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招兒到高家的時候，高家似乎有些不太平，離得老遠(yuǎn)就聽見院子里有人在吵架，一個人從大門里急匆匆走出來，差點沒撞到她。
正是高升。
高升今年十七，比招兒還大一歲，生得人高馬大。這地方的男人一般都是身材高大，沒有什么矮個頭。高升皮膚微黑，穿著一身短褐，像似怒氣沖沖，又像似受了什么委屈。
“怎么了這是？”
高升停了下腳步：“招兒姐，你咋來了？有事？”
提前這個招兒姐，就要說說了。
高升小時候也是很皮的，跟著村里一幫小子們上樹掏鳥窩，下河洗澡撈魚，沒有什么不敢干的。十來歲的小毛頭都是貓憎狗厭的，他們自成一國，自有自己的思維模式，又膽大又幼稚。
他們翻臉如翻書，前一刻還是好兄弟，后一刻就能打起來。薛庭儴打小就不跟這群毛孩子玩，也是他身子骨弱，又是里面最矮的，總是挨欺負(fù)。
那時候招兒剛來薛家沒多久，這薛家二房莫名其妙多了個女娃子，又聯(lián)想薛家二房的獨子打小身子骨弱，不免就有人開始傳二房兩口子給兒子找了個童養(yǎng)媳。
大人們背地里說嘴，被自家孩子聽去了，小孩兒們哪懂什么，就也跟著編順口溜說。每次見到往地里去叫爹娘回來吃飯的招兒，就在旁邊拍著巴掌說她是薛狗子的大媳婦。
起先招兒都忍了，有一日還小的狗兒出門透氣，招兒陪著他，又被一群小毛孩子圍住了。
這群小毛孩子又像以前那樣拍著巴掌，唱道：“薛家的狗子瘦又小，找了個媳婦叫招兒。大媳婦，小男人，夫綱不振把娘哭，把娘哭！”
小狗兒當(dāng)場就被氣哭了，招兒斥他們走開，他們也不走，還是繼續(xù)唱。招兒這下忍不住了，拽住個小毛頭就揍了起來，被打的那個就是高升。
自打以后，誰在有人說這種話，招兒見一次打一次。
小孩子們打架，大人們可不好插嘴，都是有自覺的，小孩子們吵吵鬧鬧是常事，若是大人攙和進(jìn)去就不是小事了。所以明知道自家孩子被招兒揍了，也沒有哪家的父母說什么，頂多就是見自家孩子被揍得有點狠，當(dāng)著二房兩口子說幾句酸話。
可你別看薛青松他憨厚，但為人護(hù)短，有人說了他就聽著，聽完了也不理，回去了還給招兒買好吃的獎勵她。再說了自家也不占理，往下追根究底就會扯上小毛孩子怎么知道童養(yǎng)媳這一說，遂也都是自討沒趣。
所以跟招兒差不多大小，甚至和薛庭儴差不多大小的這群毛孩子們，尤其以男娃子為主，幾乎沒幾個沒被招兒揍過的。
揍完了還要叫姐。這不，高升明明比招兒大，還是慣性就叫姐了。
也是印象太深刻，一時改不了。
“我找你有事，你這是咋了？”
招兒朝院子里看了一眼，高升的大嫂正在氣憤地說著什么，而高升的娘高嬸表情也不太好，一面說話一面抹著眼淚。
高升低著頭，抿了抿嘴：“別提了�！�
一聽這話，招兒差不多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高升的爹死的早，高升是幺兒，和上面兩個哥哥都差著歲數(shù)。高家在村里也稱不上富裕，只能說是餓不死的家境，家里就那幾畝地，所以也就沒有分家啥的，高嬸就帶著小兒子，和兩個兒子搭伙兒過日子。
早先年還好，隨著高升兩個哥哥都成了親，又都生了孩子，小叔子就成了嫂子們眼中礙眼的。無論高升平時在地里干活兒怎么賣力，反正總有可挑剔的，不過一家人磕磕碰碰還是要過。
至于這次高升的大嫂和高嬸吵架，就是因為高嬸給高升看中了個姑娘，可是提到家里出錢辦婚事時，高升的兩個嫂子就是不接茬，抱著哭窮。
而高升的兩個哥哥也不說話，高嬸急得火燒火燎的，今兒好不容易提了一句，就被高升大嫂給堵了回來。高嬸氣得眼淚直流，高升則受不住這憋屈摔門離開了。
“我明兒就去縣里找個活兒干去。”
招兒嘆了一口氣，高升有這想法她早就知道，就是高嬸不同意，覺得小兒子一個人出門在外不放心，拘著不讓他出去。
“我找你也是因為這事，我現(xiàn)在和姜武哥還有我四叔，搭伙兒做了個生意�，F(xiàn)在正是缺幫手的時候，你若是覺得可行，我從我份子里分你半成，你好好干，到年底娶個媳婦，到時候就算是把高嬸接出來奉養(yǎng)也不難�！�
招兒想了的，且不說姜武，四叔平日里也有田里的活兒要干，如今他們迫切需要一個人手，能獨當(dāng)一面。
她之所以看中高升，不光是因為打小的交情，也是高升這人為人爽朗交游廣闊，手里有一班子與他交情不差的小伙伴。再來也是他人品不差，腦子活泛又肯吃苦。這最先起步之時，找?guī)褪指鞣礁髅娑家剂�，招兒最先想到的就是高升�?br />
“行，既然招兒姐說了，我就去給你干，干得不好你不給我工錢就是。”
“你就不問我拉你去干啥？”招兒揶揄道。
高升微窘地搔搔腦袋：“總不至于把我拉去賣了�！�
事情既已定下，次日招兒就帶著高升一起出門了。
幾日下來，高升就將這里外的門道摸得清清楚楚。他詫異招兒能想出這種做買賣的方式的同時，卻又不意外，村里一直流傳招兒姐做買賣的事情，卻又語焉不詳，沒想到她不顯山不露水，竟把買賣做成了這樣。
高升可不傻，自然看出這買賣大有可做，因此更加盡心盡力，甚至還提了不少有用的意見。
后面招兒按承諾分了他應(yīng)得的分紅，高升沒料到自己能分這么多，覺得受之有愧心不安但拒絕無用后，他又從自己認(rèn)識的人中找了兩個后生幫忙，這其中的工錢都是從他這里出的。
而隨著人手的增多，生意的范圍也開始慢慢擴(kuò)大了。以前只是局限幾個大酒樓酒肆，和鎮(zhèn)南那幾個富戶府上，現(xiàn)在招兒把手里人都撒了出去，把給鎮(zhèn)上許多小酒肆小吃鋪送菜的生意都接了下來。
因為他們送菜及時，菜又新鮮齊全，和市集上對比一下，甚至還要便宜一些，旁人自是沒有拒絕之理，需要什么就有人主動送上門，何樂而不為。
招兒甚至受到啟發(fā)，又增加了少量豬肉類作為品種之一，搶了一些屠戶和肉攤的生意，這里就不細(xì)說了。
*
這邊招兒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另一頭薛庭儴那邊卻是頗為平靜。
每日都是講堂、飯?zhí)�、號舍，來來回回的重�?fù)著，日子過得枯燥而又無味。
因為有著陳堅和薛庭儴的督促，毛八斗和李大田兩人現(xiàn)在也比以往用功許多。唯獨就是四人如今被學(xué)館里其他學(xué)生排擠得厲害，不過四人都不是太在意別人的眼光的人，倒也自得其樂。
可這日，卻是發(fā)生了一件事。
又到了暮色四合之際，從飯?zhí)美镉猛觑埡�，四人便各自洗漱后上鋪看書�?br />
一人一張條幾，一盞油燈，排排并肩坐。
薛庭儴慣例還是抄書，陳堅與他一樣，毛八斗則是邊背書，邊時不時招惹下旁邊的薛庭儴或者李大田。招惹李大田居多，誰叫薛庭儴手里拿著根毫筆，不小心就被他甩一身墨，毛八斗可是受過教訓(xùn)的。
很快就到了熄燈時間，外面響了梆子，三人便吹油燈躺下了。
這時候可睡不著，毛八斗便找薛庭儴要話本子說要看會兒，薛庭儴經(jīng)不住他的磨，只能隨了他的意。
毛八斗心滿意足地接過薛庭儴遞過來的話本，正把油燈摸進(jìn)被子里點燃，剛把話本翻看，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他當(dāng)即就把燈吹滅了，話本子往褲襠里一塞。與此同時，房門被人推開了，一時火光大亮，走進(jìn)來幾個人。
為首的是個上了年紀(jì)的齋夫，說是齋夫，實際上此人頗為讓學(xué)生們懼怕。因為老齋夫常年負(fù)責(zé)巡夜不說，還是管著號舍。
舉凡號舍中的瑣碎雜事，一概都?xì)w他管。白天從來不見人影，晚上就出來了，一般他走到哪兒，哪兒就聞風(fēng)喪膽，這是毛八斗的形容詞。
老齋夫身邊還跟著幾名學(xué)生，看模樣像是隔壁號舍的，為首的那個姓周，叫周禮。
看見此人，毛八斗的瞳孔下意識收縮了一下，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劉老，就是他。那日我來這號舍借水壺，就見這毛八斗手持一本書正看著，屋中就只有他一人，而他鬼鬼祟祟，一見我推門進(jìn)來，就急忙將書藏了起來。正經(jīng)看書可不是這般作為，聯(lián)想起去年那次此人夾帶淫書被查抄，所以我十分懷疑他又故態(tài)復(fù)萌�！�
第47章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這指控讓毛八斗先是一愣，
旋即罵道：“你什么時候來我們這里借水壺見我看淫書了，
莫不是夢里來過吧，我怎么就不知道了。”
李大田在旁邊為他說話：“尋常我們四人都是同進(jìn)同出的，從沒有單獨一人在號舍的時候，
周兄莫怕是癔癥了吧�！�
陳堅點點頭。薛庭儴也道：“確實如此�！�
“我可證明那天周兄確實來這號舍過，
回去后便魂不守舍的，似是有什么心事�！币幻凶鲒w明泉的學(xué)生說。他與周禮是同一號舍的。
“說不定是你家周兄發(fā)癔癥看到什么仙女，
所以才會魂不守舍。你覺得我這樣像仙女么？”
毛八斗一陣譏諷，
引來門外聽到動靜出來觀看的許多學(xué)生哄笑。宿館就這么大，這邊動靜這么大，剛躺下的學(xué)生們都披著衣衫出來看熱鬧了。
周禮被譏得一陣面紅耳赤：“毛八斗你休要出言譏諷，
你乃慣犯，我疑你可是有理有據(jù)�！�
“什么禮什么據(jù)，
只憑你一面之詞，
便出言誣陷他人？”薛庭儴出言道。
“有趙兄與我作證。”
“那我還說我見你夾帶淫書進(jìn)學(xué)館，我也能找同號舍的人作證�！泵硕凡辶司渥�，當(dāng)即把周禮氣得七竅生煙。
就在這時，
門外的學(xué)生紛紛朝兩邊讓去，
卻是館主林邈和孟先生來了。
被堵在鋪上的四人忙下了來，畢恭畢敬地叫了聲館主、孟先生。其他學(xué)生也是如此，四周再未有竊竊私語聲。
場上很安靜，
毛八斗終于有些慌了，
忍不住看了薛庭儴一眼，
薛庭儴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林邈出聲詢問，
老齋夫一一訴說。從周禮找到他說毛八斗夾帶淫書，到來了之后發(fā)生的種種。
林邈看了過來，明明眼神平淡，卻是讓周禮忍不住低垂了下頭。
他想著對方跟他說的話，心里的慌亂終究是淡了些，尤其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他也只能坐實了毛八斗的罪名，自己才能完整的脫身。遂指天發(fā)誓，以自己的名義作擔(dān)保，這毛八斗絕對夾帶□□進(jìn)學(xué)館了。
見眾人面上可見動容，薛庭儴走上來，對林邈和孟先生作揖行禮：“還望館主和先生明鑒，八斗雖以前有錯，可如今已痛改前非，悉心苦讀做學(xué)問，又怎么可能像以前那樣做這么荒唐的事�！�
林邈側(cè)首望來，孟先生點點頭，最近毛八斗的改變，他確實看在眼里。
“且周同窗以‘疑似’為借口，就將這種罪名往八斗頭上栽，未免有些太過偏頗�！�
“我可是有證人的�！�
薛庭儴不慌不忙：“你所謂的證人不過只能證明你有心事，且偏聽偏信乃是常人慣有，當(dāng)不得真�！�
這時，從人群里突然走出來一個面孔有些陌生的學(xué)生，道：“我前些日子碰見過一次毛八斗外出歸來，他行色匆匆，撞了我一下。彼時他體態(tài)臃腫，身上似乎藏著什么東西，當(dāng)時我還在疑惑怎么撞我如此之疼，此時想來大抵是他身上藏了書�！�
這名學(xué)生是甲班的，薛庭儴等人并不熟悉，林邈和孟先生卻知道。且此人平時沉默寡言，與旁人交際不多，若是證詞，他的證詞要取信人多了。
同時又有幾名學(xué)生站出來，說這間號舍之人行跡詭異，平時獨來獨往不說，偶爾從門前經(jīng)過，總能見他們行跡詭異地捧著什么書看，還嘻嘻哈哈的。
周禮此時也道：“館主可搜一搜這號舍，他若是夾帶了書進(jìn)來，絕對藏在這號舍中。”
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薛庭儴等人都知道這是刻意沖著毛八斗來的，甚至是沖著幾人來。
毛八斗有事，大家自然不可能不幫，而之前作證之言，都能視為同流合污，一旦真被人查抄出□□，整個號舍的人都跑不掉。
甚至設(shè)計出此局的人定然是觀察他們多時了，就等著設(shè)局陷害他們。一時間，幾人都是眼神閃爍，尤其是毛八斗，正想站出來將事情全都攬下，卻被薛庭儴從身后拉住了。
林邈撫須沉吟了一下，道：“無風(fēng)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既然這么多人都指證爾等，不管是有還是沒有，渾當(dāng)是證明一下清白吧�！�
他命人搜一搜這間號舍，當(dāng)即就有學(xué)生自告奮勇，老齋夫也走上前去，開始四處翻找起來。桌子下鋪上都搜過了，并沒有什么可疑之物，如今只剩了幾人的柜子。
孟先生嘆了口氣，道：“你四人還是把柜子打開，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毛八斗心里更急，那話本除了他藏在身上的一冊，其他都在薛庭儴柜子里。若真是被查抄出來，庭儴可就完了。
薛庭儴抿了下嘴，上前一步道：“學(xué)生還是堅持之前所言，沒有就是沒有。不過既然要搜，自然話要說在明處，這無憑無據(jù)只憑這幾人片面之詞，就誣陷我等私藏禁書，紅口白牙，詆毀栽贓。人存于世，萬事逃不過個理之一說，這理可不只是針對少數(shù)人的理，同樣也針對所有人。
“若今日在我等柜中查不出什么，那周兄和這位做證詞的同窗，還有這幾個說我等行跡詭異之人怎么說？是不是以后都這般行事，任誰看哪個人不順眼，都能以夾帶之名誣陷之，隨便找兩個人出來就能紅口白牙誣陷人。不管成不成，反正沒有損失，是不是以后這學(xué)館中要一片大亂，絲毫沒有公道之言，那我等受過的屈辱又該向誰討還？”
這番話說得眾人俱是面露深思，一旁有圍觀的學(xué)生小聲道：“是啊，誰敢說誰沒有得罪幾個人，都這么做以后誰還敢在館中說話�！�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以后莫怕是要反過來了。”
“這柜子看似平常，但這種情況下當(dāng)眾被人搜查，幾乎是等同于賊的處置了。若是館主不能給個理，這學(xué)館大不了小子不上也罷，卻是萬萬不能讓人搜的�！毖νㄓ值�。
此言幾乎是將自己立在與館主對峙的狀態(tài)了，誰敢跟館主說理，這可是在學(xué)館里從未有過的。
一旁圍觀的學(xué)生詫異薛庭儴的大膽之余，也不免為他的態(tài)度所震，看這模樣說不定人家還真沒有做過，不過是小人誣陷罷了。
“我和薛兄同之，無端受辱，這學(xué)館不上也罷�！标悎陨锨耙徊降馈�
這時，毛八斗也以袖掩面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如今看來都是假的，我不過只是當(dāng)初年輕不懂事做了一件錯事，如今竟被人打上了標(biāo)記，即使學(xué)好了還是被人無端猜忌�！�
“真想不到，學(xué)館竟以學(xué)業(yè)好壞來劃分人之三六九等，我三人作證都不信。只因別人入了甲，我們是乙班，所以人家一個人就抵我們仨。”
這四人一個有理有據(jù)，一個語言堅定，剩下兩個不提，雖說理是歪了些，但恰恰是如此，因為那位入了甲的學(xué)生出面作證，才致使大家都一面倒了。
旁邊站著的一些入了甲的學(xué)生也就罷，乙班的學(xué)生都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所謂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哪怕來讀了書，學(xué)業(yè)差的還是處于最低層。
這時，林邈突然道：“你們的意思如何？”
這話既不是問薛庭儴等人，也不是問孟先生，竟是問周禮等人。當(dāng)然也包括那個入了甲的，和幾個方才說薛庭儴等人行跡詭異的學(xué)生。
幾人皆是詫異不已，一時竟弄不懂館主是為何意。
“他們四人的話很清楚，此之一番過罷，不管是與不是，四人皆是以離開學(xué)館作為代價。同理，既然你們信誓旦旦指證幾人，也應(yīng)付出等同的代價才是。”
“這……”
一時間幾人都是臉色大變，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
那幾個指控薛庭儴等人行跡詭異的學(xué)生，當(dāng)即反了口，說自己只是懷疑，說不定是看花了眼，也不是有確切把握，之后訕訕地沒入人群中。雖是招來身邊人嘲笑鄙夷的眼神，但總歸是退出去了。
而另一邊，給周禮作證的趙明泉，也說自己只是見周禮心中有事，可這事是什么卻不知曉，又怎能用退館為其作證。
隨著幾人的退出，周禮以及那個入了甲的學(xué)生幾乎是被架在了火上。
周禮首先一個就跑不掉，因為事情就是他鬧出來的，而那位入了甲學(xué)生的態(tài)度才是重中之重。
這位入了甲的學(xué)生叫王奇，外表平常，哪怕在入了甲的那群人中也是屬于不起眼的。
可之前也說了，此人不抱團(tuán)，經(jīng)常獨來獨往。林邈對館中小圈子以及抱團(tuán)之事也有所耳聞，可這種事在哪里都是少不了的，所以他從來不過問這種事。
之前薛庭儴等人得罪了入甲一眾學(xué)生，他也知道。若是換做其他人，他肯定不是這種態(tài)度，偏偏是王奇，一個他本就比較看重的學(xué)生。
說白了，陳老板所言的收徒之事，林邈并不是沒有放在心上。他雖是也教著甲班，可單獨教一人和教一群人是兩碼事，這就等同大鍋飯不好兼顧，小灶卻能專注一人口味是一個道理。
他其實早就在觀察了，而王奇就處在他的觀察之列。
王奇面露歉然，抱拳一鞠到底：“學(xué)生方才聽聞毛八斗等人所言，深感自己太過草率，此名可大可小，萬萬沒有僅憑只是疑似、猜測就能指控的。那日毛八斗只是撞了我一下，我并不能拿出確鑿的證據(jù)證明他就是藏了書。在此我向八斗和幾位同窗陪個不是，萬萬莫責(zé)怪介個，都是為兄的錯�！�
他對林邈鞠完，又對毛八斗等人鞠，態(tài)度誠懇，言語坦率，對比之前支支吾吾的幾人，簡直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也因此明明他也是反口之人，竟沒有人出言指責(zé)，反倒說王兄行為坦蕩，堪為真君子。
林邈眼中閃過一抹什么，又看向周禮。
周禮臉色慘白，卻心知自己逃避不得，為今之計只有賭上自己，只要能把證實毛八斗確實藏了書，就能保全自身。
“我愿付出同等代價！若是我有意誣陷，我便離開學(xué)館！”他說得格外慷慨激昂，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
可惜有著之前眾人反水，他這種行為并沒有得來贊賞，反而都是眼睜著等看笑話。
“那好，你們——”
此時，薛庭儴說話了：“八斗，還不快把你的柜子打開給周兄看�！�
毛八斗一愣之后，忙不迭就爬上鋪把自己柜子打開了，周禮急不可耐地跟了過去，怕毛八斗從中做手腳，將他推開自己親自去翻查。
隨著他的翻動，從柜子里滾出一些夾雜著腳臭味和汗臭味的足襪、褻衣褻褲之類的衣物。毛八斗十分懶，從不自己洗衣，都是攢夠了一起帶回家洗的。而他又從不整理，也因此他的柜子是整個號舍里最亂的。
周禮沒有防備，被兜頭兜臉砸了個正著，一時之間只覺得自己身處在咸魚堆里，那滋味簡直別提了。尤其之后他將掉在頭臉上的東西拿開，看清楚是褻褲和白得變成灰黑的足襪，當(dāng)即就干嘔了起來。
“我說我來，你偏偏要自己來！你看看你，把我的東西都弄亂了。”毛八斗委屈道。
一旁圍觀之人見此，俱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連林邈眼中都閃過了一抹笑意。