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玄滿法師一說完,他的身后就傳來一片哀嚎聲,其中以戒頑的哀嚎聲最響。
要不是大庭廣眾之下,出家人不好壞了淡定的形象,玄滿法師真的很想一掌送戒頑下去,讓他繼續(xù)他的歷練去,少在這里給他添堵。
“以大師所言,只要不殺生不犯渾即可。那佛修為何不可有道侶呢?這本是人之常情,佛修卻要反人性,一生清修,若不飛升,便會孤獨終老�!避蜍卟]有被佛修們的哀嚎聲影響,她有了更多的問題。
她在劍道上,并沒有多少疑惑,劍之一道簡單明了,她只要努力修煉努力變強,拿好自己的劍,堅定走自己的路,便無所畏懼了。
但是佛修可真是奇怪啊,大抵是因為她不是佛修,沒有佛修的天賦和心性,所以才什么都想不明白。
“阿彌陀佛�!毙䴘M法師道了一聲佛,若是這話是從一個佛修口中說出來的,那此人便再也當不得佛修了吧。
“小施主,佛雖愛萬物,但不可偏愛。若是有了道侶,還如何平等地看待眾生,平等地去愛萬物?修佛者,心中住一人,一生道行便毀矣�!�
茯苓感覺受到了沖擊,明明有情卻不能有心愛的人,這太奇怪了。
所以佛才是佛,人才是人吧。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完全不偏心,她的心就偏得很。
“小施主若是想聽禪,便同我們回三清寺,掌門說禪說得可好了。”
“見見佛子也好啊,佛子一開口便已是禪,心中有多少雜念,聽佛子一言皆可放下。”
佛修們見茯苓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便又熱鬧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想哄她開心。
林清越和林止行老遠就聽見那群和尚好像在忽悠小師妹當尼姑,他們兩個也就沒盯著小師妹一會兒的功夫,小師妹竟然就被一群和尚給拐了。
一群道侶都找不上的禿驢也敢拐他們凌煙峰的小師妹!
“茯苓,師兄來接你了�!绷种剐酗w到茯苓的面前停下,將站在旁邊的三清寺和尚們擠走。
“小師妹,抱歉,師兄來晚了,沒有及時去擂臺上找你。”林清越看了看茯苓的傷口,自責道。
是他沒看住茯苓,讓茯苓一個人下了碧水天,比試前就受了傷。若非如此,今日茯苓的第一場比試也不會打得這么辛苦。
“大師兄,三師兄,三清寺的大師們都對我很好。你們不用擔心我�!避蜍叩�。
林止行心想,對你太好了才有問題�。∫蝗簞e有用心的禿驢,絕對是因為看小師妹可愛,想把小師妹拐回三清寺去。
“兩位施主是茯苓的師兄?茯苓今早是為了救小僧手臂才受的傷,小僧向兩位道歉�!苯漕B見林清越和林止行緊張茯苓的傷,便向兩人提起了早上的事。
“不知大師和我小師妹今早為何會在碧水天底下,又為何會遇到魔物?”戒頑不提還好,一提起,林清越就要問個清楚了。
茯苓一看就是不想告訴他實情,這個和尚當時也在場,怕是知道點什么。
茯苓一聽,趕緊給戒頑使眼色,指望戒頑能搪塞過去。
但是戒頑作為一個出家人,他不打誑語。
“施主的師妹在那里等人,小僧擔心她一個人有危險,就在附近坐了一夜。”戒頑答。
“等人?”林清越看向茯苓,他怎么沒聽說過小師妹來碧水天還有要等的人?
茯苓搖了搖頭,想裝作不是。
林清越還能看不透茯苓那點小心思。
“多謝各位大師幫忙照顧小師妹,我們就先帶小師妹回去休養(yǎng)了�!绷智逶奖荛_茯苓身上的傷口,將茯苓抱起。
“大師兄,我錯了……”回住處的途中,茯苓縮在林清越的懷里,小聲道。
“你又知道錯了?”林清越挑眉,要是真知錯,怎么早不說今早干什么去了。
“但是我還是得去……”茯苓低聲說。
受著傷也好,被大師兄攔著也好,她每晚都會去。
如果閃閃跨越了山川大海,跨越了艱難險阻,終于來到了這里,她卻沒有去見它,那閃閃多可憐。
林清越無奈道,“等就等吧,你和師兄說一聲,我也好,你三師兄也好,都會陪你去的�!�
“大師兄,我雖然年紀小,但也不是自己一個人什么都做不了。如果連等人這樣的事,都要你和三師兄陪著,那我就永遠也長不大了�!�
“你為什么要急著長大呢?你的師兄也好,我們的師父也好,都會活得很長久很長久,你可以慢慢長大。你不是無依無靠的孤女,不要害怕給我或者師父添麻煩,因為你做什么都不是添麻煩�!绷智逶絿@了一口氣,他不怕小師妹闖禍,就怕小師妹太懂事啊。
“茯苓,你看,我就說嘛。盡管闖禍,有師父和大師兄收拾�!绷种剐械靡獾氐�,類似的話他也對茯苓說過的,小師妹還不信。
“你還是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別老是給我和師父添麻煩�!绷智逶剿α肆种剐幸粋冷眼,這個還是該再懂事一點。
第六十二章
劍意是什么
“大師兄,那我今晚還可以去下面嗎?”茯苓問,她心下有些忐忑,并不確定大師兄會不會答應。她雖然傷口愈合得快,但是這會兒也是真的傷得不輕,換成她是大師兄,也不答應啊。
“一定要去嗎?師兄替你去等好不好?”林清越問。
“一定要我自己去�!避蜍叽�。
“你要等的那個人那么重要嗎,受了這么重的傷也還是堅持去等他�!�
茯苓點頭。
“那他什么時候會來呢?”林清越又問。
“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但我一定要去等它�!避蜍哒J真地回答。
林清越嘆氣,怎么聽著小師妹像是被哪個渣男欺騙了感情一樣。
什么時候來不知道,會不會來也不知道,這樣的人為什么要去等他?根本不值得等。
“好吧,那師兄陪你一起去行嗎?”林清越退了一步,雖然他心里不喜小師妹口中要等的那個人,但小師妹如此執(zhí)著,至少要讓小師妹等到死心。
“好,讓大師兄為我擔心了。”茯苓答應,接著又補上一句:“但是三師兄就不要去了。”
原本剛想提出自己也要去的林止行,話瞬間堵在了喉嚨里,小師妹要不要這么傷人,林清越能去他就不能去!
“小師妹,三師兄難道有哪里對你不好嗎,為什么要嫌棄三師兄?”林止行捂著胸口,一副傷透了心的可憐模樣。
“你要是不老是闖禍,小師妹也不至于這么怕你跟著去。”林清越不給面子的打擊他。
林止行更傷心了,“我那是闖禍嗎,我不就帶小師妹看看風景,順便殺殺碧水天的威風嗎。”
“三師兄,明天開始你也有比試了吧,雖然只是切磋不是正式的比試,但也要養(yǎng)精蓄銳好好休息�!避蜍叩�。
林止行收起可憐兮兮的模樣,伸手拍了拍茯苓的腦袋,“小師妹受了傷明天還有正式比試,夜里還不好好休息要往外跑,我明日只是切磋而已,根本用不著休息�!�
“一起去吧,我們師兄妹三人一起去底下露宿,看看星星看看月亮也不錯�!绷种剐胁挪灰涣智逶胶蛙蜍邇蓚人落下,好玩的事不能少了他。
茯苓早料到會變成這樣,一開始才瞞著兩位師兄。
這一晚,一個人等閃閃變成了三個人等閃閃。不變的是閃閃依舊沒來,第二日清晨,茯苓又留下了一只紙鶴,然后跟著兩位師兄回了碧水天的比武場。
經(jīng)過一夜的恢復,茯苓身上的傷雖然沒有全好,但也沒大礙了。
第一次見識到茯苓傷口的恢復速度,林止行嘖嘖稱奇。
“比我厲害,這傷放我身上,也夠我躺上七八天了�!绷种剐幸彩亲儺愳`根的資質,平時闖禍的時候沒少受傷,但是從來沒怕過,他的體質只要不是致命傷,躺個十天半個月就又能活蹦亂跳的了。
“小師妹明明是四靈根,體質怎么這么好,可別和師父一樣是天生劍體啊。”林止行想象了一下小師妹的脾氣變得和師父一樣的場面,不由得道:“小師妹可千萬別變成師父那樣!”
林清越和茯苓都沒搭理林止行,林止行又在抽風,搭理他他會更來勁的,不理為妙。
但是這樣沒個正形的林止行,一站上擂臺,就成了所有人的焦點。
第一場,林止行對戰(zhàn)御劍門金丹期劍修,勝!
第二場,林止行對戰(zhàn)碧水天金丹期音修,勝!
第三場,林止行對戰(zhàn)碧水天元嬰期法修,勝!
每場都不超過一炷香的時間,林止行始終站在那個擂臺上,而他的對手換了一個又一個。
原本關注著群青大會正式比試的觀眾們都漸漸被他吸引走了目光,不知從何時開始,偌大的比武場里,他成了唯一的主角。
茯苓今天這場的對手是個練氣期弟子,很容易就取了勝,雖然容易但也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她從擂臺上下來去觀眾席和大師兄匯合的時候,林止行已經(jīng)打到第四場了。
林止行第四場的對手是個元嬰期劍修,同樣都是劍修,對方高了他一個大境界,看起來應該是不可能取勝的。
但是茯苓剛一坐下,就聽見了周圍幾人對三師兄的議論。
“雖然這一場對手是個元嬰劍修,但還是沒有懸念吧�!�
“那是當然,那可是林止行啊。十年前那場群青大會,所有人都沒能在他的手里撐過半柱香�!�
“在林止行之前和之后,有哪個魁首有這本事,他們要是和林止行在同一屆,魁首也就沒他們的份了�!�
“聽說他十九歲之前,玄微真人嫌他太會闖禍,不讓他參加群青大會,所以只在十九歲那年參加了一次。若非如此,他怕是能連奪好幾屆群青大會的魁首�!�
茯苓還是第一次聽到旁人這樣評價三師兄。
大師兄和師父口中的三師兄就是個闖禍精,紫霄宗的其他人在她面前更多夸的也是大師兄,有大師兄在前,提起三師兄的人也就少了。
原來三師兄那么厲害嗎?
茯苓看向臺上正和元嬰期劍修對峙的林止行,雖然對手修為比他高得多,但是他看起來確實沒有半點緊張,仍舊像平時一樣沒個正經(jīng)。
“大師兄,三師兄能贏嗎?”別人說的她不知道準不準,但是大師兄一定知道吧。
“茯苓,止行的比試你也要好好看。他是在筑基中期的時候領悟的劍意,那之后,金丹之中便已無人是他的對手�!�
“尋常劍修,修煉到元嬰期才開始領悟自己的劍意,甚至還有修煉至出竅都還沒有領悟到劍意的劍修。比如現(xiàn)在擂臺上的那個元嬰期劍修,他的劍招淡薄,除了靈力和力量以外什么也沒有,他還沒有領悟出劍意�!�
“你再看你三師兄�!�
茯苓聞言,睜大眼睛認認真真地看林止行的劍招,雖然距離有點遠,但仍能看到三師兄的劍刃上常有淡淡的金色閃過。
那是什么呢?
大師兄的劍意是風,很容易便能看出來,但是三師兄的劍意若隱若現(xiàn)的,實在是很難猜到。
第六十三章
忍忍
“三師兄領悟到的劍意是什么呢?”茯苓猜不出來,便直接問林清越。
“茯苓要自己去體會,多體會其他劍修的劍意,會對你領悟自己的劍意有幫助�!绷智逶讲桓嬖V她。
茯苓只好繼續(xù)盯著看。
林止行和元嬰劍修兩人互相試探了幾招后,元嬰劍修先發(fā)動了更猛烈的攻擊,他托起手中的劍,這把劍就在他的面前化作了無數(shù)把朝著林止行刺了過去。
林止行站在原地動也未動,反將劍往地上一插,雙手搭在劍柄上,他的身前便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的金色光點。
“這一招是防御嗎?”茯苓看不明白,只覺得這些光點排布在一起,像是一面盾一樣,也許可以擋下元嬰劍修發(fā)動的劍陣。
“你三師兄那性情,他可不會什么防御。他只會進攻�!�
林清越回答茯苓的話音剛落,擂臺之上,那些金色的光點便已朝著元嬰劍修的方向沖了過去,不僅擊落了劍陣中的所有劍,還刺穿了元嬰劍修身上的防御,在他身上落下無數(shù)的傷痕。
“那些金色光點就是三師兄的劍意嗎?”茯苓問。
“小師妹這么想的嗎?”林清越反問。
茯苓感到頗為苦惱,看起來是,但又總覺得不是。
大師兄的劍中有風,她就覺得大師兄的劍意是風,三師兄的劍中有金色光點,她就覺得三師兄的劍意是金色光點。但是劍意真的是這樣有模有樣的東西嗎?
這些用靈力也能做到,又何必非要領悟劍意。
“我不知道,但是那些金色光點,一定是因為三師兄的劍意才會出現(xiàn)�!避蜍叽稹�
“那就繼續(xù)看吧�!绷智逶矫嫔闲Σ[瞇的,就是不肯直接告訴茯苓。
林止行和元嬰劍修的戰(zhàn)斗并沒有因為剛剛那一輪的交鋒就結束,那元嬰劍修被林止行得手一次,就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不再主動攻擊。
元嬰期修士的靈力龐大,遠不是金丹期能比得了的,論防御林止行自然遠不如這名元嬰劍修,他幾次進攻都沒能突破元嬰劍修的靈力護盾。
但是他也沒有就此停下自己的攻擊,反倒劍招更加凌厲。
元嬰劍修被他的劍逼得連連后退,終于來到了擂臺邊緣,退無可退。
林止行的動作依舊未曾停頓,他手腕一轉,挽了一個劍花,金色的光芒漸漸溢滿了整個擂臺,如同星光點點,耀眼奪目。
“是滿天星!”
“十年前林止行在最后一場擂臺比試上用過的招式�!�
“看來這場比試要到此為止了�!�
茯苓還不知道三師兄的這一招代表了什么劍意,只知道這招真的很好看,就和這兩天夜里她在碧水天底下河流旁的草叢里見過的,螢火蟲飛舞的場景一樣,令人驚艷不已。
觀眾席上的女修也是一個塞一個激動,把三師兄夸上了天。順帶也夸了一遍凌煙峰、玄微真人和大師兄。至于她這個小師妹,還有低調的二師兄,則是沒什么人提到。
“小師妹覺得這滿天星是什么?”林清越問茯苓。
“是攻擊,每一點細小的光芒都是攻擊,這些落到對手的身上,對手一定擋不住吧。”如此細細密密的攻擊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
就如沙粒能把人埋得嚴嚴實實的,透過衣服鉆進每一個角落里一樣,這些細小的光芒也能做到這一點吧。
三師兄的這一招滿天星才不是什么浪漫美好的東西,而是滿滿的殺意。
即便遠在觀眾席,茯苓身上都已經(jīng)豎起了汗毛,那些密密麻麻的光點,就是這么恐怖的東西。
“是攻擊。止行的劍意便在于此。他的劍招中絕對沒有所謂的防御,每一招都是為了打敗敵人。”
茯苓突然明白了,原來所謂劍意真的不是那些有形狀有模樣的東西。
“那些金色的光芒,是因為三師兄覺得攻擊的模樣該是如此嗎?”茯苓問。
“劍意的模樣,任憑持劍者想象,劍意本身是持劍者的劍心孕育出來的東西。止行只知向前,只知進攻,所以攻擊便成了他的劍意。而我的劍心,要比止行的懦弱一些�!绷智逶矫嗣约貉g劍鞘該在的地方,但是這會兒這里什么也沒有。
茯苓注意到了林清越的動作,但并未提起。
“大師兄的劍心不是比三師兄的劍心懦弱。風沒有棱角,鮮少傷人,無論是花草樹木還是流水高山,風都能溫柔地拂過。但是松而不散,柔而不破,卻是任何神兵利器都比不了的,何況狂風來襲之時,大樹會折斷,高樓會坍塌,風的威力一點也不弱。”
茯苓見識過大師兄的山雨欲來,那時站在槐樹林之中,天地為此變色,樹木在大風中搖搖欲墜,比起三師兄的滿天星來,分明是大師兄的劍意更恐怖。
“茯苓總是能說出令人歡喜的話來,怎就如此機靈�!绷智逶叫α�,摸了摸茯苓的腦袋,方才一時想起斷劍的愁緒也散了個干凈。
擂臺之上,林止行的劍招已經(jīng)落下了。
如同漫天星辰墜落一樣,砸在了元嬰劍修的身上,直接把元嬰劍修給埋了。順帶元嬰劍修站的地方,擂臺也塌陷了一大塊。
勝負已分,但是林止行本人也因為毀壞擂臺被趕了下來。
林止行倒并不在意,他跳上了劍,就御著劍堂而皇之地穿過個個擂臺,打攪了不少人的比試,朝著觀眾席上林清越和茯苓這邊飛了過來。
“小師妹,你來看師兄的比試了��!”林止行看見茯苓也在,得意極了,果然小師妹還是把他這個三師兄放在心上的。
茯苓突然好希望自己沒來,那么多人盯著三師兄,三師兄還如此招搖。
他自己招搖也就罷了,還要帶上她和大師兄。
能不能裝作不認識三師兄?
“大師兄,你能帶我先走嗎?”茯苓轉頭問林清越。
林清越扶額,顯然不是第一次被自家弟弟坑,他道:“忍忍。就算逃還能逃到哪里去呢?”
他要是帶上茯苓走,估計還能更精彩,林止行會御劍追著他們滿場跑,他就是干得出這種事的人。
第六十四章
算計
林止行落在觀眾席上,手中又挽了一個劍花,在茯苓的面前秀了秀。
“怎么樣,三師兄是不是特別厲害!”
“厲害厲害……”要是厲害完了不要這么高調地來找她和大師兄就好了。
“小師妹的比試贏了沒?”林止行問。
“茯苓這一場輕松取勝�!绷智逶降馈�
“不愧是我們凌煙峰的弟子。繼續(xù)保持�!绷种剐信牧伺能蜍叩募绨�,擺出師兄的姿態(tài)來。
“大師兄三師兄,我想去看看心兒和敏敏的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