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但他并不打算再相信這個男人。
他轉(zhuǎn)過身去,回家。就在此時,陸沨的門忽然發(fā)出一聲尖銳急促的:“嘀——”。
他轉(zhuǎn)回頭去,見陸沨正在刷卡,而感應器上明明貼著正確的卡片,卻紅光大盛。,盡在晉江文學城
陸沨蹙起眉來。
安折狐疑地看著他。
就見陸沨撥打了一個號碼,簡單闡述了目前的狀況。
話筒那邊傳來解釋聲。
掛掉電話,陸沨看著安折的,道:“三年前主城的ID卡升級過,我的沒有及時升級�!�
安折想,他可能真的錯怪了陸沨。
但是,但是——
主城的路根本不復雜,而且建筑上都有顯眼的編號,只要坐上擺渡車,就連他這只蘑菇都知道什么時候該下車。
一時之間,他搖擺不定。但最終,看在孢子的面子上,他還是道:“那你……先去我家?”,盡在晉江文學城
陸沨欣然應下。
將審判者大人請到沙發(fā)上,再給他打開電視,安折就進了廚房。
進廚房前他問:“你吃飯了么?”
陸沨說沒有。
安折說這句話的本意是暗示他可以下樓去集體食堂吃飯,但陸沨的回答有隱藏的含義——意味著他今天要做兩個人的飯。
安折多切了兩個土豆。主城的集體食堂供應食物,也供應原料,這一個月間,他逐漸習慣了自己煮湯——會比食堂里的濃郁美味一些。
將土豆和小塊熏肉放入鍋中,倒進清水,再加上牛奶,他開了火,蓋上鍋蓋,回到客廳里。
新聞里正在播報驅(qū)散中心修復工作順利進展的消息。
而陸沨正在沙發(fā)上看他的課本,似乎心情不錯。
這個人心情好的時候就會欺負別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不愛搭理人,比如一個月前在列車上的時候,他好像根本不愿意和自己說話。
被欺騙感情的沖動情緒消退后,他已經(jīng)冷靜下來,在廚房切土豆的那段時間里,他認真思考了自己和陸沨的關系。
找到孢子的關鍵在于和陸沨建立良好的關系。
和人類建立良好關系的前提是弄明白他的喜好。
于是安折坐到了陸沨的旁邊,他看見陸沨正在看課本中一首描寫秋天景象的小詩。
陸沨:“你教這個?”
安折:“我還在學�!�
陸沨的主動提問更讓他確認了這人心情不錯。
于是他道:“上校。”
陸沨放下課本看向他:“怎么了?”
“之前,在列車上的時候,”安折微微垂下眼,低聲道:“您好像不愿意理我,我做錯了什么嗎?”
陸沨深深看了他一眼。
“沒有。”他淡淡道:“是我的問題�!�
安折:“這樣啊。”
陸沨:“你很在意嗎?”,盡在晉江文學城
安折:“……嗯。”
短暫的沉默后,陸沨伸手。
他的手指在安折脖頸的皮膚上停留片刻,然后向下,將那枚他掛在脖子里的彈殼取了出來。
安折抬頭望向他,帶著一點惶然,陸沨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了彈殼的存在,他不知道。
“我殺掉了黑市的老板娘,那時候你在她旁邊。你在她手下做事?”
安折搖搖頭:“我只跟著肖老板�!�
“在城門�!标憶h繼續(xù)道:“是你隊友還是男朋友?”
安折:“朋友�!�
陸沨握住他頸間的彈殼,道:“這個是誰?”
安折沒有說話,他不能說,但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沉默后,陸沨并沒有問到底,將彈殼重新塞回他的領口。
“我殺過很多人。不過最近幾次大規(guī)模殺人,你都在場�!彼溃骸斑@種情況下,你還能說出我是一個好人,讓我很驚訝�!�
安折回想了一下,發(fā)現(xiàn)事情確實是這樣。
第一次見面,陸沨殺了范斯。第二次見面是杜賽,那天晚上,異種混進城中,他還殺了另外七十三個人。
一個月后,自己又站在隔離墻內(nèi),目睹審判日的進行,無數(shù)聲槍響。
最后,在離開外城的列車上,在他身邊,陸沨下達了炸毀6區(qū)的命令。
陸沨殺了很多和他有關系的人。
不過,這并沒有妨礙他認為陸沨是個好人。首先,他知道陸沨判斷異種非常準確,其次,即使他被陸沨認出是異種然后殺死,或者6區(qū)被炸毀的時候,他也是其中的一員,好像也沒什么可說的,入鄉(xiāng)隨俗,他來到人類基地,就要接受人類的規(guī)矩。
但陸沨是執(zhí)行死刑的那個人。
“你因為這個……難過嗎?”安折問。
“沒有。”陸沨看著他,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那……”安折只說出了一個字。
那是因為什么有情緒的波動?
但陸沨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我沒有違背過原則,”他道:“但是沒有人來判定我的對錯�!�
安折想起年輕審判官瑟蘭對他說的那些話,他問:“你不確定殺的人的對錯嗎?”
“不,我確定,”陸沨看向窗外,他綠色的眼瞳像冰封的凍湖,空曠遙遠的寂靜:“我只是有時候會想……我做出的那些選擇。我究竟在審判什么,最后誰又會審判我�!�
安折并沒有徹底聽懂他的話。人類在瘋掉的時候或許會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胡言亂語。
但他又覺得自己懂了。
望著陸沨,他道:“我沒有因為那些事討厭你�!�
頓了頓,又補充:“你沒做錯�!�
陸沨看向他,長久的沉默。久到安折產(chǎn)生了錯覺——那雙眼睛里不是冰封的凍湖,而是溫柔的冷水。
暮色緩緩降落在這個房間,陸沨伸出右手,揉了揉安折的頭發(fā)。
第
30
章
安折微微垂下眼,
被審判者摸頭的感覺很奇妙,他覺得陸沨現(xiàn)在處于一個很柔和的狀態(tài)。
如果是因為他之前的話安慰到了這個人的話,他還覺得挺開心的。
,盡在晉江文學城
于是他對陸沨笑了笑。
然后就見陸沨的目光惡劣起來,
原本摸他頭的手指往下,
掐了掐他的臉。
——安折覺得這人還是心情差的時候好一些,起碼不會隨便欺負人。
他逃離陸沨:“我要去看鍋了。”
陸沨:“嗯哼�!�
安折回到廚房,發(fā)現(xiàn)水果然已經(jīng)開了,泡沫擁擠著浮上來,
幾乎要沖破鍋蓋。這些天來他已經(jīng)掌握了足夠的煮飯技巧,他將透明鍋蓋掀開,白色的水汽蒸上來,
泡沫迅速消退。熏肉已經(jīng)在滾水中被泡開了,
土豆小塊的邊緣也變得圓潤,少量的牛奶使湯色微微發(fā)白,
撲面而來鮮咸的氣息中又似有似無帶著一絲寬和綿長的甜香,是安折很喜歡的一種味道。
他拿過一旁的湯勺,用勺底碾著已經(jīng)煮軟了的土豆塊,
那些小塊在攪拌和碾磨下漸漸溶化在湯里,
這鍋土豆湯肉眼可見變得更加濃郁。
陸沨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來了廚房,倚在門框邊,并淡淡道:“要我?guī)兔�?�?br />
安折當然不指望上校大人熟悉廚房里的工作,
他道:“沒有�!�
但陸沨也沒走,
他只是在那里看著安折,然后目光移向廚房,環(huán)視了一圈這個不大的空間。
最后,
他的目光停在水槽上的銀色水龍頭上:“漏水?”
安折:“嗯。”
廚房的水龍頭從他搬進來的第一天就漏水,無論擰得再緊,
都會有水滴下來。白天聲音不明顯,到了晚上,萬籟俱寂,連遠方雙子塔的燈光都熄滅的時候,一下又一下的滴水聲在整個房間里回蕩,有時會擾亂他的睡眠——擾亂睡眠倒在其次,重要的是這樣一天天下來,他恐怕要多付水費。
卻見陸沨脫下外套搭在一邊,挽起制服襯衫的袖口,抬手關掉了水管上方的黑色水閘——那是安折的身高夠不到的地方。
接著,他把水龍頭擰下來了。
安折默默看著他的舉動,他覺得陸沨此舉只有兩個可能,一是想把他的水龍頭徹底破壞掉,二是想幫他修理這個東西。
他在理智上覺得是前者,但情感上更愿意相信后者。
就在這時候,門被敲響了。
陸沨正將水龍頭大卸八塊,頭都不抬道:“去�!�,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的語氣理直氣壯得仿佛他才是這個房間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安折放下勺子,走到玄關處開了門,是個軍方制服的士兵。
那人環(huán)視了一圈客廳,道:“陸上校讓我來這里�!�
他嗓門很大。
就聽廚房處傳來陸沨平靜的聲音:“這里。”
士兵走到門口,軍靴一并行了個禮:“陸上校,我是后勤處人員,疏忽了您的ID卡問題,是我們工作的失誤——”
他的話突然頓了頓,目光移向陸沨手里的水龍頭零件,表情像是見了鬼,然后才繼續(xù):“……對此,我們表示真摯的歉意和——”
“少廢話。”陸沨冷冷打斷了他。
士兵道:“……我為您送來了新的ID卡�!�
“謝謝。”陸沨看都沒看他一眼,雙手將兩個零件重新裝在一起,道:“放下吧。”
水槽旁堆了一些土豆皮,旁邊是菜刀。
水槽里是水。
上校手里是水龍頭零件。
士兵舉著ID卡,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放在哪里。
安折只能小聲道:“給我吧�!�
接好ID卡后,就是送客。
門口,那士兵又瞧了廚房里的上校一眼,又看向安折,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因為嗓門本來就大,壓低后聲音也不�。骸啊闲T诟墒裁�?”
安折:“修水龍頭�!�
“審判者還會修水龍頭么?”士兵狐疑地瞧了瞧他:“那你和他是……”
安折:“現(xiàn)在是鄰居�!�
士兵:“以前呢?”
“以前……”安折想到他們兩個曾經(jīng)互相睡過對方的床,道:“算朋友吧�!�
士兵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呵呵�!�
他好像不信。
可能是陸沨很少拆別人的水龍頭吧,安折平靜地送走了士兵。
——他回到廚房,就見水龍頭已經(jīng)被安回了原來的位置。
陸沨擰開水閘。
水龍頭滴水不漏。
“哇�!卑舱鄣馈�
看著那個水龍頭,他一邊覺得審判者也并不是每時每刻都高高在上不搭理人,一邊又覺得這個人好像什么都會。
他道:“你好厲害�!�
他的聲音還是那么軟,嬌氣得很。土豆湯的香氣已經(jīng)徹底蒸騰出來,伴隨綿密的水汽鋪滿整個房間,陸沨不動聲色道:“你也不錯。”
土豆湯徹底煮好后,安折將它分盛到兩個碗里,并配上兩包作為主食的壓縮餅干。陸沨的心情看起來很愉快,但安折食不知味,他絞盡腦汁想要從陸沨口中獲得一些關于燈塔的消息,因此問了陸沨不少問題。
“你接下來做什么?”
“等安排�!�
“你會在雙子塔工作嗎?”
“可能會�!�
“燈塔和軍方經(jīng)常聯(lián)系嗎?”
“不經(jīng)常�!�
“博士在燈塔工作誒……你和他很熟嗎?”
“不熟�!标憶h面無表情。
顯而易見的冷漠讓安折打消了繼續(xù)問下去的念頭,但就此停止好像顯得更加可疑,于是他繼續(xù)問:“今天那個小女孩……”
下一秒,陸沨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