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安折：“……卡也忘帶了。”
就聽陸沨輕輕“嘖”了一聲。
兩根修長手指扣著藍色ID卡，放在感應器上，“滴”一聲，閘門打開。
是陸沨用自己的ID卡幫他刷開了閘門。
同時，上校帶著淡淡嫌棄的嗓音在他耳畔響起。
“笨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
第
37
章
即使是蘑菇都知道這三個字不是什么好詞。
但安折竟然無法反駁。
他走過了那道門，
崗亭處的門衛(wèi)目睹了這一幕，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安折理解他們。
審判者這一職位，雖然軍銜不是最大，
但在殺人這件事上，
權(quán)限是最高的，誰都不愿意得罪陸沨。
——他也是。
于是道：“謝謝上校�！�
“不謝，”陸沨道：“下午去請個假�！�
安折：“……��？”
陸沨似乎漫不經(jīng)心地撩了撩眼皮，淡淡道：“跟我去燈塔。”
安折：“去做什么？”
陸沨：“紀博士有事找你�！�
安折有點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紀博士為什么要找他？
有那么一瞬間他懷疑這是陸沨想要逮捕他進入燈塔的理由，可是他覺得自己上午的表演天衣無縫，連瑟蘭都主動為他說話。
安折：“�！�
他突然意識到，
在瑟蘭眼里自己好像也不是很聰明。
但他即使不是個聰明的人類，
也是個理智的蘑菇，去燈塔反而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道：“好�！�
陸沨淡淡“嗯”了一聲，
轉(zhuǎn)身離開了。
*
孩子們被軍方教官帶著訓練的時候，安折坐在一旁的長椅上陪著，等教官需要人幫忙——比如打分、計時之類的活，
他會被叫過去。
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辦公室也沒有任何他感興趣的讀物，他只能拿了一本介紹各種武器的操作指南。
柯林沒和他坐在一起，而是在旁邊一條長椅上坐下，
他去結(jié)交新朋友了，
是隔壁班教語言與文學的老師，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孩。
此時安折手中攤開的書頁上詳細闡述一架型號名為“PL1109”的大型戰(zhàn)機，這是當年磁場混亂階段下人類科技的杰作，
具備頂級輻射屏蔽外殼，頂級的引擎與發(fā)動機，
以及全基地獨一無二的獨立巡航系統(tǒng)，能在無磁場狀況下準確定位航向。
——聽起來很厲害，但安折對它實在沒有任何興趣，甚至因為一夜沒睡，開始隱約打起瞌睡來。
他的右手邊，柯林與那位語文老師的寒暄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們互通了姓名，開始攀談，談話內(nèi)容被風吹到安折耳朵里。
“你喜歡主城嗎？”柯林問。
安折敏銳地察覺到，柯林又要開始傳教了。
“為什么不喜歡？”那男孩道：“主城給了我們安穩(wěn)的生活�！�
他似乎也是一位健談的人，這句話剛落，下一句就續(xù)上：“我們來主城也有一個月了吧，你覺得怎么樣？”
“談不上喜歡。”柯林道。
“為什么？”那男孩道：“不用當傭兵出去送死，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每天都在謝謝我母親逼我讀完了三門課程，雖然她主要想是讓我讀完語言和經(jīng)濟，以后考去供給站，就不用去野外討生活了�！�
柯林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母親呢？”
“死在野外了�！彼溃骸八麄z領養(yǎng)我沒幾年，我父親就沒回來，后來她也沒回來�！�
“抱歉�！笨铝值�。
“沒事�！蹦悄泻⑿α诵Γ骸翱戳晳T了。你呢？”
“我母親被審判者殺死，父親……我們?nèi)ブ鞒堑臅r候他留在6區(qū)。”
“抱歉�！蹦悄泻⒁舱f了一聲。
但對彼此經(jīng)歷的交換好像迅速拉進了他們兩個人的關(guān)系，短暫的沉默后，那男孩看著訓練場上的孩子們，抱臂枕在腦后，嘆了口氣：“在外城待久了，都忘了咱們小時候也都是從主城出來的�！�
“我記得還挺清楚的�！笨铝郑骸拔辶鶜q的時候我想當個生物學家，我成績也不錯，但還是沒能留在主城�！�
“我小時候還想當軍官來著�！蹦泻⒌溃骸白詈罂己说臅r候摔了一跤，軍方?jīng)]要我�！�
柯林道：“命運無常�！�
“想開點。我們的資質(zhì)不夠，即使留下來也會難受的。”而且男孩嘆了一口氣：“留在主城也未必能高興，我聽說有人想去整理學習人類檔案資料，結(jié)果因為數(shù)學天賦優(yōu)秀，只能一輩子在燈塔里計算彈道。你想想，你想當生物學家，結(jié)果基地覺得你更適合當語言學家，讓你去翻譯文獻，多難受。換成我，我就猝死了�！�
“這就是我不喜歡基地的原因�！笨铝值溃骸八駛�冷血無情的機器�！�
“你得把自己想成一個小零件，你的基因就是你的型號，決定了你在哪個板塊干活�！�
柯林難得笑了笑：“你很好玩�！�
男孩道：“我們學語言的比較會比喻�！�
“但是人不是零件。基地打著一切為人類利益服務的旗號，卻一直在喪失人類的特質(zhì)�！�
“不然還能怎么樣？咱們不能吃基地的白飯，得發(fā)揮點價值�！蹦悄泻⒄玖似饋�，他看著前面的孩子們。
“我真喜歡小孩�！彼鋈恍Φ煤荛_心，道：“我太喜歡這份工作了，說不定哪一天，我教的孩子里就有個絕世天才，能拯救全世界了。”
他轉(zhuǎn)而自言自語：“那我得好好備課了�！�
安折托腮好奇地看著他，又看回柯林。
柯林沒再說話了，安折想，他這次沒能成功找到戰(zhàn)友。
在外城的是時候，柯林舉著“反對審判者”的標語。假如在主城，他又會舉什么？安折覺得可能是“反對人類分類”或者“我們想要自由”之類的。
他思緒漸漸混亂，越來越困，努力集中注意力去看軍事圖鑒，草草翻過戰(zhàn)機部分，又看武器部分，不同當量的炸彈鈾彈氫彈，隨隨便便就能把一個蘑菇炸成碎片。但他并不怕，人類和深淵里的東西不同，是一種有規(guī)律可循的生物，只要他遵守規(guī)則，就能活著。
——他就這樣度過了一個上午，中午的時候，孩子們訓練完了，幾個幼崽磕碰到了，另外幾個幼崽覺得訓練太難了，他們也不去吃飯，在長椅旁圍著他哼哼唧唧。
安折一邊輕輕給一個幼崽貼好創(chuàng)可貼，一邊安慰旁邊一個覺得訓練太難的短發(fā)女孩：“加油哦，訓練通過以后就可以當軍官了。”
女孩道：“我不能直接淘汰嗎？”，盡在晉江文學城
安折：“不能的。”
他想，即使不能留在主城，也應該好好訓練。不然，等他們長大了——假如那時候外城恢復了運轉(zhuǎn)，體能不好的孩子，沒有人領養(yǎng)，沒有傭兵隊愿意要，又考不上城務所或者供給站的文職，就只能去地下三層，無論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在那里待了一個月，知道那里的人過得不好。
于是他道：“你們都要好好訓練�！�
那女孩抱著他的胳膊道：“可是當軍官后也要天天訓練�！�
安折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想了想：“但是有好看的制服�！�
一個男孩看了看訓練場上的士兵，說：“丑死了�！�
“他們軍銜還不夠高�！卑舱壅J真對他道：“等你升級到……上校那種，很好看的�！�，盡在晉江文學城
“真的嗎？”幼崽問。
“有那個人穿的那么好看嗎？”有又一個幼崽道。
安折：“哪個�！�
幼崽指了指他身后。
安折轉(zhuǎn)頭。
——側(cè)后方兩三米遠的電線桿上，靠著某位黑色制服的上校，離得這么近，幼崽們居然沒怕他。
或許是因為，此時這位上校正看著安折，微微揚起的眉梢?guī)е敲匆稽c兒愉快的意思。
安折：“�！�
剛才說的話大概都被聽到了。
第
38
章
在陸沨的車上，
安折睡著了。
他醒來的契機是直覺中感到危險，然后一睜眼，發(fā)現(xiàn)車已經(jīng)停在燈塔的門口，
而上校已經(jīng)打開了他那邊的車門，
正居高臨下打量著他。
“你昨晚沒有睡覺么？”上校的聲音冷得能夠結(jié)冰。
安折還處在失智的狀態(tài)中，他揉了揉眼睛，讓自己清醒，然后下車。，盡在晉江文學城
——結(jié)果，
因為困得東倒西歪，沒站穩(wěn)，整個人往前栽在了陸沨身上�！�，盡在晉江文學城
一雙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他，
安折終于站穩(wěn)了，
沒有摔倒，但也清醒了不少。
燈塔內(nèi)部，
一如既往安靜而繁忙。他們走在一層的走廊上時，正有四個士兵抬兩具覆蓋著白布的尸體路過，瑟蘭跟在他們身邊，
他臉色略微有些蒼白，
看到陸沨的時候，簡單說了一句：“實驗事故，暴露了。”
陸沨略一頷首，
帶安折上了十層的電梯。
紀博士在十層走廊中央站著：“你們來了�！�
陸沨道：“什么事？”
“借你家小可愛用一用�！辈┦哭D(zhuǎn)向安折道：“跟我來�！�
安折并不認為自己成為了陸沨家的所有物，
但他還是跟上了。
博士帶他來到了那個熟悉的實驗室，司南被關(guān)起來的地方。
透過透明的玻璃氣密墻，安折看見了司南。
但也不是司南。
安折走到玻璃墻前。
里面是一只黑色的——黑色的昆蟲。
它比司南原本的體型大了一些，
有半個成年人的身體那么大。
頭顱頂端兩只黑色的復眼，燈光下流淌著暗銀的色澤。兩只復眼之間，
頭頂上，伸出一對細長的觸角，背部拖著半透明的長長翅膀，它的腹部細長，覆蓋著一些深灰色的絨毛，同樣的絨毛也覆蓋在它的螯肢上。
像一只蜂。
此時此刻，它正在這片透明的囚籠中亂飛亂撞，身體不斷地撞擊著玻璃墻，似乎想要逃出，但它的胸腹、四肢又在不停地搖晃顫抖，像是正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它情況異常，腦電波也和數(shù)據(jù)庫中的遺以往記錄有很大出入，我懷疑它還保有一部分人類的意識，并且，他正在與異種的本能進行抗爭�！辈┦康溃骸暗俏覀�?nèi)魏稳硕紵o法與它進行有效溝通，所以想請你來試試�！�
安折就這樣重新站在了通訊器前。
“司南�！彼馈�
司南的鞘翅翕動，摩擦出沙沙的聲響，他似乎什么都沒有聽見，仍然在整個空間里胡亂飛舞。
但安折確信有一個瞬間，那雙長有復眼的頭顱朝他這邊看了一眼。
“司南，”他道：“你記得莉莉嗎？”
沙沙聲有短暫的靜止，片刻過后，這只灰蜂更加猛烈地撞擊著玻璃墻。
他看著司南，輕輕道：“你有什么想對她說的話嗎？”
司南的翅膀瘋狂震顫，但他已經(jīng)失去人類的發(fā)聲器官，呈現(xiàn)給博士的只有電波圖上毫無規(guī)律的波谷和波峰。
紀博士道：“電波有變化，他聽得懂。莉莉是誰？”
安折目光微微茫然。
他和莉莉的對話是無人知曉的秘密，但是現(xiàn)在別無他法。
一個小時后，實驗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安折轉(zhu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