的歷史了,但隱約記得似乎有誰是因為私下送禮給太子而被老康還是雍正整得挺慘的,而且好像是康熙的親信。這種事她一向不去理會,但既然真珍成了自家大嫂,武丹將軍父子就是親家了,還是提醒一聲比較好。
她抬眼瞧瞧真珍,有些猶豫地道:“真珍姐,你別嫌我多事,我覺得……你們家最好不要送禮給太子……或其他阿哥,如果真的要送,也要告訴皇上知道比較好。你們家的情形……跟別人不一樣……”
真珍看了看她,坐正了身體:“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淑寧搖搖頭:“只是預防萬一罷了,若皇上在意,有將軍大人在,你們家現(xiàn)在又正受寵信,想必不會吃什么虧;若皇上不在意,說一聲也沒什么�!彼吹秸嬲淙粲兴嫉纳袂椋慵恿司洌骸拔乙簿褪沁@么一說,或許是我想太多了�!�
“不,你的想法很好�!闭嬲湔�,“多謝你提醒,我一定告訴阿瑪與二哥�!�
淑寧笑笑,說起了別的輕松話題,因素馨在外頭催促說賢哥兒回來了,便告別真珍下了馬車。涼珠遞上一份點心道:“這是正明齋出的京八件,才從店里買來的,淑姑娘拿回去嘗嘗吧,算是多謝姑娘方才的一番話�!�
涼珠本就守在馬車外,聽到她在車里說的話也不奇怪,但真珍似乎并沒有出聲吩咐此事,涼珠此舉倒有些讓人意外。
真珍在車內(nèi)笑道:“是我疏忽了,正該如此,還是涼珠想得周到,只是這禮略薄了些,改日讓我二哥親自向你道謝�!�
淑寧倒不在乎這個,只是笑笑便算了。
等她目送真珍的馬車遠去,才回過頭來與弟弟一行人會合。先前因賢寧大咧咧地當眾叫嫂子,真珍臊了,淑寧便發(fā)了善心,自己上車與真珍說話,將賢寧交給王二家的和雨歌外加兩名男仆護著,在附近逛。如今他們一行已經(jīng)把旁邊的幾家店鋪都逛遍了,賢寧一只手拿著冰糖葫蘆,一只手拿著熱包子,吃得嘴邊一片狼籍。
淑寧又好氣又好笑,忙掏帕子幫他擦了,又仔細看了眼他手里的食物,看上去似乎還算干凈,才放下心來,吩咐眾人往回走。
回到門框胡同附近,王二早已在馬車旁等了許久了,一見他們才松了口氣,忙將小主子們迎上馬車,要調(diào)頭回內(nèi)城。淑寧卻道:“繼續(xù)朝東邊走吧,我聽說崇文門那里有許多好絹花賣,去看看,也免得空手而歸。”王二只好應了。
……
前來賀喜的賓客總算漸漸停歇了,佟氏得已把精力都放回到準備婚事與打點丈夫上任的行李等正事上。本來親定過了,她就打算盡早下聘,好讓丈夫能了卻心事早早上任。但將軍府那邊嫌太過倉促了,希望能另找個吉利日子來做這件事。佟氏雖覺對方有理,心里仍有些著急。
張保得知后,便安慰她道:“時間還早著呢,不急不急,我等到下了聘再動身就是了。”
佟氏嘆氣道:“雖說官員上任拖上一兩個月也不希奇,但你從京里去保定,才那么一點路程,卻拖上半個多月,總有些說不過去,我是怕你日后吃虧�!�
張保微微一笑:“不怕,吏部已有人給我打過招呼,言道咱們兒子是得圣上賜婚的,家里難免會鄭重以對,因此就算我遲上一個月,也不打緊。”
佟氏有些驚奇:“吏部怎么會這樣說?”她心中一動,猜測會不會是陳良本那邊的意思。但陳良本已經(jīng)有相當長時間沒與他們聯(lián)絡了,瞧著似乎不象。
張保笑道:“這也沒什么稀奇的,我如今官位已定,還連升兩級,兒子又結(jié)了一門好親,那些人自然不會不給面子。橫豎我如今也不再與陳良本大人往來,自然也就不再是某些人的眼中釘了。”
佟氏沉吟片刻,問:“你可是聽到些什么消息?我覺得你這話有些古怪�!�
張保笑笑,道:“你整日忙碌,因此不知,我也是從別人那里聽說的,鬧得挺大。就是那個授了濟南知府的人,吏部侍郎黃大人的外甥,被人告發(fā)說他先前頗受皇上賞識的一首詩作,居然是抄襲他人的作品�;噬蠟椴槊髡嫦啵扇巳タ疾焖奈牟�,發(fā)現(xiàn)他才智平平,在翰林侍讀中只是個末流,年年京察卻都是一等,因此認定他弄虛作假,不但奪了他的官職,還因其有欺君之嫌,取消了他的同進士出身。”
佟氏吃驚地道:“呀,罰得真重,那人以后都沒法再出仕了吧?”
張保道:“這已是手下留情了,還是因為好些朝臣幫他求情的緣故。倒是陳良本大人沒吭聲,皇上問他,那人是他內(nèi)侄女婿,又是他好友的外甥,為什么他不幫著求情?結(jié)果陳良本大人說,那人只是娶了他妾室的內(nèi)侄女,身份也一樣是妾,依禮法而言,不能算是內(nèi)侄女婿;而且,雖然兩人有親戚關(guān)系,但他身為皇上的臣子,不敢因私而忘公。他還當場向黃大人陪罪,說沒有為他外甥求情,請黃大人原諒呢�!�
佟氏呆了一呆:“我聽說他們二人是十幾年的好朋友,可我聽著這話,怎么覺得有些寒呢?”
張保微笑道:“寒什么?皇上還夸獎他呢,黃大人當面也只好說聲不在意了,心里會怎么想?yún)s無人知道。先前傳說黃大人要升吏部尚書,但因陳大人的事,耽誤了。若是真正的知交好友,這事自然不打緊,只是人心難測,誰知道黃大人會怎么想?我聽說與他交好的官員,外放的都是好缺,與陳大人交好的年輕人,卻總是輪不上缺,即使輪上也是窮地方�?磥硭说南酉妒窃缇痛嬖诹��!�
佟氏嘆了口氣,道:“朝廷上這些勾心斗角的事真叫人煩心,十幾年的交情也是說沒就沒了,幸好你已經(jīng)得了外放的差事,不會被攪進去了。”她頓了頓,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來:“昨兒來的一位夫人同我說起,陳良本大人的正室夫人,原本因為生病到西山靜養(yǎng)去了,前幾日卻由陳大人親自帶人迎回家中,排場很是體面,這不知是否有關(guān)系?”
張保想了想,笑道:“他家那位二夫人也有些不太象話,很該請回正室主持大局了,不過這都是別人家的事,咱們還是別管太多吧。我現(xiàn)在算是看開了,只要將自己的本份做好,就守著老婆孩子過日子,別的事都不與我相干�!�
張保與佟氏心中有數(shù),也不再象往常一樣趕時間了,樣樣都務求盡善盡美。不過將軍府那邊不愿再拖下去,便由溫夫人為代表,帶了崇禮上伯爵府來商議下聘與舉行婚禮的時間與安排。
因?qū)Ψ降拇硎桥欤瑥埍1惆咽虑榻唤o了妻子。佟氏與溫夫人商議時,后者請端寧淑寧二人陪崇禮去別處說話,免得悶著了他。
端寧本有些公事還未做完,但總不好讓妹妹一個人陪客人,便只好領(lǐng)了他們到小書房去,陪崇禮說些衙門里的事。崇禮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時不時地望向淑寧那頭。淑寧察覺,便問他是怎么了。
崇禮清清嗓子,吞吞吐吐地道:“聽說前些天我家小妹出門,碰上淑妹妹了�!笔鐚幮Φ溃骸笆�,就在前門大街。”她瞥了端寧一眼,對方眼含笑意,低下頭輕咳一聲,臉上微微發(fā)紅。
淑寧正覺得好笑,卻聽得崇禮道:“小妹太不象話了,居然剛定了親就到處亂跑,端寧兄,請不要見怪�!倍藢幟Φ溃骸霸趺磿�?她是為了送我的禮才出的門,我感激還來不及呢�!�
崇禮微微皺了眉:“我知道是那套文房四寶,但定做的東西讓丫環(huán)去取就是了,何必親自跑一趟,還跑到前門那種地方去,若是叫人看見可怎生是好?”
淑寧在一旁聽著,卻有些不舒服。真珍那日一直沒下過馬車,還是很有分寸的,而且她曾說過,本來在琉璃廠那邊取到文房四寶就可以回府的,因為想起二哥崇禮愛吃正明齋的點心才特地繞到前門大街去。真珍本是關(guān)心兄長,沒想到被關(guān)心的人會這么說。
端寧也有些不悅,但對方是二舅子,他也不好說什么,只是慢慢把話題引回公務上,又說起了在官場上見到的一些趣事。崇禮對那些趣事興趣不大,倒是對官員間的相處之道挺感興趣,他在這方面不太擅長。
淑寧在旁邊聽得很是無聊,加上心情還沒平復,便一聲不吭,只是在崇禮偶爾問她些話時,應和一兩句。
送別溫夫人與崇禮時,淑寧覺得溫夫人的表現(xiàn)有些奇怪,似乎對她笑得特別燦爛,不知是什么緣故。
佟氏送走客人,推說累了,便讓女兒去照管院里的家務,自己回正房里呆坐。張保走進來,問:“商量得怎么樣了?”
佟氏道:“后日下聘,婚期定了正月十四,就在上元節(jié)前一天,一來是借個喜慶,二來,你告假也方便些�!�
張保覺得日子不錯,若是連了新年假一起放,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佟氏另有一件事覺得有些難以啟齒,躊躇半晌,才說了出來:“方才溫夫人問,若是明年選秀淑兒落選,可否將淑兒許配給他們家崇禮。夫君,你怎么看?”
第168章
良配
張保一陣愕然:“換親嗎?他們怎么會有這種想法?”他低頭想了想,眉頭大皺:“雖說以前也有世家之間彼此聯(lián)姻的,但那是為了使兩家關(guān)系更加緊密。我們與將軍府雖有些交情,還不到這個地步。何況端兒與真珍乃是圣上賜婚,好好的為什么要再嫁一個女兒過去?如今只有平民百姓才會行此換親之舉,我們這樣的人家,根本沒必要這么做。”
佟氏嘆氣道:“我原也是這么想的,但聽溫夫人的意思,是覺得我們淑兒聰明賢惠,堪為良配,因此才想過來問一聲�!�
張保皺著眉問:“你是怎么回復她的?”
“還能怎么說?當然是說如今還未選秀,不敢許什么諾言,怕日后有變,一切要等明年選秀過后才能談�!�
張保點點頭,道:“這樣也好。其實我看崇禮那孩子,人品相貌還算出眾,就是為人太一板一眼了些,有些個酸腐氣。我們淑兒,雖說一向規(guī)矩知禮,但自小有主見,我們平日也從不曾拘束了她,只怕她不太受得了崇禮那股子酸氣�!彼D了頓,又道:“你回復時沒說得太死吧?到底是兒女親家,別得罪了人�!�
佟氏忙道:“這我還不知道么?你放心,我只是說如今說親有些太早了,還夸了崇禮好幾句呢�!�
她思量片刻,才道:“其實……溫夫人提出來時,我覺得不妥,因此才拿話先拖住了。不過事后想想,這門親倒還不差,你先別說話,聽我細講�!彼焓职醋埍#f給他一杯茶,然后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將軍府根基不深,但圣眷頗隆,若淑兒嫁過去,憑咱們的家世門第,不必擔心女兒會受委屈,崇禮的前程也是看好的。再說,武丹將軍留任廣州將軍,每年住在京里的時間極少;溫夫人身為二房,并不是正經(jīng)婆婆,又要跟將軍南下;崇思夫妻都在廣州。咱們女兒若真的嫁了崇禮,既不必在公婆面前立規(guī)矩,又不需應酬妯娌,一嫁過去就是當家主母,還離娘家近,日子自然是好過的。”
“況且,崇禮這孩子就是為人太古板了些,其實品性不錯,又有才學,不管娶了誰作妻子,都定會以禮相待。若他真娶了我們閨女,他親妹子是咱們兒媳婦,他自然不會虧待了淑兒。你想想,我們淑兒是什么人?只要別人不給她氣受,她必然能把日子過得舒舒坦坦的,你說是不是?”
張保皺皺眉,承認妻子的話有些道理,不過心里還是覺得不妥:“你的想法固然有理,但我還是覺得我們與將軍府已是兒女親家,沒必要再結(jié)一次親,而且崇禮的性子也不太適合淑兒。再說,就算親事再好,也要先問過女兒的想法,最要緊的是她自己愿意。若是她自己不喜歡,就算我們想得再多,也是白操心�!�
佟氏想想也是,笑了:“的確是有些太操心了,如今女兒還未選秀呢,等她果真落了選,咱們再替她選個好女婿不遲。就算要她自己拿主意,咱們也得先挑出幾個好人選才是啊�!�
夫妻二人于是便將此事暫且按下不表,連端寧淑寧也沒告訴,只專心為兒子的婚事做準備。
第二天,佟氏正清點要送去將軍府的聘禮,見其中一雙金鐲子成色不夠好,還特地把自己日前新打的一對換上,又向二嫫確認了在糕點鋪定做的一百斤喜餅已經(jīng)送過來裝好了,才放了心。
這時素云卻掀了簾子進來道:“太太,大太太過來了�!�
那拉氏這趟過來卻是要為佟氏送到芳寧屋里的一套金首飾道謝的。佟氏因給新媳婦打金首飾,想起日前說過要送首飾給芳寧的話,便順道一并打了,兩天前已送了過去。芳寧當晚便過來道謝,那拉氏今天才來,卻有些奇怪。佟氏不動聲色,只與她東拉西扯著,看她有什么話要說。
果然,等喝過一杯茶,佟氏又露出要去忙正事的口風,那拉氏便坐不住了,嘴里一邊說著“多歇會兒吧,你也忙一天了”之類的話,一邊有意無意地打聽著昨日溫夫人來的情形。佟氏只說了些準備婚事的話,并沒有提別的,卻聽到那拉氏打聽起了崇禮的事來。
她不但打聽了崇禮的年紀、學問、品行、愛好,還打聽他有沒有定親或是中意的姑娘,皇上有沒有指婚的打算等等。佟氏只略略做了些介紹,就推說平日見面不多,不太了解,若是大嫂子有興趣,下次讓他親自來拜見云云。那拉氏忙笑說只是閑聊,不過聽她的口氣,卻似乎真有這個打算。
佟氏心中狐疑萬分,只是面上不露,想到近來自己忙于準備兒子的婚事,對府里的事有些疏忽了,不知大房現(xiàn)在風向如何。好不容易等到那拉氏離開,她便立馬召來了二嫫,問她最近府里有沒有什么異常,尤其大房是否有異動。
二嫫答道:“府中一切尋常,并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聽說幾位少爺那邊對于端哥兒得了門好親事說過幾句酸話。若說大太太那邊有什么特別的事,就是近日她常帶二姑娘去別人家中作客。我聽大房的幾個婆子私下說些閑話,似乎大太太正在為二姑娘尋親事呢�!�
佟氏怔了怔,回想到方才那拉氏的奇怪言行,心里有數(shù)了。她叫個婆子去請張保來,那婆子去了一會兒回來說:“三老爺正在外書房見客呢。”佟氏只好先在房里等。
過了半日,張�;貋砹�。佟氏問:“方才來的是什么客人?怎么坐了這么久?”張保道:“是大哥為我尋的一位師爺,姓費,費成望先生。我瞧著他不錯,已經(jīng)請他隨我一道往保定上任去了。”
佟氏頓了頓,有些不安地問:“這位費先生信得過么?其實你若尋不到人,我回娘家說一聲也行�!�
張保搖頭道:“我總不能事事都要你娘家?guī)兔ΑV劣谶@位費先生,雖不如蘇先生機靈,但他年紀大些,老成持重,又久歷政事,對于京師直隸一帶的官場極熟,是個得力的。況且我與大哥是一家人,平日又幫襯他不少,他不會不知分寸的�!�
佟氏想想也是,便放了心,然后把今天的事告訴他:“早上大嫂子過來與我說話,似乎對崇禮很有興趣。我聽二嫫說,她最近總帶著二丫頭出去作客,似乎有為女兒尋親的意思。我想,她大概是看上崇禮了�!�
張保愕然:“不會吧?我們?nèi)娜藦耐駜盒r候時起便指望她選秀能選上的,就算不能進宮,起碼也得配個皇子宗室。如今離選秀還有半年呢,怎么大嫂子竟然要給婉丫頭尋親事了?難道婉丫頭不選秀了么?”
佟氏道:“我也是正奇怪呢,方才等你的時節(jié),我便讓二嫫去打聽,正好聽到這么一個說法,說是大嫂子前些天向咱們旗下的佐領(lǐng)送禮,要給二丫頭報逾歲呢。若是上頭真的批下來,二丫頭就可以自主婚配了。”
張保皺皺眉:“哪能這么容易?雖說十七歲就是逾歲,但婉丫頭要明年才滿十七呢,況且,她在京中名氣太大了,宮里也是知道的,很難混過去。就算真能成功,也不該這么快就急著尋親事,總要等戶部明文下達了結(jié)果才是。”
佟氏有些不高興地道:“二丫頭若真的不去選秀,不知會不會對咱們淑兒有影響?而且,那崇禮本是想向我們淑兒求親的,大嫂子這么插一腳進來算怎么回事?”
張保聽了她的話,笑了:“咱們又沒說要把女兒嫁崇禮,你心里發(fā)什么酸?再說,若大嫂真要為婉丫頭求一門好親事,崇禮的確是佳配。他本就是京中各家權(quán)貴眼里的一等一的女婿人選,年輕英俊,文武雙全,又前程似錦。你也說過他不錯的,別人自然也能看到他的好處�!�
佟氏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說的有理,我只是心里有些不自在罷了�!逼鋵嵥睦镆埠芮宄抢蠟橥駥幙瓷线@門親事,算得上是煞費苦心了。正如她先前所說的,崇禮一個人留在京中,父母兄嫂俱在外地,他的妻子上無公婆管束,下無妯娌掣肘,過門就當家作主,夫家親族又少,人口簡單,崇禮本人又守禮,對婉寧而言,是最適合不過的夫婿人選。
只是在佟氏心里,不太愿意讓婉寧求得這門好親,倒不是因為她厭惡婉寧,而是覺得選秀時有婉寧在,自家女兒落選的機會就大了,若婉寧真的報了逾歲不去選,還不知宮里的貴人們會不會把注意力放到自家女兒身上呢。
不過她想想又覺得自己是杞人憂天了,只要女兒在頭兩輪就落選,自然不會出現(xiàn)在宮里的娘娘們面前,婉寧在不在,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根據(jù)娘家那邊的報信,母親已經(jīng)向延禧宮娘娘提過了,娘娘雖沒有明說,但多半是能成的。自家女兒一但順利落選,那拉氏打算把婉寧嫁給崇禮,便更讓人心里不舒服了……
張保見妻子臉上神色變幻,知她還在想這件事,便道:“你少胡思亂想吧,如今大嫂不過是向你打聽崇禮的事,又沒說一定要上門求親,況且溫夫人才說了想讓淑兒嫁過去的話,不會突然改主意的,咱們到底還是兒女親家呢,他們還要顧著咱們的臉面不是?若日后我們不將淑兒嫁過去,他們給崇禮選誰家姑娘為妻,就與咱們無關(guān)了。別說這個了,明兒就要下聘,東西可都準備好了?”
佟氏這才醒過神來,忙道:“都備好了,總共是三十二抬聘禮,還有酒和成對的豬羊。我特地交待了,綢緞首飾都是上好的,但裝的盒子都要平實些,務必要足夠體面,但又不露富于人。只是現(xiàn)在并沒有新鮮茶葉,我只好拿今年春天出的茶代替了。”
張保點點頭:“這樣很好,咱們最近風頭盛了些,行事就該力求低調(diào)。武丹將軍派人送信來,也有這個意思�!�
次日,伯爵府這邊就派人把聘禮送往將軍府去了。一應禮數(shù)都是全的,聘禮也是循舊禮安排,表面看上去只是平平,但女家看過禮物后,都感到很滿意。
聘禮下過后,真珍家那邊就開始備嫁妝、打家具了,而伯爵府這邊,新院子的翻修工程已完成了一半,臘月初十前就能完工,里面一應被鋪用具,都已經(jīng)制作當中。端寧近日公事已漸漸上手了,雖說偶爾有些公子哥兒會來尋他的麻煩,但他為人和氣,又會做人,很快便得到上司與同僚的認同,日子倒不難過。
張保接到直隸參政道的任命書已有大半個月,不能再拖下去了。他見兒子婚事已定,只等正月里迎娶了,便想著先到任上再說,于是便讓妻子收拾行李并打點上任后做人情的禮物,打算讓妻子女兒跟著一起上任,等進了臘月,再讓妻子回來準備兒子的婚禮。
淑寧知道父親的打算后,便也開始帶著丫環(huán)們打包行李。她忽然想起自春天出嫁后,便一直沒再見過面的周茵蘭。她父親如今還在保定任學政,或許她有些什么東西想捎帶去呢?于是淑寧便回了父母,想到范家看望好友。
周茵蘭自嫁進范家,便只與淑寧通過兩次信,另外,就是近日端寧婚事傳出后,她派人送過一份賀禮來�?此胖兴f,日子過得還好,夫妻相處也很融洽,不過淑寧兩次約她出來都沒成功,心里便猜想,范家家規(guī)不知是不是很嚴?
范家坐落在外城,位于琉璃廠附近,許多漢族官員都聚居在這里。淑寧坐著馬車,在胡同里繞了幾圈,才在一處大門口前停下。她讓家仆去送貼子,然后在車中靜候,只是透過車窗,打量著范府。
青磚大屋,深棕色的木門,門前挑著盞燈籠,范家的門面,處處顯示書香人家的氣度,但又極為低調(diào),看來倒不讓人討厭。
范家很快就派人出來相迎,但他家供車馬進出的側(cè)門有些小,淑寧的馬車進不去,只好在門前下了車,她眼角瞥見那范家管家有些不安,似乎是覺得這樣太失禮了,便也不說話,隨他沿小道進了內(nèi)院。
淑寧先拜見了范家夫人,對方態(tài)度和藹,一直帶著微笑,只是有意無意地,瞧了她的大腳幾眼。她不作聲,照禮數(shù)做全了,想跟周茵蘭單獨談話,但聽范夫人的口氣,似乎沒這個打算。
周茵蘭臉色倒還紅潤,精神也不錯,只是她一直都要站著,向婆母回話,也句句都恭敬規(guī)矩,讓一旁的淑寧聽得有些心酸。周茵蘭當著婆婆的面把要捎給父母的東西交給了淑寧,而且還打開包袱顯示里頭是幾件衣服鞋襪,還有兩包藥材。范夫人覺得有些不夠,吩咐丫環(huán)多拿了幾樣藥材來,又附上一套文房四寶和幾本新書,才算是滿意了。
期間周茵蘭的夫婿范安之還來過一次,但只在房間外頭向母親行禮,聽說妻子的朋友來探望,便來打聲招呼,但男女有別,就不見了。他陪著說了幾句話,便退出了后院。淑寧瞧了周茵蘭一眼,對方有些愧疚地看了看她。
最后淑寧請周茵蘭送自己一程,才得到了與她單獨相處的機會,悄悄問她過得可好。周茵蘭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覺得還好,其實嫁了人都是這樣的,想開些就好,丈夫公婆待我還算不錯,等過了年,我會過得輕松些�!�
淑寧知道京中規(guī)矩,新媳婦過門頭一年,日子都過得比較苦,但她看這范家行事,是很講禮教大防的書香人家,周茵蘭自小在風氣較自由的奉天長大,在家里也是備受寵愛的,如今這樣受拘束,她看了都覺得難受。
只是她也沒別的辦法,只好多安慰周茵蘭幾句了,沒想到周茵蘭反而安慰起她來:“我的日子沒你想的難過,就是行事拘束些罷了,也沒受什么苦。我婆婆其實為人挺好,只是對規(guī)矩比較看重,習慣了也沒什么。你別替我擔心了�!�
淑寧聽了,勉強笑笑,便出門上馬車離開了。她偶然間回頭去望,卻看到一個年輕男子為周茵蘭披了件斗篷,說了幾句什么,然后攙著她進門去了。淑寧猜到那人就是范安之,看來好友的丈夫?qū)λ算不錯,心中也稍稍放了心。
一應行李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張保定了隔日出發(fā),先到房山整休,第二天再一口氣到保定去。淑寧在伯爵府里住了這兩個來月,心里也悶了,想到又要到一個新地方去,心情開始松快起來。
不料,就在當晚,大房的那拉氏急派綠云來通知佟氏與淑寧:“宮里來人了,請三太太帶三姑娘過去見見。”
第169章
宮使
事發(fā)突然,佟氏與淑寧都有些措手不及,鬧不清是怎么回事。淑寧定了定神,問道:“綠云姐姐,你可知道宮里派人來做什么?現(xiàn)在又在哪里?”綠云道:“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如今那位姑姑在花廳里呢,我們太太和二姑娘已經(jīng)在那里陪著了�!�
佟氏一聽,稍稍安定了些,心想大概只是去做陪客而已。時間緊急,她只跟女兒稍稍整理了一下頭發(fā),換了身見客人的衣裳便到花廳去了。
來的是一位約摸四十多歲的女子,穿著暗綠色的宮裝,小兩把頭上戴著兩朵壓鬢花,除卻一對綠玉耳環(huán)和衣襟上掛著的一個金懷表,全身上下再無半點首飾。她自稱是太后身邊侍候的宮女,人人都稱呼她是明姑姑,今晚上門來,是因為太后想念府上的姑娘,所以特地派她來看望。
淑寧雖覺得她這話有些奇怪,但還是隨著母親見了禮,大概因為對方并不是后宮妃嬪的緣故,所以只是福了一禮便罷。那明姑姑態(tài)度和藹地和佟氏打了招呼,夸了淑寧兩句“好模樣”,便寒暄起來。
淑寧見狀,心中暗暗松了口氣,看來這位宮中使者來這里真是見婉寧來的,不知為什么會這么突然。她轉(zhuǎn)過頭去看那位二堂姐,只見對方雖臉上帶著微笑,但眼中卻有些茫然,看來也不知道宮使的來意。淑寧不禁眉頭一皺,事情似乎復雜了。
她這些天也有聽到風聲說,婉寧要報逾歲,不去選秀了,本來只是覺得很吃驚,但自己一家子都忙著哥哥的婚事和父親上任,所以也沒去理會。宮里突然來人,難道是聽說了婉寧的事,特地來阻止么?但先前不是說宮里的娘娘們不待見她么?她不選秀不是正合了她們的意?
淑寧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留意聽母親與明姑姑的對話,已經(jīng)說到哥哥的婚事了,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但沒過多久,那明姑姑突然話風一轉(zhuǎn),道:“府上的大夫人一個人坐在旁邊的屋子里,不知會不會覺得悶?”
佟氏自從進花廳,就在奇怪那拉氏為什么不在了,聽明姑姑這么一說,才知道她居然是在隔壁,但對方有什么用意呢?佟氏嘴上應付兩句,見那明姑姑端起茶碗撥著茶葉,然后她身邊跟的小太監(jiān)居然對自己努努嘴,便知這是在暗示自己暫時離開,于是道:“大嫂子在隔壁不知在做什么呢,姑姑恕我無禮,我想過去看看。”
明姑姑微笑著點頭,但看到淑寧也打算起身跟著走,便道:“三格格留下來陪我老婆子說說話吧�!笔鐚幰黄诰:你也算是老婆子?不過她心中不禁有些不安,不知這位姑姑有什么用意,瞄了母親一眼,見對方給了自己一個安撫的眼神,才仍舊坐回原座了。
明姑姑開始與婉寧淑寧聊天,問她們近幾年在家中怎么過日子的,做了什么事,學了什么針線活,平日里有什么消遣,喜歡什么樣的吃食,等等。這位明姑姑看來與婉寧挺熟,對她的一些脾性喜好很清楚,一聽到她改了某些習慣之類的事便有些驚奇,見到她比從前更謹言慎行,臉上笑意也更深,只是在聽到她近日常跟母親出門探親訪友時,神色有些古怪。
至于淑寧,一一回答了明姑姑的問題的同時又稍稍貶低了一下自己的本事,完全沒顯示出自己的才學,一舉一動都表現(xiàn)得十分平庸,自認在婉寧的光茫下理應不會被人注意到才是。但看那明姑姑的神色,似乎并沒有失望的樣子,甚至還問了淑寧是否在幫著母親料理家務,是否常到佛寺參拜,以及母親家族背景等等。得到答案后,貌似滿意地點了點頭,讓淑寧心中更是不安,偏偏這種事又沒法騙人,只好如實說了。
過了大概有半個時辰,明姑姑才請回了那拉氏與佟氏,笑著對她們說:“我還有差使,不能久留了,多謝兩位夫人的款待。府上兩位格格都是難得的好姑娘,明年選秀想必會有大造化,還請夫人們多用點心�!彼雎粤四抢吓c佟氏瞬間變白的臉色,很親切地笑著對婉寧與淑寧道:“我要走了,兩位格格送我一程如何?”婉寧與淑寧對望一眼,都應了。
從花廳到大門口的路程并不算遠,但明姑姑走得很慢,所以走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到。她一路上繼續(xù)問姐妹二人一些瑣事,比如出門多不多,愛不愛騎馬射箭之類的。淑寧留意到她其實不太關(guān)注答案,只是留心她們的步伐與走路姿態(tài)。
婉寧是學了很長時間的宮禮,而且今晚也穿了花盆底,所以走得很好看,雖然在大冬天的晚上,院子里地面上有些滑,她還是站得很穩(wěn),足可見苦練出來的功力。這點絲毫不比同樣穿花盆底的明姑姑差,只是走起來沒那么自然罷了。但淑寧還未穿過花盆底,今晚穿的也只是普通繡鞋,不過因為是冬天,所以加了幾塊皮子罷了,走起路來自然沒什么障礙。
送到門外,明姑姑要她們留步,還掃了淑寧腳下一眼,笑道:“三格格并沒學過宮里的規(guī)矩吧?既然要去選秀,還是請位嬤嬤來教一教的好,日后必有大用的�!比缓笥謱ν駥幷f:“婉格格真真是女大十八變了,太后見到現(xiàn)在的你,一定會很高興的,可別讓她老人家失望啊。”然后便登上馬車走了。
淑寧聽得心上發(fā)寒,心中的不安隱隱成了現(xiàn)實。明姑姑這是什么意思?難道說太后要給自己指婚么?為什么?她一向很注意收斂,在京城里也沒什么名氣,太后理當關(guān)注耀眼的婉寧啊,為什么把自己也捎帶上了?如果只是來看一看,那以她方才的平庸表現(xiàn),這些宮里的娘娘姑姑們也該改主意才是�。�
她心中亂成一團麻,呆站許久,才被一陣寒風冷得清醒過來,攏攏袖子,想到先回屋里再說,便道:“二姐姐,我們先回去……”她看到婉寧的臉色,不禁呆了一呆。
婉寧現(xiàn)在臉上的神色非常復雜,有一絲意外,一絲竊喜,一絲怨懟,一絲驚懼,還有一絲茫然。淑寧看著她的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灰,灰了又黑,黑了又紅,紅了又白,似乎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里了,不知該說什么好。
門房的人在旁邊叫喚了幾聲,婉寧才清醒過來了,見淑寧有些奇怪地望著她,輕咳一聲道:“我們快回去吧,外面冷�!笔鐚幟蛎蜃�,和她一起進了門。
花廳里,那拉氏與佟氏各坐一邊,臉色都有些難看。一見女兒們進來了,她們忙追問明姑姑后來說了些什么。婉寧說只是閑聊幾句,沒什么特別的,那拉氏松了口氣,但佟氏卻不太相信。淑寧猶豫了一下,把明姑姑說要她請位嬤嬤來教規(guī)矩的事告訴了母親。
佟氏越聽臉色越難看,忍不住一個眼刀飛過那拉氏那邊,寒聲道:“大嫂子,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還請你說個明白!宮里的人好好的怎么會到家里來?還對我們淑兒說這種話?!”
那拉氏臉色也不太好看,但近來多次虧待了無甚過錯的三房,她也不好拉下臉來,便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底下人報說宮里來人時,我也是嚇了一跳的。也許是太后長久不見我們婉寧,所以才派人來看看,順道見見婉寧的姐妹們吧�!�
佟氏如何肯信?若只是順道見見,為什么會說請嬤嬤的話?還有那“明年選秀想必會有大造化”一句,仿佛暗示太后對兩個女孩子的未來都有了腹案似的。淑寧在一旁也極郁悶,自家父母早對自己選秀和婚姻的事有了打算,甚至連路子都鋪好了,現(xiàn)在忽然被太后摻了一腳,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了。
她抬眼望望正蒼白著臉發(fā)呆的婉寧,問:“二姐姐,不知方才那位明姑姑,是什么來頭?”
婉寧猶自發(fā)著呆,直到母親推了她一把,方才清醒過來,讓堂妹重復一遍問題后,才道:“她叫明瀾,在太后身邊服侍三十多年了,是太后最寵愛的親信宮女,我以前進宮,曾見過她很多次。”
看來還真是太后的親信,淑寧回想起方才看到的那輛外表極低調(diào)平實的馬車,忽然明白太后這次派人來,恐怕不想讓太多人知道,看那明姑姑對婉寧的態(tài)度,想必婉寧的確是她此行的主要目的。但是……淑寧抬眼望望又發(fā)起呆的婉寧,忍不住咬牙:看你就看你,為什么要把我拖下水?!
她道:“二姐姐,我先前聽說你好象要報逾歲,不去選秀了,但你明明還不到年紀,與國法不合。莫非宮里這次派人來,是來警告的?”
那拉氏聽了臉上一白,忙看向女兒,婉寧有些猶豫地道:“不會吧……”
“怎么不會?憑二姐姐的名氣,若不去選秀,只怕有許多人會吃驚吧?”淑寧緊盯著她道。
其他三人都陷入沉默,佟氏越想越覺得女兒是被連累了,臉色越發(fā)黑了。
“太太,姑娘,你們大概想得太嚴重了�!遍T邊突然響起一個細細的聲音,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原來是月荷。
婉寧皺皺眉,問:“你怎么來了?”月荷仍舊細聲地回答道:“姑娘,今夜里冷,我怕姑娘凍著,就給您送衣服來了。”她展示了手上的衣物,一抖落,是一件玫瑰紫綢緞面的狐皮褂子。婉寧臉色放緩了些,只不作聲。
“難為你想得周到,東西放下吧。”那拉氏淡淡地道,忽然又想起她方才的話,“你剛剛說我們想得太嚴重了,是什么意思?”
月荷便道:“前兒太太帶姑娘到子爵府上作客,小的跟車去,臨走時,因太太回頭與那府里太太說話,姑娘便先上了車,等得悶了,還掀起車簾子與小丫頭們說話。那時小的就看到,馬路對面有個人一直在看著姑娘,是……”她抬眼望望婉寧,繼續(xù)道:“……是五阿哥�!�
那拉氏立馬站了起來,臉上神色變幻。婉寧瞪大了眼,咬咬唇,冷笑道:“他不是娶了側(cè)福晉度完蜜月后就回軍營去了么?怎么會在京里?你別是看錯了吧?”
月荷忙道:“小的絕對看清楚了,真是五阿哥。他對姑娘一直念念不忘,至今不曾娶正室,想必從沒絕過那個心思吧?姑娘,皇子三妻四妾也是尋常事,你為何偏偏放不下呢?”
“住口!你又說這種話了,要嫁你去嫁��!”婉寧怒道,但她很快就被母親制止了。那拉氏望望佟氏母女,扯出一個笑道:“現(xiàn)在很晚了,弟妹不妨先帶侄女兒回去歇息,等明天再談這事吧。”
佟氏冷笑一聲,道:“罷了,我們這就走。只是有句話,我要先跟大嫂子說清楚,你我一樣是母親,也一樣會為女兒打算。我本已跟娘家打過招呼,讓淑兒選秀時,在頭兩輪就會被淘汰下來,我與她阿瑪甚至還看好了幾戶好人家。只可惜如今這些都白費了!二侄女若有好姻緣,我們一家也會為她高興,只是還請大嫂子與二侄女行事小心些,別無端連累了不相干的人!”說罷,也不去看那拉氏等人的臉色,便帶著女兒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